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華偉 牛 盾 李 倩
(曲阜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曲阜 273165)
面孔吸引力是對個體容貌的審美評價。在這個被戲稱為看臉的時代, 人不可貌相的古訓早已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處處以顏值論英雄, 整個社會似乎存在著一種普遍的對自我面孔吸引力不足的焦慮。于是, 化妝成為了許多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美容整形也逐漸從新聞變成了“舊聞”。為什么如此多的人花費了如此多的時間、金錢和精力,甚至甘受皮肉之苦, 卻只是為了改善自己的容貌?一個人的容貌是否如此重要?
答案是肯定的。人們都傾向于選擇長相漂亮的伴侶, 面孔吸引力在配偶選擇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研究表明, 具有這一優(yōu)勢的個體初次性交的年齡更小, 也擁有更多的性伴侶(Rhodes,Simmons, & Peters, 2005)。在日常生活中, 面孔吸引力也發(fā)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長相可愛的嬰兒得到了成人更多的關注和照料(Schein & Langlois,2015)。漂亮的兒童往往被認為是更加聰明、可愛,更容易得到老師的寵愛, 更可能被委任為孩子中的領導者, 犯錯后受到的懲罰也更少(Dion,1972)。有吸引力的成人也被認為是擁有更多良好的品質, 更善于社交, 更加親和; 在工作方面, 他們總是給人感覺更有競爭力, 更加專業(yè); 因此,他們更容易獲得工作機會, 擁有更高的薪水, 也更容易獲得提升(Langlois et al., 2000; Scholz &Sicinski, 2015)。這一現(xiàn)象被心理學家解釋為一種“美即是好”的刻板印象(the "what is beautiful is good" stereotype; Dion, Berscheid, & Walster, 1972)。
但是, 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并不意味著就可以諸事如意, 遇難成祥。長相漂亮的個體也往往被認為是更加自私和以自我為中心。Segal-Caspi,Roccas和Sagiv (2012)發(fā)現(xiàn)相對于普通女性, 更具吸引力的女性報告了更多的自我關注卻更少關心他人。Dermer和Thiel (1975)的研究發(fā)現(xiàn)相對于不具吸引力和中等吸引力的個體, 人們認為具有高吸引力的個體更加自負和自我中心, 更有可能離婚或者發(fā)展一段婚外情。
關于美麗的兩種刻板印象同時存在, 共同影響著人們的社會認知。Sacco, Hugenberg和 Kiel(2014)研究了這兩種刻板印象對于親社會行為判斷的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 個體的面孔吸引力和他人對其是否會做出幫助行為的判斷呈倒U型關系。相對于具有中等吸引力面孔的個體, 人們認為具有高吸引力面孔和低吸引力面孔的個體更不大可能做出幫助行為。進一步研究表明, 對于具有高吸引力面孔的個體和低吸引力面孔的個體, 被試認為他們不會給予幫助行為的原因不同。對于具有高吸引力面孔的個體來說, 非不能, 是不為也。被試認為具有高吸引力面孔的個體雖然具有給予幫助的能力, 但是卻因為自我中心而不會給予幫助。而對于具有低吸引力面孔的個體, 其不為, 是不能也。被試認為這樣的人既沒有能力幫助他人,也不存在幫助他人的意愿。
雖然新近的一些研究開始關注面孔吸引力在社會交往中的負面影響, 但總的來說, 擁有一張漂亮的面孔還是占盡天時地利。即使是這些強調負面影響的研究也不過是在探究面孔吸引力的影響在特定社會情境下的反效果。一言以蔽之, 個體偏好高吸引力面孔, 進而愛屋及烏, 不自覺地陷入了光環(huán)效應的“陷阱”。
面孔吸引力在社會交往中的影響可以用個體對高吸引力面孔的偏好來解釋, 剩下的問題就是解釋這一偏好:為什么個體會偏好具有特定形態(tài)特征的面孔?個體對面孔的審美一直被認為具有很強的主觀隨意性, 主要受到社會文化的影響(寇慧等, 2013), 是屬于審美領域的研究問題。然而,隨著進化心理學的興起, 面孔吸引力研究有了一個全新的視角。
神經(jīng)系統(tǒng)由進化而產(chǎn)生。個體的日常體驗不過是環(huán)境刺激作用于神經(jīng)系統(tǒng)而產(chǎn)生的副產(chǎn)品(Gallup & Frederick, 2010)。感覺系統(tǒng)把環(huán)境中的各種信息輸入轉化為神經(jīng)沖動, 這些神經(jīng)沖動傳入大腦從而生成各種體驗。值得注意的是, 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進化與其說是為了準確地表征世界, 不如說是為了基因的生存。因此, 個體的感覺、知覺和情緒等各種體驗究其根本而言在于它的適應性功能。個體對于面孔吸引力的偏好亦是如此。
根據(jù)進化心理學的觀點, 面孔吸引力是個體配偶價值的線索。配偶價值是指個體做為他人配偶的價值(Edlund & Sagarin, 2010)。個體在配偶價值上的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基因質量、生育能力以及提供資源的能力等對繁殖和養(yǎng)育后代具有重要影響的特征上的差異。面孔吸引力是配偶價值的線索這一假設的核心是指外顯的面孔形態(tài)特征(morphological features)和內在的與繁殖和養(yǎng)育后代有關的個體特征之間存在一種類似于形式和內容相一致的聯(lián)系。被感知為高吸引力的面孔其所擁有的形態(tài)特征反映的正是個體在繁殖和養(yǎng)育后代方面的優(yōu)勢。因此, 借助于對高吸引力面孔的偏好, 個體能夠在配偶選擇的過程中準確地鎖定更具優(yōu)勢的異性, 從而增加與之結合的可能性,并最終獲得高質量的后代以實現(xiàn)成功繁殖(van Dongen, 2014)。偏好高吸引力面孔的心理機制因此得以進化, 內化成為人的一種本性。
大量的研究表明, 人們對面孔吸引力的判斷具有跨文化、跨年齡的一致性, 而且個體早在嬰兒時期就偏好更具吸引力的面孔(李鷗, 陳紅,2010)。剛出生不久的新生兒已經(jīng)會更多地注視更具吸引力的面孔(趙玉晶, 王申連, 丁家永,2009)。這至少能部分說明對于面孔吸引力的偏好不是后天習得的。
進化心理學視角下的面孔吸引力研究, 其首要問題是探討外在的面孔形態(tài)特征和內在的個體配偶價值之間的關系以驗證面孔吸引力是配偶價值的線索這一假設, 這是利用進化理論指導面孔吸引力研究的前提所在。本文將圍繞這一問題,就探討二者關系的研究進行梳理。
面孔吸引力是個體配偶價值的線索。一張漂亮的面孔意味著更好的基因質量和更高的生育能力。這是偏好高吸引力面孔的心理機制得以進化的前提和保證。這一核心假設驅動著基于進化心理學視角的面孔吸引力研究。現(xiàn)有的研究可以大略分為兩類:一類是從整體上研究面孔吸引力和配偶價值的關系; 另一類是具體地研究影響面孔吸引力的某一形態(tài)特征和配偶價值的關系。
大量研究表明, 個體在面孔吸引力上的差異可能反映了其在配偶價值上的差異, 如生育能力、壽命和健康狀況等。Jokela (2009)以威斯康辛縱向研究數(shù)據(jù)庫為資料, 研究了其中2241人的面孔吸引力與其隨后的生育情況的關系, 結果顯示具有高面孔吸引力的個體擁有更多的后代。Henderson和 Anglin (2003)從多年前的高中畢業(yè)年鑒中選取了部分照片作為研究對象, 讓在校大學生對這些照片進行了面孔吸引力的評價, 并通過政府公共記錄獲得了照片主人的死亡記錄。兩者的相關研究表明那些被認為是更具吸引力的男性和女性其壽命也更長。
男性面孔的吸引力可能是其生育能力的線索。Soler等人(2003)研究了66名西班牙男性大學生的面孔吸引力與其精子質量的關系。他們分別采集了男性大學生的照片和精液樣本。精液樣本接受了精子數(shù)量、精子活性和精子形態(tài)的檢測以生成一個精子質量的指標。同時, 一些從未見過這些男性的女性對其照片進行了吸引力的評價。研究結果表明, 面孔吸引力評價和精子質量呈正相關。也就是說, 那些被認為是更有吸引力的男性其精子質量也更高。隨后, Peters, Rhodes和Simmons (2008)以 118名澳大利亞男性為被試重復了這一實驗, 但卻未能獲得兩者的相關。作者認為, 雖然與前人結果的不一致可能部分是由于方法學上的原因, 但不能否認面孔吸引力作為生育能力的線索可能并不能推廣到人類整體。最近,Soler等人(2014)再次重復了這一實驗, 并使用了兩個國家的男女被試(西班牙和哥倫比亞)評判面孔吸引力, 其結果表明男性的面孔吸引力能夠預測其精子質量。
女性的面孔吸引力能夠預測其生育能力。Roberts等人(2004)通過采集同一女性在月經(jīng)周期不同階段的照片以比較其面孔吸引力在不同階段的差別。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 就同一女性而言, 相對于黃體階段, 他人對其面孔吸引力的評價在月經(jīng)周期的排卵階段更高。也就是說, 女性的面孔吸引力能夠隨著其生育能力的周期性變化而變化。另外, 女性面孔吸引力的個體差異也能夠反映其在生育能力上的差異。Wheatley等人(2014)探索了在工業(yè)社會和食物采集社會兩種條件下, 女性面孔吸引力、嗓音吸引力與其生育能力的關系。作者采集了年齡、身體質量指數(shù)(body mass index,BMI)和睪酮水平三種數(shù)據(jù)作為女性生育能力的指標。其結果發(fā)現(xiàn)這三種指標都和面孔吸引力呈負相關。面孔吸引力和睪酮水平的負相關說明面孔吸引力是女性生育能力的有效線索。女性的生育能力和其體內睪酮水平呈負相關, 這種負相關至少部分是源于睪酮水平過高所導致的月經(jīng)混亂(Small et al., 2010); 而面孔吸引力和年齡、身體質量指數(shù)的負相關也同樣說明了面孔吸引力作為女性生育能力線索的有效性。另外, 該研究還發(fā)現(xiàn)了年齡與面孔吸引力和嗓音吸引力不同的相關模式, 作者認為這一結果可能表明了面孔吸引力線索和嗓音吸引力線索在提供關于女性生育能力信息時側重點有所不同:面孔吸引力線索提供更多的可能是關于個體剩余生育價值(residual reproductive value)的信息; 而嗓音吸引力線索提供更多的可能是關于個體當前生育價值(current fecundity)的信息。其中, 女性的當前生育價值是指女性當前所擁有的生育后代的潛力, 其值在青春期較低, 然后隨年齡逐漸增加, 在20多歲時達到頂峰, 此后一路走低, 直到絕經(jīng)時降為零; 而女性的剩余生育價值是指女性未來所擁有的生育后代的潛力, 其值在青春期時達到最高峰, 然后隨年齡增長而一路下降。
除了從整體研究面孔吸引力與配偶價值的關系外, 許多研究進一步聚焦于能夠影響面孔吸引力的特定面部形態(tài)特征與配偶價值的關系。做為性激素標志的面孔的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反映發(fā)育不穩(wěn)定性的波動性不對稱特征以及提供個體體重線索的面部肥胖特征由于其所攜帶的豐富的生物信息而得到了許多研究者的關注。
面孔的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facial sexual dimorphism)是指能夠提供個體性別信息的面部形態(tài)特征。它是個體體內性激素水平的線索。從青春期開始, 兩性面孔在性激素的作用下開始脫離兒童期的特點而逐漸表現(xiàn)出各自相應的形態(tài)特征,如男性寬厚的下巴和女性豐滿的嘴唇。由于性別二態(tài)性始于青春期的性激素分泌, 自然被認為是性成熟和生育能力的信號。而且, 性激素對免疫系統(tǒng)存在抑制作用, 只有那些免疫功能良好的個體才能承受體內更高的性激素水平從而展現(xiàn)出明顯的性別化特征(Folstad & Karter, 1992)。因此,從進化的角度出發(fā), 假設兩性偏好更具異性化特征的異性面孔是合理的。然而, 大量的研究發(fā)現(xiàn),雖然男性偏好更具女性化特征的女性面孔, 但是女性對于男性面孔的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的偏好卻隨著情景的變化而不斷變化。
現(xiàn)有研究表明, 相對于長期擇偶的情境, 女性在短期擇偶的情境下更偏好具有男性化特征的異性面孔(Little, Jones, Penton-Voak, Burt, &Perrett, 2002); 相對于月經(jīng)周期的其他階段, 女性在月經(jīng)周期的排卵階段更偏好具有男性化特征的異性面孔(Gangestad, Thornhill, & Garver-Apgar,2010); 相對于身處正常自然環(huán)境下的女性, 身處存在傳染病威脅的環(huán)境下的女性更偏好具有男性化特征的異性面孔(DeBruine, Jones, Crawford,Welling, & Little, 2010; Lee & Zietsch, 2011; Little,DeBruine, & Jones, 2011)。這些現(xiàn)象可能意味著女性在配偶選擇的過程中需要依據(jù)具體的情景在男性配偶價值的不同方面之間進行權衡。Lu, Zhu和Chang (2015)提出了關于男性配偶價值的一個三因素框架:好基因、好資源和好爸爸。好基因是指男性作為后代基因的提供者之一所提供基因的質量, 這一因素由男性自身的基因質量決定。好資源是指男性所能夠為配偶和后代提供的物質資源和保護, 這一因素由男性在同性競爭中的結果所決定。好爸爸是指男性在后代成長過程中直接參與照料后代的程度, 這一因素由男性的行為特征所決定。男性化的面孔特征被認為是男性優(yōu)良基因的信號。女性偏好男性化特征的異性面孔是為了獲得異性良好的基因, 以增加其后代的競爭力; 同時, 女性偏好具有力量、統(tǒng)治力和侵略性特征的男性, 這些特征能夠幫助男性在同性競爭中占據(jù)優(yōu)勢以獲取更多的資源; 最后, 人類嬰兒延遲成熟的特點需要男性給予直接的親代投資, 這就要求女性在選擇配偶時不僅需要考慮其基因和資源, 還需要考慮其行為特征是否利于維持長期穩(wěn)定關系。那些擁有典型男性化面孔的男性更可能會因其體內過高的雄性激素水平而表現(xiàn)出一些不利于維持長期關系的特征行為。因此, 女性需要根據(jù)具體的情景在三者之間做出權衡以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繁殖成功。由于對后代的資源支持和直接照料存在無法實現(xiàn)的可能性, 身處不可控制的環(huán)境中(如戰(zhàn)爭、傳染病流行等)的女性可能更偏好男性的基因質量; 而身處相對可控制環(huán)境中(社會穩(wěn)定, 經(jīng)濟發(fā)展)的女性可能更偏好男性的資源獲取能力和當好爸爸的潛質; 特別是隨著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 更多的女性有機會和男性一樣在社會上獲取資源, 她們則把重點放到了配偶能否當好爸爸這一問題上。
男性化的面孔特征是男性配偶價值中好基因的外在線索, 具有此類特征的男性由于其自身優(yōu)良的基因而具有更高的生育能力并且能夠為后代提供更好的基因。不過, 這一用來解釋女性對男性化面孔特征偏好的理論最近開始受到了質疑。
女性通過選擇更具男性化特征的配偶為后代獲取基因收益的理論解釋內含兩個關鍵性假設:一是面孔的男性化特征能夠遺傳給后代; 二是面孔的男性化特征只遺傳男性后代而不遺傳女性后代(面孔的男性化特征會損害女性面孔吸引力從而減少其進化優(yōu)勢)。Lee等人(2014)通過雙生子研究對這兩個假設進行了檢驗。結果表明, 男性化的面孔特征的確受到遺傳因素的影響; 而且具有男性化面孔特征的男性其姐妹也同樣具有男性化的面孔特征。也就是說面孔的男性化特征不僅遺傳給了男性后代也同樣遺傳給了女性后代。這一采用生物測量學方法客觀量化面孔男性化特征的最新研究對現(xiàn)有的理論解釋提出了挑戰(zhàn)。
偏好更具男性化特征的男性面孔的女性不能為其女性后代帶來基因收益, 那么選擇這樣的男性作為配偶是否會因其更高的生育能力而增加繁殖成功率?根據(jù)生育能力與表現(xiàn)型相關聯(lián)的假設(phenotype-linked fertility hypothesis, PLFH), 男性的第二性征是其生育能力的有效信號(Sheldon,1994)。然而, 精子競爭理論(sperm competition theory)卻認為在第二性征的發(fā)展和生育能力的提高之間存在著此消彼長的權衡(Simmons, Peters,& Rhodes, 2011)。那些把自身大部分資源都用于吸引異性和同性競爭的雄性雖然發(fā)展出了更加明顯的第二性征, 但是其可用于生產(chǎn)高質量精子的資源就會不足(Parker, Lessells, & Simmons,2013)。Soler等人(2014)就這兩個相互矛盾的理論假設進行了研究, 其結果表明男性面孔的男性化特征和精子質量呈負相關。這一結果支持了精子競爭理論。
不同于女性對男性面孔偏好的復雜情況, 男性對女性面孔的偏好則要簡單得多。男性偏好更具女性化特征的女性面孔, 因為這些特征和女性的生育能力直接相關。Smith等人(2005)通過尿液分析的方法考察了女性體內雌激素水平與其面孔的女性化特征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 女性體內的雌激素水平與他人對其面孔女性化特征的評價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這一結果表明女性化的面孔特征可能是其生育能力的有效線索。
總而言之, 兩性在面孔的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偏好上的不同模式可能反映了兩性體內性激素水平與各自配偶價值之間的不同關系模式。對于女性來說, 雌性激素可能和生育能力直接相關, 更高的雌性激素水平表明了更高的生育能力; 然而對于男性而言, 由于精子數(shù)目相對龐大, 保證繁殖成功的關鍵可能在于在同性競爭中獲得成功從而得到異性的青睞(van Dongen, 2014)。因此, 男性體內更高的雄性激素水平更有可能和統(tǒng)治力、侵略性和力量等能夠幫助男性獲取競爭優(yōu)勢的特征相關。也就是說, 雖然作為兩性體內性激素水平標志的面孔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都是各自配偶價值的線索, 但是作用的機制有所不同。
波動性不對稱(fluctuating asymmetry, FA)是體質人類學概念, 指相對于雙側對稱性狀的細微隨機偏離, 它是生物在發(fā)育過程中由環(huán)境壓力、遺傳變異和自身發(fā)育穩(wěn)態(tài)共同作用的結果(陸宏等, 2012)。波動性不對稱反映了個體發(fā)育的不穩(wěn)定性(developmental instability, DI)。近親繁殖、早產(chǎn)、精神障礙和精神發(fā)育遲滯都會增加波動性不對稱(Rhodes, 2006)。波動性不對稱與多種人類疾病相關(陸宏等, 2011), 是個體基因質量的線索。
雙側的不對稱主要涉及波動性不對稱和方向性不對稱(directional asymmetry, DA; 王鳳產(chǎn)等,2012)。方向性不對稱可以理解為種群的雙側性狀本身所固有的不對稱, 如人類普遍存在的利手現(xiàn)象(雙手對稱而利手只有一只)。人類面孔也存在顯著的方向性不對稱(Simmons, Rhodes, Peters, &Koehler, 2004; van Dongen, 2014)。方向性不對稱不能反映個體發(fā)育是否穩(wěn)定。
大量的研究表明, 兩性都偏好對稱面孔(Rhodes, 2006)。但是, 其中大部分的研究都采用了人工合成面孔的方法, 未能區(qū)分面孔的波動性不對稱和方向性不對稱。Simmons (2004)通過測量真實面孔的波動性不對稱和方向性不對稱, 研究了二者與面孔吸引力的關系。其結果表明, 雖然人類面孔存在顯著的方向性不對稱, 個體對于面孔對稱性的感知主要還是受到波動性不對稱的影響。方向性不對稱不影響個體對面孔吸引力的判斷。作為天生的面孔專家, 人類能夠提取面孔中細微的波動性不對稱并利用其作為判斷個體基因質量的線索。
波動性不對稱特征和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同是配偶價值的線索且同時存在于面孔之中, 兩者的關系也是研究者關注的焦點。Little等人(2008)的研究發(fā)現(xiàn)了面孔的波動性不對稱和性別二態(tài)性的負相關。作者認為, 由于更具性別化的面孔特征反映了個體體內更高的性激素水平, 而性激素對免疫系統(tǒng)又具有抑制作用, 因此, 只有那些擁有良好免疫功能的個體才能夠負擔體內更高的性激素水平, 所以擁有更具性別化特征的面孔的個體更健康, 面孔的波動性不對稱更小。該研究是一項跨物種跨文化的研究, 其主要問題在于所采用的通過一系列的面孔特征比率來表示面孔性別二態(tài)性的研究方法, 后續(xù)的研究認為這一測量方法未能充分體現(xiàn)面孔的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van Dongen,2014)。另有研究者認為個體在長期的進化中發(fā)展出一種量力而為的策略, 體內的性激素水平能夠根據(jù)自身條件進行調節(jié), 在保證正常免疫功能的情況下最大程度的展現(xiàn)性別特征。因此, 面孔的性別化特征和波動性不對稱特征并不相關(Puts,2010)。van Dongen (2014)以200名年輕男女為被試, 研究了其面孔男性化特征、波動性不對稱特征、面孔吸引力和握力之間的關系, 其結果支持后一種觀點, 即面孔的性別化特征與其波動性不對稱特征不相關。雖然作者采用了最新的基于面孔地理形態(tài)差異(geometric shape differences)的計算方法來測量面孔的性別二態(tài)性特征并證明了其相對于之前方法的科學性, 但他同時也承認由于現(xiàn)有的研究數(shù)目過少, 明確的結論還有待更多的證據(jù)來支持。
面部的肥胖特征(facial adiposity)是指能夠提供個體體重信息的面孔形態(tài)特征。雖然體重在配偶選擇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和個體的吸引力、健康都高度相關, 然而, 之前的大部分面孔吸引力研究都聚焦于平均化、對稱性和性別二態(tài)性這三大影響面孔吸引力的傳統(tǒng)因素(Little, Jones, &DeBruine, 2011), 面部肥胖特征作為面孔吸引力的影響因素, 直到最近才進入研究者的視野。
個體的面部肥胖特征是其體重的有效線索。Tinlin等人(2013)采集了101名白人女性的面部照片、身體質量指數(shù)(BMI)和腰臀比(WHR)以探究面部肥胖特征和體重及身體形態(tài)的關系。其結果表明, 面部肥胖特征和身體質量指數(shù)和腰臀比都顯著相關, 但面部肥胖特征與身體質量指數(shù)的相關顯著強于其與腰臀比的相關。也就是說, 面部肥胖特征更好的反映了個體的體重而不是形態(tài)。
個體是如何通過面孔的形態(tài)特征感知其體重信息?Coetzee, Chen, Perrett和Stephen (2010)提出了顴下頜寬度指數(shù)(cheek-to-jaw-width ratio)、面部的周長面積比(perimeter-to-area ratio)和面部寬高比(width-to-height ratio)三個指標作為面部肥胖特征的線索并驗證了其有效性。研究結果表明,這三個指標都和男性的身體質量指數(shù)顯著相關,而與女性身體質量指數(shù)顯著相關的只有面部寬高比和顴下頜寬度指數(shù)兩個指標。而且, 這三個指標都和被試依據(jù)面孔肥胖特征做出的體重評價顯著相關。這一結果表明這三個指標不僅和真實的體重相關并且進一步提供了通過面孔感知體重的線索。
面部肥胖特征能夠提供關于個體的健康狀態(tài)和生育能力的信息。Tinlin等人(2013)研究了女性的面部肥胖特征與其身體健康狀態(tài)、心理健康狀態(tài)、鍛煉習慣以及果蔬的食用量之間的關系。其結果發(fā)現(xiàn), 面部肥胖特征和由身體健康狀態(tài)與心理健康狀態(tài)組成的“一般健康狀態(tài)”因子呈顯著正相關(“一般健康狀態(tài)因子”分數(shù)越高表明健康狀況越差)。該研究還考察了女性的面部肥胖特征與其體內雌性激素和孕酮水平的關系。結果表明,面部肥胖特征和體內孕酮水平存在顯著的負相關。孕酮和雌性激素是影響女性生育能力的重要因素。因此, 面部肥胖特征能夠傳達關于女性配偶價值的重要信息。
面部肥胖特征不僅是個體健康狀態(tài)的線索,它同時也是面孔吸引力的影響因素。那么, 從面孔吸引力是配偶價值的線索這一假設出發(fā), 認為具有高吸引力的面孔的肥胖程度同時反映了個體的最佳健康狀態(tài)是合理的。然而針對這一問題的研究卻得出了不盡相同的結論。Coetzee, Re,Perrett, Tiddeman和Xiao (2011)利用計算機技術生成了能夠在面部肥胖特征維度進行連續(xù)調節(jié)的3D女性面孔, 然后要求男女被試在這一維度上進行自主調節(jié)從而分別得到自認為是最有吸引力的面孔和最健康的面孔。結果表明, 女性所認為的最具吸引力的面孔的肥胖程度顯著低于被她們看作是最健康的面孔的肥胖程度; 而對于男性來說,兩者沒有顯著區(qū)別。也就是說, 僅就面部肥胖特征這一維度而言, 女性偏好的面孔并不是她們所認為的最健康的面孔, 而男性偏好的面孔正是他們所認為的最健康的面孔。這一結果可能恰好反映出了面孔吸引力作為配偶價值線索的針對性。在長期的進化中, 男性已經(jīng)演化出了一套有效的面孔吸引力評價機制來幫助其準確地鎖定具有高配偶價值的異性。由于配偶的健康狀態(tài)對繁殖和養(yǎng)育后代都具有重要意義, 所以在評價女性面孔的吸引力時, 男性所認為的最具吸引力的女性面孔也必然是其所認為的最健康的女性面孔; 女性的情況則有所不同, 女性的擇偶對象不是女性,所以女性在評價女性的面孔時無需過多考慮反映健康狀態(tài)的肥胖程度這一因素, 再加上無處不在的大眾媒介所設立的不現(xiàn)實的完美女性形象對其潛移默化地影響, 導致了女性所認為的最有吸引力的女性面孔并不是其所認為的最健康的女性面孔。
人類由進化而來。和其它物種一樣, 人類的進化也是一個在自然選擇和性選擇的雙重作用下基因不斷遺傳和變異的過程。進化形成的心理機制(evolved psychological mechanism)——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形成的特有的適應器——正是人性的核心所在(the core of human nature; Buss, 2012),因此也是心理學家理解人類的心理和行為的有力工具。
從進化的角度出發(fā), 個體的面孔吸引力偏好作為人類的適應器反映了配偶選擇這一反復出現(xiàn)的適應性問題是如何得到有效解決的。面孔的形態(tài)特征和配偶價值相聯(lián)系, 形態(tài)特征上的差異反映了配偶價值上的差異。個體在長期的進化中形成了對某些特定面孔形態(tài)特征的偏好, 因而在配偶選擇中傾向于選擇擁有這些面孔特征的異性作為配偶。這些面孔特征正是高配偶價值的外在表現(xiàn)。因此, 個體的面孔吸引力偏好能幫助其準確地鎖定高質量的異性從而提升繁殖成功率。這就是面孔吸引力偏好背后的邏輯。
由于面孔本身所蘊含的豐富信息以及配偶價值的復雜性, 關于面孔吸引力和配偶價值兩者關系的研究僅僅只能說是有了一個開端, 后續(xù)還有更多的問題等待著研究者去探索。這里僅提出一些個人的思考, 供有興趣的研究者參考。
第一, 改進研究方法。面孔吸引力研究在方法學上一直有使用人工合成面孔刺激的傳統(tǒng)。無論是最早的利用簡單的投影疊加方法將多張照片投射到一處而生成的平均面孔(李鷗, 陳紅, 2010),還是今天普遍使用的可針對不同維度進行調節(jié)的計算機合成面孔, 遵循傳統(tǒng)的研究都存在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人工合成的面孔是否能夠替代真實面孔成為有效的研究對象(Rennels, Bronstad, &Langlois, 2008)?上述的幾個新近研究都采用了生物測量學方法來客觀量化真實面孔的形態(tài)特征,并且得出了和現(xiàn)有理論解釋不同的結論(Lee et al.,2014; Soler et al., 2014; van Dongen, 2014)。積極借鑒這些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能夠增加今后研究的生態(tài)效度。
第二, 研究同性戀群體的面孔偏好。生存和繁殖是進化永恒的主題。進化心理學視角下的面孔吸引力研究著眼于面孔偏好的繁殖意義, 在研究中也通常是招募異性戀作為被試。然而這一基本前提對同性戀群體并不適用, 同性戀群體的面孔偏好顯然無法通過其對繁殖的適應性功能來解釋。關于同性戀面孔偏好的研究也少有人涉及。2015年6月26日, 美國最高法院作出裁決, 承認同性戀合法。美國成為了全球第21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同性戀現(xiàn)象無法忽視, 對其面孔偏好的研究無論是就其本身還是作為異性戀面孔偏好研究的對照都具重要意義。
第三, 研究虛假面孔吸引力線索的影響。在遠古環(huán)境中, 面孔吸引力作為配偶價值的線索是真實有效的。正是因為如此, 人類才逐漸進化出了偏好高吸引力面孔的心理機制。然而, 隨著現(xiàn)代社會的發(fā)展, 化妝和整容日益普遍, 通過人工的方法得到一張極具吸引力的面孔也并非難事。這就導致了面孔吸引力線索的失效。新的環(huán)境提出了新的問題:個體在已知所面對的美麗面孔并非其本來面目的情況下, 又該如何應對這種虛假的面孔吸引力線索?對于這一問題的探索能夠更好得幫助我們理解由于進化而來的心理機制本身所固有的滯后性而造成的現(xiàn)實影響。
寇慧, 蘇艷華, 張妍, 孔繁昌, 胡媛艷, 王洋, 陳紅.(2013). 面孔吸引力的影響因素: 觀察者假設.心理科學進展, 21(12), 2144–2153.
李鷗, 陳紅. (2010). 面孔吸引力的回顧與前瞻.心理科學進展, 18(3), 472–479.
陸宏, 黨潔, 霍正浩, 師志云, 彭亮, 鐘慧軍, 焦海燕.(2011). 生物體波動性不對稱與人類疾病的研究進展.寧夏醫(yī)科大學學報, 33(9), 899–901.
陸宏, 劉永杰, 霍正浩, 師志云, 黨潔, 彭亮. (2012). 指長波動性不對稱與男性不育的相關性.人類學學報,31(1), 82–88.
王鳳產(chǎn), 胡曉林, 趙曉進, 趙璇, 黨曉云, 燕帥國. (2012).太行山獼猴掌骨和蹠骨的波動性不對稱.江西師范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 36(5), 547–551.
趙玉晶, 王申連, 丁家永. (2009). 新生兒面孔識別中的兩種偏好現(xiàn)象.心理科學進展, 17(6), 1234–1241.
Buss, D. M. (2011).Evolutionary psychology: The new science of the mind(4th ed.). London: Pearson.
Coetzee, V., Chen, J. Y., Perrett, D. I., & Stephen, I. D.(2010). Deciphering faces: Quantifiable visual cues to weight.Perception, 39(1), 51–61.
Coetzee, V., Re, D., Perrett, D. I., Tiddeman, B. P., & Xiao,D. K. (2011). Judging the health and attractiveness of female faces: Is the most attractive level of facial adiposity also considered the healthiest?Body Image, 8(2),190–193.
DeBruine, L. M., Jones, B. C., Crawford, J. R., Welling, L. L.M., & Little, A. C. (2010). The health of a nation predicts their mate preferences: Cross-cultural variation in women's preferences for masculinized male faces.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277(1692),2405–2410.
Dermer, M., & Thiel, D. L. (1975). When beauty may fail.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31(6),1168–1176.
Dion, K. K., Berscheid, E., & Walster, E. (1972). What is beautiful is good.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24(3), 285–290.
Dion, K. K. (1972). Physical attractiveness and evaluation of children's transgressions.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24(2), 207–213.
Edlund, J. E., & Sagarin, B. J. (2010). Mate value and mate preferences: An investigation into decisions made with and without constraints.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 49(8), 835–839.
Folstad, I., & Karter, A. J. (1992). Parasites, bright males,and the immunocompetence handicap.The American Naturalist, 139(3), 603–622.
Gallup, G. G., Jr., & Frederick, D. A. (2010). The science of sex appeal: An evolutionary perspective.Review of General Psychology, 14(3), 240–250.
Gangestad, S. W., Thornhill, R., & Garver-Apgar, C. E.(2010). Men's facial masculinity predicts changes in their female partners' sexual interests across the ovulatory cycle,whereas men's intelligence does not.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31(6), 412–424.
Henderson, J. J., & Anglin, J. M. (2003). Facial attractiveness predicts longevity.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24(5),351–356.
Jokela, M. (2009). Physical attractiveness and reproductive success in humans: Evidence from the late 20th century United States.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30(5),342–350.
Langlois, J. H., Kalakanis, L., Rubenstein, A. J., Larson, A.,Hallam, M., & Smoot, M. (2000). Maxims or myths of beauty? A meta-analytic and theoretical review.Psychological Bulletin, 126(3), 390–423.
Lee, A. J., Mitchem, D. G., Wright, M. J., Martin, N. G.,Keller, M. C., & Zietsch, B. P. (2014). Genetic factors that increase male facial masculinity decrease facial attractiveness of female relatives.Psychological Science, 25(2), 476–484.
Lee, A. J., & Zietsch, B. P. (2011). Experimental evidence that women's mate preferences are directly influenced by cues of pathogen prevalence and resource scarcity.Biology Letters, 7(6), 892–895.
Little, A. C., DeBruine, L. M., & Jones, B. C. (2011).Exposure to visual cues of pathogen contagion changes preferences for masculinity and symmetry in opposite-sex faces.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 278(1714), 2032–2039.
Little, A. C., Jones, B. C., & DeBruine, L. M. (2011). Facial attractiveness: Evolutionary based research.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366(1571), 1638–1659.
Little, A. C., Jones, B. C., Penton-Voak, I. S., Burt, D. M., &Perrett, D. I. (2002). Partnership status and the temporal context of relationships influence human female preferences for sexual dimorphism in male face shape.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269(1496), 1095–1100.
Little, A. C., Jones, B. C., Waitt, C., Tiddeman, B. P.,Feinberg, D. R., Perrett, D. I., ... Marlowe, F. W. (2008).Symmetry is related to sexual dimorphism in faces: Data across culture and species.PLoS One, 3(5), e2106.
Lu, H. J., Zhu, X. Q., & Chang, L. (2015). Good genes, good providers, and good fathers: Economic development involved in how women select a mate.Evolutionary Behavioral Sciences, 9(4), 215–228.
Parker, G. A., Lessells, C. M., & Simmons, L. W. (2013).Sperm competition games: A general model for precopulatory male–male competition.Evolution, 67(1), 95–109.
Peters, M., Rhodes, G., & Simmons, L. W. (2008). Does attractiveness in men provide clues to semen quality?Journal of Evolutionary Biology, 21(2), 572–579.
Puts, D. A. (2010). Beauty and the beast: Mechanisms of sexual selection in humans.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31(3), 157–175.
Rennels, J. L., Bronstad, P. M., & Langlois, J. H. (2008). Are attractive men's faces masculine or feminine? The importance of type of facial stimuli.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Human Perception and Performance, 34(4), 884–893.
Rhodes, G. (2006). The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of facial beauty.Annual Review of Psychology, 57, 199–226.
Rhodes, G., Simmons, L. W., & Peters, M. (2005).Attractiveness and sexual behavior: Does attractiveness enhance mating success?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26(2), 186–201.
Roberts, S. C., Havlicek, J., Flegr, J., Hruskova, M., Little, A.C., Jones, B. C., ... Petrie, M. (2004). Female facial attractiveness increases during the fertile phase of the menstrual cycle.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of London B: Biological Sciences, 271(Suppl 5), S270–S272.
Sacco, D. F., Hugenberg, K., & Kiel, E. J. (2014). Facial attractiveness and helping behavior beliefs.Social Psychology, 45(2), 74–85.
Schein, S. S., & Langlois, J. H. (2015). Unattractive infant faces elicit negative affect from adults.Infant Behavior and Development, 38, 130–134.
Scholz, J. K., & Sicinski, K. (2015). Facial attractiveness and lifetime earnings: Evidence from a cohort study.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97(1), 14–28.
Segal-Caspi, L., Roccas, S., & Sagiv, L. (2012). Don't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 revisited: Perceived and reported traits and values of attractive women.Psychological Science,23(10), 1112–1116.
Sheldon, B. C. (1994). Male phenotype, fertility, and the pursuit of extra-pair copulations by female birds.Proceedings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257(1348), 25–30.
Simmons, L. W., Rhodes, G., Peters, M., & Koehler, N.(2004). Are human preferences for facial symmetry focused on signals of developmental instability?Behavioral Ecology, 15(5), 864–871.
Simmons, L. W., Peters, M., & Rhodes, G. (2011). Low pitched voices are perceived as masculine and attractive but do they predict semen quality in men.PLoS One, 6(12),e29271.
Small, C. M., Manatunga, A. K., Klein, M., Dominguez, C.E., Feigelson, H. S., McChesney, R., & Marcus, M. (2010).Menstrual cycle variability and the likelihood of achieving pregnancy.Reviews on Environmental Health, 25(4),369–378.
Smith, M. J. L., Perrett, D. I., Jones, B. C., Cornwell, R. E.,Moore, F. R., Feinberg, D. R., ... Hillier, S. G. (2005).Facial appearance is a cue to oestrogen levels in women.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Biological Sciences,273(1583), 135–140.
Soler, C., Kek?l?inen, J., Nú?ez, M., Sancho, M., álvarez, J.G., Nú?ez, J., ... Gutiérrez, R. (2014). Male facial attractiveness and masculinity may provide sex- and culture-independent cues to semen quality.Journal ofEvolutionary Biology, 27(9), 1930–1938.
Soler, C., Nú?ez, M., Gutiérrez, R., Nú?ez, J., Medina, P.,Sancho, M., ... Nú?ez, A. (2003). Facial attractiveness in men provides clues to semen quality.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24(3), 199–207.
Tinlin, R. M., Watkins, C. D., Welling, L. L. M., DeBruine, L.M., Al-Dujaili, E. A. S., & Jones, B. C. (2013). Perceived facial adiposity conveys information about women's health.British Journal of Psychology, 104(2), 235–248.
van Dongen, S. (2014). Associations among facial masculinity, physical strength, fluctuating asymmetry and attractiveness in young men and women.Annals of Human Biology, 41(3), 205–213.
Wheatley, J. R., Apicella, C. A., Burriss, R. P., Cárdenas, R.A., Bailey, D. H., Welling, L. L. M., & Puts, D. A. (2014).Women’s faces and voices are cues to reproductive potential in industrial and forager societies.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35(4), 264–2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