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瀑布·大地
——歐茨《大瀑布》的女性書寫

張生茂

(福建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福州 350118)

身體·瀑布·大地
——歐茨《大瀑布》的女性書寫

張生茂

(福建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福州 350118)

女性書寫倡導女性用性別書寫的方式言說身體、欲望與體驗，以消解羅格斯中心主義，呼吁新的女性話語出現(xiàn)，顛覆羅格斯和菲勒斯共謀的父權(quán)制二元體系，確立女性是生命、力量和能量之源。小說《大瀑布》中，歐茨以女性書寫的方式，用身體表達她獨特的欲望、體驗和思想。歐茨對女性身體和大地母親的非色情化描寫，顛覆了父權(quán)話語體系，用中性的言說方式呈現(xiàn)女性專屬的身體與性別表達以及女性主體性的建構(gòu)。小說啟示我們：女性書寫不是女性創(chuàng)造力的烏托邦想象，而是拓展了多元化文學表現(xiàn)的空間，能給讀者帶來新鮮的審美體驗。

《大瀑布》；女性書寫；凝視；身體；大地

一、引 言

“書寫”法文為écriture，英文為writing，它之成為歐美現(xiàn)當代思想的流行詞匯，得益于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 1930-2004)的創(chuàng)意，也有著德國思想家們的啟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也與書寫概念關(guān)聯(lián)甚密，他將過去線性考察書寫概念的意識置于場和力中進行。德里達在胡塞爾現(xiàn)象學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精神分析理論，對書寫概念有獨到的見解：“書寫意味著從在場主體的統(tǒng)治中逃逸出來，呼喚多元的真正他者的世界?！盵1]西方傳統(tǒng)認為，書寫是男性的，人類文明的歷史由男性來記載，歷史也就自然地成為“他”的故事(history)。隨著婦女運動的發(fā)展，女性意識到她們不同于男性的特有的生活、經(jīng)驗和欲望。她們需要跳出男性話語的桎梏，尋求不同于線性語言的“女性話語”來表達她們的世界。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埃萊娜·西蘇(Hélène Cixous,1937-)倡導“女性書寫”(écriture féminine)，呼吁女性言說身體和欲望。以西蘇為代表的歐陸女性主義理論家多從理論思辨層面對性別和語言做了諸多后結(jié)構(gòu)主義的闡發(fā)，拓展了女性主體、女性話語、女性書寫、女性的性等的本體論思考。而英美女性主義理論家更多從實踐層面，揭示“性別身份、性別角色和性別關(guān)系在文化中的再現(xiàn)機制及其背后蘊含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2]眾多英美女性作家身體力行，致力于“通過她們自己的活動，把女性寫進文本，寫進世界和歷史?！盵3]156美國作家喬伊斯·卡羅爾·歐茨(Joyce Carol Oates,1938-)便是其中之一。歐茨善寫暴力與性，她因此頗受詬病。勿論褒貶，性與暴力主題是人類審視身體敘事的一個有效視角。以身體為軸，圍繞身體與他者物體進行思考，是當下哲學和美學“身體轉(zhuǎn)向”思潮的標志性理論之一。歐茨在長篇小說《大瀑布》中，以獨特的視角，用身體表達經(jīng)驗和思想，以身體，尤其是女性的身體支撐其話語邏輯。

二、身體：凝視的反抗

女性書寫的主題是：書寫女性的身體。在西方的美學視域中，對身體的態(tài)度迥然各異。柏拉圖、奧古斯丁等對身體充滿質(zhì)疑和鄙視；尼采、?？碌葎t對身體關(guān)愛有加；在梅洛·龐蒂看來，“身體是我們與世界的關(guān)系表達；它總是坐落在空間和時間與他人的關(guān)系之中，構(gòu)成我們在世界中使用主體性的支點?！盵4]女人，和男人一樣，是她的身體(is her body)，但她的身體卻有別于她自己。女性的身體歷來被男性剝奪占有，她被鼓勵將自己的身體體驗為供男性消費的“馴服的身體(docile bodies)”[5]，從而父權(quán)制得以延續(xù)。女性的身體成為男性目光凝視、迷戀甚至肢解的對象，她們的身體只能用來愉悅男性，為男性傳宗接代。女性書寫就是要沖破男性語言牢籠的束縛，奪回屬于她們自己的身體，書寫特有的性欲經(jīng)驗和體會，重新返回作為卑賤低下的母性身份及其符號語言，借此對以父權(quán)命名的象征秩序和語言符號進行批判。

歐茨對女性身體的描寫與眾不同?！洞笃俨肌防餂]有對女性身體的香艷色情的描述。小說女主人公阿莉亞是個老處女，經(jīng)人撮合，嫁給同性戀傾向的牧師吉爾伯托·厄爾斯金，結(jié)婚才一天，丈夫跳入大瀑布自殺，阿莉亞成了的“大瀑布的寡婦新娘”。她的氣質(zhì)、她的執(zhí)著吸引了富有英俊的律師德克·波納比，他們很快墮入了愛河，結(jié)婚生子，幸福生活。好景不長，德克卷入一宗公益的訟案，被迫害而死。阿莉亞再度守寡，獨立撫養(yǎng)三個孩子。孩子們長大，漸覺父親死得蹊蹺，調(diào)查死因。時隔多年，德克終得平反，恢復(fù)名譽。阿莉亞相貌平平，無動人之處，沒有春風拂柳的雅姿，行動“像鸛鳥一樣笨拙。”[6]17她沒有許阿鏗托斯(Hyacinthus)的秀發(fā)，她那“紅色褪去的干枯頭發(fā)纖細稀少。”[6]17她沒有銷魂的睡姿，“她睡覺面帶驚愕的表情，嘴像魚嘴一樣張著，打著呼嚕，活像一只笨拙的水獺。”[6]32即便她沐浴在澡盆里，也沒有刺激挑逗的場面?！安灰矗瑳]必要看。她那病態(tài)青腫的身體。乳房像青梨一樣堅硬。乳房上繃緊的乳頭如同皮帽一般?！盵6]18身體敘事史上，女性身體歷來被情欲化、物神化。荷馬史詩里，讀者一眼便認出了女神那“修長潤滑的脖子，豐滿堅挺的乳房?！盵7]《舊約·雅歌》中女性的雙乳“好像在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對小鹿?！盵8]女性乳房在意大利詩人艾略斯托的眼里是“波浪般動蕩的兩只蘋果?！盵9]對女性身體，尤其是對女性乳房的執(zhí)迷貫穿文學史始終。以上對女性乳房的經(jīng)典描繪融合視覺、觸覺和味覺，盡顯動態(tài)之美，最大限度地刺激和滿足男性凝視者的欲望、情感和意志。歐茨筆下的女性沒有綿軟的玉體和高聳的酥胸，“青梨般的乳房”色香味俱無，“皮帽般的乳頭”毫無生命，當然無法滿足讀者尤其是男性讀者的窺淫欲和性幻想。凝視者的確被置于“偷窺者”(voyeur)的位置，然而女性身體一直都在抵抗被作為男性凝視的戀物化的身體對象，從而讓男性凝視者感到被欺騙，一種欲望得不到滿足的失落感。女性身體在此“挑戰(zhàn)了父權(quán)制凝視的占領(lǐng)性專利，對抗羅格斯中心主義。”[10]114這是對把主體客體化、把他者景觀化的凝視的抵抗和批判。歐茨獨特的女性書寫在視覺領(lǐng)域反抗男性對女性身體的凝視，顛覆凝視賴以運作的權(quán)利等級機制。反凝視策略解構(gòu)了羅格斯和菲勒斯共謀的父權(quán)制二元對立體系，建立了異乎尋常的女性話語，從而建構(gòu)了女性的主體性。

如果說歐茨借阿莉亞的身體敘事來反抗凝視還有隱晦反諷的意味，那么對阿莉亞婆婆克勞丁·波納比的描寫則矛頭直刺男性凝視的欲望機制和規(guī)訓權(quán)力。克勞丁年輕時風姿卓越、性感迷人，是她那個階層社交圈的女神。步入天命之年，韶華盡逝，人老珠黃，克勞丁困惑苦惱，性格大變，終日閉門不出，像“一只怪異的大蜘蛛，盤踞在夏洛特房間里她那張網(wǎng)上?！盵6]84最終，她不顧子女反對做了整容手術(shù)，卻落下了半邊臉僵死不能動彈的后遺癥，悲涼地度過余生。男性凝視對女性身體和意識有規(guī)訓作用，男性的審美標準成為女性美麗的風向標，女性自愿接受男性對她們的權(quán)利支配關(guān)系，內(nèi)化了父權(quán)制社會的價值取向和審美標準，自我管制、自我統(tǒng)治并自我遵從規(guī)范。為取悅男性，女性不惜摧殘自己的身體以滿足男性凝視和享受權(quán)利幻覺的欲望。克勞丁從交際花淪為隱遁者，成了子女眼中的“大蜘蛛”，女性的異化在此得到令人脊背發(fā)涼的呈現(xiàn)。

三、瀑布：身體的暴力

對于西蘇來說，水是最佳的陰性元素，像無數(shù)神話迷思一樣吸引著她。水“這神秘世界的封閉領(lǐng)地，蘊含母體子宮的慰藉力量，給人以安全感。”[10]95水這一古老元素，是人類創(chuàng)作和想象的原始意象?！叭魏卧家庀笾卸加腥祟惷\和人類精神的一塊碎片，都有著在人類祖先過往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的歡樂和悲哀的一點殘余?！盵3]241水意象是一種自然物象，通過人類長久的感悟，它已轉(zhuǎn)化為一種心理積淀，一種普遍的體驗。人類的精神和命運融于此間。水之意象的運用使人類的創(chuàng)造性想象得到了自由呈現(xiàn)。水一直流淌在地表里，不斷侵蝕著磚瓦，漫過邊界，勾起人們對邊界的關(guān)注。女性關(guān)于水的經(jīng)歷和感受與男性對水的描繪存在差異?！洞笃俨肌分械哪行越巧退兄瘎⌒缘穆?lián)系。歐茨的水世界(尼亞加拉大瀑布、尼亞加拉河)并非剛?cè)岵?，有母性情懷，而是充滿魔力和陽剛之美：“這是山羊島最危險的一角。水流在這變得激蕩澎湃。噩夢般的喧囂混亂。馬蹄瀑布寬闊無比，擺幅達半英里，以每秒三千噸的流量涌向峽谷?？諝鉃橹叵鸷常蟮匾仓澙鯎u晃。”[6]4在歐茨眼里，尼亞加拉大瀑布是有生命的，只有用獻祭者的身體才能將它安撫平息；尼亞加拉河是一條“饑餓之河”[6]11，永不滿足，其源頭不為人知，神秘莫測。

小說的男主人公德克·波納比的爺爺雷金納德·波納比是個瘋狂的走鋼絲者，欲橫跨尼亞加拉大峽谷，征服大瀑布，卻不幸葬身瀑布，死無全尸。雷金納德犧牲自己的肉身成為大瀑布的獻祭者。雷金納德“殘缺不全的”身體不是傳統(tǒng)敘事所構(gòu)想的二元對立的機械式身體，是充滿征服欲望的身體?！坝眢w是感官的、性欲的，具有窺視欲和認知欲，它旨在認識或占有某物，以此確認身份獲得存在意義?！盵11]小說對雷金納德的瘋狂行為著墨不多，但給讀者傳遞著這樣的信息：人類對自然應(yīng)懷敬畏感恩之心。雷金納德的生命獻祭將欲望身體改寫為一種存在閾限，它能夠打破自然與文化、客體與主體之間的對立關(guān)系。殘缺的身體成為有意味的、被指向的能指。身體符號化，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與敘事進程，為德克·波納比的悲劇命運和生命獻祭埋下伏筆。

人類是有生命的、身體性的現(xiàn)世存在，肉身是人類認識世界、與世界交流的基礎(chǔ)?！吧眢w處境凝聚著我們與世界的關(guān)系，通過身體處境，讀者可詮釋文本的涵義?！盵11]因而死亡、身體以及暴力成為文學永恒的主題?！洞笃俨肌分?，阿莉亞的第一任丈夫吉爾伯特自殺場面的描寫以及對其遺體的鋪陳，極大挑戰(zhàn)了讀者閱讀忍受力的極限。“他的脊骨咔嚓一聲折斷了，像風干的火雞被歡笑雀躍的孩童擰斷了胸叉骨一樣?！盵6]34七天后，尸體找到，面目全非?！袄w瘦的身體脹得像個大氣球，一絲不掛，沒有頭發(fā)，四肢的指甲都已脫落。烏黑腫脹的舌頭從怪笑的嘴巴里伸出來，垂在下巴上。雙眼大張，眼睛變成乳白色，虹膜也不見了。生殖器也浮腫著，像腫脹的李子。皮膚表層已剝落，露出暗紅色的真皮層和脹裂的毛細血管。”[6]72

對身體暴力超然的、客觀的描述并不意味著歐茨是個冷漠的旁觀者。身體暴力的細致描摹還原了具體的社會歷史內(nèi)容和社會道德價值，表明了歐茨對身體處境、信仰、性和死亡的關(guān)注和思考。厄爾斯金因為他的宗教信仰和同性取向，背負了沉重的十字架，絕望自殺。歐茨試圖驗證阿莉亞生命中的那些男性角色現(xiàn)世存在的合理性，然而他們作為生命個體，都無法擺脫自然的敵人——宗教、政治和科學機構(gòu)。厄爾斯金知識淵博，年輕有為，是個考古愛好者，對他發(fā)現(xiàn)的史前器物充滿敬畏，對過去文化與自然、文化與現(xiàn)代民族的關(guān)系充滿好奇，是完美的人文主義者，但無法逃脫死亡的宿命。德克·波納比為謀正義，甘當環(huán)保衛(wèi)士，卷入一樁注定失敗的訟案，被人追殺，葬身瀑布，死不見尸。身體遭受的暴力表明：身體是在對占有強大統(tǒng)治地位的父權(quán)社會中物質(zhì)化產(chǎn)物的反擊，身體和土地合為一體，任何傳統(tǒng)的形而上學都無法超越它們。水意象——大瀑布與身體的衍生、延續(xù)、困惑以及死亡緊密相連，蘊涵了歐茨對人類歷史發(fā)展和個體生命存在以及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沉思與探索。

四、大地：蓋亞(Gaia)的假說

西方現(xiàn)代世界的新世紀在啟蒙之前有兩個重要的起源：其一是攻城掠地，即一四九二年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以及此后對它的殖民和掠奪；其二便是人類運用科技力量對自然的干預(yù)。殖民掠奪史隨著現(xiàn)當代民族國家的建立和興起，宣告“歷史的終結(jié)”，而科技力量對自然的干預(yù)還在繼續(xù)?？茖W祛除了自然的魔咒，破除了它的神奇奧秘，所有尊崇大地母親——蓋亞以及生命的禁忌都遭受到消除的厄運。如笛卡爾與培根用男性施暴的詞匯所描述的那樣，科技文明將“自然母親及其諸女”帶給人類，人類要成為“主人和擁有者”，必須是個“大男人?！盵12]人類最終如愿，成為世界的主宰。現(xiàn)代世界的開始便意味著“自然的終結(jié)”，地母蓋亞的傳說不復(fù)存在。世界因為科學的突破以及技術(shù)對自然的宰制突飛猛進，高奏凱歌，同時人類自掘墳?zāi)?，深陷生態(tài)危機。與許多有責任的人文主義者一樣，歐茨對此深表憂慮。

《大瀑布》的故事發(fā)生在蕾切爾·卡遜(Rachel Carson,1907-1964)的《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 1962)發(fā)表的那個時代。阿莉亞的次子羅約爾出生的那個歷史時期，“整個宇宙都在擴張。向無限擴張?！盵6]139尼亞加拉地區(qū)“擁有全美最棒最集中的化學公司?！盵6]139阿莉亞不關(guān)心“當?shù)卣巍?，但她不能超然物外，眼見著“郊區(qū)的空地、林地還有耕地都被挖的挖、填的填，全部建成工業(yè)區(qū)。從前熟悉的景象變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就像玩積木時的地震一樣?！盵6]140她對此無比震驚和憤慨，而丈夫德克·波納比對此沾沾自喜，自豪地告訴兒子：“你看到的是進步?！盵6]140大地，古希臘人尊為地母蓋亞，后人稱為地球母親(Mother Nature)，一直被認為是“世界魂”，為人類所頂禮膜拜。如今，科技和理性解除了地母的神秘，她被驅(qū)出神殿，淪為人類宰制的對象。男權(quán)社會體系應(yīng)對宰制欲膨脹的結(jié)果負全部責任。歐茨借口阿莉亞質(zhì)問：“一代人取代另一代人生活在這大地上，變成尸骨，化為塵土，再被遺忘得干干凈凈。如果人類丟失了大地，那允諾的天堂還有什么意義呢？”[6]125質(zhì)疑男性對女性身體和大地母親支配和占有的合理性，解構(gòu)人類中心主義(anthropocentrism)，廢除壓迫制度，維系一切生命的生物多樣性和文化多樣性，唯此，才能終止“自然的終結(jié)”，讓人類永續(xù)生存。在歐茨看來，大地有權(quán)安息，她用女性書寫提醒世人：藐視大地及其生活世界的再生權(quán)，強迫大地違背自然的律則不斷生產(chǎn)，大地被侵蝕破壞殆盡，災(zāi)難無可避免，必將危及后代。

女性書寫提倡用母親的白色乳汁書寫，從母親的饋贈吸取靈感。大地與女性有共同的母性品質(zhì)：滋養(yǎng)萬物生命！所以應(yīng)寫抗拒自然與人類分離，把人類個體同整個人類的歷史結(jié)合起來。蓋亞地母的隱喻表明，大地具備的饋贈與養(yǎng)育能力會在一代又一代人身上得到繼承。人類生存、歷史延續(xù)，只有通過思想和行為的革命才能達到此目標，即改變父權(quán)政治和文化結(jié)構(gòu)。德克·波納比便是“思想和行為革命”的踐行者。德克，成功的律師，家境殷實，是模式化形象下男性開拓者的典范：具有破壞性，漠視生態(tài)，獨斷專行，決心掌控土地和居民。尼亞加拉地區(qū)的工業(yè)化在他眼里是“進步”?！皧W謝克案”改變了德克的生命軌跡，也改變了阿莉亞家庭的命運。為了“環(huán)境正義”和“生態(tài)良心”[13]，德克背棄了他的階層、朋友和家人，與權(quán)力文化機構(gòu)——“一個由化學公司的金錢、政治、司法腐敗以及人們早年的生態(tài)無知結(jié)成的邪惡聯(lián)盟”[6]379做殊死搏斗，最終被害致死，蒙冤十六年后才得以平反昭雪。

奧謝克訟案警示我們：確立生態(tài)倫理，解決生態(tài)危機，人類需付出代價，德克的生命獻祭足以說明這一點。蓋亞的假說并非要把地球神秘化，而是讓人類把大地理解成回饋的體系，它為生命創(chuàng)造了條件。蓋亞假說使人類中心主義走到了近乎土崩瓦解的地步，讓地球上所有生命能夠按照民主的原則運作。人類勿以“民族”或“種族”自居，而應(yīng)把自己當成地球上的受造(the created)，與其他生物建立正常的關(guān)系，以地球上眾生物中的一種自居，唯此，人類才能通過共生以及和地球整體組織達成和諧一致而繼續(xù)生存。

五、結(jié) 語

女性書寫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風靡一時，然而其對父權(quán)政治和文化的批判和顛覆亦有性別本質(zhì)主義之嫌。它一方面主張女性言說的特殊性，一方面無法逃避性別差異的思維定式，從而強化了父權(quán)文化關(guān)于性別的二元對立關(guān)系，遭受頗多詬病，被認為是女性創(chuàng)造的烏托邦想象。雖有微詞，但不爭的事實是，女性書寫帶來書寫范式的改變，它賜予書寫者以能量。時光流逝，世事變遷，女性書寫者不再是脆弱的那喀索斯(Narcissus)，也非痛苦的理想主義者。女性的生命體驗與欲望表達拓展了文學表現(xiàn)的空間，給讀者帶來不同的審美體驗。正如地球生態(tài)的多樣性一樣，人類書寫也應(yīng)有它的“復(fù)調(diào)性”[3]20，尊重他人的主體性，保證人類交流的多聲部性，倡導平等的對位對話和共生共存，如此，自然和社會生態(tài)勢必更加絢麗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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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劉巖. 女性書寫[J]. 外國文學，2012(6):8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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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蔣濤涌)

The Body, the Falls and the Earth: Feminine Writing inTheFallsby Joyce Carol Oates

ZHANG Shengmao

(School of Humanities, Fuj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Fuzhou 350118, China)

Feminine writing aims at encouraging women to express their bodies, desires and experiences in a feminine way as the effort to undo the logocentric ideology, to proclaim woman as the source of life, power and energy and to hail the advent of a new, feminine language which subverts those patriarchal binary schemes where logocentrism colludes with phallocentrism. Joyce Carol Oates voices her own desires of body, her experiences and her thoughts in a unique, feminine way inTheFalls. Her non-erotic description of the bodies of women and the Mother Nature can be summed up to deconstruct patriarchal binary discourse, neutralize the expression of body and gender and construct the subjectivity of women. The novel inspires us with the fact that feminine writing is not the Utopian dream of women's creation, but aims at expanding the diverse representation of literature, giving rise to newly aesthetic experiences to readers.

TheFalls; feminine writing; gaze; body; earth

2016-09-26

張生茂(1973-)，男，福建三明人，講師，碩士。

I106.4

A

1008-3634(2017)02-007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