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的“道體”：思想變遷下的經(jīng)典詮釋

李若暉

內(nèi)容提要《老子》第四章“道沖而用之或不盈”一語，早期句讀為“沖而用之”，全句乃表述“道用”。六朝體用論興起，并在隋唐道教重玄學(xué)中占據(jù)重要地位，導(dǎo)致本句被置于“體”“用”對應(yīng)格局中理解，但關(guān)于“道體”的內(nèi)容為注釋者外加。宋代理學(xué)吸收了體用論，并強調(diào)“道體”，致使本句變?yōu)橐浴暗罌_”為讀，“沖”由“用”之狀語，被斷為“道”之述語，由此在老子思想中憑空加入“道體沖虛”的觀念。近代以“本體”譯西方哲學(xué)之“ontology”，既反向格義“ontology”為“物”之存在論，又將“道體”理解為物質(zhì)性的，從而形成“道”為“物質(zhì)”的觀念。由此，本文得以藉《老子》歷代注釋的思想史背景之梳理反思近代以來中國哲學(xué)體系之建構(gòu)。

關(guān)鍵詞道道用道體本體

〔中圖分類號〕I206.2/4；B223.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47-662X（2017）06-0002-07

《老子》第四章“道沖而用之或不盈”，①其句讀及釋義，古今頗有異同。本文即試為梳理歷代注解，并進而探討每一異解的思想背景。

一

漢唐舊說以“道沖而用之”為讀。其釋義則有二系。

河上公曰：“沖，中也。道匿名藏譽，其用在中?！雹谟?xùn)“沖”為“中”乃聲訓(xùn)，釋為“其用在中”，明確以“沖”與“用”相聯(lián)。與“匿名藏譽”相近似的說法，尚見于第一章“非常道”注：“常道當(dāng)以無為養(yǎng)神，無事安民，含光藏暉，滅跡匿端，不可稱道。”③第十五章“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注：“夫唯不盈滿之人，能守蔽不為新成。蔽者匿光榮，新成者貴功名。”④第四十五章“大成若缺”注：“大成者，謂道德大成之君也。若缺者，滅名藏譽，如毀缺不備也。”⑤此言道生養(yǎng)萬物，而萬物不知道之所為，即第十章“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之義。據(jù)此，“其用在中”可理解為道之用在萬物之中，無形無象，不可知，不可言。

后世承襲河上公說者，如想爾注：“道貴中和，當(dāng)中和行之。志意不可盈溢，違道誡?！背尚ⅰ兜赖陆?jīng)義疏》：“沖，中也。言圣人施化為用，多端切當(dāng)，而言莫先中道，故云道沖而用之。此明以中為

*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出土簡帛四古本《老子》綜合研究”（15ZDB006）

① 《老子道德經(jīng)》，浙江書局輯刊：《二十二子》，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頁。本書征引《老子》原文除特別說明者外，均據(jù)此版本。為節(jié)省篇幅，本書以下均隨文注出征引文字所在該版本頁碼。如與章數(shù)同出，則括號內(nèi)斜杠后的阿拉伯?dāng)?shù)字為頁碼。該本避清圣祖諱之“元”字皆徑改。

②③④⑤ 王卡點校：《老子道德經(jīng)河上公章句》，中華書局，1993年，第14、1、59、178頁。

用也。”[唐]成玄英：《道德經(jīng)義疏》，高明編：《四部要籍注疏叢刊·老子》上冊，中華書局，1998年，第148頁。

在漢代，關(guān)于此語尚有另一種解釋?！墩f文》五上《皿部》：“盅，器虛也。《老子》曰，道盅而用之。”[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華書局，1998年，第104頁。同樣以“沖（盅）”與“用”相聯(lián)，不過在語義上釋“沖（盅）”為“虛”。嚴遵《指歸》：“道以至虛，故動能至沖，德以至無，故動而至和，萬物得之莫有不通沖和者。”（唐強思齊《道德真經(jīng)玄德纂疏》引）“為沖者不沖，為和者不和，不為沖和，乃得沖和。沖以虛為宅；和者，無為家。能虛能無，至沖有余；能無能虛，常與和俱?！保ㄋ侮惥霸兜赖抡娼?jīng)藏室纂微篇》引）亦以“虛”釋“沖”。樊波成：《老子指歸校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240～241頁。相較而言，以“虛”釋“沖”才是真正的語言學(xué)意義。河上公釋“沖”為“中”的聲訓(xùn)是學(xué)究在書齋中推想出來的，在當(dāng)時的語言運用中并無用例。另一方面，《說文》的“器虛”之訓(xùn)也不可照搬，因為那是形訓(xùn)，必須照顧到“盅”所從之“皿”。古代注家并無直接使用“器虛”之訓(xùn)者。Legge譯為“The Tao is like the emptiness of a vessel”，James Legge， Trans.， The Sacred Books of China， the Texts of Taois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es， 1891； New York： Dover Publications， Inc.， 1962， p.50.過于生硬地套用了《說文》“器虛”之訓(xùn)（姑無論其斷句）。

王弼注：“夫執(zhí)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執(zhí)一國之量者，不能成國；窮力舉重，不能為用。故人雖知萬物治也，治而不以二儀之道，則不能贍也。地雖形魄，不法于天則不能全其寧；天雖精象，不法于道則不能保其精。沖而用之，用乃不能窮。滿以造實，實來則溢。故沖而用之又復(fù)不盈，其為無窮亦已極矣?！睒怯盍遥骸独献拥赖陆?jīng)注校釋》，中華書局，2008年，第10～11頁。如果以盈滿為用，實則無以為用。例如一個人能舉重百斤，則舉百斤之物只能勉強不落，若舉十斤之物則能運用自如，故當(dāng)以虛為用。

唐李約《道德真經(jīng)新注》：“虛己以應(yīng)物也。”[唐]李約：《道德真經(jīng)新注》，《道藏》第12冊，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323頁。當(dāng)是以“虛”解“沖”。

宋人始提出另一句讀。蘇轍《老子解》：“夫道沖然至無耳。然以之適眾有，雖天地之大，山川之廣，無所不遍。以其無形，故似不盈者。”[北宋]蘇轍：《老子解》，《道藏》第12冊，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93頁。既言“道沖然至無”，顯然是將“沖”斷在“道”下，作為“道”的述語。

范應(yīng)元《老子道德經(jīng)古本集注》：“謂此道虛通，而用之又不盈。以其無形也?！盵南宋]范應(yīng)元：《宋本老子道德經(jīng)古本集注》，張元濟主編：《續(xù)古逸叢書》，江蘇古籍出版社，2010年，子部，第5頁。句讀同于蘇轍。

嚴復(fù)《老子道德經(jīng)評點》：“此章專形容道體。”嚴復(fù)：《評點老子道德經(jīng)》，廣文書局，2001年，第4頁。語雖簡短，但在此后成為對于第四章的經(jīng)典論斷。學(xué)者們普遍認為，第四章就是說的道體。例如陳鼓應(yīng)《老子今注今譯》譯為：“道體是虛空的，然而作用卻不窮竭。”陳鼓應(yīng)：《老子今注今譯》，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第91頁。英譯則除上引理雅各（Legge）外，韓祿伯（Henricks）也譯為：“The Way is empty；yet when you use it， you never need fill it again.”Lao-tzu Te-Tao Ching， A New Translation Based on the Recently Discovered Ma-wang-tui Texts， translated with an introduction and commentary by Robert G. Henricks， New York： Ballantine Books ， 1992， p.56.

稍有不同的，陳榮捷《中國哲學(xué)文獻選編》認為：“此章顯示道家思想里面，‘用的重要性不下于‘體。在《老子》第十四、二十一章，對體有更詳細的敘述；此處以及第十一、四十五章，則可以看出對‘用同樣的注重?！标悩s捷：《中國哲學(xué)文獻選編》上冊，楊儒賓等譯，臺北：巨流圖書公司，1993年，第228頁。他盡量尊重《老子》原文，認為《老子》原文強調(diào)的是“用”。但是他仍然贊同“道沖”句讀，認為“沖”是在形容“道體”的，亦即是在“體”“用”二分的格局下，承認《老子》原文更重視“用”，而非如嚴復(fù)所說“專形容道體”。

對于漢宋兩種句讀，本文先不急于評判孰是孰非。是非固然重要，理解不同解說的思想背景，探討思想變遷下的經(jīng)典詮釋，則是更有意義的。

二

《老子》書中并無“體”字。六朝“體用論”逐漸興起，至隋唐重玄學(xué)頗重“體用論”，此句恰好有一“用”字，于是有注家以“體用”解說此句。

唐陸希聲《道德真經(jīng)傳》：“道以真精為體，沖虛為用，天下歸之，未嘗盈滿。”[唐]陸希聲：《道德真經(jīng)傳》，《續(xù)修四庫全書·子部》第95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189頁。并列“體”“用”以解說此句，但是仍然篤守《老子》舊解，以“沖”與“用”相聯(lián)，“道體”之“真精為體”，是陸氏自行加入的，與《老子》原文無關(guān)。

王安石《老子注》：“道有體有用，體者元氣之不動，用者沖氣運行于天地之間?！绷_家湘：《王安石老子注輯佚會鈔》，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第23頁。明確提出“道”有“體”有“用”，也仍然是以“沖”與“用”相聯(lián)，只不過作為“道體”的換為“元氣”了。

在“體用論”中，“體”的重要性要高于“用”。注者既然已經(jīng)援用“體用論”為解，《老子》此句之舊解顯然與“體用論”之理論要求相沖突。因此，在宋代思想活躍，且疑經(jīng)思潮逐漸興起的背景之下，蘇轍等人便另立新說，將“沖”字由“用”劃歸“體”，以“道沖”為讀，解為“道體沖虛”。林希逸《老子鬳齋口義》：“道體雖虛，而用之不窮?！盵南宋]林希逸：《老子鬳齋口義》，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0年，第6頁。沿襲了蘇轍的句讀。

“道沖而用之”，“道（體）”與“（道）用”之間只有一“沖”字。在將“沖”斷歸“道（體）”之后，在結(jié)構(gòu)上導(dǎo)致“（道）用”的述語空缺。所以日本學(xué)者高橋閔慎《老子道德經(jīng)證假字解》在“而”下注曰：“恐有闕字?！盵日]高橋閔慎：《老子道德經(jīng)證假字解》，嚴靈峰編：《無求備齋老子集成續(xù)編》第213冊，臺北藝文印書館，1970年，第3頁。高橋應(yīng)該就是看到了“（道）用”述語的空缺。

正是宋代理學(xué)對釋老的吸取中，構(gòu)建了自身的“體用論”。與此同時，宋儒又在構(gòu)建理學(xué)“體用論”的過程中，以“體用論”對《老子》進行了重新詮釋。思想的變遷改變了經(jīng)典詮釋。

后世承襲河上公說者，如想爾注：“道貴中和，當(dāng)中和行之。志意不可盈溢，違道誡?！背尚ⅰ兜赖陆?jīng)義疏》：“沖，中也。言圣人施化為用，多端切當(dāng)，而言莫先中道，故云道沖而用之。此明以中為用也?！闭腔谌绱死斫?，方東美將老子之“道”分為四方面討論，即“道體”“道用”“道相”“道征”。其中“就‘道體而言，道乃是無限的真實存在實體（真幾、或本體）?！狈綎|美：《中國形上學(xué)中之宇宙與個人》，方東美：《生生之德》，臺北黎明文化事業(yè)公司，1982年，第296頁。這所謂“真實存在的實體（或本體）”中的“本體”，其義同于“實體”，這無疑有熊十力的影響。熊十力說：“實體與本體二名，雖有一字不同，而其義則一也。”熊十力：《體用論》，中華書局，1994年，第50頁。已非中國古代的“本體”，而相當(dāng)于西方哲學(xué)“ontology”之譯名“本體論”中的“本體”。二者的區(qū)別可參方立天：《中國古代哲學(xué)問題發(fā)展史》上冊，中華書局，1990年，第53頁。但方氏所說的“無限的真實存在的實體”，又并不是西方“ontology”之義，而是經(jīng)由熊十力反向格義的與“現(xiàn)象”相對的“本體”。參見張汝倫：《邯鄲學(xué)步，失其故步——也談中國哲學(xué)研究中的“反向格義”問題》，《南京大學(xué)學(xué)報》2007年第4期。

馮達文寫道：“此處之‘道沖，其意為道本身是空的；‘而用之或不盈則謂這本身是空的道，卻有無窮之作用（功用）。這當(dāng)中，‘道與‘用的關(guān)系，不再被看作為‘生與‘被生的關(guān)系，而極似于后來之體用關(guān)系。‘道沖即‘體空，道體已不是具在之質(zhì)體。顯示事物個體特征與差別的具在質(zhì)體被抽去了。具在質(zhì)體之被抽掉，在老子那里似乎出于如下一種思考：一種質(zhì)體有一種質(zhì)體之用，那么，有哪一樣?xùn)|西，可以無所不用的呢？依推論，必是‘空；而‘無體，才可以‘用乃不能窮（王弼注釋）?！庇终f：“‘本體之意蘊，或亦可溯源于《老子》。老子有‘道沖而用之或不盈一說。此與‘用對舉的‘道是‘沖（空）的，萬物因‘道之‘沖而有自己多種多樣之‘用?！琅c‘用比照即有萬物得以成其為自己之根據(jù)之意義，是即‘本體之意義?！瘪T達文：《中國哲學(xué)的本源——本體論》，廣東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65、113頁。直接將宋儒的改釋作為《老子》的本義，不妥。其論述實為在宋儒“體用論”的基礎(chǔ)上，再進行一番反向格義的“本體論”解釋。于是此一“終極實體（本體）”的通俗表述，便是“道沖”所描述的“道”是“非具體物質(zhì)實體，用現(xiàn)在的范疇表述，道就是物質(zhì)”。孫以楷：《〈老子〉今讀》，安徽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第5頁。

這是《老子》詮釋史上的典型路徑：近代中國哲學(xué)建立的進程中，由于知識分子的理學(xué)修養(yǎng)，以及新儒家的理論成就，現(xiàn)代中國哲學(xué)的理論體系主要是以宋明理學(xué)對接西方哲學(xué)，宋儒化的《老子》詮釋體系被置于反向格義的所謂“哲學(xué)”體系中，于是現(xiàn)代化的“老子哲學(xué)”由此得以建立。

三

眾所周知，《老子》第一章“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有“無名”“有名”與“無”“有”兩種斷句。陳鼓應(yīng)先生對此的處理是：“兩說可并存，筆者居于哲學(xué)觀點，茲取‘無、‘有之說。”陳鼓應(yīng)：《老子今注今譯》，商務(wù)印書館，2003年，第75頁。似此以“如此更好”來確定語言文獻的基本理解，可謂源遠流長。但是如此得到的哲學(xué)并非先秦時期的老子哲學(xué)，更由于我們對于每一句每一字都采取如此實用主義的態(tài)度，于是最后得到的文本理解和哲學(xué)體系，極有可能是一個沒有在任何歷史時期真實存在過的文本和思想——僅僅是“余一人”的老子而已。我們面對哲學(xué)文本時，首先應(yīng)該從歷史研究出發(fā)，即以古代事實的客觀認定為基礎(chǔ)來建構(gòu)哲學(xué)。

我們基于嚴格的歷史考據(jù)，逐字辨析“道沖而用之或不盈”的理解爭議。

此句當(dāng)以“沖”與“用”相連。除上引早期注釋外，馬敘倫且指出：“《后漢書·劉祐傳》延篤貽祐書曰，沖而不盈；邊韶《老子銘》曰，沖而不盈——蓋并本此文而有節(jié)也?！瘪R敘倫：《老子校詁》，高明編：《四部要籍注疏叢刊·老子》下冊，中華書局，1998年，第1592頁?！皼_”“盈”相對，而皆相關(guān)于“用”。

“沖”當(dāng)為“虛”義，河上公訓(xùn)“中”為聲訓(xùn)，不可視為詞匯意義。但此“虛”不能等同于“無”，“虛”為“有”中之“無”，理解為“無”是基于“道沖”為讀將“沖”修改為“道體”之描述的結(jié)果。第十一章：“三十輻，共一轂，當(dāng)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dāng)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dāng)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贝思匆浴坝小敝兄盁o”為“用”，即“虛用”。

趙榮珦曰：“而：卻，反接連詞。”趙榮珦：《老子道德經(jīng)語法讀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年，第18頁。其以“道沖”為讀，故云。“沖而用之”句中，“沖”當(dāng)為“用”之狀語?！皼_用”即“虛用”。“而”為順承連詞，“連接狀語和謂語。用作狀語的一般為動詞、形容詞、時間名詞或介賓詞組，表示動作行為的狀態(tài)、方式或時間等?！比纭对姟ば⊙拧は锊罚骸胺舶倬樱炊犞??！敝袊鐣茖W(xué)院語言研究所古代漢語研究室編：《古代漢語虛詞詞典》，商務(wù)印書館，1999年，第120頁。此處之“沖”表“狀態(tài)”。

“或”，異文有“又”“有”“久”等，參文后所附《異文對照表》。劉師培《老子斠補》：“王注以又復(fù)訓(xùn)或，蓋宗《老子》古本?！独献印饭疟咀饔植蛔骰??！痘茨献印さ缿?yīng)訓(xùn)》引老子曰，道沖而用之又不盈也。此均古本作又之證。又不盈者，猶言復(fù)不盈，且不盈也……又《墨子》佚文引老子曰，道沖而用之有弗盈也。有又古通?；蛴幸嗷ハ嗤?，其證俱見《經(jīng)傳釋詞》。故又假作有，有復(fù)假作或也。若夫景龍碑久字，必系又字之訛?！眲熍啵骸独献訑已a》，《劉申叔遺書》上冊，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874頁。

“用”是一物與他物的關(guān)系的現(xiàn)實性。在道物關(guān)系中，道以其無入物之有，從而使得道物之整體成為有中之無，亦即虛空。只有有了虛空，物才能有物之用，物才能是其所是。物是其所是即道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