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信力視域下偵查階段見證制度的完善

孟禹廷

摘要：偵查見證制度有利于監(jiān)督偵查行為、保障當事人參與、維護程序正義，但是，不完善的見證制度，遠遠不能達到該制度監(jiān)督偵查行為，維護合法權利的初衷，進而使得公眾對制度本身產生質疑而導致司法機關的不信任。完善和發(fā)展見證制度，有利于維護程序正義、保障合法權益，監(jiān)督偵查行為，更有助于公眾回到信任司法機關、積極參與制度的良性軌道，提高司法公信力。

關鍵詞：偵查見證制度；司法公信力；程序正義；偵查行為

一、引言

法制建設離不開公安機關司法公信力，其構建是一種雙向互動的過程，即公安機關以其制度完善、權利保障、程序規(guī)范建立自身信用，又因程序合法、結果公正得到公眾信任。刑事見證制度作為一項程序設計，目的是為了規(guī)范偵查行為，保障合法權益，防范偵查機關在偵查活動中濫用偵查權，完善見證制度，在法制建設的今天尤為重要。

二、概述

通過見證人參與偵查活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監(jiān)督偵查行為，但該制度在立法和實踐中的缺陷不僅導致難以發(fā)揮見證制度保障程序公開、當事人充分參與的價值和作用，更使得公眾產生對制度的質疑和不信任，損害了司法公信力。

（一）偵查見證制度

刑事偵查見證制度主要內容包括勘驗、檢查見證、搜查見證、查封扣押見證、登記保存見證；尸體檢驗見證、辨認見證、偵查實驗見證、見證人出庭、見證人資格及違法程序制裁等。隨著一系列司法解釋的出臺和刑訴法的修訂，見證制度日益完善。例如，《高法解釋》第67條以禁止性方式規(guī)定了見證人資格問題，排除了不具有行為能力，與案件具有利害關系，以及從事勘驗檢查相關的人員?！陡邫z規(guī)則》第211條對見證人人數(shù)亦有說明。對于違法見證程序的后果，適用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对V訟規(guī)則》對于見證人出庭亦有提及，對于偵查活動中筆錄有爭議的，公訴人可以建議合議庭通知見證人出庭。

可以看出，新刑事訴訟法修改后我國偵查見證制度有了較大進步，內容更加完備，包括勘驗、檢查等偵查活動需要見證；還包括了見證人人數(shù)、見證人資格以及違反見證程序的相關規(guī)定，在實踐中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二）司法公信力

司法公信力在社會公眾和司法機關的互動關系中得以體現(xiàn)。一方面是司法機關獲得公眾信任的能力與資格；而從公眾角度而言，司法公信力是司法行為所產生的信譽和形象在社會組織和民眾中形成的一種心理反映。因此，司法公信力是司法機關與社會公眾之間的動態(tài)的信任交往和相互評價③。偵查機關作為重要的司法機關，其公信力體現(xiàn)在信用和信任兩方面。即在行使偵查權的過程中，偵查機關對社會公眾的信用和社會公眾對偵查機關的信任。就偵查見證制度而言，完善的見證制度是搭建在偵查機關信用和社會信任之間的橋梁，偵查機關以其對見證制度的完善、對當事人合法權益的保護而建立自身信用，又因完善的見證制度促進了程序合法和結果公正得到公眾信任。

（三）偵查見證制度里的“信任”和“信用”

偵查權具有國家專屬性，只能有國家專門機關實施，偵查行為因此具有一定的封閉性，群眾往往沒有機會參與這一過程，而偵查活動，如搜查、扣押、勘驗、檢查，鑒定等又對當事人權益造成了巨大影響，公眾往往對其表示猜測和質疑甚至反抗，這種質疑來源于偵查行為的單方性、封閉性以及公眾對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強烈期望之間的矛盾，實踐中的冤假錯案又加劇著這種不放心和猜忌。即使某種合法的偵查行為，也往往遭到質疑、反抗，偵查員也容易被控告、投訴。見證制度相當于一扇窗口，通過邀請見證人參與偵查活動，對偵查行為進行觀察，使得原本單方性、秘密性的偵查行為更具有公開性和透明性，因此，偵查見證制度以“看得見的方式實現(xiàn)公平正義”，通過見證人參與、監(jiān)督、證明的方式表明偵查過程的合法性，使得偵查見證制度成為執(zhí)法公開的一種有效方式，限制偵查人員恣意妄為，避免侵犯當事人權益，保障了偵查行為的合法性和客觀性，積極回應了公眾期待，進而建立公眾對偵查機關的信任，而完善的見證制度又因承載了當事人和社會公眾對于規(guī)范偵查行為、保護合法權益的期待，維護了偵查機關的信用。在這一互動過程中，偵查見證制度培養(yǎng)了群眾和執(zhí)法機關的信賴關系，有利于構建執(zhí)法機關公信力

三、見證制度和司法公信力的雙重缺乏

應該看到，在立法層面，見證制度還有諸多缺陷，作為一項重要的程序設計，沒有在《刑事訴訟法》中完整的體現(xiàn)出來，例如見證的條件、見證人的法律地位等諸多問題沒有規(guī)定，由于立法上的不完善，導致實踐中見證制度異化，變成流于形式的“走過場”，難以發(fā)揮見證制度監(jiān)督偵查行為、保障當事人合法權益的目的，見證制度的立法和實踐中的缺陷，不僅難以發(fā)揮到其監(jiān)督偵查行為、保障當事人和合法權益的目的，更嚴重的是帶來了偵查機關司法公信力的缺失，一方面，就偵查機關而言，因為不完備的制度，難以承載維護公眾合法權益、保障偵查行為合法運行的社會期待而喪失了信用；另一方面，公眾又因為制度不完善的質疑而產生了不信任。

（一）見證制度的缺陷

1.立法中的缺陷

首先，見證人法律地位不清。我國刑事訴訟法106條規(guī)定了刑事訴訟中的參與人可以看到見證人并非其中一種，然而，在見證人卻參與了刑事偵查活動并發(fā)揮著法律作用，同時，見證人也不是當事人，和證人也有區(qū)別。由于見證人地位立法層面上的模糊界定，得實踐中對見證人重視程度不夠。其次，見證人具有什么樣的權利義務和法律責任亦沒有明確規(guī)定。見證制度的核心在于見證人出庭作證，法官以此為基礎確定偵查活動和證據(jù)來源是否合法，若見證人在必要時拒絕出庭，則見證制度即停留在了見證人“觀察”“簽字”層面，難以發(fā)揮排除非法證據(jù)的作用；由于見證人直接參與了偵查活動，偵查活動的特殊性，要求見證人就了解到的有關情況和信息具有保密的義務，在案發(fā)現(xiàn)場，還要積極聽從偵查人員的指揮，避免對現(xiàn)場痕跡物質等造成破壞；同時，為了積極發(fā)揮見證制度作用，解決見證人后顧之憂。還應當對見證人享有的權利以及保障措施加以完善。而目前我國在見證人保護、補償機制、見證權力遭到侵犯后的救濟等方面，都缺乏規(guī)定。最后，見證人資格和人數(shù)規(guī)定不明，雖然《高法解釋》第67條對見證人做出了禁止性規(guī)定，但是仍沒有從法律層面對見證人資格做出詳細規(guī)定，例如見證人需要具備什么樣的專業(yè)知識、什么樣的人員適合擔任見證人、哪種情況需要何種見證人等。見證人人數(shù)也沒有詳細規(guī)定，實踐中難以保證見證的效果。

2.司法實踐中的缺陷

立法中的缺陷導致偵查見證在實踐中得不到真正落實，極易流于形式。首先，偵查人員重視程度不夠，很少邀請見證人參與見證。受到傳統(tǒng)偵查“重結果，輕程序”思想的影響，實踐中偵查人員往往只重視破案的效率，而忽略了有關程序上的規(guī)定，而法律對于違反見證程序的缺乏制裁規(guī)定，在需要見證人時，草草在現(xiàn)場找?guī)孜蝗罕娀蛘咻o警簽字了事，或者根本沒有見證，而是事后補上幾個簽字即可。其次，偵查人員忽視見證人權力義務。在實踐中，即使有見證人，偵查機關也很少主動告知其權利義務，偵查人員的忽視導致見證人的認識程度不夠，沒有充分認識到作為見證人應當享有何種權利，履行何種義務。因此往往出于看熱鬧的心態(tài)參與見證，“簽字就行”，甚至隨意將案件有關情況向旁人講述，在需要的時候亦不履行其出庭作證的義務，影響了訴訟程序的順利進行，另一方面，普通群眾往往不具備偵查和法律知識，在偵查過程中，偵查人員往往不對見證人進行必要的說明，對于收集、提取、查封、扣押的物證書證，也很允許見證人查看，見證人即使在現(xiàn)場，也只是“看看而已”，制約了見證制度的作用。

（二）見證制度缺陷背后的公信力缺失

偵查機關的信用缺失，首先在于對刑事程序缺乏應有的尊重。見證制度作為一項重要的程序設計，有其獨立的內在價值，其理論基礎在于權力制約、人權保障和程序正義，而實踐中，普遍將程序視為一種無關緊要的法律手續(xù)。其次，在于社會期待的漠視。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權利、知情權、參與權是每個人應有的權利，在刑事司法活動中，社會公眾都渴望著基本權利得到尊重和實現(xiàn)，偵查機關一種打擊違法、保障合法的姿態(tài)行使權力，而實踐中見證制度的走形，背后是對社會期待的漠視。最后，在于對開放、透明社會的遲鈍反應。人民群眾對司法公正的期待，要求偵查機關既要重實體也要重程序，既要打擊犯罪，更要維護合法權益，而非對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和群眾心聲的漠視。

公眾信任的缺失，體現(xiàn)在公眾對于偵查行為的猜忌、質疑、以及見證中的不配合、不參與。由于見證制度的缺陷，缺乏見證人的權利保障機制、見證程序以及違法見證的程序性后果，帶來的則是偵查見證中的隨意性和不規(guī)范性，在這種環(huán)境帶來了公眾的負面感知，覺得見證人可有可無而失去了對見證制度的認可，進一步加深了對偵查機關的猜忌和不信任。

四、公信力視野下見證制度的完善

見證制度的有利于促進執(zhí)法公開，公眾參與部分偵查行為，甚至某些關鍵性偵查活動，可以減少爭議，即能有效避免當事人據(jù)此上訪，提高偵查活動的效率，保證訴訟活動的順利進行，又能保障偵查活動權威性，促進偵查機關公信力提升。例如在雷洋案中，雷洋的死因鑒定成為本案的關鍵，本案經當事人家屬委托、檢查機關批準，由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張慧芹參與鑒定活動，因其具備專業(yè)知識，在尸檢等鑒定活動中，對于鑒定機關的相關活動具有極大監(jiān)督作用，做到了陽光鑒定，保證了鑒定結果的客觀公正，對于當事人家屬有更強的說服力和可信度，減少家屬和鑒定機構之間的爭議。事實上，就偵查中鑒定活動而言，死因鑒定、傷殘鑒定、精神病鑒定等等往往是涉及是否立案、是否構成犯罪的關鍵，由于多種原因，我國偵查鑒定結果往往很難受到信任，而見證制度可以有效彌補這一缺陷，又當事人或者當事人委托的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參與鑒定，對鑒定活動進行監(jiān)督，減少因錯誤鑒定、違法鑒定給偵查機關公信力造成的損害。

對于目前見證制度的中的不足和缺陷加以完善，保證立法和實踐中發(fā)揮積極作用，是偵查機關社會信用的基礎。

（一）設立見證制度的彈性規(guī)定

所有偵查活動都需要見證并不符合實際情況，實踐中往往有條件不具備或者不適宜見證人參與的情況，《俄羅斯聯(lián)邦刑事訴訟法典》規(guī)定了不適宜見證人的情況：（1）可能嚴重威脅見證人生命將康的；（2）交通難以到達的偏遠地區(qū)；（3）情勢緊迫的情形；（4）涉及公共利益；（5）涉及重大偵查秘密，因此可以設置更多彈性規(guī)定，用技術手段，如攝影、錄像、拍照等方式完整記錄整個過程。

（二）合理設置見證程序

1.明確偵查人員的義務

明確偵查人員法定義務，增強其程序意識，是保障見證制度合法進行，調動見證人積極性的關鍵。

首先，見證前，偵查員應對見證人告知權利義務；宣讀見證具體規(guī)則；以及見證權力受到侵犯的救濟措施。其次，偵查人員應對見證人進行審核登記，在見證過程中，對見證人提出的合理問題進行必要的解釋，最后，見證完成之后，應當要求見證人仔細閱讀見證筆錄，沒有異議的應當簽字或蓋章。

2.合理設置見證的內容

證據(jù)具有客觀性、關聯(lián)性和合法性，見證過程中，由于見證人往往不具備專業(yè)的偵查和法律知識，不應就合法性和關聯(lián)性做過多要求，事實上，見證人只需要證明客觀性即可偵查見證人在筆錄上簽字，只是需要起到證明書面記載和其觀察到的相符即可，至于是否合法，是否具有關聯(lián)性，則應當由法庭判斷，符合見證工作中的實際情況，審查內容主要在于偵查筆錄中記載事項和現(xiàn)場客觀狀況是否一致。筆錄內容是否全面、客觀、詳細、完整，有無遺漏。

（三）規(guī)定程序性后果

對于嚴重違反程序而獲取的證據(jù)，法庭應將其排除，在見證程序中，這種嚴重違法體現(xiàn)在法律規(guī)定應當見證而沒有見證或者沒有見證人在筆錄上簽字或蓋章。侵犯見證人權利，如不允許其觀察、見證等，也屬于無效見證，相關筆錄不予采納。如果是沒有告知見證人權利義務等程序上的瑕疵，應當要求偵查人員出庭說明情況。在證據(jù)確實充分并有其他證據(jù)印證的情況下，可以采用。

（四）明確見證人的相關規(guī)定

見證人時見證制度的核心，見證人相關規(guī)定的完善不僅進一步促進了見證制度的完善，更是建立公眾信任的重要渠道，其規(guī)定包括見證人的訴訟地位；見證人的權利義務；見證人的甄選程序等問題。就見證人訴訟地位而言，在目前我國相關規(guī)定中，沒有明確規(guī)定，有學者認為，應當將見證人列入訴訟參與人范圍，單獨作為訴訟參與人的一種，但這只是一種預想，事實上，雖然當前沒有明確規(guī)定其訴訟地位，但實際上，應認為見證人屬于一種特殊的證人，其證明的不是案件事實，而是偵查過程的合法性。首先，見證人同樣具有客觀性和不可替代性。雖是被邀請參與偵查活動，在參與見證活動之前具有選擇性和可替代性但是，一旦見證人參與了見證，就屬于證明偵查活動合法性的證人，不可隨意替換。其次，見證人同樣發(fā)揮著證人的作用，根據(jù)《刑事訴訟規(guī)則》相關規(guī)定，在筆錄具有爭議以及庭審中對證據(jù)合法性需要證明時，公訴機關可以請見證人到庭作證，因此，見證發(fā)揮了證明偵查行為合法的證明作用。

在見證人權利義務方面，立法上，必須明確賦予見證人各項權利，調動見證人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使見證工作得到公眾的支持和配合，并敦促見證人愿意認真履行見證職責。

在權利方面設置：（1）偵查活動的參與權。這意味著見證人有權觀察依法應當見證的偵查行為，同時，有權決定是否參與見證，不被強迫；（2）閱讀有關偵查筆錄，對筆錄中記載事項與觀察不一致的，可以要求修改、解釋或注明；（3）獲得經濟補償?shù)臋嗬?；?）有權舉報、控告?zhèn)刹楣ぷ魅藛T違法行為；見證人義務，主要在于：（1）就見證過程中了解到的有關案件事實、個人隱私等需要保密的事項進行保密；（2）有出庭作證的義務；（3）聽從偵查人員指揮；（4）不得做虛假見證。

在見證人甄選程序上，首先，不應排除利害關系人；同時見證人還應當有固定的住處和聯(lián)系方式，不僅便于偵查機關的邀請，在法庭傳喚其出庭時，保障其可以隨時到庭。其次，要擴大見證人來源途徑，建立見證人員數(shù)據(jù)庫，既要面向社會公開選拔，又可采取由政府機構、企事業(yè)單位推薦的方式；最后，司法部門應對見證人進行登記和培訓，并給與精神或物質獎勵。

五、結語

完善的見證制度保障了其規(guī)范偵查行為，保障合法權益的作用，維護了偵查機關的社會信用，是構建司法公信力的基礎，而其中合理充分的見證人規(guī)定，不僅拓寬了社會公眾成為見證人的渠道，鼓勵了公眾參與和配合，更有助于建立一種對偵查機關的信賴關系，在信用——信賴的雙向互動中，促進了偵查機關司法公信力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