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瘋狂動物城》中的種族主義隱喻

謝玉容

(福建商學院外語系， 福建 福州 350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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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瘋狂動物城》中的種族主義隱喻

謝玉容

(福建商學院外語系， 福建 福州 350012)

隱喻廣泛存在于各類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中，能夠啟發(fā)人們理解字面之下的深層含義。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在空間場景的布置、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和意味深刻的角色對話中都巧妙地發(fā)揮了隱喻的藝術(shù)表達功能，隱晦地折射美國當代社會存在的種族隔離和過度追求政治正確的現(xiàn)狀。作為一個引導觀眾通過動畫電影呈現(xiàn)的畫面和情節(jié)去思考影片所反映的深刻社會問題的橋梁，隱喻能讓觀眾對動畫電影產(chǎn)生強烈的共鳴，而這正是迪斯尼動畫電影長久以來廣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隱喻；種族隔離；《瘋狂動物城》

《瘋狂動物城》是迪斯尼影業(yè)出品的眾多動畫片中尤為出彩的一部。該片講述了在一個所有動物和平共處的動物城市中，兔子朱迪通過自己的努力奮斗完成兒時的夢想成為動物警察的故事。該動畫片通過描繪一個動物世界的烏托邦中存在的種種問題，隱喻現(xiàn)實世界中存在的各種現(xiàn)象和問題。

隱喻廣泛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中，它決定了我們?nèi)绾嗡伎?、如何體驗事務(wù)，構(gòu)成了人類的認知概念體系[1]。我們的生活中無時無刻都能見到隱喻的影子，在人們之間的日常對話、企業(yè)的商業(yè)報告、各種媒體的新聞報道中隨處可見，更不用說各類文學作品和影視作品了。本文嘗試從隱喻角度揭開《瘋狂動物城》所反映的美國當代社會存在的種族隔離、過度追求政治正確等社會現(xiàn)實。

一、《瘋狂動物城》之空間場景隱喻

隱喻普遍存在于各種藝術(shù)和文學作品之中，而影視作品中當屬視覺隱喻最為常見。視覺隱喻運用視覺手段將作者想要表達的抽象意義轉(zhuǎn)化為可視的視覺信息,使觀者產(chǎn)生新的解讀和聯(lián)想。在本影片中，導演精心設(shè)計了五大不同的空間場景，將空間場景和隱喻相結(jié)合。

《瘋狂動物城》的場景布置分為撒哈拉廣場(Sahara Square)、嚙齒區(qū)(Little Rodentia)、雨林區(qū)(Rainforest District)、苔原鎮(zhèn)(Tundratown)和市中心區(qū)五個不同區(qū)域。影片中的各個不同區(qū)域看似“美好”。公共設(shè)施方面，每種動物的需求都充分考慮，例如白鼠通過管道交通到達各個地方，河馬通過水路到達各個地方，而通過快速列車來往的動物們也有適合各自身材的上下車門；公共秩序也是井然有序，動物們在公共場所都嚴格按照次序排隊上下車，排隊購買商品；在各類動物的居住條件方面，城市區(qū)域非常繁華光鮮，而熱帶雨林區(qū)域卻蕭條破敗，小老鼠迷你國密密麻麻矗立著多棟公寓樓。表面上看，無論是公共交通，還是居住環(huán)境，都滿足了不同動物的不同需求。然而，空間場景的設(shè)計服務(wù)于影片的故事情節(jié)，這些空間場景的設(shè)置隱喻著在看似美好的動物烏托邦中種族之間的隔閡：大型動物和小型動物、食草動物和食肉動物之間的隔閡。正如城市社會學理論的重要奠基人列斐伏爾所說：“空間從來就不是空洞的，它往往蘊涵著某種意義?！盵2]影片中的空間場景隱喻著動物之間的隔閡，實質(zhì)上映射了美國社會種族隔離的現(xiàn)實。雖然美國早在半個世紀前就廢除了種族隔離制度，但至今為止白人與黑人之間仍然存在著界限分明的居住隔離模式。

由于歷史上奴隸制度帶來的種族歧視，黑人的受教育程度不如白人，通常只能從事相對簡單的體力勞動，收入普遍低于白人，生活也由此更加困窘。貧窮是罪惡的溫床，一些黑人由于生活所迫而走上了盜竊、搶劫或販毒的犯罪之路。在美國，黑人的犯罪率遠高于白人的犯罪率。據(jù)美國司法部統(tǒng)計，有1/3的黑人男性會在一生中的某個時刻入獄——這比白人男性的概率要高出5倍[3]。在美國，如果一個社區(qū)涌入的黑人人口超過一定的數(shù)量，白人就會陸續(xù)從這個社區(qū)搬走，一些原來在該社區(qū)的公司企業(yè)也跟著搬離，進而減少了黑人的就業(yè)機會，并且該地區(qū)的稅收也隨之減少。由于稅收減少，黑人聚居地區(qū)的公共事業(yè)開支例如治安管理、教育等也不得不降低，最終導致該地區(qū)治安和教育狀況的惡化。黑人社區(qū)犯罪率上升加劇，更多公司企業(yè)搬離這個社區(qū)，最終留下一個貧窮破敗、犯罪多發(fā)的社區(qū)。

二、《瘋狂動物城》之故事情節(jié)隱喻

認知語言學創(chuàng)始人之一萊考夫認為：“人類思維總是傾向于以熟知的、有形的、具體的事物為參照，來認識抽象的概念，從而形成一個不同概念域之間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認知方式。隱喻是人們認識世界的方式 。[1]認知心理學中的特征匹配理論認為，人們在識別一個模式時，將這個模式分解為許多基本特征，再將它們與儲存于記憶中的特征相匹配，然后根據(jù)特征的組合來進行模式的分類。無論是萊考夫的概念隱喻還是特征匹配理論，兩者基本上都認為人們是通過熟悉的已知的事物，去認識未知的事物。在觀看電影時，觀眾常常會把電影的故事情節(jié)和自己大腦中存儲的故事模式或者經(jīng)驗?zāi)Ｊ浇Y(jié)合起來，從而得出自身的觀影體驗。一部電影能否打動人心，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它的故事模式能不能最大程度地與觀眾記憶中的故事腳本或者經(jīng)驗?zāi)Ｊ街丿B，并激發(fā)觀眾透過電影思考現(xiàn)實世界的問題、人類社會中的各種矛盾。

迪斯尼的故事普遍采用三段式的結(jié)構(gòu)：第一個階段，把主角裝到靶子上，即設(shè)定故事的主角并將主角放置在特定的故事背景中，同時引入一些反派角色；第二個階段，朝著主角投擲飛鏢，即主角在努力爭取其目標的過程中遭遇反派角色的重重阻擾；第三個階段，把主角從靶子上解脫下來，即主角戰(zhàn)勝重重困難，擊敗反派，最終取得目標。腳本模型使我們能運用心理框架在明顯需要填補信息的情景中做出運動[4]。這種三段式的腳本能使觀眾較為容易理解影片的故事情節(jié)，并將這些故事情節(jié)和自己的人生體驗相結(jié)合，提煉出對影片的深層次理解。每個人在自己的一生之中，都可能遇到一些困難，人們大都希望能通過努力去克服，最終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迪斯尼的影片利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隱喻人們面對困難、戰(zhàn)勝困難的過程。正因如此，迪斯尼的動畫電影長久以來能夠打動觀眾的心，獲得觀眾的喜愛和認可。

在《瘋狂動物城》的第一個階段，從小夢想成為警察的兔子朱迪，歷經(jīng)父母的反對、其他動物的嘲笑，在自己的堅持和努力下，以第一名的成績從警校畢業(yè)。畢業(yè)之后，她離開家鄉(xiāng)和父母，到大城市Zootopia(動物城)追求警官夢。進入警局后，朱迪被牛局長安排去當交通協(xié)管，負責給停車超時的車輛貼牌，受到別人的嘲笑和謾罵。在一次執(zhí)勤中，她偶遇投機倒把的狐貍尼克，被他利用和嘲笑。之后，朱迪不甘于只當交通協(xié)警，借助牛局長不愿調(diào)查的水獺先生奧塔頓的失蹤案，爭取到在48小時內(nèi)查清該起失蹤案的“警察”權(quán)利。故事至此發(fā)展到第二階段，接下來的故事情節(jié)圍繞著朱迪如何在48小時內(nèi)展開調(diào)查并最終偵破失蹤案展開。朱迪威逼脅迫狐貍尼克成為她的搭檔，一起展開深入調(diào)查。在調(diào)查過程中，差點被黑幫老大Mr. Big干掉，接著又遭遇一只野蠻化的老虎并受到猛烈的攻擊。最后終于找到了懸崖收容所——一棟關(guān)押了所有近期失蹤動物的房子。里面的動物(都是食肉動物)已經(jīng)全部野蠻化了，充滿了攻擊性，而收押它們并隱瞞一切的居然是動物城的獅子市長?？吹竭@里，觀眾以為這就是結(jié)局了，然而這只是該影片的一個小高潮，因為獅子市長和朱迪都落入了羊副市長設(shè)置的一個圈套中。羊副市長的誘導和朱迪個人的偏見促使她面對記者說出“只有食肉動物會野蠻化，食肉動物的DNA中有野蠻化的基因，警惕食肉動物”等對食肉動物存在嚴重歧視的言論，這深深傷害了搭檔狐貍尼克，也激發(fā)了動物城里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之間的矛盾。食肉動物被迫退出舞臺，食草動物開始登場，并大展拳腳。在這個階段，故事的主角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逐步偵破了案件，找到失蹤案的幕后“主使者”。原以為失蹤案偵破之后，動物城能回歸正常，卻未曾料到食肉和食草動物之間的隔閡加劇了，階級矛盾激化了。至此，故事進入第三個階段，失望的朱迪辭掉警察的工作，回到家鄉(xiāng)賣胡蘿卜，偶然地發(fā)現(xiàn)了食肉動物野蠻化的真相。朱迪與狐貍尼克修好，攜手揪出了讓動物城中食肉和食草動物隔閡加劇、矛盾激化的元兇“羊副市長”。

整個影片的故事情節(jié)的可以概括為：第一階段，朱迪進入警局，接受48小時內(nèi)偵破動物失蹤案的任務(wù)；第二階段，在偵破案件的過程中，朱迪遇到各種困難和挫折；第三階段，朱迪最終戰(zhàn)勝幕后的大反派，消除食肉和食草動物之間的隔閡，讓動物城恢復生機。故事的主線是主角朱迪通過努力戰(zhàn)勝萬難，實現(xiàn)自己的職業(yè)夢想，成為一名大家敬仰的“優(yōu)秀警察”。這樣的故事情節(jié)隱喻了“美國夢”這一主題：只要努力，你就能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然而，影片之所以讓觀眾產(chǎn)生共鳴的卻不僅是“美國夢”這一主題，在整個故事的主線之下，還有另外一條線索：看似溫柔善良的羊副市長，利用不正當手段激發(fā)食肉動物的原始野性，有意挑起食草動物對食肉動物的歧視，以謀求個人的政治野心。這一線索隱晦地諷刺了在美國的政治斗爭中，政客為了上位，不惜挑起種族之間的分歧和斗爭。

三、《瘋狂動物城》之語言隱喻

隱喻在語言表達上并沒有明顯的標志詞，語言的接收者如果與說話者沒有共同的知識、背景或不了解說話者的動機和目標，則對說話者的隱喻無法做出正確的理解。在欣賞好萊塢影片的時候，觀眾只有了解美國的社會文化背景，才能發(fā)現(xiàn)影片中的隱喻，并體會影片所折射的社會問題和現(xiàn)象。此外，隱喻本質(zhì)上是一種“類包含陳述”的非字面形式[5]。根據(jù)這個觀點，每個隱喻的本體和喻體是同屬于一個類別中的成員，而人們則在隱喻中用喻體來描繪本體的體征。兔子朱迪到動物城城中區(qū)第一分局報到的第一天，在警察局的前臺當豹警官稱贊朱迪“cute(可愛)時”,朱迪馬上說只有兔子之間才可以互相稱贊對方“cute(可愛)”,而其他動物則不能。朱迪的回答其實就是一個巧妙的隱喻，這個隱喻的本體是白人從來不稱黑人為“nigger”,而黑人之間卻可以相互稱對方“nigger”。影片中的情節(jié)間接抨擊了美國社會目前高舉政治正確大旗的現(xiàn)實，這也是對人們過度追求“政治正確”的嘲諷。

Political Correctness(政治正確)，通?？s寫為PC，該術(shù)語是指語言、政策或措施旨在不冒犯或損害社會上任何一個特定群體[6]。由于歷史原因和復雜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美國黑人和其他少數(shù)民族長期備受白人階層的歧視。1964年7月2日，美國總統(tǒng)約翰遜批準了民權(quán)法，此法旨在禁止雇傭人員、公用事業(yè)單位、工會會員以及聯(lián)邦出資項目等方面存在的種族歧視。政治正確的初衷是為了消除現(xiàn)實中存在的種族、性別等歧視現(xiàn)象，然而在現(xiàn)實社會中，過度追求政治正確的現(xiàn)象卻愈演愈烈。例如，Merry Christmas原本是圣誕節(jié)人們互相問候的用語，但在美國人們普遍說Happy Holidays,因為美國是一個多種族多宗教的國家，印度教和猶太教教徒是不過圣誕節(jié)的，所以后者更符合政治正確。凡事過猶不及，當人們追求“政治正確”過頭了，結(jié)果不是促進種族的融合與平等，反而可能導致更多的種族矛盾和沖突。如果任何言論都要事先過濾以確保不會冒犯任何人或者陷入任何麻煩，那將會使日常的信息交流減慢，阻礙溝通，剔除關(guān)鍵的數(shù)據(jù)和信息并稀釋說話者想要表達的意思，這可能導致人們理解的偏差并作出錯誤的決策。例如，為了政治正確，公司的白人主管或經(jīng)理，在非洲裔員工、拉美裔員工或亞裔員工工作表現(xiàn)不佳的時候，甚至不能直截了當?shù)嘏u他們，因為可能受到后者的“種族歧視”指控。法律不允許企業(yè)因為膚色而不雇傭少數(shù)族裔，但是企業(yè)可以變相提高其他條件，減少雇傭少數(shù)族裔的人數(shù)。

四、結(jié)語

《瘋狂動物城》借用大量的隱喻，揭示美國社會的種族隔離，諷刺美國社會過度追求政治正確，引發(fā)人們對當前美國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問題的深入思考。在諸多修辭手段中，隱喻機制可以完美地將日常生活中人們對普通體驗的理解與能夠激發(fā)強烈情感的文化價值結(jié)合起來[7]。

該影片之所以能堪稱好萊塢的經(jīng)典之作，上映伊始就廣受各界好評，一個重要原因就在于它通過諸多隱喻手法激發(fā)了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共鳴，折射了美國當代社會的現(xiàn)實境況。

[1]Lackoff,G.&Johnson. Metaphors We Live By [M].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Henri Lefebvre. The Production of Space[M].New Jersey:Wiley-Blackwell,1992.

[3]張志新.隱性歧視讓美國黑人機會匱乏[N].《瞭望》新聞周刊，2013-08-06.

[4]Robert J. Sternberg,Karin Sternberg認知心理學[M]. 邵志芳,譯.北京：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16

[5]S Glucksberg，B Keysar.Understanding metaphorical comparisons: Beyond similarity[J]. Psychological Review, 1990, 97(1):3-18

[6]Wikipedia.Political Correctness[EB/OL].(2016-3-14)[2016-05-19].https://en.wikipedia.org/wiki/Political_correctness

[7]林寶珠.隱喻的意識形態(tài)力[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12.

(責任編輯：陳達晨)

Analysis of Racist Metaphor in Zootopia

XIE Yu-rong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Fujian Commercial College, Fuzhou 350012, China)

Metaphor exists widely in various literary works and films, helping us hav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deep implication beneath languages.Zootopiatactfully applies a lot of metaphors in the setting of its scenes, complicated plots and profound dialogues so as to reflect racial segregation and excessive pursuit of political correctness in the United States. Metaphor can lead the audience to ponder some serious social problems through its pictures and plots and make the audience strongly resonate with cartoon movie, which can also explain why Disney’s cartoon movies have always been so popular.

metaphor; racial segregation;Zootopia

2016-09-07

謝玉容(1980-)，女，福建龍巖人，助教，碩士。研究方向：認知語言學。

J954

A

1008-4940(2016)05-009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