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真實的偉大茅盾

陳銳鋒（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貴州貴陽55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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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真實的偉大茅盾

陳銳鋒
（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貴州貴陽550001）

摘要：丁爾綱的《茅盾評傳》是以史為據(jù)，堅持實事求是的科學態(tài)度，對茅公全人和文學事業(yè)所作的全方位評述，內(nèi)容豐厚，評述深刻，見地獨到，既彰顯茅公的偉大，又不為偉人諱，寫出了一個真實的偉大茅盾。

關鍵詞：丁爾綱；《茅盾評傳》；評述

茅盾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影響深遠的歷史偉人。1983年中國茅盾研究學會在北京成立時，周楊同志在講話中指出：“認識一個偉大的作家并不那么容易，這需要時間?！薄懊┒芡臼切挛膶W運動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是現(xiàn)代現(xiàn)實主義流派的重要開拓者，是新中國文化事業(yè)的領導人之一，……他的成就是不朽的。”周揚很有感慨地說，關于茅盾的成就“至今還沒有做出全面的評價”。（《茅盾研究》創(chuàng)刊號，1984年出版）。

自上世紀80年代以來，茅盾研究事業(yè)得到空前發(fā)展，茅盾研究論著的出版也盛況空前。單是《茅盾評傳》之類的專著就有多部出版，它們都有各自的視角和特色。丁爾綱教授所著《茅盾評傳》（以下簡稱“丁著”，引文也出自該書）是將茅盾一生的經(jīng)歷和事業(yè)，放在中國現(xiàn)代的革命歷史進程中進行考察評述的力作。

人物評傳，最根本的是要讓事實說話。丁著在評述中所依據(jù)的正是作者艱辛搜集的大量經(jīng)得起檢驗的史料，有不少還是鮮為人知的第一手史料。作者評述時并不單是茅盾生平事跡的羅列，而是有敘有議，有不少細節(jié)的描述，把茅盾寫得鮮活又充滿人情味，給讀者以親切的感覺；在評述中著力揭示茅盾的精神面貌，讓人感到既親切，又油然而生敬意。這些，正是丁著的成功之處。

這部長達六十多萬字的專著最大特點就是以史為據(jù)，堅持實事求是的科學態(tài)度，對茅公個人和文學事業(yè)作了全方位評述，內(nèi)容豐厚，評述到位、深刻，見地獨到，不避禁區(qū)，既彰顯茅公的偉大，也不為偉人諱，十分難能可貴，令我們走近了一個真實的偉人茅盾。

全書將“革命家與文學家的完美結(jié)合”的茅盾作為紅線貫串始終。

茅盾是中國共產(chǎn)黨最早的黨員之一。1928年，由于逃避蔣介石的通緝，茅盾在東渡日本后與組織失去聯(lián)系，但“仍然一直在黨的領導下從事革命文化工作，為中國人民的解放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奮斗一生，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運動中作出了卓越貢獻?！保?981年3月30日中共中央的決定）這是黨中央對茅盾一生所作的歷史評價。茅盾的黨齡長達60年，這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無人可比。

茅盾踏入社會之后，開始從事的是革命工作，而后才關注文學事業(yè)，從事文學理論工作，直至1927年秋才正式開始創(chuàng)作活動（創(chuàng)作《幻滅》、《動搖》、《追求》三個中篇構(gòu)成的長篇小說《蝕》三部曲），但也未停止文學理論批評工作。茅盾的文學創(chuàng)作活動在新中國成立后由于各種原因未能繼續(xù)，而其文學理論批評工作卻貫穿一生。

從丁著所提供的詳實史料來看，作為革命家，茅盾的革命活動，即使與黨組織失去聯(lián)系后，也未停息過，在任何時期都顯示了革命家的本色；作為文學家，無論是文學研究還是文學創(chuàng)作，他都沒有脫離時代，而且是以探尋革命前景、表現(xiàn)時代面貌為己任。他的文學實踐是與中國革命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是致力于革命的一種方式。國外有學者認為通過茅盾小說就可以了解中國現(xiàn)代史，實際上，革命家和文學家在茅盾身上是分不開的，互為表里。

茅盾創(chuàng)作的最高成就是小說，在丁著中對他的小說評述十分詳盡。尤其是對《子夜》的評述是書中的一個重點，這是很有必要的。因為《子夜》是茅盾的代表作，也是他從日本回國后，在新形勢、新環(huán)境影響推動下，審美觀與創(chuàng)作視野不斷升華，追求新突破、攀登新高度的力作。它是“茅盾創(chuàng)作的自我超越，也是對‘五四’以來新文學特別是長篇小說整體水平的超越，成為一部里程碑的巨制宏篇?！币虼?，《子夜》剛一問世就引起轟動，瞿秋白就指出：“應用真正的社會科學（指馬克思主義）在文藝上表現(xiàn)中國社會關系和階級關系，在《子夜》不能夠不說是很大的成績。”“這是中國第一部寫實主義的成功的長篇小說?！薄?933年在將來的文學史上，沒有疑問的要記錄《子夜》的出版”（瞿秋白《<子夜>與革命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歷史證明，上述論斷十分正確，這部力作不僅奠定了茅盾的文學大師地位，也有力地提升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影響力。作者在書中以近三萬字的篇幅，從創(chuàng)作動因、時代背景、生活積累、構(gòu)思和人物、思想、藝術(shù)表現(xiàn)等各個方面對《了夜》作了全面深入精細的評述，給予高度評價，是十分必要的。

這部力作雖然好評如潮，但也出現(xiàn)了否定的聲音。美籍華裔學者夏志清就是這方面的代表。夏志清在《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一書中論述茅盾時，對茅盾是完全否定的，提到《子夜》則認為“僅是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給上海畫了張百丑圖而已”。他武斷地評判《子夜》是一部“失敗之作”。夏的論斷影響惡劣，大陸也出現(xiàn)了否定茅盾，否定魯迅、郭沫若以及其他進步作家的思潮。丁著在評述中就此作了有力的辯駁，指出“夏志清貶低茅盾和《子夜》是不足為奇的，因為他的總傾向就是貶低進步作家，抬高有資產(chǎn)階級傾向或反共的作家?！边@真是一語中的，無需多言，由于政治偏見導致他貶低茅盾和《子夜》。但是不管怎么說，《子夜》的思想內(nèi)涵與藝術(shù)蘊藉，作為客觀存在的文藝客體，其能量將隨著歷史的延續(xù)作持久性的揮發(fā)與放射。因此，作者認為，從審美過程與文學史發(fā)展過程的層面來看，“《子夜》是一部不朽的巨制與力作！”“有了這部力作，茅盾的文學大師的地位就堅如磐石，想把他從“文學大師”行列中除名，當然也是徒勞的?！弊髡叩脑u析回擊了種種否定的言論，有力地捍衛(wèi)了茅盾文學大師的崇高地位，也維護了進步作家的地位。我認為這是書中評述茅盾和《子夜》最值得點贊的一個大亮點。

書中關于茅盾與秦德君關系的評述也是值得一提的。在茅盾的人生道路上有一段婚外戀情，對他的創(chuàng)作是有影響的，那就是他和秦德君東渡日本時的婚外情。就我所見，在不少茅盾研究的論著中，有的出于為賢者諱根本不提，有的則是語焉不詳，還有的則是借此大做文章，甚至說茅盾是“始亂終棄”，企圖從道德上丑化、抹黑茅盾。

丁著則根據(jù)大量史料，實事求是詳加介紹，并就此辨析真相。作者認為，由于茅盾的婦女觀有了變化，秦德君對茅盾又有真愛，在東渡日本的特殊環(huán)境下他們從相愛到同居；由于有了秦德君的溫暖，在生活上又有好的照料，在寫作上秦還幫他抄稿，在創(chuàng)作上還提供一些有用素材（主要是小說《虹》），因此，這期間茅盾在文學事業(yè)上所獲得的豐碩成果，秦德君是有貢獻的。作者從主客觀方面所作的入情入理的辨析，還原了真相，駁正了不實之辭，是有說服力的。

作者特別提到在日期間，茅盾得知“我黨已經(jīng)清算了“左”的錯誤，重新確定了正確路線‘六大’精神”，促使他靜心思考，“獲得了正確結(jié)論”，從而振奮起來，積極投入文學活動，文學事業(yè)上獲得的豐收，這應該是根本的，秦德君所起的作用就應當肯定，但并非主因。作者在辨明真相之后，并沒有為賢者諱，而是婉惜地寫道：“茅盾、孔德沚（茅盾妻）和秦德君的這種關系，都是本來不該發(fā)生的。童年時代不該有此包辦婚姻，旅日期間不該有‘同居’的插曲，但它畢竟都是發(fā)生了的歷史事實！”作者認為這三個歷史人物，“程度不同地各有其偉大處，也程度不等地各有其局限與失誤?！边@可給后輩“提供一面鏡子”。我認為這種實事求是的評析，既不為賢者諱，也無損茅盾的形象，評析公正，分寸得當。

從新中國成立至茅盾逝世，茅盾歷經(jīng)32個春秋。復雜的經(jīng)歷在不少的研究論著中寫得很薄弱，有的只是輕描淡寫，這或許與第一手資料不多有關，就連茅盾自己的回憶錄《我走過的道路》也只寫到新中國成立為止。丁著則以翔實資料以很大篇幅（占全書四分之一）對茅盾的經(jīng)歷與活動詳加評述，在評述中有不少鮮為人知的史實，有助讀者認知茅盾全人，十分難能可貴。

建國后茅盾任文化部長達15年，又連續(xù)四屆當選人大代表和兩屆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同時兼任政務院文化教育委員會副主任，在政務繁忙之際，還擔任創(chuàng)刊時期的《人民文學》和《譯文》的主編，這就如作者所說：“幾副重擔一挑，茅盾就無法下基層長期深入生活，從事創(chuàng)作了。從此他結(jié)束了創(chuàng)作與理論批評‘雙線并行’的生活，開始了建國后文化、文學領導工作與理論批評、編輯工作‘雙線并行’的新生活?！庇捎跊]有創(chuàng)作問世，有的論者，特別是美籍華裔學者夏志清就“說什么茅盾建國后‘創(chuàng)作力衰竭了’這純屬不實事求是的主觀臆斷?！逼鋵?，茅盾雖無法創(chuàng)作，但在理論批評工作中，他對極左思潮的抵制和對青年作家的扶持所產(chǎn)生的極大影響力，卻是不容忽視的。

丁著評述茅盾建國后的工作與活動中，值得稱道的是對茅盾身居高位的情況下他應對“左”的巨大壓力的復雜心態(tài)所作的深入剖析。他指出，茅盾在極“左”的文藝斗爭中采取“謹言慎行”，“通常是能躲則躲，能拖則拖，能降調(diào)則力爭降調(diào)”，在被迫表態(tài)時，“他只能也必須與中央保持一致”。這在批判胡風，批判丁玲、馮雪峰的斗爭中表現(xiàn)最為明顯。這時的言行是他的無奈與尷尬。但另一方面，“其中也有主觀上存在的‘左’的意識（20年代有‘左’傾幼稚病，50年代末則有‘左’傾冒進風）的真實流露?！边@是作者實事求是的真知灼見。作者還指出，茅盾在抵制“左”的思潮中，仍有投鼠忌器、畏首畏尾的弱點，甚至還“存有私心”。作者秉持公心，指出弱點，讀者并不會因此貶損茅盾。道理很簡單，因為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茅盾在任何時期的主流是好的，革命操守沒有動搖過。綜觀全書，作者寫出了一個真實的茅盾，讓我們看到他作為中國文學史上的大師、巨匠、文化偉人，是當之無愧的，我們?yōu)橛羞@樣一位文化偉人而驕傲。

丁著寫于1997年，距今已有近20年，如今收在“茅盾研究八十年書系”中（香港花木蘭出版社2014 年7月出版）再版，這部大作并未過時，而是仍然閃光，讀來仍有不少啟迪，偉人茅盾的形象深深印在人們心中。

丁著是一部內(nèi)容豐厚的煌煌大作，亮點很多，由于篇幅有限，難以全面評說，以上評說只是研讀中感觸較深的幾點不成系統(tǒng)的淺見，不足為評。

丁爾綱教授是一位資深學者，他除《茅盾評傳》外，還有《茅盾的藝術(shù)世界》、《茅盾人格》等著，這些著作都可視為他研究茅盾的姐妹篇，有助于讀者更全面深入認識茅盾?？少F的是他的這些論著，不僅資料詳實，而且在評述中一直堅持實事求是，以史為據(jù)的科學態(tài)度，對學界中的一些謬說和誤讀所作的辯駁，都是令人信服的。丁先生在研究中所展現(xiàn)的學術(shù)風格和高尚的學術(shù)人品，令人敬重。

（責任編輯：徐國紅）

Approaching Mao Dun

CHEN Rui-feng
(School of Literature, Zunyi Normal College, Guiyang 550001, China)

Abstract：Ding Er-gang makes a comprehensive assessment of Mao Dun and his literary career in his works The Critical Biography of Mao Dun in an objective tone. This works is very rich and critical, which not only highlights the greatness of Mao Dun, but points out his weak points; accordingly, a very true and great author——Mao Dun——appears before us.

Key words：Ding Er-gang; The Critical Biography of Mao Dun; narration and assessment

作者簡介：陳銳鋒，男，四川金堂人，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退休教授，85歲。

收稿日期：2015-09-22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3583（2016）-005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