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廣州粵曲茶座觀眾現(xiàn)狀與趨勢調(diào)查

潘妍娜

【摘要】粵曲茶座是廣州地區(qū)茶樓中存在的一種粵曲表演形式，其自20世紀初產(chǎn)生以來，已經(jīng)存在了上百年的歷史，對其受眾群體現(xiàn)狀的調(diào)查是了解這一傳統(tǒng)表演形式在當下變遷的關鍵。

【關鍵詞】粵曲茶座；觀眾；老齡化

【中圖分類號】J60 【文獻標識碼】A

音樂社會學論域中，受眾群體（聽眾、觀眾）是以聽賞活動聚集起來的一種社會關系，受眾與音樂家的分離，表明了社會分工的成熟，商品經(jīng)濟社會的形成。前蘇聯(lián)音樂學家蘇皮契奇認為：“不僅聽眾的各種反應值得注意，而且同樣重要的還有他們可能是音樂活動的中心。”本文以廣州大同酒家粵曲茶座為個案，于2014年1月5日發(fā)放問卷32份，回收32份，從觀眾的地域性、年齡、消費、審美等方面進行調(diào)查，從而對當下粵曲茶座的受眾群發(fā)展趨勢有所把握。

一、粵曲茶座的歷史概況

“粵曲茶座”是廣州地區(qū)一種以茶樓為載體，邊品茶、邊欣賞粵曲演唱的特殊文化現(xiàn)象。清同治年間（1862～1874），西關的“初一樓”最早在茶樓內(nèi)設歌壇，請藝人為食客演唱粵曲，這就是早期的粵曲茶座。這種形式在20世紀20-30年代最為繁榮，至“文革”前期中斷，直到20世紀80年代，廣東曲藝團與泮溪酒家合作組織了改革開放以來廣州市第一個粵曲茶座。由于演唱的都是一些耳熟能詳?shù)那?，很能引起粵曲愛好人士的共鳴，所以吸引了很多聽眾。90年代后，隨著廣東流行音樂發(fā)展高峰時期的到來，很多人追趕著潮流的腳步，紛紛聽上了流行歌曲，很多酒家撤消了粵曲表演。近年來，粵曲茶座處于非常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經(jīng)常短期內(nèi)開設后又關閉，位于廣州沿江西路的大同酒家和愛群大廈陶源居酒家曾經(jīng)是最為持久的兩家粵曲茶座，但目前也已經(jīng)不再設粵曲茶座。

筆者調(diào)查的大同酒家建于1938年，其粵曲茶座設在六樓，駐唱群體為珠江曲藝團。珠江曲藝團1985年與廣東電視臺合作成立的，最初叫作“廣州珠江廣播曲藝團”，90年代初脫離了廣東電視臺自己經(jīng)營，1992年的時候開始進入大同演出，粵曲茶座演出時間為每天下午2：00～4：15。

二、粵曲茶座觀眾現(xiàn)狀調(diào)查

（一）觀眾來源

在調(diào)查的32個人中，來自越秀區(qū)的11人，海珠區(qū)6人，黃埔區(qū)2人，荔灣區(qū)5人，白云區(qū)4人，剩下的4人并不是廣州本市的，他們有來自佛山、香港等地。白云區(qū)和黃埔區(qū)的觀眾多數(shù)是要坐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公交或是地鐵。從香港過來的觀眾告訴筆者，自己原本也是廣東人，從小就喜歡聽粵曲，在香港就沒有這么好的機會，所以一有時間就會回到廣州來。由此可見，粵曲茶座的觀眾主要集中于廣州老城區(qū)，盡管路途遙遠，但是，由于對粵曲的喜愛支持他們前往粵曲茶座的主要原因。

（二）觀眾年齡

在筆者的調(diào)查中，粵曲茶座的觀眾雖然多數(shù)是退休的老年人，但是他們退休前從事的工作各異，有公務員、退伍軍人、事業(yè)單位工作人員、公司領導等，觀眾年齡主要分布為：31歲1人；45歲1人；50～60歲2人；60～70歲14人；70～80歲7人；80歲以上7人。32人中25人已經(jīng)退休，有7人還在工作。從數(shù)據(jù)來看，過來聽粵曲茶座的觀眾群體多趨于老齡化的狀態(tài)。

（三）觀眾粵曲背景

調(diào)查顯示，粵曲茶座的觀眾通常有一定的粵曲背景，32人中15歲以前就開始喜歡粵曲的有15人；15～25歲開始喜歡樂曲的有8人；25～35歲開始喜歡樂曲的有3人；35～45歲開始喜歡粵曲的有2人；45～55歲開始喜歡粵曲的有1人；55～65歲開始喜歡粵曲的有1人；65歲以后開始喜歡粵曲的有2人。在筆者調(diào)查的人中，有一半以上是會唱粵曲的。他們當中，有自己聽著粵曲自學的，有朋友之間相互交流的，還有自己找老師學習的，有的觀眾還參加一些粵曲的演出活動，由此可見他們對粵曲的熱愛。以筆者在采訪中遇到的一位觀眾莫寶蓮婆婆為例，她今年70多歲，年輕時就是粵曲發(fā)燒友，丈夫是粵曲樂手，會玩各種樂器，自從退休后就來茶座聽粵曲，聽了二十多年，可以說是見證了粵曲的興盛與衰落，對粵曲的了解不亞于職業(yè)表演者。

（四）觀眾消費情況

由于來聽粵曲茶座的幾乎都是退了休的老年人，他們的退休工資并不是很高，在調(diào)查中，無收入的有6人；收入1000塊以下的有2人；收入1000～3000塊的有16人；收入3000～5000塊的有8人。所以，很多觀眾過來聽粵曲茶座都是酒店的最低消費。在調(diào)查中，每天在粵曲茶座最低消費的有19人；消費20～50元的有10人；消費50～100元的有2人；消費200元以上的有1人。他們跟筆者說，一般都是吃了午飯再過來聽粵曲的，所以一般每人只會叫上一壺茶和一份小點心。雖然收入不高，但是觀眾在演出時給自己喜歡的演員紅包卻很慷慨，在筆者的調(diào)查中，他們有很多都會給紅包，對演員表示支持。演員們主要的收入來源也是靠觀眾們給的紅包“感情利是”。觀眾們多數(shù)給演員的紅包多是10塊、20塊，也有給50塊，100塊，甚至是200塊以上的。這筆不小的開支對于收入不高的老人來說是一筆比較大的消費，但是很多觀眾都覺得值得。觀眾李婆婆今年已經(jīng)80多歲了，她告訴筆者，她的工資也就2000多塊錢，可是每一個月花在粵曲茶座的錢就1000多塊，雖然這筆開銷有點大，但是自己喜歡，也就覺得值得了。

（五）觀眾審美愛好

筆者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粵曲茶座的觀眾多數(shù)聽的是粵劇、粵曲、廣東音樂、早期的粵語流行歌曲?！逗粴w慰妻》《夜戰(zhàn)馬昭》《游園驚夢》等經(jīng)典粵曲是茶座中演唱最多的曲目，偶爾會有《萬水千山總是情》這樣的流行粵語歌曲，也會時不時有折子戲的演出。在筆者的與觀眾的交談中發(fā)現(xiàn)，男性觀眾多數(shù)喜歡聽平喉、蝦腔（羅家寶唱腔）的樂曲曲目，女性觀眾多數(shù)喜歡聽子喉如紅線女唱腔的樂曲曲目。在調(diào)查中，觀眾們認為粵曲最吸引人的地方是粵曲的唱腔，其次是粵曲的旋律和劇情，還有是因為粵曲是廣東的一項優(yōu)秀的文化傳統(tǒng)。

三、粵曲茶座對于觀眾的社會意義分析

（一）近距離接觸粵曲的平臺

粵曲茶座是一種特定的不同于大舞臺形式邊喝茶邊聽曲的“小舞臺”，不同于“大舞臺”清晰的“觀演邊界”和規(guī)范的“觀演儀式感”?；浨枳小坝^演邊界”總是處于流動中，其形式更為自由，演員與觀眾的關系也更為親密。不僅開場前演員們穿梭在各桌之間與觀眾交談，演唱結束之后也會走下舞臺與觀眾交流、表達謝意。而觀眾也可以在演出的過程中隨意走動，并隨時上臺給演員遞紅包。這樣就可以給觀眾與演員有一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在這個過程中，兩者有機會一起交流粵曲、心得，這對粵曲愛好者來說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因為平時去外面買票聽粵曲根本沒有跟演員接觸的時候。正如一位觀眾李婆婆這樣說：“粵曲茶座好就好在可以近距離接觸演員，而且又可以和他們交流，比較親切，不會覺得那么高高在上?！笨梢娀浨枳谟^眾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其表演過程也是觀眾與演員情感交流的過程。

（二）老年人日常社交與休閑

粵曲茶座的觀眾多為退休的老人，這個群體有較多空閑時間，點上一壺茶，幾塊小點心，跟著粵曲打上節(jié)奏，對于愛好粵曲的他們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去處。另外，粵曲茶座中的觀眾大多數(shù)拼桌（搭臺）而成，老人們不排斥拼桌，相反非常樂于與拼桌的曲友交流，甚至因此相識，相約同一時間一起欣賞粵曲茶座，互相幫對方占座，不但可以聽粵曲，還可以喝茶聊天，這是打發(fā)時間最好的方法。因此，對于老年人來說，上茶樓聽粵曲，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音樂聽賞行為，長此以往，粵曲茶座就好像是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粵曲茶座中的這些觀眾之間長期聽曲的交流，以及與演員之間長期“感情利是”的來往，使得這一空間除了具有表演空間的性質(zhì)，還成為了一個“熟人社會”的休閑社交空間。

四、結語

從上文的調(diào)查與分析來看，粵曲茶座已經(jīng)脫離了舞臺表演藝術“欣賞”的范疇，而融入到了人們的生活之中，成為人們生活中重要的一個部分。我們常說，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并非把它封存起來變?yōu)闅v史中的文物，而是要激發(fā)其生命力，使其長期以鮮活的姿態(tài)維持該文化的活力?；浨枳鳛橐粋€活態(tài)的文化空間無疑是粵曲存續(xù)的文化土壤，值得我們更深入地關注。就本文的調(diào)查結果來看，粵曲茶座的觀眾整體偏老齡化，大部分對粵曲有深厚的了解，這說明粵曲在當下有著較為穩(wěn)定的觀眾群體。但另一方面，由于年輕觀眾的缺乏，粵曲茶座觀眾日趨減少的現(xiàn)象根本上影響了粵曲茶座的生存，很多粵曲茶座難以為繼而關門，粵曲藝人的生存也非常不穩(wěn)定，造成了當下粵曲的艱難處境，如何培養(yǎng)新的觀眾成為了粵曲茶座生存亟待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