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會濤
摘要:蘇軾在文道關系上,是韓愈、歐陽修等先賢的忠實繼承者,主張文道并重,將“有道有藝”、“文以盡意”、“文以述志”作為其文道觀的基本內(nèi)容。蘇軾重視散文的思想內(nèi)容及社會作用,“有為而作”、“體用為本”是蘇軾對文章本末問題的基本看法。蘇軾認為文章自身的表現(xiàn)功能便是人類精神活動的一種高級形態(tài),文章的藝術具有獨立的價值。
關鍵詞:蘇軾;散文理論;繼承性
蘇軾的散文理論遠承孟子、莊子、賈誼、陸贄,近承韓愈、柳宗元、蘇洵、歐陽修。在散文理論方面,蘇軾可謂是轉益多師,兼收并蓄。蘇軾對前賢理論并不迷信盲從,既有繼承也有取舍,算得上是用他山之石,借以攻玉。當然蘇軾散文理論的繼承得益于得天獨厚的家學淵源和良好的師承關系。更為重要的是蘇軾的散文理論不僅對先賢理論有很好的賡續(xù),而且有了長足的拓展。
一、文道并重觀
“文道”關系,孟子早有論述,孟子最先將儒家的“文”從政治觀念引入自然的現(xiàn)實境地,使“文”與“道”的結合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拓展。在文道關系上,歐陽修主張文道統(tǒng)一,以道充文,先道后文。歐陽修曾說:“我所謂文,必與道俱?!笨梢娝侵鲝埼牡篮弦坏摹LK軾在“文道”關系上,的確是韓愈、歐陽修等先賢的忠實承繼者。蘇軾的文學思想也是文道并重。蘇軾繼承了韓歐“重道而不輕文”的傳統(tǒng),吸取了韓愈“文以明道”、歐陽修“文與道俱”、“事信言文”的精神,將“有道有藝”、“文以盡意”、“文以述志”作為其文道觀的基本內(nèi)容。
蘇軾的“道”所包含的范圍更為廣泛。他所謂的“道”,除儒家思想外,還較多地吸收了佛老思想中可以為其所用的成分。在評畫的短論中,把“道”與“藝” 對舉,認為繪畫“有道有藝”。在《日喻》中以“盲人識日”、“北人學沒”為喻,將“道”解釋為存在于萬事萬物中的不可臆斷的客觀規(guī)律,強調它通過學習可以掌握,而不可強求。這樣,就突破了韓、歐論道的傳統(tǒng)觀念,不但是對強調的“文以載道”、“文以明道”之“道”只能是儒家文化的“道統(tǒng)”認識上的飛躍,是僵化的“道統(tǒng)”說的發(fā)展,而且也豐富了作品的內(nèi)容,增強了作品的活力。
蘇軾更為重視“文”的作用。他充分肯定文學作品有它的客觀價值,文藝批評有它的客觀標準。他在《答謝民師書》中,把“了然于心”與“了然于口與手”,當作是作家觀察、把握、反映客觀事物與現(xiàn)實生活的一個辯證過程,而“辭達”則是一把衡量“了然于口與手”的基本標尺。這些有關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真知灼見,說明“文”的觀念在蘇軾那里得到強化,且顯得更為自覺。
二、社會功能說
“文學尚用”的思想,先秦諸子早已論及??鬃拥奈膶W功能論,在《論語·陽貨》中講得很全面:“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這就是影響深遠的“興觀群怨”說,是孔子關于文學社會作用的最有代表性的論述??鬃与m然講的是詩歌的社會功用,當然同樣也適用于散文。
關于文學的功用,荀子也有多方面的論述,但其中最重要的有兩個方面:一是重視文學對人的教育培養(yǎng)功用,二是重視文學的社會政治功用。
蘇軾重視散文的思想內(nèi)容及社會作用,“有為而作”、“體用為本”是蘇軾對文章本末問題的看法?!坝袨槎鳌保翘K軾繼承了前代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理論,并結合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十分明確地提出了文學應當“有為而作”的主張?!坝袨槎鳌本褪菑娬{創(chuàng)作應該有積極的目的,有現(xiàn)實意義與社會作用。那就是“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原則的進一步申述。
從文章應“有為而作”的指導思想出發(fā),蘇軾又提出了“務令文字華實相副,期于適用乃佳”,“文章以華采為末,而以體用為本”等一系列要求,是歐陽修關于文學反映“百事”、“中于時病而不為空言”主張的繼承與發(fā)展。蘇軾所言“體用”,以體實為用,強調思想內(nèi)容和社會作用。他從體用為本的觀點出發(fā),要求文章反映現(xiàn)實,揭露社會生活中的矛盾,使之有切合實際的思想內(nèi)容。
創(chuàng)作應當是“不能不為而作”?!坝袨槎鳌?,是從文學自身的社會性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目的性說的。文學創(chuàng)作如果脫離社會,脫離生活,沒有明確的目的性,就不可能使它發(fā)揮“療饑”、“伐病”的社會作用。這也是針對當時文壇上存在的形式主義創(chuàng)作傾向而提出來的?!安荒懿粸槎鳌?,則是從文學的產(chǎn)生及其創(chuàng)作過程說的。要能創(chuàng)作出好作品,首先在于其內(nèi)心要“充滿勃郁”,即有真實的思想感情。作家在客觀物象的激發(fā)下,心有所感,于是就產(chǎn)生強烈的創(chuàng)作欲望,因而產(chǎn)生了創(chuàng)作沖動。他看到文學可以成為政治斗爭的武器,可以用來“救時”、“濟世”,“療饑”、“伐病”,為改革時弊服務,這可以說是對前代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理論的繼承。
三、獨立價值說
曹丕在《典論·論文》中說:“蓋文章,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高度評價了文學的價值,把其地位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突出強調了文學的獨立性,尤其對文學獨立性的認同,具有更為突出的理論價值。
蘇軾認為文章自身的表現(xiàn)功能便是人類精神活動的一種高級形態(tài),文章的藝術具有獨立的價值。如果把文章具有獨立價值再推進一層,就已經(jīng)涉及文學評價的標準問題了。
其實關于文學評判的標準,早在元祐初年,那時任翰林學士的蘇軾就較為系統(tǒng)地談到了這個問題:“世間唯名實不可欺。文章如金玉,各有定價,先后進相汲引,因其言以信于世,則有之矣。至其品目高下,蓋付之眾口,決非一夫所能抑揚。軾于黃魯直、張文潛輩數(shù)子,特先識之耳。始誦其文,蓋疑信者相半,久乃自定,翕然稱之。軾豈能為之輕重哉?非獨軾如此,雖向之前輩亦不過如此也。而況外物之進退,此在造物者,非軾事。”在這段話中,蘇軾以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和做法,并以對黃魯直、張文潛等晚輩的認識為例,說明“世間唯名實不可欺。文章如金玉,各有定價”的道理,這是很有見地,也是很有說服力的。以后,中國文學發(fā)展史證明,“蘇門四學士”都成為北宋時期的重要作家,這主要是因為他們的文章確實寫得好,而不是因為他們是蘇軾的門生的原因。
文學評判有客觀標準這一觀點,蘇軾一生都在堅持,直到他逝世的前一年,在海南遇赦北歸時仍說:“歐陽文忠公言: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價,非人所能以口舌定貴賤也。紛紛多言,豈能有益于左右,愧悚不已?!边@些論述再一次說明,蘇軾認為文學評判是有標準的,并不能由部分人所左右的。蘇軾肯定了文學的客觀價值標準不因為讀者的主觀愛憎而轉移,反映了蘇軾對散文的文學性質和美學價值認識的提高與深化。蘇軾的貢獻在于對這一認識作了理論闡述并予以應有的強調。
從先賢的理論中汲取營養(yǎng),蘇軾是受益者;對前賢理論的繼承與取舍,他又是傳承者和集大成者。蘇軾不僅揚棄了前人理論觀點中的某些糟粕,而且對散文理論作了許多積極的豐富與升華。蘇軾博學百家,善于廣采博引,并不為一家之見所障目,而是取眾家之所長,化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