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章韜
(華中師范大學數(shù)學與統(tǒng)計學學院 430079)
普通高中課程標準指出:核心素養(yǎng)是各學科教育留在學生身上最有價值的必備品格及關鍵能力,是知識與技能、過程與方法、情感態(tài)度與價值觀的整合.核心素養(yǎng)在一個人身上可以體現(xiàn)出不同的水平,從知識理解、經知識遷移到知識創(chuàng)造.[1]一個人的數(shù)學核心素養(yǎng)充分發(fā)展之后,其獲取知識、運用知識、創(chuàng)造知識的能力和思維品質必大大超出常人.在數(shù)學學科中,“問題與解”常常用來測評一個人的數(shù)學核心素養(yǎng)水平達到何種程度.在之前的文章中,已經從數(shù)學知識發(fā)生發(fā)展的角度論述了“問題之解何處來”[2],帶著這個問題,深入研讀了章建躍老師的系列作品[3-4],逐漸明晰了在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指引下探尋“問題之解”的一般套路.下面通過一些難度較大的問題來說明這種主張及其程序化做法,最后闡述這種主張的教育學意義.
數(shù)學教學就是傳授數(shù)學研究之道,要把“研究”的思想及其設計引入到課程內容的深度分析及問題求解之中,讓學生獲取數(shù)學的基本思想方法、基本活動經驗,發(fā)展核心素養(yǎng).
下面是一些可操作的具體程序.
首先,要明確研究問題是什么.沒有問題驅動,就沒有數(shù)學,更沒有作為研究結果的知識.如,驅動向量產生的問題之一就是如何計算方向,驅動三角函數(shù)產生的問題之一就是如何刻畫周期現(xiàn)象.要從生活現(xiàn)實、數(shù)學現(xiàn)實和科學現(xiàn)實中發(fā)現(xiàn)和提出問題,并把其表述成一個數(shù)學問題.
其次,要明確研究對象是什么.研究對象就是分析單位.如,長度、角度、面積是平面幾何中的基本研究對象,探究這些對象本身,及它們之間有何關聯(lián),便演繹出了很多精彩的內容.
再次,要選好研究工具.明確了研究問題和對象之后,就要選擇恰當?shù)难芯抗ぞ?如,不能把單位圓僅僅看作是需要掌握的一個知識點,而應當把其還原或視為解決三角函數(shù)的有力工具,要把知識點還原成認識工具[5].同一個問題,由于個體視角的不同,可以看作不同領域的問題,因此便可選擇不同的工具.如同一個問題,有時可以看作一個代數(shù)問題,有時又可以看作一個幾何問題,因此便可選用不同的研究工具,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研究方法即是使用研究工具的方法.
把三方面綜合起來考慮,就是要做好研究設計.如果把科學研究的一套程序引進教學研究中來,不僅能對目前教學研究的思路和方式起到顛覆性地改變,還能讓學生自然而然地習得數(shù)學核心素養(yǎng),找到“從課本到習題”的正確學習路徑,那么解區(qū)區(qū)幾道試題就更不在話下.
普通的試題由于臉譜化了,學生經過大量的訓練,早已形成了條件反應,似乎不需要遵循上述程序;然而在一些難度較大的試題中,如果遵循上述程序,思考起來就會次序井然,化難為易.單墫先生認為,組合數(shù)學最能反映解題對于數(shù)學的理解,反映它的靈活性,建議多學一點組合問題[6].下面所選取的例子都是組合數(shù)學的.
例1平面上任給1995個不在同一條直線上的點,求證:存在經過三個已給點的圓,使得所有的1995個點都不在該圓的內部.
分析按“研究問題——研究對象——研究工具” 的程序進行分析.
(1)研究問題.本題研究的問題從本質上講,是討論點與圓的位置關系.這些點不在某圓的內部,即在該圓上或外部.
(2)研究對象.研究對象是經過某三點的圓,以及剩下的1992個點.而且這個圓是依靠某三個點生存的,故從根本上說是研究這三個點.
(3)研究工具.既然是研究平面上的點,那么就應知道這些點的大致分布.如,建立平面直角坐標系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定量地刻畫點的分布.平面上一旦給定了這些點,這些點便可限定在一個矩形中.這是從距離的角度刻畫這些點,故距離是一個研究工具.另外還要從這些點中找到一個圓.憑直覺,若這個圓的半徑充分大,就能把所有的點都包含在里面了,故這個圓的半徑不應充分大,應比較小才好.而在有限個點中,必定有兩點的距離最小,設這兩個點為P1,P2.接著還要找到第三個點才能確定這個圓.對平面幾何問題而言,還有一個基本量——角度,故試著把角度作為切入點來思考這個問題.由已知,這1995個點不在同一直線上,因此在直線P1P2外有已知點,考慮這些點對線段P1P2的張角,由P1P2的最短性,顯然,這些張角都是銳角.這些張角至多有1993個,因此必有一個最大角,設點P3不在直線P1P2上,且∠P1P3P2最大.過P1,P2,P3作一個圓,即是所求的圓.
以下的證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由P1P2最短,則在線段P1P2上不可能再有已知的點,所以若已知點在直線P1P2上,也必在P1P2的延長線或其反向延長線上.因此,這些點也在圓之外.
若已知點不在直線P1P2上,考慮除點P1,P2,P3之外,不在直線P1P2上的任意一點記為P,由于∠P1PP2≤∠P1P3P2,故點P必在圓的外部或圓周上.故,命題得證.
一些競賽類書刊上常把這種問題歸結為極端原理.從上面的分析來看,為何要使用極端原理,何時使用極端原理是很自然的事情.
例2某地區(qū)網球俱樂部的 20 名成員進行 14 場單打比賽,每人至少上場一次.求證:必有 6 場比賽,其 12 個參賽者各不相同.
分析按“研究問題——研究對象——研究工具” 的程序進行分析.
(1)研究問題.首先這不是一個數(shù)學問題,而是一個生活問題,要把生活問題符號化、模型化,轉化為一個數(shù)學問題.這個問題既可以建模成一個圖論問題,也可以建模成一個集合問題.如果把兩個比賽的人組成一個集合,那么研究問題就變成了必有6個集合,這些集合兩兩之交為空集.
(2)研究對象.研究對象不再是某一個體,而是兩個有關聯(lián)的人,也就是一個二元集.
(3)研究工具.對集合而言,交、并、補使集合能夠運算,是研究集合間關系的重要工具.
兩個人進行一場比賽,這時這兩個人可看作一個二元集.由于進行了14場比賽,故有14個集合,如果這14個集合兩兩相交均為空集,那么這14個集合的并集總共有28個元素,這顯然不可能.故這14個集合中的某些集合必定有交集,而且形成的交集中元素的個數(shù)是8.這里有有限的幾種情形,可以一一列出來,從而得到結論.這里僅列舉最簡單的一種,其余的和這種情況是類似的.
記每一組對象為ai和bi.這種最簡單情況是:ai對bi(1≤i≤6),在剩下的8組里,是a1對bi(7≤i≤14),即a1這個元素共出現(xiàn)了9次,而各bi各不相同.這是符合結論的.
這個問題也可建模成一個圖論問題,那么由于研究問題和研究對象不一樣了,使用的研究工具也不一樣了.
例3p個男孩和q個女孩圍坐在一個圓周上,將相鄰兩個男孩的組數(shù)記為a,相鄰兩個女孩的組數(shù)記為b,求證:a-b=p-q.
分析按“研究問題——研究對象——研究工具” 的程序行分析.
(1)研究問題.這是一個生活問題,首先要進行符號化和數(shù)字化,使其轉化為一個數(shù)學問題.這個問題說到底是一個計數(shù)問題.
(2)研究對象.這里的研究對象不僅僅是具體的人,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如相鄰男、女的組數(shù).為了便于計量,必須要把具體的人進行數(shù)量化,然后轉化為一個數(shù)學問題.如把男孩視作+1,女孩視作-1,那么這個生活問題就成了一個數(shù)學問題:在一個圓周上分布著p個“+1”,q個“-1”,共有a組相鄰的兩個“+1”,b組相鄰的兩個“-1”,求證:a-b=p-q.
(3)研究工具.計數(shù)問題的研究工具有方程,可以算兩次.
從上面的論述中,可以看到有時研究問題和研究對象交織在一起,兩者之間的關系一時難以理清.這時,可以適當?shù)剡M行分類.一類是從問題到對象,抽象出數(shù)學問題之后,然后進一步明確這個數(shù)學問題是圍繞哪一類對象展開的,由此自如地確定合適的研究工具,這實際上是“應用已有數(shù)學知識解決問題”.如把上面的例2抽象成一個圖論問題,那么就知道這個問題圍繞度、邊等對象而展開的.如果把已有工具用得十分嫻熟,那么“草木均可為劍”;若能發(fā)明新工具,那就具有重大的革新意義了.另一類是從對象到問題,就是要研究一個數(shù)學對象,以及如何確定研究內容(即研究問題)及相應的研究工具和方法.例如,要研究一個三角形,就要從明確研究對象開始,實際上就是要明確它的組成要素、內涵,再明確研究的路徑和線索.這類研究是有基本套路的,而這些基本套路正是學生要獲取的數(shù)學基本活經驗.
教師知識的研究成果支持了上述主張.MKT(面向教學的數(shù)學知識)中的SCK(教學用的內容知識)是教師為了教學必須具備的一種獨特的數(shù)學知識,并能對教學的目標走向起到戰(zhàn)略定向作用的知識,是指能推動某一主題發(fā)展的研究問題及研究動機的知識,是解決這一問題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手段的知識,是得到的研究結果又如何解釋,如何運用的知識[7].從上面的實例還可以看到,這種知識不但可作為教師教育取向地理解數(shù)學的一種框架,也可作為“問題之解如何來”的一種思考框架.教師若具備了這種知識,對教材內容的解讀方式將會發(fā)生深刻的變革,不再熱衷于解題技巧的討論,而會在教學中以“事實——概念——性質(關系)——結構(聯(lián)系)——應用”為明線,以“事實——方法——方法論——數(shù)學學科本質觀”為暗線[2]在本質上進行數(shù)學教學.有研究表明,西方的MKT和中國的教育數(shù)學,具有異曲同工之妙[7].從數(shù)學出發(fā),做教育數(shù)學,教好數(shù)學,是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一個動向.
教師的教育科學研究、數(shù)學教育研究可以使教師更好地從事本職工作.長期以來,為了提高教師的專業(yè)水平,各級教育主管部門或專家們號召教師做研究型教師.這種主張或提法本身沒有錯,但在實踐的過程中,就會在一定程度上使教師身心俱疲.一線教師的教學研究,不能用教育研究來取代,而應尋找兩者之間的內在關聯(lián).教學研究和教育研究各有側重點.教育研究可能更側重于理論研究或事物間關系的探求;教學研究可能更側重于解釋教學中的實踐問題,可能更像工程一樣,如一節(jié)課的教學難點如何突破、教學重點如何確定等等.一直以來,由于教學研究沒有科學研究方法論的指導,被人們稱之為經驗研究.但是通過上面的論述,如果采用“研究問題——研究對象——研究工具”的框架做教學研究,不但可以加深教師對教育教學研究方法的理解,而且加深了對數(shù)學本身的理解.要做好教育理論研究,從根本而言就是要對由“研究問題——研究對象——研究工具”構成的研究框架有明晰的認識;要加深對數(shù)學本身的研究,也要從方法論的高度把作為研究結果的數(shù)學解讀出來,也要回答上述幾個方面的問題.故強調“研究問題——研究對象——研究工具”的研究框架,早已超越了本文所論述的問題本身,具有更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