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科消滅制度研究述評

一、研究現(xiàn)狀

在我國刑法及相關司法解釋中，并沒有對前科的含義加以明確界定，只是在理論界有法理層面的界定。在理論界，有兩種觀點比較普遍：一種觀點認為“前科是指法院宣告有罪且被判處刑罰的情形”；另一種觀點認為，“前科是指曾被宣告有罪或被判處刑罰的事實”。①筆者傾向于第二種觀點。

前科的存在會導致社會及國家對犯罪人的評價降低，在刑事領域主要體現(xiàn)在累犯、再犯等法定或酌定從重情節(jié)上；在民事等領域，除了再任職資格做了諸多限制之外，還在修訂后的刑法第100條規(guī)定：依法受過刑事處罰的人，在入伍、就業(yè)的時候，應當如實向有關單位報告自己曾受過刑事處罰，不得隱瞞。此項規(guī)定在學術界被稱為前科報告制度。

前科報告制度自從誕生以來，一直飽受詬病。其存在也與和諧社會的大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主要體現(xiàn)在：

（1）不符合法的正義要求。行為人在犯罪后，法律已令其承擔了刑事責任，刑事責任應因刑罰的執(zhí)行完畢而消失。如法律讓一個刑法已執(zhí)行完畢但有悔罪意愿并在長時間表現(xiàn)良好的人終身背負著犯罪“污點”深受其苦，那么該法律是否公正，便值得商榷。

（2）前科報告制度并不利于犯罪人人權保障及其對社會的融入。罪犯中大部分都是偶然犯罪、過失犯罪或者激憤犯罪，這部分罪犯有著強烈的向善之心。如果有前科者被永久貼上“我是犯罪人”的標簽，他們回歸社會的途徑就會被人為的堵塞，他們的工作、生活將會受到極大的影響，在次犯罪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3）前科報告制度也不符合世界刑事法治文明發(fā)展的潮流?！堵?lián)合國保護被剝奪自由少年規(guī)則》第十九條規(guī)定：釋放時，少年的記錄應封存，并在適當?shù)臅r候加以銷毀。當今大多數(shù)國家也都建立了前科消滅制度，該制度的實踐證明，不但較好的保障了犯罪人的人權，也更有利于犯罪人的社會化。

正是基于前科報告制度存在諸多問題，我國學者不斷對其提出質疑，并提出向國外學習，實施前科消滅制度，以有利于有犯罪前科人痛改前非，回歸社會。所謂的前科消滅制度則指：“曾被宣告有罪的人在具備法定條件時，國家抹銷其犯罪記錄，使其回歸社會的不利狀況消失，恢復正常法律地位的一種刑事制度”。 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理論探討與制度設計，在近五年表現(xiàn)的最為活躍，許多學者撰文進行相關論述。

二、觀點綜述

（一）關于前科的概念

從我國現(xiàn)有的法律規(guī)定來看，我國并沒有“前科”這一立法規(guī)定，理論上和實踐中都沒有統(tǒng)一的觀點。目前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有以下幾種：①前科是指歷史上因違反法紀而受過各種處分的事實；②前科是指因犯罪而受到刑罰處罰并足以構成犯罪的事實；③前科是指因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以上的刑罰且已執(zhí)行完畢的事實；④前科是曾因犯罪而受過勞動教養(yǎng)或刑罰處罰的事實。②

（二）前科消滅制度

關于前科消滅制度，同“前科”概念的界定一樣，在學界亦存在爭議。

（1）國外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觀點。各國刑法典對于前科消滅的提法不盡一致，或者稱為復權，或者稱為刑罰失效，或者稱為注銷記錄?？傊?，它們都是指曾經(jīng)被定罪或者是判刑的人，在具備法定條件時，注銷其犯罪記錄的制度。例如，法國新刑法典第133-13條規(guī)定：“被判刑的自然人在以下確定的期限內(nèi)，未再次被判處任何重罪或者輕罪之刑罰者，自然得到恢復權利：①對被判處罰金、日罰金刑、自支付罰金或日罰金總額，民事拘禁期滿或者第131-25條規(guī)定的拘禁期限屆滿或完成失效之日起，3年期限之后；②對于單一判處不超過1年監(jiān)禁，或者判處徒刑、拘押、監(jiān)禁、罰金或按日罰金刑之外的其他刑罰，自刑罰執(zhí)行或完成時效起，五年期限之后；③對單一判處不超過10年之監(jiān)禁，或者對多次判處監(jiān)禁，總刑期不超過5年者，自服刑期滿或完成時效起，10年期限之后?！倍n國刑法典第81條規(guī)定：“勞役、徒刑執(zhí)行完畢或者被免除者，在補償被害人的損失后，未再被判處停止資格以上的刑罰，經(jīng)過7年，依本人或檢察官的申請，可以宣告其判決失效?！奔葱塘P失效。

（2）我國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考察。目前，我國尚沒有專門的法律規(guī)定前科消滅制度。但是，在司法實踐和相關的文件中都已經(jīng)涉及了這一制度。例如，2007年5月31日的《成都晚報》網(wǎng)絡版發(fā)表《四川彭州試行少年犯前科消滅，污點不載入檔案》 一文。文中稱，17 歲的彭州高中生劉晉（化名）聰明好學，因一時糊涂，竟私自在家制造出一支具有殺傷力的火藥槍。去年9月21 日，他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年，緩期執(zhí)行1年。明年他即將參加高考，然而屆時作為一個曾經(jīng)犯罪的人，他上大學之路可能艱難異常，而他的生活也必然隨著自己的經(jīng)歷，充滿變數(shù)。昨日（30日），彭州市人民法院在四川首次啟動了 《少年犯 “前科消滅”試行方案》。鑒于劉晉罪后的悔過表現(xiàn)，他被彭州法院列入“前科消滅”試行方案實施的第一人。這樣，劉晉將成為全國第一個“浪子回頭”污點不入檔的少年犯。此外，為切實保護未成年人權利，中央政法委2008年12月《關于深化司法體制和工作機制改革若干問題的意見》和最高人民法院2009年3月《人民法院第三個五年改革綱要（2009-2013）》中，均明確提出要“有條件地建立未成年人輕罪犯罪記錄消滅制度，明確其條件、期限、程序和法律后果。

（三）前科消滅制度的立法觀點

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立法建議，學界亦有不同的觀點。

（1）有學者認為前科消滅制度，非常有利于曾經(jīng)有前科者，回歸社會，成為正常的社會公民，而不必為過去的過錯，終生背負沉重的道德十字架。因而，在刑法典中應該增設前科消滅制度。如侯靜在她的論文《論前科消滅制度》中認為：“完整的前科消滅制度在我國刑法中還未確立，這是我國刑事立法的一個不足，也將影響其它刑法制度作用的發(fā)揮，因此，我國刑法典應盡快彌補這一缺憾，以發(fā)揮刑法的人道主義內(nèi)涵，預防再犯，利于犯罪人回歸社會，完善我國刑法法律體系?！雹?/p>

（2）有學者認為，前科制度雖然有著科學性，且符合刑罰寬緩化的發(fā)展趨勢，但目前我國尚存在根深蒂固的“犯罪標簽”觀念，因此宜采取對前科消滅制度有所保留、限制的做法。前科消滅只限于輕罪，重罪則保留前科?！皩β殑辗缸镆部蓵簳r保留前科”④

（3）有學者認為，應該在我國刑法典總則中設立專章對前科消滅制度規(guī)定。如彭新林：“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立法模式，筆者認為，不應規(guī)定在刑事訴訟法中或單獨進行立法，而宜在我國刑法典總則中設專章對前科消滅制度的規(guī)定。這樣一方面可以使前科消滅制度與其他刑罰制度銜接緊湊、邏輯協(xié)調；另一方面不至于浪費立法資源，而又便于司法實踐操作”⑤

（四）前科消滅制度的具體內(nèi)容

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具體內(nèi)容，學界存在不同的理解與界定。大致分為以下幾種觀點。

（1）認為前科消滅主要包括四部分：①時間條件；②當事人的表現(xiàn)條件；③前科消滅程序；④前科消滅效力。持該觀點的學者認為，前科消滅制度的具體內(nèi)容，應包括（下轉第頁）（上接第頁）對前科消滅制度的時間限制，當事人的表現(xiàn)，前科消滅程序，以及前科消滅產(chǎn)生的效力，四個方面作以規(guī)范。⑥

（2）認為前科消滅應主要包括兩個部分：①前科消滅的一般條件；②前科消滅的范圍的限制。并提出前科消滅的例外：①對于一般累犯可保留前科；②是對于慣犯和癮僻性犯罪應保留前科；③對于危害國家安全的罪犯可保留前科。⑦

（3）認為前科消滅制度主要分為兩個部分：①前科消滅條件的設計；②前科消滅程序的設計。如彭新林學者認為“前科消滅條件的設計。對前科消滅條件的設定應當合理，不宜過嚴也不宜過寬。條件過嚴，難以形成一種有效的激勵前科者自新的刺激機制。條件過寬，又不利于考察前科者是否真正接受了教育改造或悔改自新。具體而言，可以從以下兩方面入手：①時間條件；②表現(xiàn)條件”。⑧關于前科消滅程序的設計，該學著認為前科消滅程序應包括申請、受理、裁決、監(jiān)督四大環(huán)節(jié)，并具體規(guī)定了相關權利行使主體以及規(guī)則。

（4）認為前科消滅制度分為四個部分：①前科的范圍；②前科消滅的條件；③前科消滅所需經(jīng)過時間的起算；④前科消滅的程序。⑨

三、整體評論

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廣泛研究起步于本世紀初，相關理論成果已經(jīng)初步呈現(xiàn)，學界對前科消滅制度也有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認識。更難能可貴的是，由于學界的呼吁努力，前科消滅制度在我國已經(jīng)得到了司法實務界的重視，目前關于青少年前科消滅制度，在我國正在逐步實施摸索之中。具體而言，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研究呈現(xiàn)出以下三個特點：

（1）傾向于對外國既有理論以及法律實踐的介紹、探究?？v觀近十年來的學界相關文章多半是圍繞著外國（法國、德國、美國等）相關國家既有理論及法律實踐進行探討。當然，這也與我國目前法治發(fā)展水平緊密相連。前科消滅制度，目前在我國尚未得到全面的實踐，相關理論以及實務素材俱顯匱乏。

（2）傾向于立法建議研究。學界關于前科消滅制度的論文傾向于實務上的立法設計的居多，關于理論的探討、論證不多。

（3）研究方式多局限于純理論式，缺乏實證研究。研究方式上實證缺位是該領域相關研究的一大軟肋。

注釋：

①參見崔英杰：《略論前科消滅制度》，載《法制與社會》，2009年10月（下）

②參見房清俠：《前科消滅制度研究》，載《法學研究》，2001年第4期

③參見侯靜：《論前科消滅制度》，載《法制與社會》，2006年第10期

④參見房清俠：《前科消滅制度研究》，載《法學研究》，2001年第4期

⑤參見彭新林：《中國前科消滅制度構建論綱》，載《西部法學評論》，2008年第6期

⑥參見侯靜：《論前科消滅制度》，載《法制與社會》，2006年第10期

⑦參見房清俠：《前科消滅制度研究》，載《法學研究》，2001年第4期

⑧參見彭新林：《中國前科消滅制度構建論綱》，載《西部法學評論》，2008年第6期

⑨參見何承斌：《確立“前科消滅”制度之研究》，載《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6期

作者簡介：

王云剛，男，漢族，河南淮陽人，法學碩士，黃河科技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