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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比因動畫短片《親愛的籃球》也拿到了奧斯卡,被網(wǎng)友戲稱“從CCTV5跨臺到了CCTV6”。
出生于1929年的“奧斯卡大叔”在今年迎來了他的90歲生日,這個正式名稱為“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獎”的電影界至高榮譽之一,主要評定一個周年之內優(yōu)秀的美國電影,如今卻成了全球電影的風向標。如果光以票房和觀影人數(shù)論英雄的話,歐洲三大電影節(jié)加起來也未必是這位“大叔”的對手。
然而,正應驗了那句“人紅是非多”,奧斯卡所面臨的爭議之豐富也是極為可觀的。別說臺下的賄選、拉票等傳言,就是上得了臺面的“過于政治正確”“為社會性而丟失藝術性”等問題,都已經(jīng)夠嗆了。在今年參選的電影中,《水形物語》《逃出絕命鎮(zhèn)》等影片都是明顯或直接與種族議題相關的,《三塊廣告牌》《華盛頓郵報》則直接質疑地方執(zhí)法機構或者聯(lián)邦政府的權力;相形之下,本來主講政治議題的《敦刻爾克》倒顯得是要憑借典型的諾蘭式敘事來拉回面子了。
如果不提這些普范性的“奧斯卡問題”,而是聚焦于今年的奧斯卡,我們也有很多東西可聊:比如演員類獎項越來越傾向于頒給年輕演員,這到底是優(yōu)是劣?提名今年最佳女主角獎項的有兩名90后女演員——西爾莎·羅南(《伯德小姐》)、瑪格特·羅比(《我,花樣女王》)。又比如,備受歐洲三大獎寵愛的俄羅斯導演安德烈·薩金塞夫再次未能以新片《無愛可訴》獲得美國人的肯定,其中有何原委?
而最佳外語片獎,又是我們中國人十分關心的獎項。每年都能看到中國選送某某影片“申奧”的新聞,當然每年也照例看不到這些影片獲獎的消息。遠的不說,今天我們就以這個獎項為契機,來聊聊這幾年來中國與奧斯卡的“情緣”。
要了解中國這幾年的“申奧”歷程,我們必須先好好捋一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這個獎項。畢竟以中國為主要制片國家、影片對白語言為漢語、在華語地區(qū)上映的影片,只能參與這個獎項的角逐。
最佳外語片獎首設于1947年,最開始是以榮譽獎的形式頒發(fā)給非英語國家出品的優(yōu)秀電影,直到1956年才被納入奧斯卡競賽單元,成了有具體評獎規(guī)章的“規(guī)范獎項”。每年美國影藝學院(AMPAS)都會邀請每個國家推派一部劇情片來參加最佳外語片的競賽,然后由單獨成立的評獎委員會的少數(shù)幾個評委篩選出入圍名單,最終由參與過外語片放映活動的會員們來選出得獎影片。
《水形物語》成為本屆奧斯卡最大贏家。
在這個獎項大概70年的頒獎歷史中,歐洲國家占了大量獲獎席位,特別是法國和意大利這兩個歐洲電影強國。亞非拉國家的獲獎次數(shù)較少,但亞洲電影強國日本例外——它曾5次摘得桂冠(《羅生門》《地獄門》《宮本武藏》《入殮師》《德爾蘇·烏扎拉》)。值得一提的是,大多數(shù)中國人對這個獎項的想象是帶著民族視角的,希望能借由該獎提升中國電影的知名度,或者通過獲獎來證明中國電影的質量。但其實該獎最終是頒給電影導演的,名譽既與拍攝團隊無關,更無涉制片國家。即便如此,當目前唯一一部華語影片《臥虎藏龍》獲獎時,華語地區(qū)民眾仍是一片歡呼。
中國大陸選送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競賽影片的機構,是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我們可以先看看這幾年中國選送的參賽影片:2012年是陳凱歌的《搜索》,2013年是馮小剛的《一九四二》,2014年是一部中法合拍片《夜鶯》,2015年是《滾蛋吧!腫瘤君》,2016年是《大唐玄奘》,2017年是《戰(zhàn)狼2》。當看到這個片單時,你或許會有些納悶,為什么有些年份選送的作品并不是當年口碑最好或者票房最高的影片?有些影片甚至并未出現(xiàn)在大多數(shù)觀眾的觀影選擇中。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再為大家列舉兩個選送參賽影片的時間段。一個是1985—1988年,在這個時間段里,中國“申奧”的影片依次是吳貽弓的《城南舊事》、吳天明的《人生》、丁蔭楠的《孫中山》、謝晉的《芙蓉鎮(zhèn)》和張藝謀的《紅高粱》。彼時,第五代導演正處于蓬勃向上時期,與之前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美學指導思想截然不同的一種新的現(xiàn)實主義人文關懷,正成為大多數(shù)影視從業(yè)者所認同與樂于表現(xiàn)的精神。所以我們今天回看這些影片,會發(fā)現(xiàn):幾乎每一部都是“被納入教科書”級別的,以一種事后諸葛亮的心態(tài)來看的話,似乎它們是注定要在各自的上映年份被送去參與奧斯卡角逐的。
《水形物語》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獲獎仰天大笑。
另一個時間段是2002—2006年,這個時間段內,中國選送奧斯卡的影片分別是張藝謀的《英雄》、何平的《天地英雄》、張藝謀的《十面埋伏》、陳凱歌的《無極》以及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這又是一份令人感到熟悉的片單,從關鍵詞“英雄”和“張藝謀”就可以看出,彼時正是中國電影市場進入大片角逐階段的黃金時代,有些人將這些影片視作第五代導演轉型陣痛的產(chǎn)物,但這也并沒有妨礙大量觀眾將這些重特效與畫面的影片視作圭臬。你也許會說,送這些影片去參加奧斯卡最佳外語片角逐也無可厚非,畢竟是在那樣一個時期。
沒錯,“在那樣一個時期”,這正是重點。當“申奧”本身成為一個關注點,也就注定了選送影片的質量在當年全世界參選影片中究竟處于哪個段位,已經(jīng)成為次要問題,重要的是“為何選它”以及“它代表了什么”。同樣,我們無法以這部影片在同年上映影片中是否具有最高水準來判定它能否代表中國參奧,因為做出選擇的背后是復雜而不斷變化的時代背景??辞辶诉@一點,我們再來說這幾年的“申奧”影片。
如果說《戰(zhàn)狼2》的選送還好理解,畢竟它代表了一種之前在中國并沒出現(xiàn)過的、作為類型電影的主旋律影片,而且引領了同類型影片的創(chuàng)作浪潮;那么《滾蛋吧!腫瘤君》的選送又是為何?這部帶著些許深沉意識的新型小妞電影真能PK掉大多數(shù)發(fā)展中國家選送的極具人文關懷的現(xiàn)實主義電影?但在我看來,《滾蛋吧!腫瘤君》與奧斯卡的露水情分,恰恰說明彼時中國官方對中國電影的一種期待傾向。該片在形式上采用了戲仿和拼貼的后現(xiàn)代手法,對美劇、好萊塢電影、日本電影、韓劇等流行文化作品的“借鑒”讓它看起來并不嚴肅,但從主題上來看,它是談論生死問題的,不是民族的存亡,而是作為一個個體的生死。
《滾蛋吧!腫瘤君》在2015年取得了票房和口碑上的雙豐收,由此被選送奧斯卡還好理解,2014年的影片《夜鶯》則恐怕壓根就沒多少人知道了。這是一部中法合拍片,導演費利普·彌勒的代表作是法國電影《蝴蝶》,《夜鶯》幾乎是《蝴蝶》的中國特色版本,同樣講述祖孫隔代情緣,同樣是野外生活與探險題材。這部電影的選送恐怕是帶著策略性的,講述一個西方人能輕易看懂的、披著中國外衣的普世故事,與之前刻意強調中國獨特身份的選送標準有了區(qū)別。
《夜鶯》與《滾蛋吧!腫瘤君》雖然都無緣最佳外語片決選的入圍名單,但正如本文前面提到的,當“申奧”本身成為關注點時,我們看到的往往是影片質量之外的東西,中國電影與奧斯卡“談的這場戀愛”,更多是為了讓中國電影看清自己。
電影《至暗時刻》中加里·奧德曼飾演丘吉爾。
如果說中國電影到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競技場中去試煉,其實是在以“他者”的秤桿來稱自己的斤兩,難免遇到稱重不準的時候,那么奧斯卡影片來中國市場走一遭,則像是樂隊巡游、粉絲狂歡了。對于喜歡奧斯卡影片的觀眾來說,這幾年的引進片趨勢絕對是令人激動的,因為在中國大陸院線上映的奧斯卡影片正變得越來越多。
光就今年的最佳影片提名來看,《三塊廣告牌》已在上映中,據(jù)一些觀眾反映,雖然影片排片不及同期一些國產(chǎn)片,但他們觀影的場次幾乎是座無虛席?!端挝镎Z》已經(jīng)定檔3月中旬,而《敦刻爾克》《至暗時刻》早已于2017年在中國上映過。也就是說已確定有4部影片與中國觀眾見面,不排除還會有影片在今年以“批片”的身份進入中國市場,即便在放映時間上滯后,但仍能滿足影迷在大銀幕上一睹真容的愿望。這一數(shù)字在去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是5部,但像《海邊的曼徹斯特》這樣的影片,是在2017年8月才進入中國市場的。
再往前追溯,2016年在中國上映的影片只有兩部;2015年是一部,而且這唯一一部影片《模仿游戲》還是以批片身份滯后了整整一年才來到中國的;2014年也是一部……如果按照這個趨勢發(fā)展,奧斯卡與中國的情緣可以說是會越來越深的,對于熱愛電影的影迷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相比于漫威出品的超級英雄電影,奧斯卡電影在中國更容易遭遇“水土不服”的境況。一方面是囿于自己的嚴肅題材,其受眾面本身就受到限制;另一方面是奧斯卡的光環(huán)在普通觀眾那兒到底有多少影響力,是存疑的。
今年春節(jié)檔的票房再一次刷新了紀錄。據(jù)媒體報道,整個春節(jié)檔的票房超過100億人民幣,甚至打破了美國保持的單月票房世界紀錄。春節(jié)期間,北上廣等城市空蕩的街道與人山人海的電影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當看電影成為一種節(jié)假日的剛需,那拼票房純粹就看“誰的流量走得快”了。院線電影成了一種標準的快銷品。事實如此,那奧斯卡的光環(huán)自然無法比得上腎上腺素或工作壓力的釋放,如果獲得奧斯卡獎無法為影片帶來可觀的排片量,那一切都是枉然。既然有《火星救援》這樣獲得將近6億票房的影片,自然也就會有像《模仿游戲》那樣僅收5000萬票房的影片。
當然,上面兩部影片的對比嚴格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它們一部是“分賬大片”,另一部是“小眾批片”。作為分賬片的《火星救援》自然能在宣發(fā)資源上拔得頭籌,在與各院線進行排片量談判時也能占盡先機,而由小公司引入中國市場的批片就沒那么幸運了,它們很可能在題材上已經(jīng)不具優(yōu)勢,再輸給了宣發(fā)劣勢,低票房成了一件可預測到的事。雖然不公平,但這就是奧斯卡電影在中國電影市場上會遇到的情境。
如果把票房、觀影人數(shù)和排片量這些工具理性式的數(shù)據(jù)暫時拋開,僅把奧斯卡電影進入中國市場看作是一種難得的讓市場進一步豐富的方式,是會讓人感到喜悅的。即便引進機構已經(jīng)在盈利考量下篩掉了不少影片,僅讓部分奧斯卡電影進入中國院線,即便有些影片的排片量甚至會少到某些城市的影迷需要跨城觀影,但這已經(jīng)給這個市場帶來更多元的要素。
中法合拍片《夜鶯》也曾選送奧斯卡。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誠然奧斯卡影片(主要是好萊塢電影)也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仍能為國產(chǎn)電影帶來一些啟示。當然,你可以說不來大陸上映的奧斯卡獲獎電影同樣可以啟迪中國導演,但電影從來不只是創(chuàng)作,它是一個機制,從創(chuàng)作到上映,從最終成品到受眾效果。成熟的電影工業(yè)會顧及事物的方方面面,同樣,成熟電影工業(yè)機制下生產(chǎn)出的電影也會帶來許多經(jīng)典套路下的“可以預料的驚喜”,而在中國的商業(yè)電影中,這種“可以預料的驚喜”卻是極為少見的。
無論是中國電影前往奧斯卡闖蕩,還是奧斯卡影片來中國市場“巡演”,都是必然的市場行為,也是必然的文化交流。不同的意識與手段,能夠擦碰出不一樣的火花,“求同存異”,這是大勢所趨。
最佳影片:《水形物語》
最佳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水形物語》
最佳男主角:加里·奧德曼 《至暗時刻》
最佳女主角: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三塊廣告牌》
最佳男配角:山姆·洛克威爾《三塊廣告牌》
最佳女配角:艾莉森·珍妮 《我,花樣女王》
最佳原創(chuàng)劇本:《逃出絕命鎮(zhèn)》
最佳改編劇本:《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最佳外語片:《普通女人》(智利)
最佳動畫長片:《尋夢環(huán)游記》
最佳紀錄長片:《伊卡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