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事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1306)
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情況調(diào)查分析
朱曉玲
(上海海事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1306)
在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情況問卷調(diào)查的基礎上,分析海員跨文化交際中語言與文化方面的障礙因素及其對船上工作和生活的影響,進而提出通過加強基礎英語、語音、專業(yè)英語培訓及跨文化交際教育等手段來解決或緩解跨文化交際問題。
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海事英語;大學英語教學;問卷調(diào)查
據(jù)《2015年中國船員發(fā)展報告》統(tǒng)計,截至2015年底,中國在冊船員1 370 224人,其中國際航行船舶船員470 512人,中國已名列世界五大海員輸出國之首。[1]國際船舶上中國海員的跨文化交際情況早已為學界所關注,已有研究主要包括王艷秋等[2]和李燕等[3]對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中語言障礙的調(diào)查,張敬品等[4]對在校生跨文化意識及在職海員跨文化能力的調(diào)查,朱曉玲[5]對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策略的調(diào)查等;此外,有學者重點探討航海英語教學中如何培養(yǎng)跨文化交際能力[6-7][4],也有學者從海員外派及管理角度談海員跨文化能力培養(yǎng)[8-9]。這些研究較少涉及國外相關文獻,缺少對國內(nèi)外跨文化交際研究的比較研究。本文在國內(nèi)外文獻基礎上,設計“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情況調(diào)查問卷”,通過問卷調(diào)查,分析海員跨文化交際中的障礙因素,并由此提出解決或緩解跨文化交際問題的途徑。
為了解中國海員的跨文化交際情況,從而更好地服務于海事院校英語教學及船員培訓,特設計“中國海員跨文化交際情況調(diào)查問卷”。
(1)海員通常在哪些場合會使用英語?
(2)跨文化交際困難主要源于什么?語言障礙和文化障礙的表現(xiàn)有哪些?
(3)跨文化交際障礙對船上工作及、生活帶來哪些影響?
(4)跨文化交際問題可以通過哪些方面的培訓或途徑解決或緩解?
問卷采用封閉分級量表結(jié)構(gòu),共分5級,從“①最經(jīng)常”到“⑤從不”,并加入“⑥不適用”,以處理少部分未作選擇的問卷。問卷內(nèi)容包括被調(diào)查者個人信息、7個選擇題和2個開放式問題,選擇題涉及英文使用場合(已有專文論及[5])、造成跨文化交際問題的原因、跨文化交際障礙中語言方面的主要因素、跨文化交際障礙中文化方面的主要因素、跨文化交際障礙對船上工作及生活的影響、出現(xiàn)跨文化交際障礙后通常采取的措施(交際策略,已有專文論及[5])、跨文化交際問題可以通過哪些方面的培訓或途徑解決或緩解。每題下有若干選項,要求被調(diào)查者對每一選項在①~⑥不同量級之間進行選擇。開放式問題為:
(1)你在與其他國家海員交際過程中曾經(jīng)遇到過什么交際障礙?
(2)對航海專業(yè)和輪機專業(yè)學生來說,除了英語教學,你認為還應該做些什么以提高海上交際能力?
問卷分電子和書面兩種版式,以外派船員和高校教師(有外輪工作經(jīng)驗)為對象,于2014年12月至2015年5月在上海、山東、大連同時展開調(diào)查。
最后收到兩種版式答卷共126份,有效卷102份,其中來自高級船員71份,普通船員31份。由于被調(diào)查者不熟悉分級量表,或者不愿對眾多選項逐一選擇,造成24份問卷因缺填內(nèi)容太多而無法統(tǒng)計,或因少部分海員外輪工作年限不足半年而被計為廢卷,但其中開放性問題的答案仍具參考價值。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時將“①最經(jīng)常”“②經(jīng)?!薄阿塾袝r”合并統(tǒng)計,“④很少”單獨統(tǒng)計,“⑤從不”和“⑥不適用”也合并統(tǒng)計。開放式問題的答案則歸入相應項目討論,將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相結(jié)合。
共126人參與了此項問卷調(diào)查。有效問卷中67.5%來自高級船員, 35%有5年以上海齡,64.3%受過高等教育。
(1)跨文化交際困難主要來源
本調(diào)查將跨文化交際困難歸結(jié)為:①語言障礙;②文化差異;③技術問題;④生活習慣;⑤興趣愛好;⑥個性;⑦人際關系;⑧心理問題;⑨生理問題;⑩風浪、噪音等環(huán)境因素,并增列“其他”——此項供被調(diào)查者自由填寫,但未見任何答案?!白罱?jīng)常”引起交際困難的原因為語言障礙和文化差異,加上“經(jīng)常”和“有時”兩項后,結(jié)果亦同,分別有92.2%和90.2%的海員認為語言障礙和文化差異最經(jīng)常、經(jīng)常、有時引起交際困難。這一結(jié)果與開放式問題(1)的答案吻合。其次為生活習慣,占60.8%,海員在開放式問題(1)的回答中也幾次提到不同的生活習慣,尤其是飲食差距太大。其他依次為興趣愛好、人際關系、個性和技術問題等,有時環(huán)境因素也產(chǎn)生一定影響。李燕等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79%的調(diào)研對象認為語言障礙是影響交流的主要因素,其他因素依次為生活習慣、宗教信仰、興趣愛好和文化差異等”。[3]97考慮到本調(diào)查將宗教信仰和文化差異合并為一,兩調(diào)查結(jié)果大致相同。
而一份烏克蘭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宗教差異、某些局勢下的緊張狀況、疲勞、缺少日常交流的外語知識、文化差異、語言障礙在10分量表中分別占10、9、8、7、6、4分。[10]211可見不同國家船員對于跨文化交際障礙的歸因略有差異,但基本都歸于文化、語言兩個主要方面,而中國船員的語言障礙更為突出。
圖1直觀地顯示了本調(diào)查中各因素的影響程度。
圖1 跨文化交際困難主要來源
(2)跨文化交際障礙中語言方面的因素
調(diào)查按語音、詞匯、語法、語速、語用等語言維度,試圖從交談主體雙方身上探求原因(見表1)。
表1顯示,詞匯和語音是兩個最重要的語言因素,高達94.1%的海員認為聽不懂對方的生詞、行話、俚語,而91.2%的海員認為因自己詞匯欠缺而不能清楚表達。這凸顯了詞匯量不足的問題,還有專業(yè)設備名稱、專業(yè)術語、行話、俚語等等都會阻礙跨文化交際的正常進行,這點也屢見于開放式問題(1)的回答中。語音方面,同樣有94.1%的海員認為因?qū)Ψ桨l(fā)音不正確或有口音而聽不懂對方的話。在開放式問題(1)中,有海員反映聽不懂印度、菲律賓、蘇格蘭船員的發(fā)音。中式發(fā)音也影響著交際,不少中國船員音標掌握得不好,對單詞讀音不太敏感,有78.4%的海員認為“因自己發(fā)音不準確而不能讓對方了解自己的想法”。這與王艷秋、傅逸飛的發(fā)現(xiàn)基本一致,他們認為,“在語言障礙中,英語語音是最大的障礙”,但同時也發(fā)現(xiàn),對于語言能力不同方面的看法中,各有87.5%的被調(diào)查者認為掌握好英語語音、海事英語詞匯重要。[2]82-83
對方語速過快也是一個重要因素,有87.3%的海員選擇了此項。相反,語法及中式表達倒不是形成跨文化交際障礙的關鍵要素。王艷秋等也發(fā)現(xiàn)“語法在海事交際中是最不重要的因素”。[2]82
(3)跨文化交際障礙中文化方面的因素
本調(diào)查結(jié)合中外有關文獻,將文化方面的因素歸結(jié)為7類,并提供“其他”選項供被調(diào)查者自由回答,為方便被調(diào)查者理解,有些選項還舉例說明(見表2)。
表1 最經(jīng)常、經(jīng)常、有時引起交際障礙的語言因素(有效人數(shù)102人)
表2 最經(jīng)常、經(jīng)常、有時引起交際障礙的文化因素(有效人數(shù)102人)
從表2可以看出,通常認為的肢體語言并不是構(gòu)成跨文化交際障礙的重要因素,風俗習慣位列文化因素之首(77.5%),其次為宗教信仰(76.5%)。在開放式問題(1)的答案中,有位船員舉例說自己因為在信奉伊斯蘭教的土耳其二副面前吃豬肉火腿而冒犯了他,自己卻渾然未覺。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伊斯蘭教忌食豬肉,但能夠有意識避免在他們面前吃豬肉的船員恐怕還不多。在前述烏克蘭的調(diào)查中,宗教差異在10分量表中占滿分10分,可見在俄羅斯船員心目中宗教差異是構(gòu)成跨文化交際障礙的首要因素。[10]211
其他文化因素中,不同的民族心理、社會價值觀、思維方式等方面差別不大,可能因為被調(diào)查者只重形式方面的表現(xiàn),而忽略了深層次的問題。典型的例子就是社交禮貌表達方式,在開放式問題(1)的答案中,有好幾位海員提到了“不熟悉各個國家的問候方式”。而在國外乃至中國港臺地區(qū)的一些調(diào)查中,研究者們多借用吉爾特·霍夫斯塔德(Geert Hofstede)的五個文化尺度來考察文化所造成的影響,即權(quán)力距離(Power Distance)、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和集體主義(Collectivism)、不確定性規(guī)避(Uncertainty Avoidance)、男性主義(Masculinity)和女性主義(Femininity)、長期取向(Long-term orientation)和短期取向(Short-term orientation)(前稱儒家動力Confucian Dynamism)。比如Lu. et al發(fā)現(xiàn),在集裝箱運輸船上,當權(quán)力距離值低、集體主義和不確定性規(guī)避值高時,人為故障就會少。因為來自權(quán)力距離值低的國家的船員傾向于參與到安全決策中,會報告潛在危險,故而危險可以避免;而在權(quán)力距離值高的社會,人們更注重組織內(nèi)的等級制度和面子保全,即便發(fā)現(xiàn)問題也不會報告。菲律賓船員集體主義平均值最高,因此在工作中更以群體為導向、更合作;中國和中國臺灣船員儒家動力均值最高,權(quán)力距離值也高。[11]一位瑞典籍二副在與筆者交談過程中,也說起東方的等級制度使東方船員不會指出高級船員工作中出現(xiàn)的錯誤,而這有時會帶來很大問題。而郭敬誼[8]認為,在集體主義文化的長期熏陶下,中國船員的安全意識普遍比較淡薄,對潛在的危險認識不足,存在許多危險的認識和行為,為西方船舶所有人所擔憂和不能接受。胡大立等也曾引用一位長期從事國內(nèi)船員外派工作人士的話說,“我國船員在管理理念、思維習慣、語言、飲食、風俗習慣等方面和歐美人有很大的文化沖突”[9]26,但未引起學界注意。
(4)跨文化交際障礙對船上工作、生活的影響
中國海員對跨文化交際障礙所造成的影響認識還不足,僅47.1%的海員認為會導致工作效率低下,43.1%認為會導致工作任務不達標準,41.2%認為會導致船員間誤解、不信任、謠言等其他問題,36.3%認為會導致船舶危險狀況(含船舶事故、人身安全、貨物損失、污染等)。該結(jié)果明顯低于王艷秋等的研究數(shù)據(jù)[2]82,這可能與被調(diào)查者的個體特征及工作經(jīng)歷有關;同時,分別有75.5%、70.6%、69.6%的海員認為跨文化交際障礙很少或從不會導致船員心理問題、工作任務無法完成及船員間沖突、摩擦或難以相處等問題(如圖2)。這些都與國內(nèi)安全教育及相關研究欠缺有關。
圖2 對船上工作、生活的影響
(5)跨文化交際問題可以通過哪些方面的培訓或途徑解決或緩解
有88.2%的海員認為應通過基礎英語(聽說讀寫)的培訓來解決或緩解跨文化交際問題;有83.3%的海員提出要有充足的語音訓練,這正是針對上文提到的語言方面的語音問題;分別有78.4%和72.5%的海員提出要加強專業(yè)英語即航海英語聽說訓練、標準航海通信用語SMCP訓練;王艷秋等建議“應該利用輔助交際手段進行海事交際。國際海事組織應該確定、規(guī)定并且頒布實施標準海事交際手勢語”。[2]85本次調(diào)查75.5%的海員也有進行標準海事交際手勢語培訓的提議,而主張利用航海類原版教學片進行培訓的海員也占了68.6%??梢姡@些都是有效的手段或途徑(如圖3)。
圖3 減少跨文化交際障礙的培訓途徑
開放式問題(2)中,海員們也給出了很多中肯建議,比如各國英語語音訓練、情商/心理教育、情景模擬演練等。除了英語教學之外,中國海員都意識到了文化教育的重要性,要“多學習各國民風民俗,多了解他國歷史文化,包括娛樂性游戲等,使船員之間有共同話題,也能增進與外國人的交際能力?,F(xiàn)在航運市場上,中國、印度、菲律賓等國船員眾多,可學習一些這些國家的民俗、歷史文化”;“了解一些海員大國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上的禁忌,如伊斯蘭教不吃豬肉,印度人不吃牛肉,不要提及與其崇拜的圖騰有關的話題”;“應該充分尊重對方的生活習俗”;“開設一些國際社交禮儀方面的課程”,等等。
由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jié)論:
(1)跨文化交際困難主要源于語言障礙和文化差異,其次為生活習慣;而語言方面的因素主要為詞匯和語音,其次為對方語速,語法與中式表達并不構(gòu)成重大影響;文化方面的因素主要為不同的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而不同的民族心理、社會價值觀、思維方式等并未引起船員的重視,而這正是境外船員跨文化交際研究比較重視的方面,尤其是由此引起的跨文化管理問題。
(2)中國海員對跨文化交際障礙所造成的影響認識不足,這與被調(diào)查者的工作經(jīng)歷有關,也與安全教育欠缺及國內(nèi)相關研究欠缺有關。
(3)為解決或緩解跨文化交際問題,首先需要基礎英語(聽說讀寫)培訓,提高詞匯量是關鍵,重中之重是要有充足的語音訓練,而語法則可以相應地弱化;專業(yè)英語的訓練(航海英語聽說訓練、標準航海通信用語SMCP)也很重要,尤其是專業(yè)術語;作為教學手段或輔助方法,情景模擬、航海類原版教學片、英文電影、歌曲、英語角以及航海、語言、文化類專題講座、報告等都是海員們歡迎的方式,而且他們也都意識到了文化教育的重要性。
本研究存在如下局限:一是調(diào)查對象范圍有限,回收答卷樣本數(shù)較小,需要進一步擴大樣本進行深入研究;二是本調(diào)查主要依靠熟人、朋友通過網(wǎng)絡發(fā)放、回收問卷,對于題目任何不肯定的理解都會使被調(diào)查者放棄答題,這也是造成本次調(diào)查廢卷較多的原因之一。如果輔以船上觀察和面對面訪談等其他方式進行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jié)果會更加真實有效。
Horck認為現(xiàn)在的海事教育培訓機構(gòu)課程中未給予足夠時間來教授交流和多樣性管理技巧,建議引入文化意識、教學法、文化敏感性培訓作為獨立課程。[12]STCW公約馬尼拉修正案也多次提到“有效交流”,并在培訓內(nèi)容上新增“領導才能和管理能力”等要求。我國新版《大學英語教學指南》明確指出,“大學英語課程重要任務之一是進行跨文化教育”,“大學英語教學的主要內(nèi)容可分為通用英語、專門用途英語和跨文化交際三個部分,由此形成相應的三大類課程”。對于培養(yǎng)國際海員的海事院校而言,更應該開設“跨文化交際”課程,可作為大學英語課程的一部分,也可獨立開設,以幫助學生了解中外不同的世界觀、價值觀、思維方式等差異,培養(yǎng)學生的跨文化意識,提高學生社會語言能力和跨文化交際能力。除講解世界海員大國的風俗習慣、宗教信仰外,還應講解中西禮貌差異、國際社交禮儀,以及中西管理差異。各國英語語音的特點也可涵蓋其中。
而英語課程的教學內(nèi)容則要減少英語語法內(nèi)容的講解,加大基礎語音訓練、聽說訓練的比例;從糾正學生錯誤變成鼓勵學生開口;從教師為中心的一言堂變成交際性課堂教學,學生為主體在課堂上互動;同時模擬外輪工作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英文使用情景,有針對性地進行實際演練。
對于有志于成為國際海員的學生而言,首先要敢于開口,不怕說錯,克服羞怯心理,努力提高自身英語交流的信心。具體辦法是從改善自身的語音面貌著手,一要掌握基礎語音知識,二要以足夠的耐心和時間進行語音訓練。[3]97其次,要擴充自己的詞匯量。此外,更要樹立跨文化意識,不斷加強文化及跨文化知識的積累,逐步培養(yǎng)跨文化交際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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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676.2
A
1006-8724(2017)04-0079-05
2017-04-20
朱曉玲(1970-),女,副教授,主要從事跨文化交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