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淑如
摘 要:“忠”價值觀自古以來就是中華傳統思想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歷史之悠久,涵義之豐富在中國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觀念中就足以表現出來?!爸摇眱r值觀具有兩面性,既指向君,也指向臣,本篇從這兩方面對《詩經》的“忠”價值觀進行分析。
關鍵詞:詩經;倫理道德思想;“忠”價值觀
自古以來,“忠”常常與“孝”放在一起,忠孝常常被視為人之大節(jié)的斷論。在幾千年的發(fā)展中,“忠”的觀念已經被定型,它被單一的認為是臣子向君主盡忠,竭盡所能為公家事業(yè)服務,大部分情況下甚至還需要放棄個人利益,需要為君國之利舍己獻身。然而,當我們從歷史的源頭、文化的源頭去看待“忠”時,便可以發(fā)現“忠”價值觀更廣泛的意義。
考察‘忠字的構造為上“中”下“心”,“中”與“忠”古義相通,“忠”源于“中”。“‘中字本來代表徽標的旗幟,而其所立之地,必為中央,于是引申為具有“中央”的含義,因而更引申為一切之“中心”,這不僅表明以“立中”來召開氏族或部落議事會這一歷史事實,反映了軍事民主制時期氏族成員對軍事手掌這一權威中心的服從。而從“一切之中”,也就是“合宜”“不偏”之義亦可窺知,“中”亦是上古之世對氏族和部落軍事手掌在處理公共事務時須全心全意、公正無私的要求,這一點且已為當時的軍事首長們深刻地意識到了。”由此,“忠”這一價值觀具有雙向性,既指向臣子,又指向君主。對臣子來說,“忠”需要“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需要“先天下之憂而憂”,需要“位卑不敢忘憂國”;對君主來說,“忠”需要遵循執(zhí)中之王道,遵循利民之忠。
《詩經》記載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年間的詩歌創(chuàng)作,在這段紛繁復雜的歷史政治環(huán)境中,立國容易守國難,為了國安民定,人民對作為國家領導階層的君主以及臣子有著更高的要求。
一、君主之忠
《詩經》中有不少關于統治者的詩,總結后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以平民百姓的口吻,通過描寫底層人民的困苦生活控訴統治者不體察民情、徭役繁重;第二類是直接描寫統治者的行為來諷刺統治者驕奢淫逸、聽信讒言的刺詩;第三類是在大雅中占大篇幅的歌頌君主的頌詩。
第一類的詩有《魏風》中的《伐檀》、《碩鼠》,《唐風》中的《鴇羽》,這幾首詩直接反映階級壓迫剝削,這是從政治倫理方面討論的。《伐檀》中工匠辛苦勞作,轉而用兩個反問句思索為何統治者既不種田,也不打獵,但糧食可以堆滿倉,野味可以掛滿庭?最后一句“彼君子兮,不素餐兮!”顯然是一句反話,意思是控訴統治者都是尸位素餐的寄生蟲!這既是辛辣的諷刺,也是強烈的抗議。統治者無所作為,倘若能夠為百姓安居樂業(yè)提供可靠的保障,讓百姓既不用擔心官吏的壓迫,也不用煩惱沉重的徭役,無所憂,無所怒,自然就不會憤慨統治者收取百姓勞動成果的行為。這位統治者沒有全心全意處理公共事務,沒有忠于民,使國家之根基——百姓的生活風雨飄搖,自然也就置國家于不利之地,既違背了利民之忠,也違背了衛(wèi)國之忠。
第二類則從倫理道德層面評價君主,例如君主生活上的腐敗、荒淫等。《鄘風》的《墻有茨》揭露衛(wèi)國宮廷生活腐朽糜爛,《邶風》的《新臺》諷刺衛(wèi)宣公子妻父占,《鄭風》的《南山》諷刺襄公淫妹等等,這些違背倫理道德的行為在凡人看來尚且不能接受,而作為萬人之上的君主本應該更注重個人道德修養(yǎng),無論在能力上還是在品德上都應該做得更好。我們很難相信一個私生活紊亂,倫理道德淪喪的人能公允地統治一個國家。第二類與第一類一樣都是體現了君主違背利國利民之忠,一樣都是從批判昏君的角度探尋“忠”的涵義。
第三類主要集中在《大雅》中,如《文王》《綿》《棫樸》等歌頌文王功績的篇章,從正面歌頌明君。從這類詩歌中,可總結出明君有一下幾點共同之處:勵精圖治,開創(chuàng)基業(yè)?!毒d》記敘了太王遷岐創(chuàng)業(yè)的歷史,從察看地形開始,親力親為地規(guī)劃田畝,營建宗廟與宮室,文王繼位后威震混夷等一系列程序以完成建國大業(yè);施行德政,深仁厚澤?!段耐酢氛荚诟桧炍耐醯墓Φ?,“亹亹文王”、“穆穆文王”可表現文王勤勉肯干、容止端莊恭謹,布利賜恩精心培植周邦,功德惠澤子孫以及子民;舉賢任能,慧眼識珠?!稐恪肥歉桧炍耐跤t之詩,“追琢其章,金玉其象”,寫文王對待賢臣像雕琢金玉一般,“育賢”是“舉賢”的升華,它為周王朝的繁榮興盛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優(yōu)質人才。
一位賢明的君主要想遵循“忠”這一倫理,不僅要在政治上有建樹,忠于民忠于國,還要修身養(yǎng)性,忠于人倫道德。
二、賢臣之忠
春秋時期各國混戰(zhàn),多國并立,此時的賢臣志士與后世的仕宦不同,他們或朝秦暮楚,或唯利是圖,又因各國君主需要謀士為其國運建言獻策,士階層的社會地位大大提高。因此君臣關系就不是單一的由上往下的舉賢任能,孔子所說“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就能體現君主對臣子的禮遇是臣子盡忠的前提。這樣相互作用的君臣關系更加符合這個時代的社會風氣。
《詩經》中關于臣子向君向國盡忠的篇章大致有:《邶風》的《式微》,《鄘風》的《載馳》,《魏風》的《園有桃》,《陳風》的《墓門》等等,概括起來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不得重用的賢士對于國家處于危亡之際,而不能實現自身價值所發(fā)出的憤慨之聲;第二類則是賢臣的諫言;第三類則是臣民不明的人針對統治者無所作為,驕奢淫逸而做詩諷刺,這一類在前文“君主之忠”中已提及,在此不再贅述。只提一點:忠國與忠君的矛盾。當君主公私不分,以私害公時,即君主違背利民之忠時,國與君的利益就出現了分歧。臣子們該做出怎樣的選擇?是堅定地臣服于君,盡臣子的本分,還是站在國家民族的大局,忠于國家與百姓,做出以下犯上甚至做出會被判為逆賊之名的反動行為?或許當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仁人志士與冒死進諫的賢臣們預視到君主已再無回天之力,國家終將滅亡時,或許,他們做出的選擇會是忠于國與民,而不再是忠于臣了。
《邶風》中的《柏舟》是衛(wèi)國同姓賢臣憂讒憫亂之詩,頃公在位期間,政治混亂,小人當權,賢臣遭禍,衛(wèi)國同姓賢臣,目睹國勢衰敗,心存危亡之慮,于是作此詩以抒泄?jié)M腔的幽憤。這位賢臣讓我領悟到了“位卑不敢忘憂國”的愛國情懷,他的忠心已超越了對自身價值不得實現的苦悶,上升到了與國同哀的高度。這樣一群不在其位,卻謀其職的身先士卒的賢臣,是國家興旺發(fā)達的動力和支柱,然而悲劇也正在于此,或因生不逢時,或遭小人誹謗,他們終不能為國家建設貢獻自己的力量,是時代之殤,也是他們個人之遺憾。
《邶風》中的《式微》以及《陳風》中的《墓門》都或多或少地體現了臣子進諫的行為?!妒轿ⅰ肥抢鑷甲觿窭韬顨w國之詩,全詩只有兩章,“式微式微,胡不歸?”讀來可想象出臣子心中壓抑著痛苦,縱然有千言萬語,卻只能無力地問君主,國勢如此衰微,為什么還不回歸故國呢?緩緩讀來,節(jié)奏緩慢,把臣子對君主的濃厚的期望通過文字的張力表現出來。若不是對君主還抱有希望,若不是那顆赤誠的效忠之心,大概是無法發(fā)出如此滿含憂慮的諍言吧。
“忠”價值觀從民族歷史的源頭走來,在《詩經》中有很好的詮釋。但“忠”的內涵絕不僅僅是臣子對君以下對上的忠誠,它同時要求君主自身要忠于臣民,以天子之身恩惠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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