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展生命教育課堂的外延

新教育認為，生命的存在是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在這整體中，人格與德行占據(jù)著優(yōu)先的位置，同時它也是思辨理性、見聞之知的領(lǐng)導、向?qū)?。在我的星星班教室里，我通過三個維度進行著生命課程的教育：我從哪里來——生命起源、我是誰——自我認知、我將成為怎樣的人——自我發(fā)展。從生理特征、個性的多樣化、人格和德行的構(gòu)建三個方面進行剖析和解讀，引領(lǐng)著孩子們構(gòu)建屬于自己的生命道德圖譜。

一、我從哪里來——生命起源

對生命起源的迷茫讓我在2014年9月帶著我們班的孩子走入了男生女生課程。這是一個我自主開發(fā)的性教育課程。它分為三個部分：一是生命的起源；二是了解男生和女生的區(qū)別；三是介紹植物世界和動物世界的男生和女生。

在課程開始前，我做了一個小調(diào)查，讓孩子們在白紙上畫出“我從哪里來？”孩子們的答案五花八門，“垃圾桶撿來的”“醫(yī)院抱來的”，當然絕大部分孩子知曉自己來源于母親的肚子，但對于為什么母親會懷孕，母親如何分娩，他們無從得知。繪本《小威向前沖》和《生命的起源》很好地講述了生命孕育的奇妙過程。前者不僅介紹了嬰兒的產(chǎn)生，還通過故事的結(jié)尾生動有趣地說明了基因的遺傳，而后者則通過紀錄片的形式更加科學直觀地呈現(xiàn)了卵子和精子結(jié)合形成受精卵，并發(fā)育成胚胎，胚胎在子宮中生長變化的每個過程；當孩子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一個小小的圓圓的受精卵逐漸分裂，形成四肢，頭部上出現(xiàn)眼耳口鼻，身體上長出胳膊和腿，看著那個小小的嬰孩在子宮中舒展著他的稚嫩的小手、蹬著小腿時，這無疑讓每一個孩子包括我在內(nèi)，都對母體的奇妙力量以及生命形成的不可思議而深深震撼！

課程第二部分的開展就有些意味深長了。當我問孩子們男生和女生有什么不同時，一開始孩子們嘰里呱啦，可積極了，他們和我一起從智力、興趣愛好、衣著服飾、頭發(fā)胡子的長度等對男生和女生的不同進行了細致深入的探討和區(qū)分，可說完這些后，面對我反復追問，他們便怎么也不張口了。過了好一會兒，一個男孩才怯怯地舉起了手，“老師，你不會說我壞吧！”得到我肯定的答復后，他才漲紅著小臉輕聲地說出胸部的差異。沒想到，話音剛落，班里就一片嘩然，孩子們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一個個盯著我，看我的表情和反應(yīng)。而當我出示女生和男生的身體器官圖示時，孩子們的表現(xiàn)更是驚慌失措，有的連忙捂住了雙眼，有的深深埋下頭，還有的低垂著眼睛哧哧地笑。我只得反復強調(diào)：這是科學！在隨后的課程中，孩子們逐漸變得坦然，我們參觀了男女生廁所，了解男女的身體的差異，還請孩子們標注了不能讓他人觸碰的部位。

課程的第三個部分，我引入了收集資料和分享環(huán)節(jié)，我們共同學習交流花的構(gòu)造，雌蕊和雄蕊授粉后在花房中如何孕育果實，通過海龜產(chǎn)卵孵化、黑猩猩寶寶的誕生，了解到自然世界里每一次生命的誕生，每一種物種的繁衍都與人類同樣神奇，同樣來之不易。這一部分是對自我生命珍視的延伸和拓展，把這種對生命珍視的對待納入到了更加廣闊的自然世界中。當然，這個課程與班級的種植課程也有了交集，當每個春季，孩子們在花盆里精心地播種、認真地澆灌，耐心地守護著種子發(fā)芽、成長、開花、凋謝時，孩子們更加深刻地體會著歲月給我們飽滿生命的同時也給予了生命的無情，從綻放到死亡到下一個季節(jié)的播種其實就是一個個生命的輪回。

在這段穿越生命之旅的過程中，很多孩子第一次知曉了這樣一個未知的自己——生命的初始竟然要經(jīng)歷那么多的艱難險阻和精心呵護才得以呱呱墜地。而我，打消重重顧慮堅持開設(shè)這樣的課程，只是簡單地希望孩子們能夠因為知曉了生之不易，從而對于人生的價值和意義產(chǎn)生更多思索，對于死亡多一份慎重和敬畏；只是簡單地希望孩子們在今后的人生中，學會珍愛自己的身體，面對青春期生理的變化時不至于苦悶、害怕、倉皇無措……這是我的成長經(jīng)歷中、我周圍的人的成長經(jīng)歷中不能逾越過的生命命題。盡管，它并不屬于考試范疇。

二、 我是誰——自我認知

對于孩子們來說，不知道的不僅僅是在記憶無法追溯的深處里那個我的產(chǎn)生，還有另一個哲學問題——我是誰？正如泰戈爾的飛鳥集中寫道，你看不見你自己，你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影子。被集體意識掩埋的我，被本我、自我、超我撕裂的我，面對鏡像里熟悉而陌生的我，我是誰？在傳統(tǒng)的教育體制中，老師往往引領(lǐng)著孩子們對于客觀的知識世界進行著深度的探尋，卻疏于對主觀自我的認知與覺察。所以，認知自我是我在進行新教育課程中一個重要的目標與維度。進行繪本閱讀教學時，我經(jīng)常會發(fā)現(xiàn)小故事卻蘊藏著許多深奧的心理學知識。比如，《子兒，吐吐》中小豬對待吃進肚子里的子兒會在頭上長樹這件事的不同反應(yīng)就揭示著心理學情緒ABC理論——激發(fā)事件A只是引發(fā)情緒和行為后果C的間接原因，而引起C的直接原因則是個體對激發(fā)事件A的認知和評價而產(chǎn)生的信念B。而當故事與自我進行編織時，讀故事便成了一個通往心靈之旅的途徑，而寫繪的過程則成了心理情緒隱秘的表達；依據(jù)新教育的道德六圖譜進行人物形象分析也是認知自我的方式。《一百條裙子》里的旺達，《鼴鼠的月亮河》里的米加，《夏洛的網(wǎng)》里的坦普爾頓、威爾伯、夏洛，每個人物角色都可以在道德六圖譜中找到位置，讓孩子們觸及人性，認識人性的豐富和不同的道德層次；畫自畫像，是在學完《你很特別》這個故事后自我審視自我覺察的又一種方式。孩子們通過介紹自己姓名的不同、愛好的不同、長相的不同、性格特點的不同，讓每一個孩子發(fā)覺自己的與眾不同和獨一無二；而班級經(jīng)濟課程、班級的評價體制、道德六圖譜的印證，則是通過外界的評價為自省提供了另一種自我覺察的可能。不知不覺中，我的教室似乎有了一些改變，教室里不再出現(xiàn)老師聲嘶力竭、暴跳如雷的斥責，也不再出現(xiàn)學生置若罔聞、依然故我的舉止，取而代之是師生間和睦相處，“你覺得問題在哪里？”“你當時怎么想呢？”“這個問題你準備怎么解決？”通過這樣的交流，我們往往發(fā)現(xiàn)另一個隱秘的自我，寬容與等待、信任與改變就在一念之間。

三、我將成為怎樣的人——自我發(fā)展

在三年的新教育實驗中，我努力提供更多的生命可能性讓孩子們體驗到道德價值的更高層次，努力引領(lǐng)孩子通向更高的道德人格境界。

班級一幫一學習方式已經(jīng)固化成班級的一種習俗規(guī)則，中午午休時間，總會看到孩子們兩兩互相學習的身影。這不僅優(yōu)化了班級的學風，而且也讓優(yōu)秀的孩子有了才能的施展，學習有困難的孩子在小伙伴的監(jiān)督下有了信心、力量。

班級圖書漂流活動讓班級里的孩子們多了一份責任感。三年來，我們班的班級圖書館已經(jīng)積攢了近千冊圖書，于是我們將圖書有序地借閱給其他年級的弟弟妹妹，發(fā)揮圖書的更大作用。孩子們不僅熱心地給低年級的班級送書、登記、回收、交換，還附上自己的閱讀單，分享自己的閱讀體會，甚至做起了閱讀推廣員，給其他班級的孩子宣傳讀書的好處呢！這小小的舉措帶領(lǐng)了學校更多的班級加入到閱讀中，掀起了學校的讀書熱潮。

孩子們的閱讀推廣不止于此，他們還與新教育山西絳縣的三年級五班的同學們通過鴻雁傳書結(jié)成了新教育學習共同體，交流班級課程、探討閱讀心得，這些話題也讓孩子們有了更多的進取的動力。

雅安地震時，班里同學的父母們?yōu)闉膮^(qū)的孩子籌集學習用品和書籍，并委托新教育螢火蟲成都站送往災區(qū)；班級的孩子們在我的帶領(lǐng)下也成立了螢火蟲小義工，他們和我一起經(jīng)常到成都市圖書館開展豐富的閱讀活動。

從班級、到學校到社區(qū)，孩子們將更多的正能量傳達出去，在這種惠及他人的行為中，他們也收獲著自信和自強。

正如朱永新老師所說，這一切最終要回歸到活生生的教室生活。它們永遠有待我們和我們的孩子在共同生活中身體力行，來慢慢地完成。而最終完成的，就是我們的生命本身。事實上，在人的生命中，并不存在著一個可以切割出來被叫做道德的部分，道德，永遠是滲透于完整的生命之中的。

在我看來，生命教育不僅是幫助教室里的孩子成長，一個孩子的生長就如同一粒種子，除了老師提供的陽光和雨露，還需要良好的家庭教育的土壤的滋養(yǎng)。所以，創(chuàng)辦班級的家長學校、培養(yǎng)合格父母是我教育格局的延伸。我相信，只有讓培養(yǎng)父母的心智成熟、讓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保持著同樣的頻率和節(jié)奏，教育的效能才能最大化。

在我的班級里有這樣幾項舉措：一是通過期末座談會，對父母進行心理學知識的講座，我甚至還在班級里嘗試開展過團體心理輔導。通過“我比動作你來猜”的游戲，告訴父母：即便是面對同樣的表達的方式，每個人的接受信息也是不同的，你所表達的“張牙舞爪”，或許在他人眼里便理解為“翩翩起舞”“姿態(tài)優(yōu)雅”，同一件事情同一句話在每個人的頭腦里可能會產(chǎn)生不同的認知。所以，不要總覺得我理解的道理孩子一定懂，不要總覺得我講出的話孩子沒接納就是他不聽話，在與他人的交往中，也不能從自己出發(fā)任意揣度。二是每周三，利用新教育螢火蟲講座在班級的QQ群給父母們做培訓。一年多來，周三學習似乎已經(jīng)成了班里同學的父母們的一種習慣，班里有固定的義工負責轉(zhuǎn)播、簽到、統(tǒng)計學習人次，每次學完后大家還在群里七嘴八舌地討論交流心得，這讓我們班的父母對新教育的理解深入透徹，也非常支持我的工作，當我提出開展“男生女生課程”時，爸爸媽媽們沒有一個人反對！三是進行家庭教育問卷調(diào)查和家訪。家庭教育問卷調(diào)查被我戲稱為“紙面上的家訪”，作為我們班的原始資料讓我清晰地掌握了父母們受教育的背景、教育理念的差異，并且進行了細致的量化分析。這些原始數(shù)據(jù)和孩子們的個性特征進行對比，父母們很容易接受我的觀點：家庭藏書量的多少、家庭閱讀的氛圍對孩子的閱讀的興趣有極大的關(guān)系；父母之間的感情是否和睦對孩子的性格也有很大的關(guān)系；父親的缺位會導致孩子規(guī)矩不足，而母親的不盡責則讓孩子缺乏安全感。當然，根據(jù)這樣的調(diào)查問卷表，進行深入的家訪時，我很容易察覺父母教育的弊端：喜歡互相比較，性格暴躁，家里老人喜歡幫助孩子打理生活起居造成孩子自理能力差等等。四是推薦閱讀書目，開展父母讀書會，鼓勵父母寫讀后感，進行自我覺察。我們班級曾經(jīng)發(fā)生過這樣一件事，家委會一位媽媽在登記學校選修課報名時，發(fā)現(xiàn)一個叫伊樂的孩子與戶口簿登記的名字不一致，所以把他的名字涂抹掉了，準備問問我。沒想到，伊樂的母親看到這張報名表，沒有問清楚緣由便破口大罵，認為家委會從中作梗，不讓自己兒子參加選修課！讀完《少有人走的路》后，伊樂的媽媽給我打電話，講了這樣一件事，她說，我曾經(jīng)想成為一名老師，也考取了師范學校，然而在錄取時，我的名字卻被涂抹掉了，換上了校長的女兒的名字。這么多年，此事如鯁在喉，所以當我看到我孩子的名字被涂抹時，我不能理智了，我想我就是拼死也要捍衛(wèi)兒子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我了解了，是錯誤的心理地圖誘導了我，我過去的經(jīng)歷讓我產(chǎn)生了不理智舉動，我向大家道歉！

讀完《如何說孩子才會聽，怎么聽孩子才肯說》這本書，另一位經(jīng)常抱怨兒子逆反的媽媽開始反思自己的教育：以前跟孩子之間的交流和溝通感覺真的非常欠缺，總喜歡站在父母的角度去幫助孩子考慮問題、思考問題，甚至代辦許多事情。其實這樣做不但把我們自己搞得非常勞累，也錯失了許多孩子自我成長和鍛煉的機會，也不利于孩子習慣和性格的培養(yǎng)。我們班天成的媽媽利用各種機會、各種方式進行學習，讀書、聽講座、討論分享、制定活動方案等等。她不僅系統(tǒng)修完了公共心理學相關(guān)課程，還花了一萬元自費去北京參加動能教育的培訓，并且考取了國家三級咨詢師的證書。用她自己的話說，“在與孩子共同成長的過程中體會了自身的價值，同時還拓寬了心胸格局，從現(xiàn)在起，我要做一個和善與堅定并行，積極、陽光、正面、快樂、自己幸福并給孩子帶去幸福的人?！爆F(xiàn)在的她不僅解決了自己家庭教育中的很多問題，還協(xié)助我?guī)椭崂斫鉀Q其他父母的家庭難題，成了我們班名副其實的家庭心理咨詢師。我想，對于未知自我的這樣相遇，連他們也是未曾想到的吧。

家庭、社會、學校三者就如同三個同心圓，而對于學生在生命課程上的引領(lǐng)不是一個簡單的智力游戲，重要的是將這些化身成為他的信念，并以身載道。而這樣的過程還需要三者互相協(xié)調(diào)，支撐。正如朱永新老師所說，只有集自然生命之長、社會生命之寬、精神生命之高，才能夠形成一個立體的人。這樣的生命體，也才是新教育認為的完整的人。所以，重視生命教育，才能讓未知的自己有更多的可能。

（作者單位：四川省成都市石室雙楠實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