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傳》注釋商榷

趙繼全

《蘇武傳》是新課標(biāo)高中語文必修4中的一篇文言文，節(jié)選自《漢書·李廣蘇建傳》（中華書局1962年版）。此文選入中學(xué)教材相對較晚，注釋還存在不夠完備準(zhǔn)確之處，筆者把備課時發(fā)現(xiàn)的一些問題列出來，與同仁商榷。

“十余輩”中“輩”的解釋。教材把“十余輩”注釋為“十余人”。對于“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后十余輩”，配套教參翻譯為：“匈奴先后扣留了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共十余人?！憋@然，教材和教參都把“輩”解釋成《古漢語常用字字典》中的第二個義項：“放在數(shù)字后面，表示同類的人或物的多數(shù)。”如孫樵《書褒城驛壁》：“一歲賓至者不下數(shù)百～。”其實，此處的“輩”當(dāng)屬《古漢語常用字字典》第四個義項：“批”。如《史記·張耳陳馀列傳》：“使者往十余～輒死，若何以能得王？”試想，匈奴不可能“前后”只扣留“十余人”，而應(yīng)當(dāng)是“十余批”。蘇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前以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亦可為佐證。朱東潤先生《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中此處即注為“輩，批”。

“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dāng)”中“當(dāng)”的解釋。教材把“當(dāng)”注釋為：“dàng，抵押”。配套教參是這樣翻譯全句的：“漢朝也扣留匈奴使者作為抵押。”其實，互相“抵押”有何意義呢？應(yīng)當(dāng)是“以牙還牙”，彼此彼此。古敬恒先生《新編說文解字》這樣解釋：“當(dāng)，形聲。從田，尚聲。①本義：甲田與乙田相當(dāng)、相等?！墩f文》：‘田相值也?！褐浮畠蓛上喈?dāng)’。”此處的“當(dāng)”，就應(yīng)屬這一義項。朱東潤先生《中國歷代文學(xué)作品選》相關(guān)注釋為：“當(dāng)，抵。以相當(dāng)，以相抵償?！?/p>

“絕不飲食”中“飲食”的注音?！敖^不飲食”教材譯為“斷絕供應(yīng)，不給他喝的、吃的?！贝颂帯帮嫛苯忉尀椤敖o……喝”，應(yīng)讀yìn。如屈原《離騷》：“～余馬于咸池兮?！贝颂帯笆场苯忉尀椤敖o……吃”，應(yīng)讀sì。如《商君書·農(nóng)戰(zhàn)》：“先實公倉，收余以～親?！边@兩處屬于典型的破音異讀，似乎還是標(biāo)上注音更好。

“黃門駙馬”的解釋。文中有“宦騎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飲藥而死?！弊⑨尀椋骸盎买T，侍衛(wèi)皇帝的騎馬的宦官。黃門駙馬，宮中掌管車輛馬匹的官。”試問，按此解釋“宦騎”與“黃門駙馬”哪個與皇帝更親近些？死了一個“官”，又何至于令平陵侯（蘇建）之幼子騎都尉蘇賢“惶恐飲藥而死”呢？王先謙《漢書補正》有“師古曰：‘宦騎，宦者而為騎也;黃門駙馬，天子駙馬之在黃門者也?！比绱私忉尅包S門駙馬”，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王必欲降武”中“必”的解釋?！巴醣赜滴洌埉吔袢罩O，效死于前”教材注釋為“您（如果）一定要逼迫我投降，那就請結(jié)束今天的歡聚，在您面前死去。”顯然，“必”譯為“一定”?！豆艥h語常用字字典》中“必”有如下幾個義項：

①一定，必然?！墩撜Z·述而》：“三人行，～有我?guī)熝?。”《商君書·更法》：“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保ū銍簩矣欣７ü牛盒Хü糯?。）又表示一定要實行?！稘h書·宣帝紀(jì)》：“孝宣之治，信賞～罰?！保ㄐ⑿簼h宣帝。信賞必罰：獎賞守信用，刑罰堅決執(zhí)行。）②完全肯定?！墩撜Z·子罕》：“子絕四：毋意，毋～，毋固，毋我?！雹厶热?，假如?！妒酚洝ちH藺相如列傳》：“王～無人，臣愿奉璧往使?！倍跑鼹Q《題會上入院》詩：“～能行大道，何用在深山？”

由此看來，“一定”和“必然”屬同一義項，表示一種肯定性的判斷;而“王必欲降武”中的“必”譯為“一定”尚勉強通順，換成“必然”則不可。其實，蘇武的話語顯然是一種假設(shè)，譯為“倘若”或“假如”更確切。

“雖蒙斧鉞湯鑊”的翻譯?！半m蒙斧鉞湯鑊”教材注釋為：“即使被殺。斧鉞，古代軍法用以殺人的斧子。斧鉞、湯鑊，這里泛指刑戮。”顯然這個翻譯沒有直譯，而新課標(biāo)高考文言文翻譯占10分，以直譯為主，因此不如把此句翻譯成：“即使遭受斧鉞湯鑊之類的刑戮?！?/p>

（作者單位：大慶育才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