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中的他者

——女性長期生存狀態(tài)探析

摘 要：人類的一半是女人，自父系秩序建立以來，女性被迫淪為他者，成為男性的附屬。中國古代男性建立了一整套的倫理制度用來約束女性，以維護自己在權力金字塔中的統(tǒng)治地位。“五四”迎來中國歷史上的“弒父”時代，女性開始覺醒；新中國的成立更為女性的獨立創(chuàng)造了重要的機遇，然而女性卻成為了一種空洞能指。女性在追求解放的道路上不斷地進行艱難探索，今天女性并沒有取得自身的解放，她們再次陷入了集體性鏡像囹圄之中。

關鍵詞：女性；囹圄；生存狀態(tài)；解放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5）10-0078-02

人的生存狀態(tài)是指人在特定歷史文化背景下所處的精神和物質(zhì)狀態(tài)。它主要包括人權、社會地位、生活環(huán)境、精神狀態(tài)、情感狀態(tài)等?；仡欀袊臍v史，母系社會中的女性曾經(jīng)有過短暫的輝煌。當社會生產(chǎn)方式發(fā)生變化，人類進入以男性體力為主的父系時代時。由于在物質(zhì)生產(chǎn)中的作用逐漸下降，經(jīng)濟地位日益低下，神圣的“女媧被套上了枷鎖，女性開始處于從屬地位。

一、封建倫理下女性意識

中國古代的，家庭、社會是依據(jù)男性意愿組成和維系的，女性處于社會邊緣，遠離家庭和社會的權力中心。家庭是人類社會生活的基本單位，女性的活動空間被局限在窄小的范圍內(nèi)。她們的一生扮演著三個主要角色：女兒、妻子和母親。這三個身份都是為男性所設定的，是男人的孩子、男人的妻子、男人的孩子的母親，卻唯獨缺失女人自己。父系社會從女性所處的人倫關系來界定女性，將其與性功能角色等同——生育工具。儒家文化對中國的影響深遠，《周易·系辭上》中就提出：“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蹦信P系的主調(diào)便是：男性是施恩者，女性是受恩者，后者要向前者報恩。因此女性學者譚正壁認為中國古代一切思想的源泉，都來自于《易經(jīng)》。隨后孟子提出“夫婦有別”，董仲舒提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三綱，東漢班昭在《女戒》中系統(tǒng)闡述了“三從四德”，從此這樣一套制約中國女性幾千年的道德倫理枷鎖形成，女性成為沒有聲音的性別。

蘇霍姆林斯基認為，人類是宇宙美的化身，女性美是人類美的最頂峰。但女性美是什么？評判女性美的標準又如何？這是一個需要人類共同探討的問題。然而男性將對女性美評定的標準牢牢地抓在手里，成為控制女性的一種方式。中國傳統(tǒng)審美觀對女性有著十分細致的標準，要求女性向規(guī)定的體態(tài)、氣質(zhì)、性格發(fā)展。女性要以“語不得高聲，笑不得露齒”、“食不出聲，行不露足”等為準則?！俺留~落雁閉月羞花”則體現(xiàn)了男性對女性容貌的審美期待，美貌是男性對女性形象的永恒追求。傳統(tǒng)的審美觀認為：“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這就要求女性在性格上柔順謙恭，在體態(tài)上婀娜多姿。當女性的外觀被物化為弱柳、青蔥時，其任人把玩的意味隱然可見了?！霸谶@種人體取物品之美的轉(zhuǎn)喻中，性欲或兩性關系實際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個微妙轉(zhuǎn)變，它不僅表現(xiàn)或象征著一種對女性的欲望，而且借助物象形式摒除了女性自身的欲望，它所表現(xiàn)的與其說是男性的欲望，不如說是男性的欲望權”[1]。女性在不自覺中走進男性設定的物化圈套，將身體置于被玩賞的目光下，從精神與身體上喪失了與男性相抗爭的力量，女性把自身權力無償交給男性。古代以弱為美的畸形審美觀念促使了女性纏足惡習的發(fā)展，并成為衡量女子美丑的標準之一。錢詠在《履園叢話》中說：“然元、明以來，士大夫家以至小民編戶，莫不裹足，似足之不能不裹，而為容貌一助也?！盵2]由于經(jīng)濟上不獨立，，她們只能依附于男性，處于從屬地位，成為一個寄生于男性世界的附屬階級。

二、民主旗幟下的女性意識

在西方文學思潮的影響下，中國爆發(fā)了“五四”運動，標志著兩千年的父系統(tǒng)治秩序的謝幕，作為一家之主、一國之君的男性家長形象從政治寶座跌落?？茖W、民主成了時代的主旋律，女性開始從男性編織的夢中覺醒，追求個性解放，張揚女性意識成為時尚。她們上學接受新式教育，拒絕父母包辦的婚姻，大膽的追尋婚姻自由。雖然受“五四”時期民主思想革命的沖擊，“包括封建禮教在內(nèi)的封建綱常禮法并沒有根除”[3]。女性雖然渴望新生活，但依然與舊的封建道德藕斷絲連，不能逃脫男性社會的桎梏，女性的命運仍然受制于父權。她們爭取人生自由的方式過于單一，通常以離家出走的形式進行抗爭。對于“五四”時“娜拉們的出走”，魯迅敏銳覺察到女性將要面臨的現(xiàn)實：“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因為如果是一只鳥，則籠子里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籠門，外面便又有鷹，有貓，以及別的什么東西之類；倘使已經(jīng)關得麻痹了翅子，忘卻了飛翔，也誠然是無路可走。”[4]猶如魯迅所言，當激情澎湃的女兒們滿懷熱血地跨越封建藩籬時，社會各個方面的侵擾便紛至沓來，稍有不慎，便成為新式男子的玩物，將自身解放終結于婚姻家庭之中。

1949年新中國成立，中國女性迎來翻身當家做主人的歷史性機遇，女性在政治、經(jīng)濟、法律上享有相當多的權利?！澳信降取薄ⅰ芭阅茼敯脒吿臁钡臉苏Z隨處可見。“鐵姑娘”形象成為女性的偶像。然而如波伏娃所說：“只要女人還掙扎著去蛻變成一個與男人平等的人，她就不能成為一個創(chuàng)造者?！盵5]雖然她們的初衷是反性別歧視，但是她們將男性形象的構成因素照搬，變成自己的行為模式，并沒有在模仿中將性別差異消除，反而突顯出來。女性放棄自我的性別身份，是對男性傳統(tǒng)秩序的認同。實際上由于男女生理構造不同，他們在身體、心理等方面差異很大，真正意義上的男女平等應該正視男女差異，否則只是一種偽平等。由于時代的限制，女性意識只能由單獨的社會意識被“階級意識”和“革命意識”所替代，進而銷聲匿跡。如果說傳統(tǒng)的男權文化中所規(guī)定的女性特質(zhì)——柔弱、賢惠、美麗等，是男權統(tǒng)治主體對“女性所指”的偷換與抹殺，那么這時期的女性形象連這樣的所指都已喪失，女性成了“男女平等”這一社會虛偽外衣遮掩下的性別存在，女性所指被虛無化、僵硬化?！拔逅摹敝箅m然女性擁有了和男人共同遼闊的天空，卻喪失了其確認、表達和質(zhì)疑自己性別的權力與可能，女性群體再度悄然地失落于歷史的視域中。

三、當代女性意識的建構與失落

馬克思說：“沒有婦女的醒來就不可能有偉大的社會變革，社會的進步可以用女性的社會地位來精確地衡量?！盵6]在科學技術與文明不斷發(fā)展的今天，女性意識逐漸走進了人們的視野。女人在經(jīng)濟生活中的地位不斷提高，在教育、政治、醫(yī)療等領域中影響日益增強，儼然成為這個社會的半個主人。但是女性是否真正找到自己的位置？當經(jīng)濟獨立時，女性得到的是解放后的快樂？物質(zhì)的富裕給女性帶來的是幸福還是精神迷失？女性是否真正走出男性傳統(tǒng)的樊籬獲得獨立？實際上今天女性雖然得到一定程度上的解放，地位有了很大提高，但是傳統(tǒng)思想對生活在不同層面女性的壓迫依舊存在，并且陷入集體性鏡像囹圄之中。

在社會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并且集多種角色于一身。在角色的平衡中，由于各種原因會出現(xiàn)角色沖突，女性處于各種角色的包圍中，身心承受著巨大壓力?！芭畯娙恕笔钱敶幕Z境中對職業(yè)女性角色的戲稱，因為激烈的職場更符合男性原始的狩獵本性，能給男人帶來競爭的快感。而女人即使闖出一番事業(yè)，依然難以擺脫傳統(tǒng)所賦予她的“家庭情結”。她們既要學會與男人一樣打拼的本領，在上班時與男人一樣做事，又得兼顧女性扮演幾千年的妻子與母親的傳統(tǒng)角色。她們工作和生活上性別角色的轉(zhuǎn)換與錯位，使她們經(jīng)常陷入內(nèi)心分裂的狀態(tài)，不得不在社會認同和自我認同的困境中掙扎。結果她們既沒有事業(yè)的完全成功，也沒有成為一個“好女人”，只能走進現(xiàn)代語境為女性埋下的“弱者”陷阱。當代社會人們對于女性努力的評價是“學得好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男人才是女人一生幸福的保障。以往，尋找男人由父母代辦，現(xiàn)在的女人開始自己尋找“白馬王子”，尋找“靠山”成了女性的努力方向。然而正是這種價值取向，女性為自己編織了精神羅網(wǎng)，窒息了女性的創(chuàng)造力。由于男性話語的長期浸染，越來越多的現(xiàn)代女性自愿走進美容院，開始了比纏足、束腹更加摧殘身體的美容手術：隆胸、抽脂、整形，傷皮破膚、斷骨折筋，在所不惜。過去女人被迫用眼淚和痛苦來矯正自己的身體和行為，而今的女性完全是自愿的。從這個層面來說，自覺美化比被強制美化更加悲哀。在新傳媒時代，女性形象標簽為“女人=小女人”（聽話、順從、會撒嬌），“女人=性工具”（性感、暴露），“女人=商品”（同車子、房子一樣，是男人物質(zhì)上的奮斗目標），而作為“人”的屬性卻被忽略。女人打扮得越漂亮，就越容易在男性社會中生存。女性在忙于打扮自己的過程中，所看到的只是男性為其特制的“魔鏡”中的鏡像，女性在這一過程中逐漸喪失了自我，陷入鏡像的囹圄里，樂在其中不能自拔。

恩格斯說：“母權制的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意義的失敗?！盵7]自母系制社會解體后，男性不僅掌控著經(jīng)濟、政治、法律等國家權力，而且還掌握著話語權，女性始終處于從屬地位。女性盡管為了解放進行不懈努力，女權觀念也日益得到彰顯，但性別歧視仍然影響著人們對女性的價值判斷，影響著女性的自我認知。女性在經(jīng)受著多重角色的相互撕裂中，陷入一種進退維谷、難以抉擇的困境。男女雙方都應承認對方為主體，摒棄控制與依賴的關系相互競爭與尊重，女性才能與男性擁有同一片天空，才有實現(xiàn)平等的可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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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魯迅.墳·娜拉走后怎樣[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52.

〔5〕劉慧英.走出傳統(tǒng)的藩籬——文學中男權意識的批判[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5.191.

〔6〕馬克思.致路·庫格曼.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571.

〔7〕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M].北京：中國人民出版社，1972.54.

（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