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

王祥夫

黃小春去機(jī)場接馬麗，行李可真是多，后備廂放不下，黃小春只好把東西都放在了后座。黃小春對馬麗說：“我實在是有點(diǎn)忍不住了。”

馬麗明白黃小春的意思，馬麗對黃小春說：“很快就到家，很快就到家?！瘪R麗在非洲已經(jīng)待了快一年了，她還要在那邊再待上兩年才行，三年里，她可以給家里掙不少錢，這次回來算是休假。

黃小春一邊往車上放行李一邊又說：“我真是有點(diǎn)忍不住了?！?/p>

黃小春把車開動了，車一下子就快了起來。

馬麗說：“別開這么快?！?/p>

黃小春說：“要不我把車開到樹林里去，我實在是等不及了?！钡S小春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后座上放滿了東西。

“到家再說吧，馬上就到了。”馬麗說。

黃小春說：“恐怕沒時間了?！?/p>

馬麗說：“你這話什么意思？”

黃小春說：“祖根說好了要給你接風(fēng)，都準(zhǔn)備好了。”

黃小春已經(jīng)把時間算好了，從機(jī)場往家里走要走一個多小時，到了祖根家，差不多正好是六點(diǎn)半，所以就不能先回家了。“要先去祖根那里，因為那邊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秉S小春又說了一句。

馬麗把黃小春的手從自己大腿上拿開，那只手正在往里滑?！昂煤脙洪_車，”馬麗又說，“我們能不能明天再去？”

黃小春說：“這樣不好吧，祖根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還有德國黑啤酒?！?/p>

這時候馬麗看到了路邊那只被車壓死的貓，就躺在路邊，已經(jīng)扁了，或者都已經(jīng)快要風(fēng)干了，馬麗說：“看那只可憐的貓。”

黃小春來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了，說：“我知道，要多癟有多癟?！?/p>

黃小春和馬麗一共養(yǎng)了三只貓，所以黃小春在馬麗不在家的時候一般很少出門，黃小春發(fā)誓說下輩子再也不養(yǎng)任何寵物了，寵物就是根繩子，能把人拴得死死的，什么也別想做。

黃小春在進(jìn)祖根家門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馬麗手里拿的那件被報紙包著的禮物，那是件挺大的烏木木雕，有一尺多高，是馬麗從非洲那邊特意給祖根帶回來的。她每次從那邊回來都會帶些禮物，都是木雕什么的，一件一件都會包好，哪一件送給誰哪一件送給誰她都會認(rèn)真做好記號，然后再用報紙包好。她這次要送給祖根的是個人體，有很大的兩個奶子，但兩腿之間又有一根很大的那東西，垂著，也有朝上挺起的，但馬麗還是選了下垂的。“挺好的。”黃小春已經(jīng)看過了，他認(rèn)為把這件木雕送祖根很好。祖根是個藝術(shù)家，基本上只畫油畫，但有時候也會搞搞版畫，因為祖根的父親是個版畫家。搞版畫的時候祖根總是說一個油畫家不搞搞版畫是畫不好油畫的。畫油畫的時候祖根又會說搞油畫的人不搞搞版畫是畫不好油畫的。祖根還說真正的藝術(shù)家一生下來就八十歲，但死的時候也許還不到十八歲，藝術(shù)家都這樣。

“他會高興死?！秉S小春說。

門開了，祖根的愛人小青沖上來抱了一下馬麗。

黃小春換鞋的時候，祖根手里拿著個鏟子從廚房那邊過來了。

祖根的臉紅彤彤的，不知怎么回事，怎么會那么紅？黃小春看著祖根，不明白祖根的臉怎么會那么紅?！岸紲?zhǔn)備好了?！弊娓f，把鏟子遞給身邊的小青，把馬麗的木雕接過來，報紙打開時，祖根“啊”了一聲，就好像他從來沒有看到過木雕?！罢娲碳?。”祖根說，又把木雕遞給小青，小青也說了聲，“真刺激?！比缓笥职涯镜襁f給了祖根，祖根就把它放在一進(jìn)門的架子上，這樣一來，不管是誰從外面進(jìn)來第一眼就能看到這個既長著一雙大乳又有一根那東西的木雕。

“真夠刺激是不是？”祖根對黃小春說。

“我覺得你會喜歡它?！秉S小春說。

祖根抱了一下馬麗，然后問黃小春是不是現(xiàn)在就開飯。

“菜早就準(zhǔn)備好了。”小青說。

“沒帶回點(diǎn)象牙？”祖根問馬麗。

“我們今晚可是要早點(diǎn)回?！秉S小春在一旁說。

“要是我就扛根象牙回來?！弊娓岩巫永艘幌拢掷幌?。

馬麗說過機(jī)場安檢的時候“帶一點(diǎn)都不行”。

“我們是從機(jī)場直接來的，連家都沒回?！秉S小春把這話又說了一遍。

“急了？”祖根笑著說，笑得很曖昧。

黃小春懂得祖根的這種笑，也就跟著笑起來。

祖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說自己剛剛洗了澡，“早上跑步出了一身汗?！?/p>

“所以這時候洗澡?！秉S小春說。

祖根又回過頭看看那木雕：“真夠刺激的?！?/p>

馬麗已經(jīng)坐在了餐桌邊，她嗅了嗅：“好長時間沒吃魚了?！?/p>

“青魚。”祖根說，“保你新鮮。”

小青倒了兩杯德國黑啤酒過來，他們就喝開了。小青又把熱菜從廚房端了過來，涼菜早就在桌子上擺好了。馬麗也跟著去了一趟廚房，她幫著把一大盤紅燒肉端了過來。“好香，”馬麗說。他們就正式開始了。他們一開始都喝啤酒，黃小春看著馬麗笑了一下，指指嘴，馬麗馬上明白了，是嘴唇上的啤酒沫子，她抹了一下。黃小春又伸過手去幫她擦了一下。

“喝啤酒都這樣?！弊娓f。

馬麗說她很愛吃啤酒的沫子。

“這啤酒挺好。”小青說。

“小春你喝啤酒別那么快?！瘪R麗說。

“不能太慢，因為這是啤酒。”黃小春說。

“這溫度正好?！弊娓f要不要加點(diǎn)冰塊兒。

“我要來點(diǎn)?！秉S小春說喝啤酒吃紅燒肉是中國的吃法。

“在德國還不是啤酒加咸豬手。”祖根一邊說一邊去了一下廚房，說，“豬手上有時候會有許多毛，上次在德國就碰到帶毛的豬手，都快吃完了，真惡心，問題是快要吃完了才看到毛，想吐都吐不出來?！?/p>

馬麗這時候把餐桌上的一本影集拉了過來，那本影集可真夠大，馬麗想看看影集，她去非洲的時間可真是太長了，她一回來就什么都想看看。小青說她剛才往影集里放照片來著，小青也就隨著馬麗看影集。她們總是愛看影集，吃飯的時候也不例外，她們一邊吃一邊看，馬麗忽然小聲叫了一聲。

“看到什么了？”黃小春朝馬麗那邊看了一下。

馬麗就把影集推給黃小春，里邊那張照片是在黃小春家拍的，黃小春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自己家的客廳，那張餐桌，餐桌上那個玻璃盤，還有那個鴿子銅煙缸，還有那個銅餐鈴。但黃小春不知道馬麗讓自己看照片上的什么?！澳阍倏??！瘪R麗說，黃小春看看馬麗，還是不知道馬麗要讓自己看照片上的什么。“你再看?！瘪R麗又說?！澳憧纯瓷线呥€有什么？”馬麗說，黃小春又喝了一口啤酒，加了冰的啤酒很爽?！安恢馈！秉S小春說，他還真是不知道馬麗要讓自己看照片上的什么，照片上的四個人就是他和馬麗還有祖根和小青。但黃小春忽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興奮起來，他對馬麗說：“你這次回來我有大禮物給你?！瘪R麗馬上抬起頭，說：“什么大禮物？”黃小春說：“大禮物就是很大的禮物?！瘪R麗說：“你總是這樣，你說是什么禮物？”黃小春說：“你回家就知道了，會給你一個驚喜?！?/p>

“你總是這樣?！瘪R麗說，“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p>

“你回家就知道了，我想讓你驚喜?！秉S小春說。

“到底是什么東西？”馬麗看著黃小春。

“在非洲想洗個澡可是太難了，這我知道。”黃小春把一塊兒紅燒肉放到自己的盤子里，然后再放到嘴里，嚼起來。

“你告訴我是什么禮物？”馬麗又問，這讓她很興奮。

“現(xiàn)在不說?！秉S小春說。

“我要你說?！瘪R麗說，

“說了就沒驚喜了。”黃小春不說。

“我猜猜行不行？”馬麗說。

“你猜不著。”黃小春說神仙也猜不著。

“我有那么笨？”馬麗說。

“這不是笨不笨的問題?！秉S小春說。

“我起碼比你聰明，你看著照片都不知道我要你看什么?！瘪R麗說。

“這倒是，我再來一杯。”黃小春把杯子朝祖根那邊推過去，又說這個紅燒肉可真不錯，是世界上最好的紅燒肉，趁祖根往杯子里倒啤酒的時候，黃小春又往自己的盤子里放了一塊紅燒肉，然后再放到嘴里，黃小春很愛吃紅燒肉。祖根把酒遞過來，又把冰塊兒遞過來，說：“為了我的紅燒肉，來?！秉S小春把杯子端起來和祖根碰了一下，眼睛卻還看著馬麗的手指。馬麗的手指還在照片上移動，黃小春知道馬麗還在讓自己找照片上的東西，后來馬麗的手指停了下來，黃小春湊過去，馬上就知道馬麗要讓自己看什么了。黃小春叫了一聲，是那個鑲在鏡框里的普通飲料瓶子，掛在他們家的客廳里，一個很奇怪的東西，起碼許多人都這么認(rèn)為。

“是這個，我都差點(diǎn)忘了?！秉S小春說。

“看什么？”祖根也湊過來。

“這個?！秉S小春伸出手指。

“好啊，早就說過它真是有創(chuàng)意?！弊娓傈S小春和馬麗在看什么了，那次他去黃小春那里，還是黃小春剛剛結(jié)婚的時候，房子重新裝修過，一切都是新的，祖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鑲在框子里的飲料瓶子。

“沒人這么做，也許杜尚會，所以你很牛?！弊娓?dāng)時還對黃小春說：“精致的框子里裝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飲料瓶子?！?/p>

“好嗎？”黃小春說。

“你天生就是藝術(shù)家，當(dāng)然好。”祖根說。

“其實你不清楚我為什么要把瓶子放在鏡框里?！秉S小春對祖根說。

“是不清楚。”祖根說，雖然這事他早就聽馬麗說了，但他還是不清楚，那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飲料瓶子，只不過是馬麗多年前喝過的一個飲料瓶子。祖根知道那次是黃小春和馬麗第一次見面，黃小春給馬麗買了一瓶飲料，馬麗從機(jī)場一路喝到黃小春的家里。后來馬麗就把那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飲料瓶子放在了黃小春樓上床邊的那把椅子上了，這你就會明白了吧，那天他們接下來都做了些什么？情人們該做的他們都做了，到了后來，床響得可真是太厲害了，床響得厲害的時候也就是事情快結(jié)束的時候。黃小春喜歡在床頭放把椅子，椅背上可以搭衣服，椅子上可以放放書和茶杯什么的，后來，到了后來的后來，馬麗用過的空飲料瓶就一直放在床頭的椅子上，一直就那么放著，直到馬麗嫁給黃小春，也沒人去動它一下，哪怕是挪動一點(diǎn)點(diǎn)地方。黃小春不讓人們動那個飲料瓶子，直到后來它被放在了鏡框子里掛在墻上。

“這是個紀(jì)念。”黃小春對祖根說。

“誰也不會相信一個空瓶子在椅子上放了那么長時間，想想也不容易?！弊娓f，“打掃家怎么辦？”黃小春說：“告訴清潔工不許動?！弊娓f：“那不過是個飲料瓶子?！秉S小春就不再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但黃小春還是說了：“那是馬麗用過的瓶子?！弊娓f：“那也不過是個瓶子。”黃小春又說不上話來了。這話馬麗也問了他很多次，每次問馬麗都很激動，馬麗說：“黃小春你再說一句，你再說一句，你為什么讓它在那里一放就是那么長時間，那不過是個普通的飲料瓶子?！?/p>

“那是你用過的瓶子?！秉S小春說。

“黃小春，黃小春，你再說一遍。”馬麗坐過來了，她激動了起來。

“那是你用過的瓶子。”黃小春又說。

馬麗坐在黃小春的腿上了。

“那是你用過的瓶子嘛。”黃小春又說。

馬麗抱住黃小春的脖子了。

黃小春覺得自己有動靜了。

“你再說一遍。”馬麗說。

“我說了好多遍了?！秉S小春說。

“你就再說一遍。”馬麗說。

“好，那是你用過的瓶子?！秉S小春說。

他們滾到床上了，他們都覺得自己不行了，他們必須要做什么，否則他們都不行了，“馬麗、馬麗、馬麗?！薄包S小春、黃小春、黃小春。”

這件事，其實許多人都知道了，當(dāng)然包括祖根和小青，但小青還是想再聽聽馬麗說這件事。“你就再給我們講講?！毙∏嗾f，“那個鑲在鏡框里的飲料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馬麗對小青和祖根說，用手指又輕輕點(diǎn)了一下那張照片，說別看它只是一個普通瓶子但它可真是一件少見的工藝品，說當(dāng)時把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飲料瓶拿去裝框子，人們還以為黃小春的神經(jīng)出了問題?！澳銇韽念^說說?！瘪R麗對黃小春說。

“從頭說就從頭說。”黃小春說都五年了吧，那是我第一次見馬麗，黃小春回過頭對祖根說其實我和馬麗的關(guān)系再簡單不過了，我們先是在網(wǎng)上聊，聊得挺投機(jī)的，然后就約好見面，那天我給馬麗買了一瓶純凈水，黃小春用手指指了一下相片上掛在墻上的那個框子，如果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那是張畫，誰也不會想那是一個裝在鏡框子里的普普通通的飲料瓶。黃小春說，那天馬麗就一直喝這瓶水，一會兒喝一點(diǎn)，一會兒喝一點(diǎn)，然后就去了我家，那天馬麗上邊穿了件牛仔服，很短的那種，下邊是條牛仔褲，一點(diǎn)兒都不像是醫(yī)生。

“小春說得對，我那會兒像還沒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瘪R麗說。

“往下說，去了家，然后怎么了。”祖根咧著大嘴笑了起來，他看一眼小青。

“然后怎么了？然后怎么了？然后怎么了？”黃小春也跟著笑了起來，“你當(dāng)然知道然后怎么了，那還用說?！秉S小春笑著看了一眼馬麗。

“往下說往下說?！弊娓f后來怎么樣了，“我們想知道?！?/p>

“還是你說說非洲的事吧。”黃小春對馬麗說，“說說那邊洗澡的事?！?/p>

“說吧說吧。”祖根對馬麗說，就說說在非洲洗澡的事，他又和黃小春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喝完這一口，他又往杯里放了兩塊冰塊兒?！奥犝f那邊的人一輩子都不洗澡，因為他們沒有水，他們喝的水都是泥湯?！?/p>

“一個月吧，”馬麗說，“一個月也許才能洗一次澡，問題是那邊真沒水?！?/p>

黃小春的臉突然亮了一下，他靠近了馬麗，小聲說，其實黃小春不必小聲，他的話屋里的人都聽得到，“所以我要送你個大禮物?！?/p>

馬麗說：“你又來了，你說是什么大禮物，有多大？”

“你真忘了你想要什么了？”黃小春說。

“我想要什么？”馬麗看著黃小春。

“上次回來，你說過什么？你想不起來了吧？”黃小春興奮起來了。

馬麗看著黃小春，她真想不起來了。

“你一回家就會明白了?！秉S小春說。

馬麗想讓自己想起來，但她真想不起來了。

“說真的，非洲人真的很少洗澡，他們用泥洗?！瘪R麗說。

小青還沒聽過用泥洗澡的事，“怎么回事？”她問馬麗怎么用泥洗。

馬麗說她也只是聽說，沒見過。

喝完啤酒，小青又把切好的西瓜端了上來，但黃小春和祖根的肚子里都是啤酒，他們喝得實在是太多了，實在是什么也吃不下了，馬麗也一樣，她也吃得太飽了，都快要彎不下腰了?！拔覐膩矶紱]這么飽過，做得太好吃了。”馬麗對小青說，然后他們就告別了，往外走的時候黃小春又看了一眼那木雕，上邊是兩個乳房，下邊是一個很大的那東西?！胺侵奕苏娓蚁??！秉S小春說?！斑@才是藝術(shù)?！弊娓f，還用手摸了一下，“這東西我太喜歡了。”

黃小春和馬麗從祖根家出來的時候馬麗忽然又問了一聲黃小春：“告訴我，什么大禮物？”黃小春說馬上就到家了，到家你就知道了。黃小春側(cè)過臉，在馬麗的身上聞了一下，他想沙漠就應(yīng)該是這種味道，但黃小春又說不出馬麗身上是一種什么味道。

“說實話，我從來都沒跟你要過禮物。”馬麗說。

“難道非要你開口要嗎？”黃小春說。

“你說過，但你忘了，這回是個大的?！秉S小春又說。

馬麗覺得自己是不是被時差搞糊涂了，她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們就那么一直在浴缸里泡著洗著，已經(jīng)快半夜了，他們誰都不愿意從浴缸里出來，這是個巨大的雙人浴缸，兩個人既可以交叉躺在里邊，又可以面對面躺在里邊，浴缸是那種淡黃色的，是馬麗最喜歡的顏色。這個浴缸是馬麗在非洲的時候黃小春找人安裝的，是特大號的那種，既可以洗淋浴又可以泡澡，而且是兩個人可以同時泡。這是馬麗一直想要的，她都想了好久了。馬麗此刻不停地說：“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你弄了這么好一個浴缸，我說過的話我真的都給忘了?！瘪R麗和黃小春說話的期間，電話響了一下，黃小春光著身子跳出浴缸去接了，是祖根打來的，祖根問他們回到家沒？過了一會兒，電話又響了，還是祖根，祖根也是喝多了，舌頭有點(diǎn)打卷兒，祖根在電話里笑著說：“那個那個那個做了沒？”黃小春說：“也許也許也許也許做。”然后就把電話給放下了，黃小春又回到了浴缸里，可過不一會兒電話又響了，黃小春說別去接，肯定是祖根的，祖根醉了，舌頭都伸不直了。但電話一直在響，一直在響，馬麗說不接不好吧，人喝多了都這樣。黃小春說要接你去接。馬麗便去接電話，這次電話是小青打過來的，小青說你們怎么沒開車？你們的車還在我們院子里停著，你們是怎么回去的？是不是走回去的？好家伙，按說你們沒有喝多。馬麗說不會吧？怎么會？馬麗說我們怎么會沒開車？我們是怎么回來的？馬麗放下電話又回到了浴缸里，黃小春這時都快要睡著了，閉著眼，其實他只是想閉一會兒眼。馬麗說我們是喝得太多了，我們居然沒開車，我們是怎么回來的？一直走回來的？黃小春睜開眼，說咱們擦干身子睡吧，咱們也該睡了。馬麗卻沒有睡意，馬麗要黃小春再說說，說說浴缸的事，說說他為什么一直沒使用這個浴缸的事，既然安裝好了這個浴缸卻一直沒使用它，為什么？

“你再說說，為什么？”馬麗說。

“還說什么？”黃小春說，“我都說了?！?/p>

“這個浴缸真是一年前就安好了嗎？”馬麗說。

“那還有假?！秉S小春說一個人最好的品質(zhì)就是不說假話。

“你再說，你安裝好它為什么一直都沒有用？”馬麗覺得自己又激動了起來。

“我跟你說。”黃小春說，“我說過第一次使用這個浴缸一定是要和你在一起。”

“所以在此之前你洗澡就一直去外邊洗？”馬麗說。

“對。”黃小春說，“我把第一次給你留著?！?/p>

“天那么熱你都不在這個浴缸里沖沖？”馬麗說。

“對，給你留著，讓你用第一回?！秉S小春說。

“為什么？”馬麗說。

“因為這是我送給你的大禮物?！秉S小春說。

“黃小春！”馬麗叫了一聲。

“這是我送給你的大禮物。”黃小春又說。

“黃小春！”馬麗又叫了一聲。

這時候電話又響了，肯定是祖根的電話。

但黃小春和馬麗誰都沒去管電話的事，就讓它那么響著，響著。

浴缸里的不少水給弄到了地板上，浴缸里的水這時像是開了鍋，沸騰起來，水花四濺。沸騰起來，水花四濺。

責(zé)任編輯 王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