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結構優(yōu)化芻議

唐金培 唐錫康

摘要：隨著農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建立和完善，我國廣大農村地區(qū)的公共文化有效供給不足問題總體上得到明顯改善，但是，仍有不少農村地區(qū)特別是一些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存在產品供給主體單一、供給方式固化、供給結構失衡等問題。為此，要進一步拓寬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渠道，優(yōu)化公共文化共建共享機制；尊重民族地區(qū)農村群眾對公共文化的需求表達，激發(fā)他們參與文化活動的熱情；健全保障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運行機制；提升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均等化水平。

關鍵詞：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建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中圖分類號：G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98X（2018）02-0055-05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三個五年規(guī)劃綱要》明確提出，要“推進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標準化、均等化。完善公共文化設施網絡，加強基層文化服務能力建設”“加強文化產品、惠民服務與群眾文化需求對接”。黨的十九大報告又再次強調指出：“完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深入實施文化惠民工程，豐富群眾性文化活動?！彪S著農村經濟發(fā)展水平和農民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農民群眾的文化需求日益強烈，并呈現出多元化發(fā)展趨勢。然而，一些農村地區(qū)特別是民族地區(qū)農民群眾的文化需求仍然得不到滿足。為此，要以農村公共文化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切入點，著力提升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供給能力，不斷滿足農民群眾日益增長的文化需要。本文在梳理分析我國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方面存在的主要問題及其原因的基礎上，試圖對如何進一步完善和優(yōu)化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結構體系提出幾點思路和對策。

一、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體系目前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供給主體比較單一

從總體上看，當前我國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主體雖然已經呈現出比較明顯的多元化趨勢，但政府部門在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中仍然居于絕對壟斷地位。近些年來，雖然農村公共文化供給的市場準入政策逐步放寬，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市場準入門檻逐步降低，有的地方甚至試圖通過租賃、外包、購買等措施刺激非政府組織和個人參與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供給。然而，一些民族地區(qū)農村仍然沒有很好地將其角色由傳統(tǒng)的單一“供給主體”轉換成“供給主體+引導主體”，私人組織（企業(yè)）、社會組織、社區(qū)及個人在農村文化供給體系中的主體作用仍然沒有得到充分發(fā)揮。有的地方政府為追求自身績效最大化，往往不愿失去其在農村文化供給體系中的壟斷地位，以致影響農村公共文化供給的效率和質量。由于缺乏長期而有效的資金保障，有的地方政府部門不僅很少下氣力組織專家挖掘、開發(fā)和保護當地農村優(yōu)秀的民間文化，而且沒有從根本上調動各種非政府組織和廣大農民群眾參與農村文化建設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二）供給方式固化

當前，一些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模式仍然是沿襲計劃經濟時代模式，由政府部門“自上而下”直接向農村社會提供公共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這種供給模式與以私人部門充當唯一供給主體的市場供給模式和以捐贈為主的自由供給模式明顯不同的是，政府部門不僅壟斷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供給，而且履行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監(jiān)管職能。這種模式雖然有利于實現對農村社會的管理和控制，但由于政府這種雙重職能，使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長期缺乏內在激勵，而無法滿足農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一是適合農民需求的公共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不多。為完成上級文化部門下達的“文化下鄉(xiāng)”指標，一些地方的文化部門給鄉(xiāng)（鎮(zhèn)）文化站、村級文化活動室（文化大院、農家書屋）等“送”去的書籍中，過時的老舊書刊比較多，適用的農業(yè)科技方面的書刊相對較少。二是文化活動方式比較單一。一些基層文化部門為了省事，往往選擇放映電影這樣低成本的文化活動方式，并且送去的電影也大多是老掉牙的影片。三是文化設施利用率不高。雖然各地基本上實現了“一個縣一個圖書館，一個鄉(xiāng)鎮(zhèn)一個文化站、一個村一個文化活動室”的要求，但不少村級文化活動室（文化大院、農家書屋）因沒有專職管理人員而形同虛設。有的雖然不定期開門，但很少有人光顧，而成為一個徒有其名的空殼；有的除了一兩個書架和報夾外，看不到電視機、電腦等基本文化設施，而有的雖然有電腦、電視等設施，可是缺乏必要的管理和維修，導致僅有的文化設施長期被閑置；有的因書報數量少，圖書流動性差，特別是農民看得懂、用得上的書籍太少，使一些文化活動室（文化大院、農家書屋）淪為棋牌室。四是政府組織的各種培訓活動數量不少，但切合農民胃口的不多。譬如，農民急需的種養(yǎng)技術方面的培訓太少，通俗易懂、農民群眾喜聞樂見的講座不多。

（三）供給結構不平衡

農村公共文化供給的結構不平衡主要表現為供給相對過剩和供給不足。由于當前我國一些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供給主體主要是地方各級政府，采取的又是自上而下的供給模式，其供給效率很難得到應有的保證。一是有的地方政府致力于地方經濟發(fā)展，忽視農村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導致當地農村文化和服務供給嚴重不足；有的地方政府雖然在農村文化建設方面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但是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好心沒有辦成好事，甚至造成大量的資源浪費。二是有的地方政府部門為應付各類檢查評比活動，將大量資金用在修建電影院、鄉(xiāng)鎮(zhèn)文化站、村文化活動室（文化大院、農家書屋）等硬件設施上。修建這樣的文化基礎設施固然很有必要，可是考核評比工作一結束，這些場館大多很快淪為無人看管的擺設。三是這種自上而下的文化供給模式，因缺乏對農民文化需求的正確引導而直接導致兩種結果：一方面，剪紙、刺繡、繪畫、雕塑等有地方特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陷入后繼無人乃至瀕臨失傳的窘境；另一方面，一些農民整天無所事事，主要靠打牌聊天、燒香拜佛等打發(fā)時間，對讀書看報等積極健康的文化活動參與積極性不高，有的為尋求刺激，甚至整天沉迷于賭博、買地下六合彩、看黃色錄像等。

二、當前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有效供給不足的主要原因

（一）農村基層對公共文化供給體系建設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

長期以來，一些地方政府部門對發(fā)展農村文化、保障農村文化供給等方面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偏見。有的認為，為農村提供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遠沒有幫助農村搞好農田水利建設、鄉(xiāng)村道路建設等來得實在；有的甚至認為，農村普遍缺乏公共文化的有效需求，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可有可無。在這種“重經濟、輕文化”的理念導向下，一些地方農村公共文化建設長期滯后于經濟社會發(fā)展。雖然絕大多數農村地區(qū)基本實現了村文化活動室（文化大院、農家書屋）全覆蓋目標，但絕大多數文化活動場所都設在村委會，且大多是一間房子幾塊牌子，有的除了應付上級檢查外幾乎整天由鐵將軍把門。由于缺乏足夠的正能量的文化供給，加上多數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沒有考慮到不同地域和不同民族的需求特點，以致黃賭毒以及其他一些不健康的文化乘虛而入，使一些農村地區(qū)的公共文化生態(tài)受到嚴重污染甚至逐漸凋敝。

（二）農村空心化直接導致文化建設主體缺失

由于農村中青壯年勞動力大量外出務工，加上一些民族地區(qū)農村原居民舉家遷到城市，出現大量有房無人或少人的“空心村”。有的偏遠農村雖然還沒有完全“空心”，但常年生活在村子里的人也大多是一些留守老人、留守婦女和留守兒童。偏遠農村“空心化”對農村文化建設直接帶來消極影響。一是因農村點多面廣、居住點比較分散，文化供給總體不足，公共文化活動無人組織，一些優(yōu)秀的農村民間文化面臨后繼乏人的窘境。二是不少留守農民的公共文化觀念逐漸淡化，電腦、投影儀等先進的文化設施因無人操作和維修而閑置，造成文化資源的大量浪費。三是一些留守農民既不愿意充分表達自己的文化需求，也不愿意將自己的血汗錢用來購買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四是一些企業(yè)或個人從其經濟利益考慮，對投資成本高、周期長、收益少的農村公共文化建設大多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愿承擔農村公共文化建設的主體責任。

（三）農村公共文化供給缺乏有效保障

一是因資金投入缺乏保障而文化生活相對貧乏。有的地方政府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經濟建設中，對農村公共文化供給投入太少，以致不少偏遠農村地區(qū)公共文化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公共文化活動很難正常組織開展。二是文化供給缺乏剛性的法規(guī)支撐。近些年來，雖然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出臺不少涉及農村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和農村公共文化供給方面的政策和規(guī)范性文件，但大部分側重于建設目標、原則、任務等方面的宏觀規(guī)定，往往缺乏具體的可操作性的實施辦法和保障措施。三是“送”文化下鄉(xiāng)缺乏相關制度機制保障。近些年來，為貫徹實施文化發(fā)展戰(zhàn)略，各級政府積極組織開展形式多樣的“文化下鄉(xiāng)”活動。然而，在送文化下鄉(xiāng)的過程中，對于送什么樣的文化、具體送到哪里去、什么時候送、送多少等都沒有形成制度化、規(guī)范化、常態(tài)化的有效供給機制。

（四）自上而下的供給方式重“送”輕“種”

近些年來，各級地方政府按照中央相關指示精神，積極開展文化下鄉(xiāng)活動，并取得不少成績，但通過這種自上而下的文化供給模式“送”去的文化產品和服務往往與農民群眾的文化需求脫節(jié)。一是由于有的地方政府部門沒有及時調查和了解農民群眾的文化需求和意愿，不能按照農民文化生活的真實需要和意愿來決定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的數量和內容，導致一些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效果不理想。二是由于有的地方政府為追求政績，忽視文化產品和文化設施的差異性和針對性，不管相關的文化產品和文化設施有沒有用、適不適用，都采取“送文化”的方式“統(tǒng)一購買、統(tǒng)一配置、統(tǒng)一發(fā)放”。結果導致有的文化產品和文化設施因脫離農民的需求意向而相對“過?！?，而一些農民迫切需要的文化設施和文化產品因得不到滿足而出現“供給不足”。三是在如何“種”文化方面普遍缺乏具體措施和造血機制，而導致一些民族地區(qū)村民甚至農村基層干部產生坐等上級“送”文化甚至“喂”文化的依賴心理。

三、完善和優(yōu)化民族地區(qū)

農村公共文化供給體系的思路與對策

（一）積極培育多元供給主體，進一步拓寬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供給渠道

一是在強化地方政府在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供給體系中的主體地位和主體責任的同時，要積極培育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便民服務中心、農村文化公共服務中心等新型政府供給主體，為廣大農民提供更多更優(yōu)質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

二是地方政府要在資金、政策、人才等方面扶植和鼓勵文化企業(yè)為農民群眾有償提供一些適銷對路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這樣，不僅可以吸引更多的社會閑散資本進入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建設領域，而且可以有效彌補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建設資金、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之不足。

三是積極引導非政府組織為農民群眾提供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通過政府委托授權、提供優(yōu)惠政策等方式，鼓勵農村社區(qū)、農村合作組織、農業(yè)協(xié)會、慈善組織、志愿者組織等非政府組織參加農村文化建設，為農民群眾提供差異化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

四是鼓勵農民群眾自辦文化。土生土長的農民組織開展的文化活動和文化服務，不僅地方特色鮮明且為群眾所喜聞樂見，而且其運作成本低、適應性和靈活性強。只要政府引導得當，完全可以起到政府和一些非政府組織不可替代的作用。此外，還可以通過政府、非政府組織和個人等組建開發(fā)公司的形式，共同為民族地區(qū)農村提供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形成以政府為主體，非政府組織和個人共同參與的農村公共文化和服務供給的多元發(fā)展模式，不斷完善多元主體在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建設事業(yè)中的協(xié)調機制。

（二）充分尊重農民群眾對公共文化的需求表達，進一步完善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建設的內生機制

一是建立和完善縣鄉(xiāng)一級文化部門專業(yè)工作人員的從業(yè)資格認證制度。在提高入職門檻的同時，不斷提高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工作者的工作待遇和生活水平，鼓勵和吸引高校畢業(yè)生到民族地區(qū)農村基層從事文化工作。

二是要尊重廣大農民群眾在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供給體系中的主體地位和首創(chuàng)精神。組織相關專家學者和文化部門的工作者深入民族地區(qū)農村，組織開展農村業(yè)余文化隊伍的業(yè)務培訓和專業(yè)指導，積極培養(yǎng)農村業(yè)余文化骨干，充分發(fā)揮民間藝人、文化能人和文化經紀人在豐富農村文化生活、傳承創(chuàng)新優(yōu)秀傳統(tǒng)民間文化方面的積極作用。

三是要加強民族地區(qū)村文化協(xié)管員隊伍的建設和管理。經常組織村文化協(xié)管員調查了解農民群眾的文化需求及其對文化供給的滿意度，不斷提高他們對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真實需求的表達能力，并對其業(yè)績進行考核評價。

四是要不斷激發(fā)農民群眾參與文化活動的熱情，消費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的積極性。尊重他們對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質量的批評和建議，尊重他們在農村公共文化產品評價機制中的作用，并在場地、人員管理、資金扶持等方面鼓勵和支持農民自辦文化，逐步實現由政府“送”文化、“喂”文化向農民“種”文化、“覓”文化轉變。

（三）創(chuàng)新供給方式，建立健全偏遠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運行的保障機制

一是要加大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的補貼力度。政府在借助市場機制提高農村公共文化服務的效率和質量的同時，要通過轉移支付、專項扶貧資金、財政補貼等優(yōu)惠政策確保農村公共文化的社會性和公益性，制定和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預防一些政府部門在提供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過程中的尋租行為，確保廣大農民群眾的文化權益盡可能不受到損害。

二是要建立和完善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供給體系建設的資金保障機制。要在農村文化事業(yè)所需經費納入各級政府財政預算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寬資金來源渠道，吸引非政府組織、企業(yè)和個人的資金進入農村文化建設領域。

三是要建立和完善民族地區(qū)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監(jiān)管機制。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地方政府在制定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政策的同時，要對農村文化的多元供給主體的供給行為進行全程監(jiān)管。比如，組織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價格聽證會，要求相關供給主體簽訂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質量責任書，組織第三方對農村文化建設項目進行跟蹤督促檢查，等等。

四是要建立和完善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績效評估機制。地方政府應組織相關專家按照實事求是和客觀公正的原則，對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產品質量和文化服務水平、農民群眾的滿意度、農村公共文化工程質量等進行全方位評估，并對相關供給主體進行相應的獎勵或懲罰。

五是要加強民族地區(qū)農村文化建設的治理機制。建立完善農村文化建設專項巡視和檢查制度，對農村文化建設的相關責任人實行“問責制”和“一票否決制”。同時，加大農村文化建設經費使用和農村文化市場的監(jiān)管力度，加大對傳播淫穢色情文化、賭博等不良現象的打擊力度，凈化農村社會文化環(huán)境，優(yōu)化農村文化生態(tài)。

（四）建立和完善文化共建共享機制，不斷提升民族地區(qū)農村與發(fā)達地區(qū)農村以及城市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均等化水平

數字網絡技術的廣泛運用，不僅有助于實現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共建共享，而且有助于實現農村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均等化?？赏ㄟ^運用“云計算”等數字網絡技術，建立和完善快速有效的公共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平臺，進一步打破城鄉(xiāng)之間以及不同地區(qū)和不同部門之間的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的供給壁壘，建立文化產品和服務的專業(yè)化供給渠道。一是要有效防止和避免大量文化部門和單位直接配送文化產品和服務可能造成的無序局面。二是要對來自不同生產單位的文化產品和服務質量進行比較鑒別和整合加工，然后進行分撥和配送，并以“菜單”方式滿足不同對象的“個性化”需求。三是要通過網絡監(jiān)控技術的運用，進一步強化政府部門對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調控和監(jiān)督職能。四是要通過數字網絡技術的運用，提高農村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效能管理和質量監(jiān)管，進一步降低偏遠農村地區(qū)公共文化產品和服務供給的綜合運行成本。五是要借助網絡數字技術，有效實現城鄉(xiāng)數字圖書館等公共文化平臺的共建以及公共文化和信息資源的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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