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族祭祀舞蹈的多重文化特征①
——以盤瑤“長鼓舞”為個案

陳國余　李生柱

（1.貴州師范學院體育學院；2.貴州民族學與人類學高等研究院暨貴州師范學院中國山地民族研究中心 　貴州貴陽 　550018）

瑤族祭祀舞蹈的多重文化特征①
——以盤瑤“長鼓舞”為個案

陳國余1，2李生柱2

（1.貴州師范學院體育學院；2.貴州民族學與人類學高等研究院暨貴州師范學院中國山地民族研究中心 貴州貴陽 550018）

作為一種祭祀舞蹈，長鼓舞源于瑤族人日常生活實踐，是生動體現(xiàn)瑤族歷史與生活的“無字書”，在歲時節(jié)日、慶賀豐收、祭祖還愿等重大事務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儼然成為瑤族身份認同的關鍵符號和標志性文化，呈現(xiàn)出多重文化特征。概言之，長鼓舞是瑤族人山地農(nóng)耕文明的生動體現(xiàn)、古老宗教信仰的文化載體、健身娛樂的重要途徑。

瑤族 祭祀舞蹈 長鼓舞 文化特征

瑤族是世界上少有的分布地域廣泛、人口較多的民族之一，根據(jù)語言、宗教信仰、風俗習慣的差異，瑤族又可分為盤瑤（包括平地瑤）、布努瑤、茶山瑤三大支系。其中，盤瑤支系因信奉盤王而得名，占瑤族總?cè)丝?0%以上。在盤瑤歷史悠久且絢麗多彩的民族文化中，長鼓舞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盤瑤長鼓舞源遠流長、形式多樣，舞蹈動作大部分反映了瑤家人的生產(chǎn)斗爭和生活習俗，具有瑤族獨特的風格［1］。每逢節(jié)日盛典、豐收慶賀、祭祖還愿、喬遷新居等重大事件，瑤族人都要跳長鼓舞，民間素有“瑤不離鼓，鼓不離瑤”“瑤家子女無不會打長鼓”等說法［2］。可見，對瑤族而言，長鼓舞不僅僅是一個民間舞蹈，而是匯集本民族宗教信仰、生產(chǎn)習俗、生活智慧、社會政治等實踐經(jīng)驗于一體的標志性文化，蘊涵著瑤家人對生命價值的永恒追求，生動地體現(xiàn)了瑤族的集體記憶與民族精神。概言之，長鼓舞是一本記錄盤瑤歷史與生活的“無字書”。

1　長鼓舞的歷史演變

關于長鼓舞的起源，據(jù)史料記載，瑤族長鼓舞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周禮·春官·旄人》：“野人為樂之善者，長鼓矣?！币叭?，很可能就是今瑤族的先民。因為瑤族自稱尤或尤棉，即尤人。他是古代的狩獵民族，曾在黃河流域與淮河流域之間居住過，這正與古代稱為野人的人居住地相吻合。另外，從考古挖掘看，瑤族長鼓起碼在春秋戰(zhàn)國就有，殷墟出土過木鼓，河南楚墓出土過繪漆木鼓，戰(zhàn)國秦漢畫像資料中即有大小、種類、形制不同的木鼓，所以，楚國大詩人屈原在其《楚辭·九歌·東皇太一》中記述到：“揚抱兮拊鼓，疏緩兮安歌。”這種且歌且舞的情形與今瑤族舞長鼓的形式完全一樣。東漢王逸在《楚辭章句》中亦寫道：“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男女并舞。”沅湘之間正是瑤族先民居住的地方，其俗與今瑤族“還盤王愿、度戒”完全一樣［3］。這充分證明了在春秋戰(zhàn)國時，瑤族先民就已經(jīng)跳起長鼓舞用來娛神和娛樂。另外，在范成大的《桂海虞衡志》、周去非《嶺外代答》、沈遼《踏盤歌》、顧炎武的《天下郡國利病書》等史料都有記載著瑤族長鼓舞文化發(fā)展的歷史軌跡。

幾千年以來，長鼓舞與瑤族人民共度苦難、共歷滄桑、共享歡樂，不僅加強瑤族人民之間的團結(jié)友愛、互幫互助，同時也生動地表達了瑤族人民對生活的無限熱愛和對美好未來的熱烈向往與追求，推動著瑤族傳統(tǒng)文化不斷地發(fā)展，是瑤族民俗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2　長鼓舞的文化特征

2.1山地農(nóng)耕文明的生動體現(xiàn)

在現(xiàn)代化的浪潮沖擊下，瑤族長鼓舞至今仍保留著自然而獨特的原生態(tài)文化。首先，長鼓仍作為長鼓舞惟一的道具。長鼓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大長鼓，主要流傳于廣西金秀瑤山巷鄉(xiāng)坳瑤地區(qū)、廣東粵北連南瑤族自治縣排瑤聚居地等。這類長鼓敲打起來聲音醇厚而雄渾，音域?qū)拸V，遠近可聞；另一類是小長鼓，主要流傳于廣東粵北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乳源瑤族自治縣、連南瑤族自治縣等過山瑤聚居地。這類長鼓可以擊出清脆聲音，但音量較小?？偟膩碚f，不同地區(qū)長鼓大小不一，但都共同作為長鼓舞惟一的道具。其次，長鼓舞作為瑤族傳統(tǒng)節(jié)日的重要節(jié)目。盤王節(jié)又叫盤王還愿，是瑤族人民紀念其祖先盤瓠的重大節(jié)日，也是瑤族歷史悠久、特色濃重、規(guī)模最大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跳長鼓舞是盤王節(jié)祭祀盤王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從而明確了其表演的價值和目的。節(jié)日期間，人們跳起長鼓舞，用以祭祀祖先、慶賀豐收，以及預祝來年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另外，長鼓舞在婚禮喜慶、喬遷、慶賀豐收等日子也進行表演，為節(jié)日增添喜慶的氛圍。再者，在我國眾多舞蹈當中，長鼓舞內(nèi)容變化是最多的。長鼓舞的內(nèi)容變化包括有生活動作、造屋動作、宗教祭祀動作、模擬動植物動作、制鼓動作等，這些動作都從不同角度反映了瑤族人民的物質(zhì)生活和精神生活。如，生活動作包含有舂米、磨米、篩米、穿鞋、扎腰帶、穿人衣、畫山棋等，這些舞蹈動作展示了瑤族人們的日常生活情景。從以上分析可知，人們在瑤族地區(qū)可以觀看到原生態(tài)的長鼓舞，真切地感受到瑤族文化厚重的歷史沉淀。

2.2古老宗教信仰的文化載體

在瑤族眾多的民間節(jié)日當中，盤王節(jié)是最隆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它是瑤族人民祭祀祖先盤瓠的盛大傳統(tǒng)節(jié)慶。盤王節(jié)又叫“跳盤王、還盤王愿、祭盤古”等，一般是在農(nóng)歷10月16日或秋后擇一吉日舉行。盤王節(jié)每隔3年舉行一次規(guī)模小的還盤王愿活動，5年舉行一次大規(guī)模的還盤王愿活動。恩格斯指出：“舞蹈尤其是一切宗教祭典的主要組成部分。”的確如此，在還盤王愿的民間祭典活動中，瑤族人們手拿長鼓跳起長鼓舞，一般為雙人或4人對舞，舞蹈動作與宗教祭祀活動緊密相聯(lián)，如，起步、拜鼓、拜天、拜地、起地、起天、行禮、串天、串地、放鼓等，用以祭祀其祖先盤瓠。這些舞蹈動作反映了瑤民祭祀盤王的原始宗教意識，也使得整個還盤王愿活動洋溢著濃郁的遠古文化氣息。長鼓舞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這與瑤族古老神秘的宗教文化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幾逋渌贁?shù)民族一樣，認為“萬物有靈”，因此，信奉神靈?，幾迦藗冊谏耢`面前表演長鼓舞，其目的是為了取悅神靈，使神靈能夠在精神得到滿足，然后祈求神靈為子孫消災除難、保佑平安，進而達到祭祀神靈的目的，體現(xiàn)了

瑤族古老而神秘的宗教文化。

2.3健身娛樂的重要途徑

柯斯文在《原始文化史綱》（1956）一書中指出：“原始舞蹈具有純粹鍛煉的性質(zhì)。在晚間，已從當天工作的勞累休息過來之后，原始人感到一種自然的生理要求，要活動一下自己的肢體，以輕松的形式把自己的心情和感受傳達給別人，表現(xiàn)一下自己的滿足，適意和從原始式生活中得來的歡樂［4］?！爆幾彘L鼓舞屬于原始舞蹈，產(chǎn)生于古代的狩獵時期，是瑤族先民一種自娛和娛人的文化現(xiàn)象。原始舞蹈的內(nèi)容和形式許多都直接、間接地與勞動相關?，幾彘L鼓舞的舞蹈內(nèi)容和形式多為模仿動植物的動作、模擬生產(chǎn)勞動的動作、宗教祭祀動作等，屬于原始舞蹈的重要內(nèi)容。如，模仿動植物的動作?，幾迦嗣袷朗来钤谏絽^(qū)，經(jīng)常接觸自然界的一些事物，他們通過觀察來抓住表現(xiàn)對象的特點，然后摸擬其動態(tài)，并融入到長鼓舞的舞蹈動作中，形成了長鼓舞動作的“仿生”特色。如，模仿植物的動作有“掃地蓮花、掃地梅花、雪花蓋頂”等；模仿動物的動作有“猴子拜年、山羊反臂、老鷹反腰”等?，幾逑让裢ㄟ^模仿動植物的動作跳起長鼓舞，從而產(chǎn)生一種創(chuàng)造的愉悅，藉以達到自娛或娛人的目的。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長鼓舞的動作程式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又有了新的內(nèi)容，如，36套做屋長鼓舞，由36套動作組成，舞蹈動作包括有選地、砍茅草、量基地、挖基地、刮地、剝樹皮、砍樹、蓋屋、壓屋頂?shù)龋氈碌孛鑼懥爽幾迦嗣窠ㄉw房屋的全過程。舞場亦由家中走出庭院，觀賞者也有家庭成員轉(zhuǎn)向村寨的男女老幼。舞長鼓成為瑤族人民日常生活中自娛和娛人的文化娛樂形式。

3　結(jié)語

長鼓舞是深受瑤家人喜愛和珍惜的一種民間舞蹈，它源于古老的祭祀文化，又與日常的生產(chǎn)生活密不可分，融匯了瑤族的歷史、宗教、風俗、民間文學、體育、舞蹈、音樂等元素，形象地反映了瑤族人的道德倫理、藝術風格、民族精神、文化認同等。如今，這一祭祀性的民間舞蹈正借助現(xiàn)代體育的形式重新煥發(fā)生機，發(fā)展成為一種新樣態(tài)的民族文化，在瑤族地區(qū)的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這一現(xiàn)象值得體育學界持續(xù)關注。

［1］王麗萍.江永瑤族長鼓舞的傳承研究［J］.當代體育科技，2014（4）：114-115.

［2］陸文東.集體記憶和族群認同：以瑤族長鼓舞為考察對象［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1）：68-72.

［3］李本高.瑤族《評皇券牒》研究［M］.長沙：岳麓書社，1995：134.

［4］柯斯文.原始文化史綱［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192.

G853/857

A

2095-2813（2015）12（a）-0213-02

10.16655/j.cnki.2095-2813.2015.34.213

①2015年貴州師范學院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貴州荔波縣瑤族瀕危體育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搜集、整理與研究》（2015YB030）研究成果。課題項目：貴州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地貴州師范學院中國山地民族研究中心基地項目“貴州瑤族傳統(tǒng)體育及保護傳承研究”（項目編號：2015JD088）。

陳國余（1983—），男，漢，廣東湛江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體育。

李生柱（1984—），男，漢，山東梁山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瑤傳道教、民間信仰與村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