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俊
(四川大學 文學院,四川 成都 610072)
國士情懷與好漢氣概——《三國演義》《水滸傳》比較研究之一
沈伯俊
(四川大學 文學院,四川 成都 610072)
歷來被相提并論的《三國演義》、《水滸傳》兩大古代長篇小說經(jīng)典,其實存在一系列重大區(qū)別。最突出的區(qū)別是:《三國》展示的是志在天下的國士情懷,《水滸》凸顯的則是敢作敢當?shù)暮脻h氣概。這種區(qū)別,主要表現(xiàn)在奮斗目標、行為模式、聚集方式等方面。造成這種重大區(qū)別的根本原因,一是題材本身的制約,二是創(chuàng)作思想的歧異。
國士情懷;好漢;題材;創(chuàng)作思想
在中國古代長篇小說經(jīng)典作品中,《三國演義》(以下簡稱《三國》)、《水滸傳》(以下簡稱《水滸》)堪稱并峙的雙峰。自明代以來,人們便常常將二者相提并論;現(xiàn)當代的各種《中國文學史》、《中國小說史》,更是習慣于并稱二者。
不過,如果認真加以研究,便可發(fā)現(xiàn),這兩大長篇小說經(jīng)典,其實存在一系列重大區(qū)別。然而,令人驚異的是,長期以來,人們雖然注意到這兩大長篇小說經(jīng)典在題材類型上的不同,將其分別標舉為“歷史演義”和“英雄傳奇”的開創(chuàng)之作;但對二者的一系列區(qū)別,卻很少進行深入系統(tǒng)的比較研究。
2007年12月下旬,我應上海《解放日報》報業(yè)集團邀請,擔任第十三屆“文化講壇”演講嘉賓,與馬瑞芳教授、周思源教授、錢文忠教授共論“四大名著的中華文脈”。我演講的題目是:《〈三國演義〉:“說大事”的影響力》。我在演講中提出:“在四大名著中,《三國演義》獨具一格。與《水滸傳》相比,《水滸》凸顯的是敢作敢當?shù)暮脻h氣概,《三國》展示的則是志在天下的國士情懷。”
什么是“國士”?國士,指一國中才能最杰出的人物。如楚漢相爭時期,蕭何向劉邦力薦韓信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蓖怀龅氖鞘浪币?,志在天下。
什么是“好漢”?好漢,意謂好男兒。如《舊唐書·狄仁杰傳》:“初,則天嘗問仁杰曰:‘朕要一好漢任使,有乎?'”強調(diào)的是無所畏懼,敢作敢當。
可以說,《三國》《水滸》這兩大名著,塑造的都是封建時代下層民眾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二者最突出的區(qū)別就是:《三國》英雄側重突出國士情懷,《水滸》英雄則側重張揚好漢氣概。這種區(qū)別,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三國演義》寫的是天下大亂、四海鼎沸的分裂時代,志士仁人們?nèi)绾沃卣琊?,復歸統(tǒng)一?!端疂G傳》寫的則是天下將亂、民不聊生的王朝末世,英雄好漢們?nèi)绾畏纯箟浩?,尋找出路。他們的奮斗目標,有著非常明顯的區(qū)別。
《三國演義》主要塑造的英雄群體是劉蜀集團。若將他們與《水滸》英雄相比,從領袖人物到謀士將領,其人生理想、奮斗目標都迥然有別。
先看領袖人物。為了便于對比,茲列表如下(見下頁表1):
其次,比較劉蜀集團與梁山的主要謀士。
劉備的頭號謀士諸葛亮,初見劉備,便提出名震千古的《隆中對》,精辟地分析了天下大勢,為劉備制定了先跨有荊益,形成三分,待時機成熟,再兩路北伐的“兩步走”戰(zhàn)略,力爭實現(xiàn)最終目標:“誠如是,則大業(yè)可成,漢室可興矣?!闭缌_貫中評價的:“孔明未出茅廬,已知三分天下,真萬古之人不及也!”(第38回)此后,諸葛亮一直為興復漢室的目標而竭忠盡智,順利實現(xiàn)跨有荊益、三分鼎立的第一步戰(zhàn)略目標。白帝托孤之際,劉備相信他“必能安邦定國,終定大事”,他則毅然表示:“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盡忠貞之節(jié),繼之以死乎!”(第85回)此后,他殫精竭慮,輔佐后主,治理蜀漢,平定南中(第87-91回)。北伐之前,上《出師表》,誓言:“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兇,興復漢室,還于舊都?!保ǖ?1回)直至五丈原病重,他還嘆息道:“吾本欲竭忠盡力,恢復中原,重興漢室;奈天意如此,吾旦夕將死?!痹谏淖詈笠豢蹋跃牟贾米约核篮蟮能娛抡{(diào)度,向奉后主之命趕來問安的尚書仆射李福交代后事,最后一次巡視軍營,在病榻上親自書寫遺表上達后主,又對楊儀授予保證蜀軍安全撤退的計策;彌留之際,還推薦蔣琬、費祎為繼任的執(zhí)政大臣(第104回)。為了實現(xiàn)興復漢室的政治理想,他真的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不愧為一代賢相,國士楷模。
劉備的第二號謀士龐統(tǒng),尚未出場,便已享有“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的盛名(司馬徽語,見第35回),不僅讓劉備心向往之,也讓讀者充滿期待。他在赤壁之戰(zhàn)中首次露面,便以其盛名贏得曹操“親自出帳迎入”的禮遇;又憑借精通兵法,“高談雄辯,應答如流”的才干,使得“操深敬服,殷勤相待”;從而不露痕跡地“巧授連環(huán)計”,使曹操心甘情愿地“即時傳令,喚軍中鐵匠,連夜打造連環(huán)大釘,鎖住船只”,為火燒赤壁的成功準備了重要條件(第47回)。周瑜逝世后,他歸順劉備,任軍師中郎將,“與孔明共贊方略”(第57回)。在益州牧劉璋遣法正迎劉備入蜀之際,他力勸劉備抓住機遇,趁勢奪取益州(第60回)。隨后輔佐劉備入蜀,并進獻上中下三策,指揮劉備軍襲取白水,進據(jù)涪城,攻打雒城;可惜天不佑才,在“落鳳坡”中埋伏被亂箭射死(第62-63回)。需要指出的是,龐統(tǒng)在“落鳳坡”中伏而死乃是《三國演義》的虛構;而據(jù)《三國志·蜀書·龐統(tǒng)傳》,歷史上的龐統(tǒng)是在指揮攻打雒城時中流矢而死的,屬于意外,此后不久,劉備就攻破雒城,進圍成都,迫使劉璋出降?!堆萘x》這樣虛構,是有意將龐統(tǒng)之死提前,讓諸葛亮提前入蜀,以突出諸葛亮的形象。實際上,劉備奪得益州,實現(xiàn)跨有荊益的第一步戰(zhàn)略目標,龐統(tǒng)才是頭號功臣。他也不愧為胸懷天下,精通韜略的一流國士。
劉備的另一重要謀士法正,原為劉璋部屬,因見劉璋闇弱,乃歸心劉璋,積極輔助劉備奪取益州。他目光遠大,足智多謀,深得劉備倚重。劉備奪取益州后,自領益州牧,以他為蜀郡太守,其地位僅次于諸葛亮(第65回)。在張飛擊敗張郃、黃忠擊敗夏侯德之后,他建議劉備抓住有利時機,親征漢中,“既定漢中,然后練兵積粟,觀釁伺隙,進可討賊,退可自守?!眲湫廊徊杉{,親自率軍出征(第70回)。漢中之役,他輔助黃忠,擊斬曹操大將夏侯淵,取得了關鍵性的戰(zhàn)果(第71回)。劉備奪得漢中后,不僅有力地鞏固了益州(漢中本系益州之一郡),而且使劉蜀勢力直逼長安和整個關中地區(qū),成為劉蜀北伐的前進基地。劉備因此而進位漢中王,以法正為尚書令,負責處理日常政務(第73回),其在劉蜀集團中的重要性進一步增強。劉備稱帝僅僅三個月后,便不聽群臣勸阻,親率大軍討伐東吳,此時法正已卒,諸葛亮遺憾地說:“法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也。”(第81回)由此可見法正在劉備心目中的分量,他當然堪稱一流國士了。
表1
那么,梁山的主要謀士如何呢?
梁山的頭號謀士、軍師吳用,一直深受晁蓋、宋江敬重,言聽計從,在梁山泊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首次出場,便積極支持晁蓋劫取生辰綱的打算,親自出面說動阮氏三兄弟入伙,并精心設計,來了個“智取”(第14-16回),不愧“智多星”的綽號。上梁山后,他察言觀色,因勢利導,支持林沖火并王倫,使晁蓋成為山寨之主,他也成為梁山軍師,執(zhí)掌兵權(第19-20回)。從此,他始終忠心耿耿地輔佐晁蓋、宋江,無論是招攬四方英雄,還是協(xié)調(diào)內(nèi)部關系,他都從容不迫,安排妥帖;無論是調(diào)兵遣將,還是布陣廝殺,他都謀定而動,妙計迭出。為了梁山集團的發(fā)展壯大,他總攬山寨事務,分工設職,把梁山建設得井井有條,日益興旺。他為梁山作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因而在眾好漢中享有很高的威望。然而,他那令人眼花繚亂的奇謀妙計,保衛(wèi)和鞏固梁山的種種努力,基本上停留在微觀的、戰(zhàn)術的層面:支持晁蓋智取生辰綱,是奪取不義之財,謀求富貴;說動阮氏三雄,追求的是“大家圖個一世快活”;初上梁山執(zhí)掌兵權后,雖然“準備迎敵官軍”,卻限于自保;梁山壯大后,盡管多次出兵,卻大多為了救人,或懲罰與梁山作對的地方豪強(如祝家莊、曾頭市),或抵御打上門來的官軍,事畢便退回梁山,從未想過攻州奪縣,擴大疆域。梁山大聚義后,實力達到鼎盛,宋江提出“接受招安,報效朝廷”的目標,吳用并不反對。當朝廷第一次命太尉陳宗善來梁山招安時,宋江甚喜,吳用卻提醒他:“論吳某的意,這番必然招安不成;縱使招安,也看得俺們?nèi)绮萁?。等這廝引將大軍來到,教他著些毒手,殺得他人亡馬倒,夢里也怕;那時方受招安,才有些氣度?!保ǖ?5回)這不是反對招安,只是自重身價,要讓招安來得風光一些。此后的兩贏童貫,三敗高俅,都是為了顯示梁山的實力,讓朝廷不要小看梁山,從而體面地接受招安??傊瑓怯脧膩頉]有為梁山制定完整的發(fā)展戰(zhàn)略,他只能是梁山好漢中最足智多謀的一個,卻不是志在天下的國士。
梁山的另一個軍師公孫勝,從參與智取生辰綱到上梁山,成為與吳用并列的軍師,“同掌兵權”,在梁山好漢中地位很高。但他除了會呼風喚雨、騰云駕霧,在某些場合能夠發(fā)揮重要作用外,卻很少履行軍師的施謀用計、調(diào)兵遣將的職責,更沒有為梁山制定發(fā)展戰(zhàn)略。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參與造反的高級道士,卻不是眼觀天下的國士。
再次,比較劉蜀集團與梁山的主要將領。
劉蜀集團的主要將領,如關羽、張飛、趙云等,長期忠實追隨劉備,從“上報國家,下安黎庶”起步,到力圖興復漢室,平定天下,復歸統(tǒng)一,千難萬險而不悔,粉身碎骨而不懼,都當?shù)闷稹皣俊钡姆Q號。
梁山好漢呢?從公認為最具有反抗精神的魯智深、武松、阮氏三雄、李逵等人來看,他們一身本事,一腔熱血,胸襟坦蕩,嫉惡如仇,敢于反抗邪惡勢力,勇于為弱者伸張正義,不愧為響當當?shù)挠⑿酆脻h。然而,魯智深從拳打仗勢欺人的“鎮(zhèn)關西”(第3回),到營救無辜被害的林沖(第8回),為的是打抱不平;從落草二龍山(第17回),到上梁山,為的則是尋求容身之處;根本想不到王霸之業(yè)。武松斗殺西門慶(第26回),是為冤死的兄長報仇;醉打蔣門神(第29回),是報答施恩對自己的關照;血濺鴛鴦樓(第31回),則是向陷害自己的官僚惡霸復仇;雖有正義色彩,卻并不都是為匡扶正義。阮氏三雄反抗社會不公的意識較強,但主要向往的是“論秤分金銀,異樣穿綢錦,成甕吃酒,大塊吃肉”的快活(第15回)。李逵多次喊出“殺上東京,奪了鳥位”的驚世之言,卻從來沒有得到其他好漢的響應,更談不上付諸實施。他們的共同特點是:仇恨社會黑暗,向往“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的自由,夢想沒有貪官污吏的清平世界,渴求“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的人際關系。對于奸臣把持的朝廷,他們不相信;對于招安,他們有懷疑;然而,他們還是跟著宋江接受了招安。因此,他們都只能算是敢作敢當,追求快意人生的好漢。
總之,《三國》英雄是令人景仰的,《水滸》英雄也是令人敬佩的;但在價值取向、奮斗目標上,他們確有明顯的不同。
《三國》英雄志在天下,因而始終重視戰(zhàn)略規(guī)劃的設計,重視爭取人心,網(wǎng)羅人才,重視擴大疆域,完善治理。劉備初任安喜縣尉,時間短暫,卻“與民秋毫無犯”,收到了“民皆感化”的成效(第2回)。后來依附劉表,屯駐新野,又是“軍民皆喜,政治一新”(第34回)。新野民眾稱頌道:“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保ǖ?5回)平定益州后,劉備領益州牧,即分派眾官,各司其職,“殺牛宰馬,大餉士卒;開倉賑濟百姓,軍民大悅?!庇帧笆怪T葛軍師定擬治國條例”(第65回),很快改變了劉璋統(tǒng)治時期法令不彰的狀況。劉備逝世后,諸葛亮輔佐后主,治理巴蜀,“事無大小,皆親自從公決斷。兩川之民,忻樂太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又幸連年大熟,老幼鼓腹謳歌,凡遇差徭,爭先早辦。因此軍需器械應用之物,無不完備;米滿倉廒,財盈府庫?!保ǖ?7回)諸葛亮治國理民的成就,使得蜀漢國力充實,足以與強大的曹魏抗衡,為進一步發(fā)展蜀漢提供了可能。
梁山好漢中,雖然有人說出過“兀自要和大宋皇帝做個對頭”的豪言壯語(第39回),作者在大聚義的贊語中也有“休言嘯聚山林,真可圖王伯業(yè)”的言辭(第71回),好漢們確實也曾多次對抗官軍;但其整體思維,還是占山為王,“只反貪官,不反皇帝”,并無建立政權,甚至奪取天下的雄心。即使在梁山的鼎盛時期,好漢們?nèi)匀涣晳T于攔截上任路過的官員,打劫害民的大戶;即使打下過若干州縣,也從不占據(jù),只是收拾金銀財帛糧米,盡數(shù)運回梁山(第69回);有時也“一分給散居民”(第70回)。他們喜愛和崇敬的行為模式是“仗義疏財”。由此,我們才能理解,為什么“面黑身矮”,武藝平平,謀略也不出眾的宋江,在江湖上會有那么大的名氣,以至于號稱“及時雨”,無數(shù)桀驁不馴的好漢,一聞其名便肅然起敬,一見其面便倒身下拜,就是因為他仗義疏財,“濟人貧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第18回);加之曾經(jīng)冒險為晁蓋通風報信,有恩于眾,因此,他一上梁山,便順理成章地成為領袖,得到大家心悅誠服的擁戴。
在聚集方式上,《三國》英雄與梁山好漢也有明顯區(qū)別。對于前者,我稱之為“以道相從”;對于后者,則是大家熟知的“逼上梁山”。
劉備、關羽、張飛,盡管家世不同,卻為了“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的目標聚到一起,桃園結義之后,便同甘共苦,生死相依。而在眼界開闊、實力增強之后,又將目標升華為興復漢室,平定天下。他們牢不可破的精神紐帶,便是報國安民之“道”。諸葛亮在劉備“三顧”之后,慨然應允出山輔佐,是因為劉備“欲伸大義于天下”,這是劉備、諸葛亮心靈的遇合,理想的選擇。諸葛亮最終為蜀漢獻出了全部智慧和心血,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里當然有報答劉備知遇之恩的心愿,但決非不問是非的片面忠于劉備父子,其中更有興復漢室,拯救黎庶,重新統(tǒng)一全國的宏圖大志。趙云初見劉備,“玄德甚相敬愛,便有不舍之心?!保ǖ?回)是“從仁政所在”的理念使二者心靈相通。后來趙云離開公孫瓚,四處尋覓,終于投到劉備麾下。正如趙云自己所說:“云奔走四方,擇主而事,未有如使君者。今得相隨,大稱平生。雖肝腦涂地,無恨矣?!保ǖ?8回)
梁山好漢,流品混雜,上梁山的原因、目的多種多樣。其中一部分是主動投奔梁山,相當多的卻是“逼上梁山”。“逼”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門。非常典型的是林沖被逼,人所共知,更典型的則是梁山幾個領袖的逼上梁山。例如:晁蓋被逼,宋江被逼,盧俊義被逼,上文已經(jīng)述及,這里不再重復。而像秦明、李應、徐寧等人有被逼,簡直有些匪夷所思,當代讀者頗難理解。
綜上所述,《三國》英雄與《水滸》好漢,粗看似乎頗多類似,細辨則大不相同。造成這種重大區(qū)別的根本原因,一是題材本身的制約,二是創(chuàng)作思想的歧異。限于篇幅,這里僅初步提出觀點,深入的闡釋,則有待于另一篇論文了。
[責任編輯 吳奕锜 責任校對 王 桃]
I206.2
A
1000-5072(2015)04-0024-06
2015-01-30
沈伯?。?946—),男,安徽廬江人,四川大學文學院教授,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古典文學、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