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柴氏在宋代的生存狀況

摘 要：本文主要目的是探討五代后周皇室柴氏后裔在兩宋的生存狀況。主要從后周世宗柴榮直系后裔的生存狀況，和以柴榮生父柴守禮為代表的柴氏旁系后裔兩方面來綜合考察柴氏家族在宋代的生存狀況。通過柴家在兩宋的生存狀況可以看出趙宋皇帝對其的特殊優(yōu)待，究其緣由與趙宋王朝標(biāo)榜以文治天下和趙宋江山本是巧奪后周政權(quán)而來有很重要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柴氏家族；宋代；生存狀況；

南朝劉宋升明三年，宋順帝劉準(zhǔn)被迫禪位，相傳小皇帝在臨死之前曾說：“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一句話道出了身為末代皇帝的悲哀，劉宋的宗親也都被新政權(quán)蕭齊幽禁而死。以此可見南北朝時局的動蕩，如果說還有比南北朝更動蕩紛亂的時局那便是五代時期，蔡東藩先生讀史至五季之世，輒為之太息曰：“甚矣哉中國之亂，未有逾于五季者也！”在最混亂的五代，似乎大肆屠殺前朝王室也令人感到不那么驚訝了，但繼承五代最后一代后周的趙宋王朝卻一反常態(tài)，優(yōu)待先王室之后，恪守二王三恪之禮，并相傳宋太祖曾立下石碑，善待柴氏子孫。那么柴氏家族是否真的免遭屠戮了呢？在宋代的生存狀況又是怎樣的呢？

1 柴榮直系后裔的生存狀況

柴榮（921-959），五代時期后周世宗（954年—959在位），在位六年。廣順元年（951），郭威建立后周，收其妻兄子柴榮為養(yǎng)子，后郭威駕崩，柴榮繼位為帝。柴榮在位期間，政治清明、百姓富庶，中原開始復(fù)蘇。他南征北戰(zhàn)，西敗后蜀，南摧南唐，北破契丹。在商議取幽州時病倒，不久去世，年僅39歲，廟號世宗，葬慶陵。周世宗做好了掃平天下、開創(chuàng)盛世的一切準(zhǔn)備，卻英年早逝、功敗垂成。后宋太祖趙匡胤延續(xù)了柴榮制定的策略一統(tǒng)天下，結(jié)束了兵禍連年、饑饉遍地的亂世，迎來了文化燦爛的趙宋之世。

柴榮去世后，四子宗訓(xùn)七歲即位，是為恭帝。主少國疑，都點(diǎn)檢趙匡胤趁機(jī)發(fā)動“陳橋兵變”，建立宋朝，與五代時期篡位者往往殺戮前代王室不同，趙匡胤對柴家則優(yōu)禮有加，太祖建隆元年正月四日，詔曰：“封二王之后，備三恪之賓，所以示子傳孫，興滅繼絕……其封周帝為鄭王，以奉同嗣，正朔服色，一如舊制?！盵1]于是封周恭帝為鄭王，又詔曰：“矧惟眇躬，逮事周室。謳歌獄訟，雖歸新造之邦；廟貌園陵，豈忘舊君之禮？其周朝嵩、慶二陵及六廟，宜令有司以時差官朝拜祭饗，永為定式。仍命周宗正卿郭玘行禮?！盵1]任命相關(guān)官員專門負(fù)責(zé)后周太祖和世宗的祭祀活動。相傳趙匡撤還采取了一項特殊措施，這項措施在題為“宋陸游撰”的《避暑漫鈔》記載中最詳，大概內(nèi)容就是立碑于太廟，約定新天子即位都要到太廟里去拜碑，并默誦誓詞。新皇帝去拜碑時，只有一個不識字的內(nèi)侍跟隨，其他人都離得很遠(yuǎn)，因此石碑內(nèi)容只有皇帝一人知曉。直到靖康之變后，門被打開，人們才得以縱覽：“碑止高七八尺，闊四尺余，誓詞三行，一云柴氏子孫，有罪不得加刑，縱犯謀逆，止于獄中賜盡，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連坐支屬。一云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一云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可見宋朝之后的皇帝對柴氏的特殊優(yōu)待不無緣由。

據(jù)《新五代史》記載世宗原有子七人：“長曰宜哥，次二皆未名，次曰恭皇帝，次曰熙讓，次曰熙謹(jǐn)，次曰熙誨，皆不知其母為誰氏。宜哥與其二，皆為漢誅?！盵2]這樣柴榮活著的兒子就只剩下四個了，“皇子宗訓(xùn)，特進(jìn)左衛(wèi)上將軍，封梁王；而宗讓亦拜左驍衛(wèi)上將軍，封燕國公。后十日而世宗崩，梁王即位，是為恭皇帝。其年八月，宗讓更名熙讓，封曹王。熙謹(jǐn)、熙誨皆前未封爵，遂拜熙謹(jǐn)右武衛(wèi)大將軍，封紀(jì)王；熙誨左領(lǐng)軍衛(wèi)大將軍，蘄王?！盵2]柴榮的四個兒子在入宋之后命運(yùn)有所不同?！独m(xù)通鑒長編》：“開寶六年三月乙卯，房州上言，周鄭王殂，上素服發(fā)哀，輟視朝十日。以其年十月，歸葬于世宗慶陵之側(cè)。詔有司定謚曰恭皇帝，陵曰順陵?！盵3]“乾德二年十月，熙謹(jǐn)卒。熙讓、熙誨，不知其所終?！盵2]關(guān)于宗訓(xùn)、熙謹(jǐn)?shù)挠涊d史書一般都是到其去世為止，沒有記載此二人有后嗣，故可能是早卒無子。

于是柴榮的兒子就只剩下熙讓、熙誨了，這二子在正史上的記載是不知其所終，但宋人王鞏《隨手雜錄》曾記載：趙匡胤政變?nèi)雽m后見到宮嬪抱著一個小孩，得知是世宗的兒子后把其賜給潘美撫養(yǎng)，取名惟吉，其后代供奉的時候以潘美為父但不言祖，照這樣推測潘惟吉有可能就是世宗第五子柴熙讓。另外后世族譜資料中有盧琰抱養(yǎng)了周世宗另一子柴熙誨的記載，柴榮第七子熙誨被宋越國公盧琰收養(yǎng)，改名盧璇。為避宋太祖迫害，盧琰致仕攜熙誨隱居于浙江永康靈山，盧璇與盧琰八子并列為“九支盧”之第三支派，始居靈山下莊，后子孫分支在東陽一帶形成望族。該支中有復(fù)為柴姓者。可見，除柴宗訓(xùn)及卒于乾德二年的其弟柴熙謹(jǐn)外，周世宗直系后人在宋代已隱名埋姓。

到宋徽宗時，為表示對先代后裔的尊崇，雖然已確定了崇義公為柴氏家族的世襲爵位（見后文），但從世宗、恭帝的角度看，受封者乃是柴氏旁支，于禮終有未合之處。于是政和八年，徽宗下詔曰：“昔我藝祖受禪于周，嘉佑中擇柴氏旁支一名封崇義公。議者謂不當(dāng)封周。然禪國者周，而三恪之封不及，禮蓋未盡。除崇義公依舊外，擇柴氏最長見在者以其祖父為周恭帝后，以其孫世世為宣義郎，監(jiān)周陵廟，與知縣請給，以示繼絕之仁，為國二恪，永為定制。”[1]

2 柴榮旁系后裔的生存狀況

太祖雖將禪位后的柴宗訓(xùn)封為鄭王，但此爵位僅及其身，并無世襲的說法。且開寶六年宗訓(xùn)殂后，柴家中世宗直系已無后人。雖陵廟由宋政府“以時差官朝拜祭饗”，但本家族無身份較高之人主祭，所以之后宋朝對柴氏的封官賞賜便主要針對柴榮生父柴守禮及其他旁系進(jìn)行的。柴守禮，字克讓，因是世宗生父，平時恣意妄為，常殺人于市，當(dāng)?shù)乩习傩斩己芪窇炙?，乾德五年卒，終年七十二。雖然柴守禮行事不端，但太祖還是看在世宗的面子上，尊敬優(yōu)待他，柴守禮卒后太祖特命中使護(hù)其喪事。

到仁宗時，對柴氏后裔也十分優(yōu)待。天圣六年，“周虢州防御使柴貴，世宗弟也，其孫肅自陳求官。帝問王曾曰：“肅果柴氏之后乎？”曾對曰：“得貴告身驗之，信然?！钡墼唬骸笆雷陂_拓土宇，為吾國家也，后裔其可忘哉！”命為三班奉職?！盵3]“七年，錄故太子少傅柴守禮孫詠為三班奉職。其后，又錄柴氏之后曰熙、曰愈、曰若拙、曰上善并為三班奉職，曰余慶、曰誠為州長史、助教，曰貽廓等十一人復(fù)其身，仍各賜錢一萬。又錄世宗曾孫揆、柔及貴曾孫日宣、守禮曾孫若訥皆為三班奉職?！盵1]仁宗天圣七年詔：“周世宗后，凡經(jīng)郊祀，錄其子孫一人?！盵1]后來仁宗在位日久，長期不能確立皇位繼承人時，才有臣僚又重視起柴氏家族來，認(rèn)為宋王朝“絕人之世，滅人之祀，而妨繼嗣之福也”。柴家因此獲得世襲爵位，嘉佑四年何鬲上言：“臣愿考求唐、周之裔，以備二王之后，授以爵命，封縣立廟，世世承襲，永為國賓?！逼浜笫孪绿Ｗh，曰：“上取唐室，世數(shù)已遠(yuǎn)，于經(jīng)不合。惟周則我受禪之所自，義不可廢。宜訪求子孫，如孔子后衍圣公，授一京官，爵以公號，使專奉廟饗，歲時存問，賜之粟帛、牲器、祭服。每遇時祀，并從官給，其廟宇亦加嚴(yán)飾?！盵1]這一建議得到采納，還為此制定了具體的“永為定制”的實(shí)施辦法：“宜令有司取柴氏譜系，于諸房中推最長一人，令歲時親奉周室祀事。如白身，即與京主簿，如為班行者，即比類換文資，仍封崇義公，與河南府、鄭州合入差遣，給公田十項，專管勾陵廟。應(yīng)緣祭饗禮料所須，皆從官給。如至知州資序，即別與差遣，卻取以次近親，令襲爵授官，永為定式?！贝嗽t令公布以后，“太常禮院定到內(nèi)殿崇班、相州兵馬都監(jiān)柴詠于柴氏諸族最長，詔換殿中丞，封崇義公，簽書奉寧軍節(jié)度判官事，以奉周祀。又以六廟在西京，而歲時祭饗無器服之?dāng)?shù)，令有司以三品服一、四品服二及所當(dāng)用祭器給之?！盵1]

仁宗之后的北宋皇帝們依然堅持了優(yōu)待柴氏這一慣例和政策。英宗治平元年，“錄周世宗后”。[1]神宗熙寧“三年春正月癸丑，錄唐李氏、周柴氏后?！薄八哪晔?，崇義公柴詠致仕，子若訥襲封?！盵1]哲宗元祐七年，南郊赦恩，“?。ú袷现螅o官之族，推恩其最長者，諸族畢已官”。紹圣元年，“吏部言：‘柴氏之后，自元佑七年南郊，先取無官之族，推恩其最長者，諸族畢已官。后值郊廟恩，據(jù)今十一位，次第從長官之。詔可?！盵4]徽宗時“又特立柴氏族人以其祖父為周恭帝后，封為宣義郎，為國二恪，永為定制?！盵4]

南渡后，政府明確表明其繼續(xù)優(yōu)待先代后裔的政治態(tài)度。在高宗紹興元年九月十八日就明白的下敕曰：“夫圣人所以興滅國、繼絕世者，咸使其家廟不絕血食。如唐李氏、后漢劉氏、后周郭氏、柴氏子孫存者，并各與一班行名目，仍許于所在自陳，保明聞奏?！盵4]在尋到這些先王室后裔之后，宋高宗曾對輔臣說：“繼絕舉廢，此最好事。唐太宗初定天下，使訪隋后子孫，載美前史?？梢啦⒀a(bǔ)承信郎?！盵4]然而高宗在剛剛登位就著急做這件事，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博得美名，更是為了宣示其政權(quán)的合法性和正統(tǒng)性?！拔迥晁脑戮湃?，吏部言：‘太常寺看詳?shù)匠泄?jié)郎柴叔夏，系周世宗親元孫。本家自嘉佑四年曾祖詠始封崇義公，襲封至堂兄恪，因金人全家被害，并無繼嗣之人。今叔夏合該承襲，相繼主祭。錄白宗枝圖，并無隔驀詐冒。詔柴叔夏特與換迪功郎，襲封崇義公，與衢州合入遣。即而援故事，乞換京官。吏部謂選人與公爵未稱，尋詔特?fù)Q右承奉郎?！盵4]在崇義公全家被金人迫害之后，朝廷仍然從旁支中選人去繼承柴氏的封爵，并且對其他柴氏族人封官賞賜。高宗“二十六年，叔夏升知州資序，別與差遣。以子國器襲封，令居衢州。朝廷有大禮，則入侍祠如故事。其柴大有、柴安宅亦各補(bǔ)官?！盵1]孝宗隆興元年，“吏部言監(jiān)周陵廟柴大有，已其襲封崇義公柴國器保明到保義郎”。[4]淳熙八年（1181），“詔宣教郎柴國器添差通判嚴(yán)州，仍厘務(wù)”。[4]宋理宗淳佑九年，又以世宗八世孫柴彥穎特補(bǔ)承務(wù)郎，襲封崇義公。[1]難怪后世史家趙翼在《廿二史札記》中專門寫了一篇《宋待周后之厚》的文章來說明宋朝對后周后裔的優(yōu)待，該文先是羅列了宋朝歷代皇帝對柴氏的封賞，最后發(fā)表自己的看法：“蓋柴氏之賞延直與宋相終始，其待亡國之后，可謂厚矣。”這也是筆者通過梳理有關(guān)宋代柴氏后裔的史籍后認(rèn)同的結(jié)論。

3 結(jié)語

總而言之，柴氏家族大多還是安全的生存下來了，且在宋代所受到的禮遇優(yōu)待相較于許多亂世時對前王室大肆屠殺算是比較好的一種結(jié)局了。究其緣由，首先是與柴氏沒有威脅宋統(tǒng)治的實(shí)力有關(guān)，其次與趙宋王朝的統(tǒng)治風(fēng)格有關(guān)，宋王朝一向堅持以文治天下，以儒家仁義思想為主導(dǎo)，所以做到了有宋一代，始終優(yōu)待柴氏。但其中也離不開宋太祖?zhèn)€人的因素，太祖曾受后周世宗皇帝頗多恩惠，故而將優(yōu)待柴氏子孫作為一條準(zhǔn)則立于太廟，而后世皇帝大都遵循了這一政策。

參考文獻(xiàn)

[1]（元）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 1977.

[2]（宋）歐陽修.新五代史.[M].北京：中華書局， 1974.

[3]（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M].北京：中華書局， 1995.

[4]（清）徐松.宋會要輯稿.[M].北京：中華書局， 1987.

[5]（清）趙翼，王樹民校證.廿二史札記.[M].中華書局，1984.

注釋

1.蔡東藩：《五代的故事》，華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1頁。

2.題宋陸游撰：《避暑漫鈔》，明嘉靖二十三年刊《古今說?！繁?。

3.盧美松編著《中華姓氏譜·盧》，現(xiàn)代出版社、華藝出版社2002年l月版，第125、299頁。

4.趙翼著，王樹民校證《廿二史札記》卷二十五，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532頁。

作者簡介

張玲（1995-）女，重慶市，研究生，暨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研究方向：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