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國家傳播學：建構與整合
——中國道路的全球敘事選擇

陳汝東

（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北京100871）

論國家傳播學：建構與整合
——中國道路的全球敘事選擇

陳汝東

（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北京100871）

隨著中國國力的迅速增強，國家發(fā)展模式逐漸由商品輸出、勞動力輸出，發(fā)展到資本輸出、技術輸出，以及國家文化、國家價值和國家道路輸出，由建構國家話語體系轉向引領全球話語體系。因此，國家傳播越來越重要。探討國家傳播，建構國家傳播學成為一種學術理論建構和國家實踐發(fā)展的雙重選擇。本文認為，國家傳播是國家作為傳播主體的話語呈現(xiàn)，是一個國家道路的全球化敘事。國家傳播學是以國家傳播為研究對象，以揭示國家傳播規(guī)律為目的的新興交叉學科。它既是一種學術視野、學術氣象，也是一種理論整合與創(chuàng)新，是中國道路的理論闡釋范式。

中國道路；國家傳播；國家話語；全球敘事

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中國就進行改革開放，由此揭開了一個中華民族復興的新紀元。至21世紀初期的十年，中國經(jīng)濟總量已躍居世界第二位，成為全球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展速度最快的經(jīng)濟體。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經(jīng)濟體的時日也將日趨迫近。隨著中國經(jīng)濟實力的增長，中國的綜合國力也躍居世界前列。與此相應，中國的國家戰(zhàn)略也逐漸由區(qū)域向全球拓展。近年來，中國領導人提出并倡導“一帶一路”“人類命運共同體”等一系列新的全球發(fā)展新范疇，引領了世界格局的歷史走向。上述情勢和戰(zhàn)略，不僅是一種政治、經(jīng)濟和外交戰(zhàn)略，同時也是一種文化和文明發(fā)展戰(zhàn)略，是一種國家傳播戰(zhàn)略。因此，從傳播學等綜合學科角度對中國的發(fā)展道路加以剖析、概括與凝練，使之上升到理論層面，十分必要而迫切。為此，我們提出“國家傳播學”這一范疇，對此進行闡釋、綜括，力圖建立一種“中國話語”“中國敘事”，或者說“中國道路”的理論闡釋范式，使新的中國文化和華夏文明具備一定的話語呈現(xiàn)形態(tài)。

一、國家傳播：傳播學研究的新領域

傳播學一直是一個亟待建構或重構的知識體系。作為舶來范疇，“傳播學”的界定、闡釋始終都是進行時，其具有區(qū)別性特征的知識范疇、學科體系和學科邊界很難摸得清，說得透。這造成的不僅是理論研究困惑，也是新聞傳播學教育的困擾。一方面，各種名號的新聞傳播學院系遍地開花；但是，另一方面，碎片化的現(xiàn)象拼湊，與對政策合理性的任意闡釋，堆積成凌亂的范疇或體系。這反映了“傳播學”作為一門學問或者說知識體系區(qū)別性特征之乏陳無奈。傳媒變革的迫切性，與理論延展的遲緩性，構成了知識創(chuàng)新的困頓，也預示了傳播學可拓展的無限可能性。

從學術角度看，傳播學尚未形成固定的具有區(qū)別性特征的知識體系和范疇系統(tǒng)，無法與其他既有的學科徹底區(qū)分開來。比如，語言學研究語言及其運用的現(xiàn)象和規(guī)律，包括語言的結構體系、語言能力、語言的譜系、語言的產(chǎn)生和演化、語言運用等等。語言學擁有一套相對完整的范疇和知識體系，其研究對象、方法和理論等與文學、社會學、心理學等諸多學科具有本質性的區(qū)別，很難與其他學科混淆。但是，傳播學不同，作為后起的學科，它所關涉的研究對象，特別是人類信息傳播現(xiàn)象，在諸多學科中都已有所研究，比如修辭學、語用學、語言學、文學等等。傳播學所使用的基本是其他學科的理論和方法，從其他學科借鑒了許多范疇，其研究對象也與諸多學科存在交叉。但是，這并非意味著傳播學的學術價值模糊，而是說傳播學的范疇體系和知識體系正在建構中，需要不斷完善。因此，傳播學也是發(fā)展最快的學科之一，是學科范疇和知識體系延伸最快的學科之一。隨著人類傳播技術的不斷更新，新的傳播現(xiàn)象和傳播方式層出不窮，因此，傳播學除了基本理論體系不斷更新外，也不斷涌現(xiàn)出許多新興交叉領域。國家傳播學就是其中之一。

自1978年中國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以來，中國的經(jīng)濟迅速發(fā)展，經(jīng)濟規(guī)模不斷擴大，國力迅速增強，社會民主不斷進步，人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中國的國家發(fā)展模式逐漸由粗放式的勞動力密集型經(jīng)濟，轉向技術經(jīng)濟、資本經(jīng)濟和虛擬經(jīng)濟，轉向綠色環(huán)保經(jīng)濟；逐漸由商品輸出、勞動力輸出，發(fā)展到資本輸出、技術輸出，以及國家文化、國家價值乃至國家道路輸出，由建構國家話語體系，轉向引領全球話語體系。國家目標逐漸由單純的經(jīng)濟發(fā)展，轉向文化振興和文明復興。為此，國家傳播越來越重要，越來越重視國家價值、國家文化的建構和國際傳播、全球傳播，重視國民形象、政府形象和國家形象的建構、維護和完善。因此說，從中國發(fā)展和中國道路內(nèi)外拓展角度看，國家傳播學的建立已經(jīng)具備了深厚的實踐基礎。

人類傳播的形態(tài)豐富多彩，可從不同視角加以透視和區(qū)分，我們曾經(jīng)從主體類型、感官類型、方式類型、領域類型、范圍類型、文化類型、功能類型、符號類型、編碼類型、媒介類型、媒體類型、時空類型等角度，把人類傳播劃分為12類。①參見陳汝東《人類傳媒史》第一章《傳媒史概論》，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本科生必修課傳媒發(fā)展史課程講義，陳汝東主講（2008-2013）。[1]其中，人們往往從主體角度，把傳播區(qū)分為個體傳播、人際傳播、組織傳播、大眾傳播。除此之外，還可以把傳播的主體拓展開來。比如威爾伯·施拉姆就把城市、學校等劃入媒介和傳播范疇。[2]如此，城市和學校就分別被當作一種傳播領域、傳播機構和傳播主體。研究國家傳播，實際上就是把“國家”當作一種傳播領域、傳播主體。所謂國家傳播，就是以國家為最高傳播主體，以國家信息為傳播內(nèi)涵，以國家治理、國家發(fā)展和民族振興為任務的傳播行為和傳播現(xiàn)象。國家傳播的目的是全方位的國家治理和社會發(fā)展。國家傳播是治國理政的重要途徑，是國家制度、國家意志、國家價值、國家文化和國家文明建構與傳播的重要手段。[3]國家傳播，是國家作為傳播主體的話語呈現(xiàn)，是一個國家道路的全球化敘事。

國家傳播有許多類型，比如從傳播媒介屬性看，“國家傳播包括實體傳播和符號傳播兩種。國家實體傳播是國家政治、經(jīng)濟、軍事等實力的具體展示。國家符號傳播是通過符號、媒體等建構成媒介文本而進行的國家傳播形式?！盵3]從傳播主體看，有國家元首傳播、國家政府傳播、國家執(zhí)政黨傳播、國民傳播、國家媒體傳播等等。從領域看，有國家政治傳播、國家新聞傳播、國家文化傳播、國家外交傳播、國家經(jīng)濟傳播、國家軍事傳播等等。從傳播對象看，有國內(nèi)傳播、國際傳播和全球傳播。從媒體看，有國家網(wǎng)絡傳播、國家電訊傳播、國家廣播電視傳播以及鐵路、貿(mào)易、科技等其他實體傳播類型。

從研究形態(tài)看，“國家傳播”并非一個缺乏研究實踐的范疇，在既有的研究中，比如“宣傳研究”“對外傳播研究”“國家形象研究”[4]、“民間傳播研究”“國際傳播與身份認同”“國家傳播戰(zhàn)略”“國際傳播能力”問題研究[5]等等，都具有“國家傳播”的屬性；但是，這些傳播并非純粹地從“國家”視點進行的，更多是從執(zhí)政黨、政府等宣傳角度出發(fā)的研究，盡管執(zhí)政黨、政府等也是國家的一部分，盡管“‘宣傳’常被用于否定的意義。有虛偽、欺瞞、操作、洗腦等不真實和不正直的意涵。”[6]118鑒于各自研究主體的利益訴求差異，研究指向、研究范式以及學科立意的不同，把“國家傳播”作為一個最上位的傳播主體和傳播領域來探討，在傳播學研究的既有范式中無疑是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因此，國家傳播理論的系統(tǒng)化、學理化、規(guī)范化、科學化亟待加強，亟需整合、融合與化合，亟需進一步的理論創(chuàng)新。國家傳播學的提出和建立，有助于該領域研究的升華。

二、國家傳播學：傳播學拓展的新空間

自從20世紀80年代，我國從國外引進“傳播學”這個名稱以來，傳播學研究呈現(xiàn)出蓬勃的發(fā)展態(tài)勢。無論是隊伍建設，還是學科建設，都是轟轟烈烈。在中國的各類人文社科領域，如果從數(shù)量看，新聞傳播學學科的成果是最多的，至少是位列前茅的。這一方面表明了該學科的入門門檻比較低，進入該領域的研究者增長迅速；另一方面，也說明了社會發(fā)展的強烈需求，特別是隨著媒介技術的發(fā)展，人類對社會資訊以及新的數(shù)字網(wǎng)絡生活的需求越來越旺盛。傳播學呈現(xiàn)出蒸蒸日上的發(fā)展態(tài)勢。各種學說，各種觀點，如雨后春筍，各種研究如火如荼。

其中，對我國的國際傳播、對外傳播，尤其是國家形象的建構研究，格外熱烈，涌現(xiàn)了一大批成果。這一方面表明了我國經(jīng)濟發(fā)展后，對軟實力，對自身文化國際傳播的強烈需求；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國家對全球傳播布局的通盤考量。我國的全球媒體布局有條不紊。國家主流媒體已在數(shù)十個國家落地，積極開展中國文化的對外傳播。與此同時，國家也通過領導人出訪、國際會議、孔子學院等文化交流乃至國家廣告片等多重渠道，增強國家傳播的力度。在科研領域，設立了許多關于國家形象建構、國際傳播、對外傳播乃至國家傳媒體制等方面的研究項目，大大開辟了我國傳播學研究的新領域，拓展了中國傳播學的學科發(fā)展空間。

與此相應的是，傳播學研究，特別是國家傳播領域的研究，實務性、技巧性的微觀技術操作研究十分豐富，但是，原創(chuàng)性的理論研究明顯薄弱。與發(fā)達國家相比，具有廣泛國際影響力的基礎理論創(chuàng)新匱乏。在傳播學的基本理論建構方面，多是跟從式的，文獻資料堆積、案例解析式、政策合理性闡釋式的“研究”多，能產(chǎn)生振聾發(fā)聵效果、具有廣泛共識的獨創(chuàng)性、原創(chuàng)性理論匱乏。因此，有必要從中國大量的基礎實務中，從豐富多彩的實踐研究中，進行理論升華，著眼于宏觀的理論建構。為此，我們嘗試以國家傳播為研究對象，從多種視角對國家傳播加以綜合探究，試圖推進該領域的理論創(chuàng)新。

國家傳播學是國家話語學研究的延展?！皣以捳Z的提出和研究，……也必然會導引出國家傳播學和國家修辭學的發(fā)展。……國家話語學的建構，……也必將推動國家傳播學的建構?！盵3]所謂“國家傳播學”，就是以國家傳播現(xiàn)象為研究對象，以揭示國家傳播規(guī)律為目的新興交叉學科。國家傳播學的研究領域包括國家傳播的主體、行為、現(xiàn)象、機制、制度、政策、信息、戰(zhàn)略以及方式和方法。其研究目的是為國家傳媒制度建構、傳播政策制定、國家傳播效率提升、傳播方式方法完善，提供基本理論決策參考。國家傳播學的研究任務是多方面的，既有本體理論研究，也有實踐應用，比如針對國別傳播問題、對策的研究。國家傳播學，既可以是對單一國家傳播的研究，也可以是以“國家傳播”為視點的國際傳播研究或全球傳播研究；既可以做共時研究，也可以做歷時研究。國家傳播學既是一種研究視角、研究范式，也是一種學術境界和學術氣象，是傳播學學術空間拓展的重要途徑之一。國家傳播學，既可以定位于特定的國家，同時也可以定位于區(qū)域格局乃至全球格局。

在既有的傳播學研究中，國家形象、國際傳播、全球傳播以及對外傳播，都是我國國家傳播的固有視閾。但是，這些研究更多地側重于傳播實務，或者說是一種形而下的政策對應性研究，較少把“國家”作為傳播主體，較少把國家傳播作為一種傳播現(xiàn)象加以專門的“中立性”客觀研究，多偏重于政黨、政府決策戰(zhàn)略的闡釋性、對接性，特別是“國際傳播”，多是立場先行，利益先導。傳播學往往被作為一種現(xiàn)實政策合理性的闡釋、闡發(fā)，承載了許多項目、職位、頭銜與貨幣轉換及換算的技巧。因此，我們倡導，國家傳播學的理論建構，需要拋卻實用性的功利動機，需要升華為一種學術思想的理論生產(chǎn)，把具有全民共識、認同的“國家”作為最高的研究對象。如此，才有可能促進既有研究的改造、整合與融合，才有可能脫胎換骨，涅槃升華。

在既有的國家傳播研究中，國家傳播制度、國家傳播政策，特別是國家傳播戰(zhàn)略是必不可少的內(nèi)容?！啊畱?zhàn)略傳播’是將受眾和利益攸關者的觀念及各個層面的決策、規(guī)劃和軍事行動進行整合的過程?！盵7]在發(fā)達國家中，這不僅是一種國家傳播的戰(zhàn)略，更是一種國家戰(zhàn)略。無論是“美伊戰(zhàn)爭”中的美國戰(zhàn)略傳播，還是二戰(zhàn)中日本國民總動員的“總體戰(zhàn)制”[6]3，以及希特勒《我的奮斗》和蘇聯(lián)時期的“宣傳”，都是以國家為傳播主體的，是以國家傳播理念和國家利益為根本宗旨的。因此，國家傳播學不僅要把“國家傳播戰(zhàn)略”納入研究視野，也要把“戰(zhàn)略傳播”置于重要的研究范疇。

國家傳播學的理論建構，還應把傳播制度、傳播理念、傳播政策納入進視閾，還應在共時和歷時研究基礎上，進行比較研究；要把執(zhí)政黨、政府、領袖，特別是國民傳播、媒體傳播作為國家傳播學理論建構的重要方面；但是，研究的高度和視野應升華，應擯棄功利博弈、立場表白、戰(zhàn)略宣誓，使理論創(chuàng)新研究回歸學術公器立場。顯然，國家傳播學的理論創(chuàng)新，不僅且不應只是針對中國來說的，而是對應各種具有國家性質的傳播現(xiàn)象。它既可以適用于中國的國家傳播，也可以適用于美國等國的國家傳播。因此，要想使國家傳播學的理論建構更具有真理性，就應囊括所有的國家傳播現(xiàn)象及其規(guī)律。

此外，國家傳播學研究，不應僅僅局限于一種思路，一種視野，一種角度，而是應從跨學科的多維度切入，可以從相鄰的多種學科背景進行。這不僅是國家傳播學研究的應有之義，也是學術研究的本源動機所在。因此，新聞學、傳播學可以作為國家傳播學研究的基本理論基礎和方法論，而修辭學、話語學、語言學、社會學、文學等等，也可以作為國家傳播學理論建構的供給側視角和方法論。這也正是我們試圖從國家修辭學、全球修辭學、國家話語學、全球話語學、語言學以及人類文明等多重視角闡釋國家傳播現(xiàn)象，揭示其內(nèi)在規(guī)律性的原初動因。

三、現(xiàn)實與虛擬：國家傳播學的實踐基礎

國家傳播學的提出和建構，并非一種理論先行者的感性思維，而是中國國家傳播實踐的必然升華，是中國實踐、中國道路乃至中國文化和中華文明的理論呈現(xiàn)。

國家傳播的范疇體系建設：從實踐到理論的集約化。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的范疇生產(chǎn)呈現(xiàn)出井噴態(tài)勢。一系列適合中國發(fā)展、創(chuàng)新的范疇體系逐漸呈現(xiàn)在世界面前，成為引領中國發(fā)展的關鍵詞，成為帶動全球前進的句法?？梢哉f，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是一個中國的范疇化過程，也是一種語篇建構過程?！耙粠б宦贰薄懊\共同體”“戰(zhàn)略合作伙伴”“全球治理”“生態(tài)文明”等，既塑造了中國道路，也重構了全球話語體系，既聚焦了全球目光，又成為了聯(lián)接世界的紐帶。這既是中國道路的思想集約化過程，也是一種全球化過程。中國的媒介文明之路，不斷向西方，向非洲、美洲、大洋洲等延伸，從物理空間到思想意識空間，從實體空間到虛擬空間。

經(jīng)濟、金融、外交、軍事：國家傳播的區(qū)域和全球布局。有人說，2014年是中國的全球化元年，一系列國家道路在中南海形成，在國家鳥巢問世，在“瀛臺漫步”中，在“APEC”的銀幕上，在澳洲、拉美的餐桌上，成為全球話題中心。2015年開初，亞洲區(qū)域話語體系的成型，歐美戰(zhàn)略體系的瓦解，成為中國道路、中國范式的全球塑型期。俄羅斯的紅場閱兵、世界各國領袖訪華，中國領導人的亞非、歐拉之行，閃耀著中國道路和范式的光彩。歐亞鐵路、南海燈塔、印度洋港口，正在成為中國全球布局的閃亮棋子。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話語的強力推進，正在迫使往昔的霸主退卻。

國家價值：戰(zhàn)略傳播的制度與體系建構。歷史與現(xiàn)實的雙重選擇，沒有給予中國的政治家、思想家充分的思考和醞釀時間，沒有讓中國前進的腳步停頓下來。中國的思想體系、中國的道路文明，在行進中，在磅礴的歷史大潮簇擁下，大踏步前行，以跨越式的步伐前進著，無法停歇。中國的話語體系，全球格局，在一片唱衰中國的聲音中塑型著，在往昔霸主的糾纏和恐嚇中建構著?，F(xiàn)實空間的拓展和固化，正在瓦解既有的秩序體系。區(qū)域話語體系正在成為全球格局的擴展版。這迫使中國道路的思想者們，開動思維機器，迅速建構世界范疇，跟上現(xiàn)實發(fā)展的步伐。

民間敘事：國家傳播的智慧來源。國家話語、國家敘事、國家傳播的民間化，正在成為一種國家時尚，成為全球時尚。2013年初，中國的領導人向歐洲拋出了一只“鞋子”，吸引了全球的目光。他們爭相一睹“鞋子”下面的中國道路足跡。在國內(nèi)，中國的領導者向國民甩出了一個顆“扣子”，理順著中華民族古典與現(xiàn)實的文明正裝系列?！爸袊鴫簟薄叭祟惷\共同體”“戰(zhàn)略合作伙伴”等，成為國家敘事和全球敘事的新鏈條。用中國式的民間敘事，代替了僵化的敘事體制，破解了能力危機和本領恐慌。中國不但起航了，而且成為了世界的領航者，成為了主導者。這是中國民間敘事的勝利，也是中國國家敘事、全球敘事的勝利。

除此之外，在實體傳播領域中，中國的國家傳播空間不斷拓展。首先是地理空間中的全球思維。中國自2013年提出“一帶一路”的國家方略以來，在陸地和海洋兩個層面進行全球布局。一方面是進行“歐亞非鐵路”網(wǎng)絡的建設；另一方面是通過亞丁灣護航，擴建航空母艦，南海造島，劃定東海航空識別區(qū)，在各個大洲建設港口等途徑，進行海洋領域的新絲綢之路建構。除了平面空間的布局之外，還有在垂直空間發(fā)展中的高遠布局。近年來，中國的登月計劃、空間實驗室計劃，大大加快了向外層空間的發(fā)展步伐。

在國內(nèi)傳播空間的建構中，也不斷創(chuàng)新范疇體系。在既有的關鍵詞基礎上，生發(fā)出一系列新概念，“中國夢”“國家治理”“供給側改革”“生態(tài)文明”“國家話語體系”等成為新的國家傳播戰(zhàn)略。一方面，以反腐帶動黨的廉政建設，從思想建黨拓展到制度建黨，出臺了一系列黨建規(guī)章；另一方面，以“中國夢”“治國理政”等新范疇統(tǒng)領思想空間建構。與此同時，使思想空間中的國家傳播向實體傳播中拓展。地下空間、地表空間、近地空間、宇宙空間的傳播全面開花，蛟龍?zhí)柹詈Ｌ綔y、高鐵、大飛機等項目均取得了巨大進展。

其次是拓展虛擬空間，實現(xiàn)全球思維。在國際政治、經(jīng)濟、金融、貿(mào)易、外交、語言、文化等領域，施展全球治理方略。建構了許多以中國為主要話語主體的區(qū)域和領域話語場，比如“亞投行”“金磚國家”“上合組織”以及“中歐論壇”“中非合作論壇”“東盟10+1”等等。在新興數(shù)字媒介領域，中國通過世界互聯(lián)網(wǎng)大會等途徑實現(xiàn)了管理話語的延伸。在語言文化領域，實施了孔子學院計劃、新漢學計劃等，推行中國語言文化的全球化戰(zhàn)略。在體育領域，通過2008年北京奧運會、2022年冬季奧運會等形式，拓展在競技體育領域中的話語權。

以上這些，無疑是中國國家傳播實踐的新選擇，是中國道路全球敘事的新思路。中國正在通過這些符號傳播、實體傳播等形式，復興歷史上曾經(jīng)的世界強國輝煌，力圖實現(xiàn)中國道路的全球化敘事，讓中國的故事傳遍世界。這些為國家傳播學理論的創(chuàng)新奠定了堅實基礎。

四、建構與整合：國家傳播學的發(fā)展趨勢

如前所述，國家傳播學是基于我國傳媒和國力發(fā)展的現(xiàn)實而提出的，是我國傳播學研究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chǎn)物。因此，它本身是一種視野，也是一種學術氣象，它意味著建構、整合乃至融合。在最近十年中，我們從修辭學、話語學、傳播學等多重角度進行了不間斷的探索。

多學科的整合與融合：從國家修辭學到國家傳播學，從國家話語學到全球話語學。我們對國家傳播做了跨學科的研討，這包括修辭學、話語學、傳播學、媒介文明等，特別是對國家修辭、國家修辭學乃至全球修辭和全球修辭學的關注，先后撰寫了這方面論文，并在相關學術期刊組織了專題與專欄，比如“國家修辭：實現(xiàn)國家話語轉型的新基石”[8]、“國家修辭，國家實力較量的另一‘戰(zhàn)場’”[9]、“論國家修辭學”[10]、“論公共修辭學的理論建設”[11]、“論修辭學研究的全球化趨勢”等，集中探討了國家修辭學和全球修辭學的融合與建構問題。同時，也探討了我國國家傳播范式——“從宣傳走向傳播，從傳播走向修辭”的轉型問題。[12]

此外，比較系統(tǒng)地探討了國家話語、國家話語能力、國家話語體系與全球話語體系的建構問題，如“論國家話語能力”[3]、“論國家話語體系建構”[13]、“論全球話語體系建構”“我國國家話語呈現(xiàn)新態(tài)勢新趨勢”[14]、“論國家價值傳播——視覺敘事范式”[15]、“論中國話語文明的歷史走向[16]、“蓬勃發(fā)展中的中國話語學”[17]等等。我們認為，中國正在由全球話語體系的建構者逐漸轉變?yōu)槿蛟捳Z體系的引領者。

學術共同體建設是國家傳播學理論建設的重要方面。作為一種學術氣象，國家傳播學是一種學術共同體，是不同學科背景、不同學術旨趣學者以“國家”為視點的學術共同體集合，是跨學科的重構。為了促進該領域的理論建構，我們先后召開了多次“國家話語學”“全球話語學”“語言傳播學”“媒介文明與媒介秩序”等方面的學術研討會，比如“首次國家傳播學研討會”[18]、“第二次國家傳播學研討會”“首屆國家傳播學高層論壇”①首屆國家傳播學高層論壇，由全球修辭學會和國家傳播學會主辦，2016年7月16日—18日在安徽師范大學召開。等。為推動該領域研究的正規(guī)化，我們組建了“國家傳播學會”，促進了該領域學術共同體的建設。

中國道路需要全球表達，中國故事需要世界敘事。分享中國的經(jīng)濟成就和文化創(chuàng)新，傾聽中國故事，這是一種世界選擇，需要理論支撐，需要國家傳播學的理論建構。國家傳播學的提出和建立，切合了中國當前媒介空間和媒體格局的發(fā)展態(tài)勢，它不僅有助于中國傳播學的理論體系完善，也有助于中國發(fā)展道路的全球化敘事。通過研討，學者們逐漸就國家傳播學的基本理論問題達成了共識。

除上述方面外，我們還加強了對國家傳播學的課程建設。2015年秋季學期，我們給北京大學的博士生、訪問學者等開設了“國家傳播學”的研究課程，撰寫了《國家傳播學：跨學科視角》的講義，并申請列入北京大學研究生教材系列。上述舉措，大大推動了該領域的學科理論的應用和學科隊伍建設以及課程設置。

綜上所述，國家傳播學，不僅是一種學術視角、學術視野，是一種學術境界和學術氣象，也是一種學術理論的建構、整合與融合。國內(nèi)媒介格局裂變，信息生產(chǎn)與消費的壟斷局面被打破，大一統(tǒng)的“傳媒帝國”已不復存在。媒介空間格局及其理論研究的“戰(zhàn)國時代”已開啟。知識生產(chǎn)與傳播的新范式正在形成。新的學術話語體系的整合、融合與重構是一種必然，理論研究需要新風氣，學術隊伍建設已進入換血時代。

此外，技術與資本的融合，迫使權力體系重構。黨政傳播失溫，資本媒體、公民媒體漸成主流。傳媒格局三分已經(jīng)常態(tài)化。國際媒體格局穩(wěn)定，中國的全球布局面臨國家價值對立、沖突與搏弈的挑戰(zhàn)。中國文化和文明的全球化傳播迫切需要盤點，需要清理庫存，需要施行空間轉移。政治與經(jīng)濟、軍事與文化、官方與民間、實在與虛擬、區(qū)域與全球等等對立空間范疇中的思維方式也亟待變革，亟待新興理論的誕生。

國家傳播、國家敘事，中國的全球媒體空間布局、建構，也需要新的理論支撐。上述情勢表明，國家傳播學的理論建構十分迫切。民間學術智慧亟待開發(fā)。國家傳播學理論研究應走在中國道路的全球敘事前面，為國家傳播的媒介實踐架橋鋪路。把“國家傳播”作為傳播主體，作為具有集體共識的一個范疇來研究，整合政黨宣傳、國民交際、國際交流等不同屬性的研究，突顯理論創(chuàng)新的勇氣，實現(xiàn)傳播學本體理論的革新，十分必要，也十分迫切。這既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也具有深遠的現(xiàn)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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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威爾伯·施拉姆.人類傳播史[M].游梓翔，吳韻儀，譯.臺北:遠流出版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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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校 邊之

H05

A

2095-0683（2017）01-0082-06

2016-11-22

陳汝東（1962-），男，山東利津人，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全球修辭學會會長、國家傳播學會會長，主要從事修辭學理論與應用、傳播學理論與應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