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圍城》英譯為例探究委婉語的翻譯技巧

王婷婷

摘 要： 《圍城》是錢鐘書先生的唯一一篇長篇小說，是他“錙銖積累”而成的心血，素有“新儒林外史”之稱?！秶恰返淖畛晒χ幵谟诰悦钫Z，例如成語、諺語、比喻、委婉語等，蘊含了特定的時代背景和文化現(xiàn)象。本文分析《圍城》英譯本中的委婉語翻譯策略和得失，以探究譯者在翻譯委婉語時應(yīng)注意的策略及背后文化差異。

關(guān)鍵詞： 《圍城》 委婉語 翻譯技巧 譯作得失

一、引言

據(jù)《英語委婉語詳解詞典》，“委婉語是用一種無害的或悅耳的詞語替代一種直接的、唐突的言辭，用善意的話語將事實掩蓋起來的修辭手段”。可通過迂回、比喻、反語、省略等修辭，達(dá)到“委婉”的目的。錢鐘書先生的小說《圍城》，在20世紀(jì)60年代以后，被翻譯成多種文字，流傳世界各地。然而迄今為止，流傳度最廣的英譯本仍然只有珍妮·凱利和茅國權(quán)的合譯版本。本文試圖對《圍城》中委婉語的幾種翻譯技巧進(jìn)行探討，并分析其翻譯過程中的得失之處，以對委婉語翻譯技巧提供借鑒。

二、《圍城》英譯本中委婉語的翻譯技巧

在翻譯《圍城》委婉語時，應(yīng)注意保持原文委婉色彩、語體色彩、感情色彩及委婉語構(gòu)成方法（蔣慧萍，2014）。珍妮·凱利和茅國權(quán)的《圍城》合譯版本中以直譯為主，意譯為輔，同時參照套譯、加注、省略等譯法，盡量保留原文含義和風(fēng)格。

1.直譯字面意思，“原汁原味”表達(dá)。

雖然分屬兩種語系，英漢語兩種語言在結(jié)構(gòu)上存在不同，但是二者在委婉語的使用目的及構(gòu)成修辭手段上存在相似。這就決定了委婉語可以采用直譯策略，“原汁原味”地表達(dá)。

（1）又有人叫她“真理”，因為據(jù)說“真理”是“赤裸裸的”。鮑小姐并未一絲不掛，所以他們修正為“局部的真理”。

Others called her “truth”， since it is said that “the truth is naked”. But Miss Pao wasnt exactly without a stitch on， so they revised her name to “partial truth”.

（2）天罰你將來娶一個鼻息如雷的老婆，每天晚上在你枕頭邊吹喇叭。

...heaven will punish you with a wife who snores like thunder. She will blow a bugle by your pillow every night.

（3）鴻漸指著那些土饅頭問：“孫小姐，你相信不相信有鬼？”

Pointing to the coarse steamed bread， Hung-chien asked， “Miss Sun， do you believe in ghosts？”

譯者在以上三個例子中均采用了直譯法，例（1）中委婉語由比喻構(gòu)成，譯文保留原文本體、喻體，在句式上與原文對應(yīng)，使比喻的意義得到很好的傳達(dá)，盡顯原文風(fēng)格。例（2）中錢鐘書先生將鼻息比作雷聲，打鼾比作吹喇叭，幽默風(fēng)趣，漢語理解吹喇叭是打鼾，但是譯者直譯為“blow a bugle by your pillow”會令人誤解。英語中打鼾的表達(dá)有“drive ones pigs to the market last night”，可做參考。例（3）中，“土饅頭”是“墳?zāi)埂钡奈癖磉_(dá)，以避諱死亡等禁忌，譯者顯然沒有理解這一文化負(fù)載詞的內(nèi)涵，而直譯為“coarse steamed bread”，與作者意思相去甚遠(yuǎn)。

2.意譯漢語委婉語本義，忠實原文內(nèi)容。

委婉語作為一種語言現(xiàn)象，反映了一個民族的文化。兩種語言不同，其文化內(nèi)涵自然不相同，在無法找到完全對等的說法時，忠實原文內(nèi)容更重要。采用意譯也是歸化，直接用與原文意義相同但形式不同的詞匯、句法譯出漢語委婉語本義。

（1）自己的飯碗也砸破了，等會兒就得卷鋪蓋下船。

He had lost his job and in a little while would have to pack his bedding and get off the boat.

（2）這時候他的心理，仿佛臨考抱佛腳的學(xué)生睡了一晚，發(fā)現(xiàn)自以為溫熟的功課，還是生的。

Like a student who has crammed for an examination but finds he has forgotten everything after a night sleep， Hung-chien could only be...

（3）你這人就愛吃醋，吃不相干的醋。

You like being jealous， and its over nothing.

除了主要使用直譯法之外，在無法達(dá)到完全對等時，譯者采用了意譯法，將上述比喻抑或中國習(xí)慣用法的隱含意義直接表達(dá)出來，有助于英文讀者理解。例（1）中“砸破飯碗”是漢語習(xí)慣用法，意譯為“l(fā)ost his job”有助于理解，若直譯讀者則會不知所云。例（2）中“抱佛腳”是中國的諺語，含有宗教色彩，譯者用意譯傳達(dá)作者的意思，十分巧妙地避開了文化性翻譯的障礙。例（3）中，有一漢語委婉語習(xí)慣用法，即“吃醋”來表示嫉妒，但是“醋”和英語“vinegar”概念意義相同，聯(lián)想意義卻不同。英語中“vinegar”不表示“嫉妒”，而是“尖酸”和“乖戾”，于是譯者采用意譯法譯出“吃醋”的聯(lián)想意義。

3.直譯后另加注釋，再現(xiàn)原文意義、形式及風(fēng)格。

譯者在翻譯一些獨具民族特色或譯語中沒有的術(shù)語、人名、地名時，可采用直譯后另加注釋的方法。一來使讀者理解原語文化，二來豐富譯語表達(dá)方式。這種翻譯方式在處理文化負(fù)載詞（culture-loaded words）時具有很強的彌合作用，能夠有效地處理文化差異。

（1）我想這迷湯灌錯了耳朵，便不客氣地把聽筒掛上了。

I thought all that rice gruel was being poured down the wrong ear.（rice gruel means sweet and flattering words...）

（2）這不是吃菜，這像神農(nóng)嘗百草了。

Thats not eating， thats more like the Divine Farmer testing a hundred varieties of herbs. （Note：...herbal medicine to China.）

（3）鴻漸給酒擺布得失掉自制力道：“反正你會擺空城計?！?/p>

Under the control of alcohol， Hung-chien had lost his self-control， as he blurted out， “Anyway， you could always pull the ‘empty-town bluff.”

例（1）中“灌迷湯”是漢語里對阿諛奉承常用的委婉表述，譯者若直接翻譯為“rice gruel”，有悖于英語讀者的認(rèn)知背景，因此最佳的翻譯方法是通過加注連接作者、譯者、讀者之間的理解空白。例（2）中用“神農(nóng)嘗百草”這一頗具民族特色的表述委婉表達(dá)唐小姐對方鴻漸浪費菜的不滿。加注不僅有助于讀者理解，還有利于豐富譯語表達(dá)。例（3）中“空城計”解釋起來較煩瑣，為了避免譯文臃腫，譯者將解釋放到了書后注釋。

4.套譯英語委婉語。

套譯法，亦可稱為絕對直譯法。英漢語之間有許多修辭相同、喻體相同、意境相同、寓意相同的習(xí)語。在翻譯相對應(yīng)的漢語習(xí)語時，套譯英語用法為最佳翻譯策略。

（1）今天也甘拜下風(fēng)了……

You should be quite willing to take a back seat today.

（2）不過我是飯桶，你知道的，照顧不了你。

But Im a good-for-nothing， you know. I cant look after you.

例（1）中“甘拜下風(fēng)”一詞指承認(rèn)自身不如別人，用四字格書面表達(dá)既保全了自己的面子，又表達(dá)了對他人的佩服。在目標(biāo)語中套用與源語意思相同的隱喻。兩者都指真心佩服別人，承認(rèn)自己不如別人。例（2）中“飯桶”和“a good-for-nothing”都是指沒有本事的人，且都是低調(diào)陳述、口語化的表達(dá)。譯者采用套譯法化用概念意義相同而在文化內(nèi)涵近義的詞，以目的語中的意象代替源語意象，保持了原文的委婉色彩、語體色彩及感情色彩。

5.省略文中贅述之詞，避免在譯文中強加鮮明的民族或地方色彩。

漢語中常常出現(xiàn)意思相同的詞，尤其是采用比喻修辭等手法時，重復(fù)翻譯可能會使讀者誤解，顯得譯文累贅重復(fù)，省略亦可避免將漢語中具有鮮明的民族或地方色彩的詞強加到目標(biāo)語中。

（1）太太不忠實，偷人，丈夫做了烏龜，買彩票準(zhǔn)中頭獎，賭錢準(zhǔn)贏。

If the wife is unfaithful and has an affair， the husband is sure to take first prize if he buys a lottery ticket， and he is sure to win if he gambles.

珍妮·凱利和茅國權(quán)在翻譯《圍城》時主要采用直譯法，例（1）中“偷人”、“丈夫做烏龜”與“太太不忠實”意思相同，且“做烏龜”一詞帶有文化色彩，若采用直譯，則譯文會顯累贅而且使讀者誤解，因此譯者采用省略法，但同時舍棄了原文的隱喻表達(dá)，大大降低了趣味性和形象性。

三、結(jié)語

委婉語既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又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譯者作為連接兩種語言的橋梁，在處理委婉語時應(yīng)考慮到兩種文化的差異。珍妮·凱利和茅國權(quán)在合譯《圍城》時，以直譯為主、意譯為輔，表現(xiàn)了譯者對原文的忠實、對異族文化的尊重。雖然譯本一直飽受爭議，其中不乏一些誤譯，但就委婉語而言，譯本較切合原文內(nèi)容。在翻譯委婉語時，譯者首先需要理解委婉語本義及作者使用意圖，其次在翻譯過程中要保留原文委婉色彩、切合原文語體風(fēng)格、再現(xiàn)原文感情色彩。綜合恰當(dāng)運用直譯、意譯、套譯、直譯后加注、省略、增譯等多種譯法，促進(jìn)兩種語言的交換傳達(dá)，實現(xiàn)兩種文化的有效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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