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孔子廉潔自律思想*

吳 磊，梁洋生

(贛南師范大學(xué) 馬克思主義學(xué)院，江西 贛州 3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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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政治研究·

略論孔子廉潔自律思想*

吳 磊，梁洋生

(贛南師范大學(xué) 馬克思主義學(xué)院，江西 贛州 341000)

孔子是儒家政治倫理之啟蒙者。在廉潔自律觀方面，他以“道”為指導(dǎo)思想，以“仁”為核心理念，以“節(jié)欲、無私、無我”為修養(yǎng)準則，從而構(gòu)建起較為完備的思想體系。這體現(xiàn)了孔子廉潔自律思想“言行一致、因時制宜、目標高遠”的整體特色。孔子的廉潔自律思想影響深遠，值得學(xué)習(xí)與借鑒。

孔子；廉潔；自律；核心理念；修養(yǎng)準則；整體特色

廉潔自律，是指在公務(wù)活動和私人生活中做到清正廉明、潔身自好、嚴于律己、寬以待人；能將高尚的人生價值貫穿于公務(wù)活動和私人生活之中；能以公德制服私欲，兼修政治道德與思想道德的高尚行為與習(xí)慣。早在2500多年前，儒家圣人孔子就曾提出博大精深的廉潔自律思想。比如關(guān)于廉潔作風(fēng)的養(yǎng)成，孔子的思想是先義后利的，在義利矛盾而不可兼得時，強調(diào)如果不符合義，那么，就應(yīng)當(dāng)舍利而求義[1]；在清廉人格的培養(yǎng)上，孔子認為君子應(yīng)當(dāng)以道為理想目標，以仁為內(nèi)在精神，以義為基本原則，以禮為外在規(guī)范，從而形成一種人格典范的統(tǒng)一體[2]；在廉政為民的做法上，孔子特別注重把政治倫理置于道德的基礎(chǔ)上，一方面仰賴于此使政治秩序道德化，另一方面又希望人們特別是統(tǒng)治者具備仁愛、守禮、行義的美德[3]；在嚴格自律的修為上，孔子認為為政者注重修身正己是實現(xiàn)廉政的有效途徑[4]。在這些思想理論的啟發(fā)下，本文意欲將孔子的廉潔思想與自律思想合為一論，站在哲學(xué)和倫理學(xué)的角度，闡發(fā)其廉潔自律觀的“指導(dǎo)思想、核心理念、修養(yǎng)準則、整體特色、影響與不足”，以期探索孔子廉潔自律思想之深刻內(nèi)涵。

一、以“道”為指導(dǎo)思想

“道”是孔子意欲構(gòu)建的哲學(xué)思想與倫理道德體系。子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論語·里仁》)孔子說：“讀書人有志于真理，但又以自己吃粗糧穿破衣為恥，這種人，不值得同他商議了?！盵5]40在孔子看來，道是世界運動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也是倫理道德之本源；身為從政之士，其奮斗目標是治國平天下，而非關(guān)心物質(zhì)所得，倘若以生活享受不如別人為恥，則只能是貪圖私利的小人。故此，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

關(guān)于從政者之“道”的內(nèi)涵，孔子有過專門闡述。子謂子產(chǎn)，“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yǎng)民也惠，其使民也義?！?《論語·公冶長》)孔子評論子產(chǎn)，說：“他有四種行為合于君子之道：他自己的容顏態(tài)度莊嚴恭敬，他對待君上負責(zé)認真，他教養(yǎng)人民有恩惠，他役使人民合于道理?！盵5]53在此，孔子倡導(dǎo)政務(wù)活動中全力以赴，對待國家衷心耿耿，對待百姓仁慈關(guān)愛，對待權(quán)力恪守法律正義，因此，“恭順謙遜、愛崗敬業(yè)、仁慈恩惠、法律道義”可謂是孔子闡發(fā)的君子為政之道的主要內(nèi)涵。對于孔子的道，其弟子曾子有過更為精煉的概括。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論語·里仁》)在曾子看來，忠心耿耿(對國家仁愛)、寬恕他人(對他人仁愛)，這便是孔子之道的主要精華。

在孔子的政治理念中，“道”是從政者所應(yīng)奉行的指導(dǎo)思想。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論語·先進》)孔子認為我們所說的大臣，他用最合于仁義的內(nèi)容和方式來對待君主，如果這樣行不通，寧肯辭職不干。[5]134事實上，孔子一生周游列國，經(jīng)常為官，時刻推行他的仁政，一旦理想無法實現(xiàn)，便棄官遠游，尋找另外一方凈土。也因此會有三千弟子敬仰他，向他學(xué)習(xí)為人與為官之道。

二、以“仁”為核心理念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論語·子罕》)孔子畢生追求道，并以智者(成為眾人之師)、仁者(到處推廣仁政和仁愛)、勇士(為追求理想而執(zhí)著堅定，不懼怕任何阻力)而著稱于世。而這三者的共性便是“仁”，因為智者所教的主要是仁和禮(比仁稍次一級)，勇者所踐行的也是仁和禮。因此，倘若用一個詞歸納孔子之道的核心理念，則非“仁”莫屬。“仁”可謂任何境遇下人們所必須恪守的準則。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論語·里仁》)這里的“道”即為守仁之道。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論語·顏淵》) 透過以上簡短的回答，可以發(fā)現(xiàn)孔子之“仁”的基本含義就是關(guān)愛別人?！捌堉居谌室?，無惡也?！?《論語·里仁》)假如立定志向?qū)嵭腥实?，總沒有壞處。[5]38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論語·里仁》)在廉潔自律方面，仁是公正無私的根本保障，因為仁者心地善良、關(guān)愛他人、喜歡善人、厭惡惡人。而仁的主要外延則可歸結(jié)為三個方面：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zhí)事敬，與人忠?！?《論語·子路》)

不過，有時“禮”也是仁者所追求的目標。子曰：“克己復(fù)禮為仁?！?《論語·顏淵》)抑制自己，使言語行動都合于禮，就是仁。[5]138為此，孔子要求君子視聽言行皆應(yīng)符合法律禮制之規(guī)范，以養(yǎng)成良好的行為習(xí)慣。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論語·顏淵》)

為何孔子要把“仁”作為“為政之道”的核心理念？因為春秋時期的統(tǒng)治者和為官者要么殘暴不仁，要么為富不仁，這些人心中只想著如何追求享樂、滿足私欲，對待普通百姓沒有絲毫憐憫和關(guān)愛之心，置百姓生死于不顧，所以在看清社會的丑陋現(xiàn)實以后，孔子特別強調(diào)和宣揚“仁”。

三、以“節(jié)欲、無私、無我”為修養(yǎng)準則

孔子不但把“仁道”作為倫理道德(包括“廉潔自律”之從政道德)的追求目標，而且還闡述了仁道的主要成分和基本類別。其主要成分包括“節(jié)欲、剛強；恭、寬、信、敏；不費、不怨、不貪、不驕、不猛”等，而這些成分的前提就是“節(jié)欲”；其基本類別則分為“公德修養(yǎng)”與“私德修養(yǎng)”兩個相輔相成的方面。其中，公德修養(yǎng)的主要內(nèi)涵是培養(yǎng)“忠、義、儉、正”等美德，這些美德的共性就是“無私”，私德修養(yǎng)的主要內(nèi)涵是培養(yǎng)“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誠信、勇敢、節(jié)儉、安貧樂道”等美德，這些美德的共性就是“無我”。而“節(jié)欲”“無私”“無我”的共性就是節(jié)制“我”個人的私欲，把“我”的精力和熱血奉獻于國家和公眾事業(yè)，同時努力提高個人的道德修養(yǎng)，不再斤斤計較于個人的所得所失，而是著力于精神境界的提升，成為一個合格的君子乃至圣人。

(一)首要準則：節(jié)欲

子曰：“吾未見剛者?！被?qū)υ唬骸吧陾枴！弊釉唬骸皸栆灿傻脛?？?《論語·公冶長》)孔子道：“我沒見過剛毅不屈的人?！庇腥舜鸬溃骸吧陾柺沁@樣的人?！笨鬃拥溃骸吧陾柪玻?，哪里能夠剛毅不屈？”[5]51在孔子看來，節(jié)欲則剛，多欲則無法剛強，因此像申棖那種充滿了欲望的人是無法變得剛強的?，F(xiàn)在的貪官污吏們面對不良現(xiàn)象和邪惡勢力時不敢彰顯剛強也因為他們內(nèi)心充滿了欲望，他們想利用自己的權(quán)勢來滿足私欲。除了節(jié)欲與剛強以外，仁的主要成分還包括以下方面：

子張問仁于孔子?？鬃釉唬骸澳苄形逭哂谔煜聻槿室印！薄罢垎栔??！痹唬骸肮?，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論語·陽貨》)

除了“恭、寬、信、敏、惠”，孔子還要求從政者“遵從五美，去除四惡”。其中，“五美”是指“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四惡”是指“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論語·堯曰》)換言之，“君子給人民以好處，而自己卻無所耗費；勞動百姓，百姓卻不怨恨；自己欲仁欲義，卻不能叫做貪；安泰矜持卻不驕傲；威嚴卻不兇猛”[5]237，這是五種美德。“不加教育便加殺戮叫做虐；不加申誡便要成績叫做暴；起先懈怠，突然限期叫做賊；同是給人以財物，出手慳吝，叫做小家子氣”[5]237，這是四種惡行。

以上十二種美德，連帶所應(yīng)去除的四種惡行，便是孔子對仁道的具體闡發(fā)，是從政者在任何時候都應(yīng)遵守的首要準則。

(二)公德修養(yǎng)：無私

在公務(wù)活動和交朋結(jié)友過程中，從政者又要遵循特定的行事準則。其中，公務(wù)活動的行事準則主要是任勞任怨、忠心耿耿、光明正大。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論語·顏淵》)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闭堃?。曰：“無倦?！?《論語·子路》)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耳乎？”曰：“有淡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于偃之室也。”(《論語·雍也》)

季康子問政于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論語·顏淵》)

而在交朋結(jié)友的過程中，從政者則應(yīng)謹慎交友(要交正直、寬容、博聞強識的朋友，不交不正直、喜歡獻媚、胡說八道的損友)、注意節(jié)儉、不結(jié)黨營私。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論語·季氏》)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寧戚?！?《論語·八佾》)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論語·為政》)

綜上，在公德修養(yǎng)方面，孔子要求從政者全力以赴、小心謹慎。因為身為人民公仆，從政者如果不能全力以赴，而是存有私心的話，那他絕對不會兢兢業(yè)業(yè)、奉公守法。這種人就像是《詩經(jīng)》里所描寫的“碩鼠”，而這些碩鼠之所以如此猖獗，部分原因便在于他們有一幫狐朋狗友，并已結(jié)成邪惡陣線，在邪惡陣線的護佑下，他們的破壞力更強。這也難怪孔子會斥這些“碩鼠”為“德之賊”：“鄉(xiāng)愿，德之賊也?！?《論語·陽貨》)同時也不難明白，當(dāng)孔子面對這些“碩鼠”時，會猛地喝出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論語·衛(wèi)靈公》)此中深義與無奈亦頗令人感慨。

(三)私德修養(yǎng)：無我

當(dāng)然，公德修養(yǎng)僅僅是從政者內(nèi)在品質(zhì)的外在表現(xiàn)，要想提升公德修養(yǎng)，從政者必須加強私德(即個人的內(nèi)在品德)修養(yǎng)，因為只有私德修養(yǎng)達到了一定境界，才能在公務(wù)活動中表現(xiàn)出良好的道德習(xí)慣和行事原則。

在私德修養(yǎng)方面，孔子要求君子多戒、多立，同時處理好貧富與快樂、羞恥之間的關(guān)系。在“戒”的具體事宜上，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論語·季氏》)作為君子，一定要嚴格自律，少年時戒色，壯年時戒斗，老年時戒貪得無厭。在“立”的具體事宜上，孔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論語·為政》)這是要求君子必須講誠信。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為，無勇也?！?《論語·為政》)這段話的后一句是要求君子必須勇于實踐道義。在處理“貧富與快樂、羞恥的關(guān)系”事宜上，孔子認為君子不管身處何境，都應(yīng)恪守節(jié)儉，不以貧賤為恥，而以無原則地追求利益為恥，要安貧樂道，不患得患失。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論語·里仁》)這是要求君子節(jié)制約束自己，以免人格丟失。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論語·述而》)雖然節(jié)儉的人有時會有些寒傖，但比起奢侈而驕傲的人來，孔子更喜歡儉而固者。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論語·述而》)孔子安貧樂道，甘于貧賤，不茍求富貴，他鄙視那些以違背正義來茍求富貴的人和行為。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論語·里仁》)作為君子，不能依據(jù)個人利益而行動，否則將招致許多怨恨。倘若身處無道之國，不守道義而求取富貴的人是可恥的?！鞍钣械?，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論語·泰伯》)因為那些庸俗險惡的人在功名富貴面前患得患失，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論語·陽貨》)所以，能夠破衣爛衫地站在衣著華貴者面前而不以為恥者，才是真正的君子?！耙卤挚Z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論語·子罕》)

另外，孔子也發(fā)現(xiàn)“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在私德修養(yǎng)中的重要性和辯證性。他要求君子必須涵養(yǎng)道德，從而成為小人(此處意為別人)行為的典范。

季康子問政于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fēng)，必偃?！?《論語·顏淵》)

孔子同時也要求執(zhí)政者多多體諒別人、寬容待人，不輕易對別人發(fā)怒。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論語·顏淵》)就待人接物而言，為人要真誠，不能欺騙，因為誰都不想被騙；待人要寬容，不能嚴苛，因為誰都不想被嚴酷欺壓。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因此，做事要將心比心，體諒別人。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論語·八佾》)已經(jīng)做了的事不便再解釋了，已經(jīng)完成的事不便再挽救了，已經(jīng)過去的事不便再追究了。[5]33總之，在如何寬容別人方面，必須遵循一句話：“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論語·學(xué)而》)

很多人看到孔子在私德修養(yǎng)方面的教導(dǎo)之后，也許會自怨自艾，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人，離君子的要求相差甚遠，而在孔子看來，“人皆可為堯舜”，因為人的本性是相近的，是學(xué)習(xí)與習(xí)慣使之相差甚遠。子曰：“性相近也，習(xí)相遠也?！?《論語·陽貨》)因此，從政者平時應(yīng)加強學(xué)習(xí)，養(yǎng)成良好的思想與行為習(xí)慣，將來才不至于讓品性變壞。這也許會激發(fā)一些意欲為人民服務(wù)的公仆們之善念，讓他們不斷完善德性，增強防腐拒變的“內(nèi)在體質(zhì)”。

四、整體特色：言行一致、因時制宜、目標高遠

在闡發(fā)廉潔自律的思想要義方面，孔子形成了自己的特色，那就是“言行一致、因時制宜、營造環(huán)境、目標高遠”。這些特色既具有不變性(所行與所言不變，理想目標堅定不移)，也具有變通性(不同時代有不同的準則，不同時代有不同的人生抉擇)，而在變與不變之間，孔子也同樣恪守其一貫堅持的“中庸之道”(當(dāng)變則變，當(dāng)不變則不變)。

(一)言行一致

子曰：“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論語·為政》)要求從政者言行一致，這是孔子“廉潔自律”思想的一大特色。對那些花言巧語、溜須諂媚的行徑，孔子是深以為恥的：“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論語·公冶長》)在孔子看來，巧言令色的人沒有一點仁愛之心：“巧言令色，鮮矣仁！”(《論語·學(xué)而》)因此，孔子倡導(dǎo)少說多做?！熬佑G于言而敏于行。”(《論語·里仁》)最終達到言行一致的目標?！肮耪哐灾怀?，恥躬之不逮也?！?《論語·里仁》)

而在具體的實踐方法上，孔子倡導(dǎo)學(xué)習(xí)與反省，并能知錯就改。其中，一方面是學(xué)習(xí)與反省?！耙娰t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論語·里仁》)見到賢德之人就向他學(xué)習(xí)、靠攏，見到不善之人就趕緊反省自己有沒有那些過錯，如果有，則改掉。另一方面是知錯就改?！斑^，則勿憚改?！?《論語·學(xué)而》)有錯就改，不能因懼怕阻力和安于陋習(xí)而不改。孔子認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知錯不改，過莫大焉：“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論語·衛(wèi)靈公》)

(二)因時制宜

在“為官環(huán)境”與“為官與否、如何為官”的關(guān)系上，孔子強調(diào)因時制宜。他反對那些不管國家是否有道，只知食取俸祿的渾渾噩噩之人?！鞍钣械?，谷；邦無道，谷，恥也?！?《論語·憲問》)國家政治清明，做官領(lǐng)俸祿；國家政治黑暗，做官領(lǐng)俸祿，這就是恥辱。[5]163孔子也不贊同那些不管國家有道與否，都過于耿直，但不懂保護自己的人?！爸痹帐肤~！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論語·衛(wèi)靈公》)不管國家有道與否，史官魚鰌都那么正直，甚至以死相諫。相比之下，蘧伯玉才是真正的君子啊，國家有道的時候，他便出來做官，國家無道的時候，他便不為官。由此可見，孔子有時候挺在意為官之前提，亦即為官與否要看國家是否有道，是否值得為之效力。因此，他既要求從政者要有敢于與邪惡力量做斗爭的勇氣，也鼓勵君子在國家無道之時棄官隱居?！暗啦恍?，乘桴浮于海。”(《論語·公冶長》)

孔子認為，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君主必須營造廉潔自律的良好氛圍，給官吏們一個風(fēng)清氣正的從政環(huán)境。“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論語·八佾》)即便是比君主次一級的諸侯，同樣也要真誠守信、節(jié)儉愛民。“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jié)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論語·學(xué)而》)惟其如此，那些君子們才能矢志不渝，始終如一地為國家灑熱血，為人民謀福利。由此可見，君子是否因時制宜與統(tǒng)治者能否營造良好的從政環(huán)境息息相關(guān)，如果國家有道了，君子們就能像史魚一樣“直如矢”，而若國家無道了，君子們亦可像蘧伯玉一樣“卷而懷之”。

(三)目標高遠

自西周時期至春秋時期，“君子”是對貴族的統(tǒng)稱，而到了春秋末年，“君子”與“小人”分別成了“有德者”與“無德者”的稱謂。故此，“君子”已由專指身份之貴者逐漸演變?yōu)閷Ｖ钙返赂哔F者。非常有趣的是，孔子樂于將“君子”作為品德高尚者的追求目標。而在君子之后，那便是圣人，是孔子都不敢自詡的那種人，是孔子追求的最高品德表率。

那么，在蕓蕓眾生中，如何判別一個人是不是君子？孔子為我們提供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從“容貌、行為、習(xí)慣、追求”等方面進行識別的方法，在此，我們將之歸納為“觀其容、看其行、察其習(xí)、探其求”?！坝^其容”就是觀看一個人是整天憂愁恐懼，還是快樂無憂，如果整天憂愁恐懼，那就是小人，如果整天快樂無憂，那就是君子。“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論語·述而》)為何可作此判別呢？因為“君子不憂不懼”的根源就在于他“內(nèi)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論語·顏淵》)一個人如果沒做過問心有愧的事，他是不會憂慮和懼怕的。“看其行”就是驗看君子的行為規(guī)范，如果能有高尚的行為規(guī)范，那他就是一位君子?！熬恿x以為質(zhì)，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論語·衛(wèi)靈公》)君子的行為規(guī)范就是以義作為品質(zhì)要求，依禮而行事，依靠誠信而成就人格。相比之下，“看其行”似乎比“觀其容”更為有效，但還有更好的識別方法，那就是“察其習(xí)”。因為習(xí)慣比外表或一兩次行為更能說明一個人的品行。而“察其習(xí)”則包括察看君子每日所習(xí)慣的生活條件，“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論語·衛(wèi)靈公》)，君子在窮困面前能夠固守操行，而小人遭此境遇則必放縱自己、為非作歹；同時還要察看君子的條件反射機制，“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論語·里仁》)，君子知道該取義，小人則拼命追逐利。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習(xí)慣成自然、積習(xí)難改，掩飾外表容易，而要養(yǎng)成一輩子的好習(xí)慣則可謂難上加難。不過，最有效的識別方法則是深入一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去“探其求”(探尋他所追求的東西)。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論語·里仁》)君子追求道德完善，敬畏國法；小人則追求生活安適，貪圖利益，無視國法。因為只有君子才能大公無私，小人則只會利欲熏心。因此，這個方法是最好的。據(jù)此亦可推知，在廉潔自律的追求方面，要成為一個君子，同樣必須在“容貌、行為、習(xí)慣、追求”等方面有著自己的理想信念。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論語·學(xué)而》)

君子不求溫飽和安穩(wěn)，其志向遠大，勤勉于事，言論謹慎，追求正道。另外，要成為真正的君子，還需多思：“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論語·季氏》)君子應(yīng)明察秋毫，多聽取他人意見，臉色要溫和，容貌要謙恭，言語要忠誠，做事要專一，有疑問時多請教別人，生氣時多考慮別人的難處，在利益誘惑面前多想想如何堅守道義。因此，只有不斷反思自己的“容貌、行為、習(xí)慣、追求”是否正確，并時刻加以改正，才能成為合格的君子。

至于成為君子之后所追求的圣人目標，那是常人難以達到的。因為在由君子過渡到圣人之際，他必須消滅私欲，保持永遠仁愛。在《論語·雍也》中，記載了孔子評判顏回的一句話：“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余則日月至焉而已矣?！鳖伝匮?，他的心長久地不離開仁德，別的學(xué)生么，只是短時期偶然想起一下罷了。[5]64當(dāng)然，顏回也還未達到圣人的境地(朱熹在《論語集注·雍也第六》中有“此顏子于圣人，未達一間者也”之引語)，因為圣人能夠永遠地、不間斷地持守仁德，在這方面，就連孔子也不敢自夸為圣人，他的圣人稱號是后世之人據(jù)其一生所說所做，及其在不斷的磨難中所達到的人生境界而贈與的。但即便如此，孔子還是給道德修養(yǎng)者(包括廉潔自律者)構(gòu)擬了一個更為高遠的圣人境界，讓人們世世代代攀登不已。

五、影響與不足

在闡發(fā)廉潔自律的理論指導(dǎo)方面，孔子的影響力是非常巨大的。比如孟子的“舍生取義”自律觀和荀子的“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為美也”的廉潔理想都得益于孔子的間接啟發(fā)，而受孔子直接啟發(fā)，并獲得廉潔自律之有益感想的弟子就不乏其人。比如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論語·學(xué)而》)曾子認為一個從政者，會時刻反省自己是否忠于國家與君主，與朋友交往時是否講信用，老師所教給的自律之道是否已經(jīng)爛熟于心。又如子游曰：“事君數(shù)，斯辱矣；朋友數(shù)，斯疏矣?！?《論語·里仁》)子游認為，對待君主過于煩瑣，就會招致侮辱；對待朋友過于煩瑣，就會反被疏遠。[5]45又如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論語·子張》)在從政行為方面，子張也能闡發(fā)“為官者應(yīng)能臨危受命，在利益面前恪守正義”的道理。再如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論語·顏淵》)這是子夏在回答司馬牛“人皆有兄弟，我獨亡”時的安慰語，子夏認為，死生自有天命安排，富貴由天安排，作為君子不必擔(dān)心生死，不必苛求富貴，只須恪守道德仁義，其它事情則應(yīng)順其自然。再如子路在碰到譏諷孔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隱者之后，也能說出“不仕無義”“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論語·微子》)的辯解之語。由此可見，孔子對弟子們的影響力是不言而喻的，因為即便是較為野蠻的子路，都能闡發(fā)“不做官是不對的，君子出來做官，只是盡應(yīng)盡之責(zé)”[5]221之大義。

當(dāng)然，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即便是孔子這樣的圣人，在廉潔自律方面，有時也會遇到無奈之尷尬。比如當(dāng)碰到當(dāng)權(quán)的陽貨時，他也不敢觸怒、乃至斥責(zé)之。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鬃訒r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涂。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痹唬骸皯哑鋵毝云浒睿芍^仁乎？”曰：“不可?！脧氖露绞r，可謂知乎？”曰：“不可?！赵率乓?，歲不我與?！笨鬃釉唬骸爸Z；吾將仕矣。”(《論語·陽貨》)

在強大而邪惡的陽貨面前，孔子沒有公開伸張正義，他采取了一種不與之合作，盡量保全自己、獨善其身的自律之道。這種無奈之舉與他的政治倫理追求相差甚遠，這種無奈直到孟子那里才得以釋放，因為孟子在各國諸侯面前做到了不卑不亢、滔滔不絕、直言不諱、好言相勸，他沒像孔子那樣執(zhí)著于救世，他信守的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之政治倫理觀。因此，孔子像是在政治河流里不斷地尋找“仁政的港灣”而最終無果的人，孟子則像是站在政治的河岸上靜觀其變而適時予以評判的人。較之孟子，孔子多了一份奮斗；較之孔子，孟子少了一份無奈。另外，孔子“父為子隱，子為父隱”(《論語·子路》)的言論也沒有徹底貫徹其廉潔自律思想，這是頗為令人扼腕的。然而，我們不必對孔子過于求全責(zé)備，即使他偶有庸舉，我們?nèi)詰?yīng)對圣人充滿崇敬，因為我們必須用時代的、辯證的眼光看待古人，惟其如此，我們的評論才是理智的、合理的。

孔子廉潔自律政治倫理思想有其深遠的時代意義。在咀嚼這些精華之余，我們也須發(fā)出尖銳的思考：在當(dāng)代，為何有人不恪守道德、不廉潔自律？因為這些人心中缺乏高尚的“道”(他們只以追求功名利祿和感官享樂為目標)，他們對待社會和百姓缺少“仁”(他們欺壓百姓、陰險殘忍、置他人之死活和痛苦于不顧)，也不會養(yǎng)成“節(jié)欲、無私、無我”之美德，不去修煉公德、涵養(yǎng)私德，他們說一套、做一套，當(dāng)然，他們更不會去反抗社會之邪惡勢力，他們生怕失去眼前擁有的一切。因此，他們無法成為君子或圣人，只會成為貪得無厭、喪失人格的可恥之人，甚至是人民的罪人。因此，痛定思痛，我們必須認真體悟孔子的廉潔自律之道，借鑒其從政之德與為人之德，好好修煉自己，爭做“一身正氣，兩袖清風(fēng)”的人民好公仆。

[1] 羅國杰.關(guān)于孔子義利觀的一點思考——兼析“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J].學(xué)術(shù)研究,1994,(3):51-53.

[2] 于福存.略論孔子思想中的君子及其人格修養(yǎng)[J].齊魯學(xué)刊,1999,(4):51-53.

[3] 詹世友，王涵林.“為政以德”：孔子政治倫理思想的內(nèi)在邏輯理路——從美德政治學(xué)的角度看[J].倫理學(xué)研究,2010,(4):99-104

[4] 閆少華.論孔子修身正己思想的廉政意蘊[J].求索,2012,(9):149-151.

[5] 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6.

責(zé)任編輯：侯偉浩

Confucius' Thoughts on Honesty and Self-discipline

WU Lei, LIANG Yangsheng

(SchoolofMarxism,GannanNormalUniversity,Ganzhou341000,China)

Confucius is the founder of Confucian political ethics. When it came to honesty and self-discipline, he took "Tao" as the guiding ideology, adopted "benevolence" as the core idea and advocated the moral criteria of "abstinence, selflessness and anatman". Based on the above-mentioned aspects, a fairly complete ideological system was established. This embodies the overall characteristics of Confucius' thoughts of "matching words with deeds, acting according to circumstances and aiming higher". Taking into consideration the lasting influence of Confucius' thoughts concerning honesty and self-discipline, it will be beneficial for the contemporary politicians to learn and use for reference.

Confucius; honesty; self-discipline; guiding ideology; core idea; moral criteria; overall characteristics

2016-03-23

10.13698/j.cnki.cn36-1346/c.2016.05.025 基金項目：江西省高校高水平建設(shè)項目

吳磊(1970-)，男，廣東海豐人，贛南師范大學(xué)教授、碩士研究生導(dǎo)師、博士，研究方向：中國傳統(tǒng)倫理思想研究；梁洋生(1991-)，男，江西南康人，贛南師范大學(xué)馬克思主義學(xué)院2014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6.1037.C.20161010.1030.012.html

B222.2

A

1004-8332(2016)05-012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