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與現(xiàn)代工筆畫

蔣力馀

中國工筆畫學會首任會長、年高耄耋的當代藝術大師林凡先生對現(xiàn)代工筆畫創(chuàng)作的推進、人才的培養(yǎng)、理論的創(chuàng)新，作出了歷史性的貢獻。林凡以詩書畫三絕著稱，是當代藝術界少見的全才、奇才，以驕人的創(chuàng)作實績?yōu)楣すP畫藝術的推進起到了率先為范的作用。三十多年來，他打破“年過五十不事工”的古訓，以橫溢的才華和過人的精力創(chuàng)作了數(shù)以千計的作品。他的藝術創(chuàng)作得到了蔡若虹、范曾、陸儼少、言恭達等先生的高度評價。林凡前后在美國、日本、新加坡、北京、臺灣、香港、廣州、深圳等地舉辦了十七次規(guī)模宏大、效果轟動的書畫展，得到了海內(nèi)外名流方家言中肯綮的評價。林凡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績展示了工筆畫的無窮魅力和廣闊的發(fā)展前景。

獨具風神的人物。顧愷之說：“凡畫，人最難，次山水?！绷址采瞄L人物，他的人物畫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多是歷史題材和傳統(tǒng)題材，開拓深邃，寄托無端。其實畫歷史題材的作品難度很大，畫家必須對歷史進行深入地研究，對有關的形象進行多方考察，要擁有足夠的資料，要以歷史情境在現(xiàn)實生活中進行體驗，還要就作品的歷史背景與當代的某種要求作審慎的思考，然而這些都沒有難倒林凡，他的才華、學養(yǎng)、功力、韌性已臻至為一?！稄堯q回京》（175×150cm 紙本，1986）氣勢宏大，眾多人物的組合頗有章法。在當時服飾研究還比較滯后的情況下，畫家進行了深入的研究，每個細節(jié)都能經(jīng)得起學術上的考證，特別是畫出了張騫歷經(jīng)千難萬險歸來時的冷峻而又坦然的神情，有一種歷史的凝重感，滄桑感。他的三十余幅李白系列詩意圖更是人物畫中的扛鼎之作。像李白這樣的題材是十分難以處理的，李白的性格是一個矛盾的多面體，受儒、道、釋、雜、兵、縱橫、游俠等各家的思想影響甚深，而道家思想的影響是最主要的，畫家在創(chuàng)作中不容易找準最佳的切入點，而林凡在這方面處理得恰到好處。他的《李白詩意圖》大致是李白離開長安后在金陵等地漫游時的生活寫照，人物或醉或醒的神情刻畫逼真，而李白亦儒亦仙亦俠的風采更是描繪得栩栩如生，至于人物的服飾、妝束以及宴飲的用具亦無不與歷史材料切合，整個畫面緊勁聯(lián)綿，氣韻生動，畫家借李白形象的塑造抒發(fā)了血薦軒轅的壯志豪情。他的《子夜吳歌》色彩清幽而近乎凄冷，在清澈的月光下一群少婦在擣衣，她們或擣或浣，個個雅麗端淑，又滿臉愁思，那清澈的月光和蕭瑟的秋風，更撩撥起了她們對玉關征人的思念之情。藝術家以獨特的色調(diào)和奇妙的構形含蓄而深刻地表達了詩人祈求幸福、向往和平的深刻主題。

林凡還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性格鮮明的菩薩圖。這些菩薩圖大多取材于佛教文化藝術中常見的題材和約定俗成的形象。如教傳“三十三菩薩”，其中有“讀經(jīng)觀音”“蓮臥觀音”“瀧見觀音”“施藥觀音”“能凈觀音”，等等。這些菩薩形象的塑造和形成，總是和現(xiàn)實生活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這些形象與以往的純佛教藝術中的繪畫形象有很大的不同，更強調(diào)了當代的人文精神，大有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畫家賦予了她們更多的“凡人”的性格。如《佛感》（65×102cm，紙本，1989），在一個陰云密布的傍晚，潮水不斷地拍打海岸，觀音赤足佇立于海灘，雙手作蓮花狀入靜凝思。從觀音的神情中既可讀出對般若智慧洞悟后的欣然，又可讀出對凡世幸福心馳神往的希冀，這真是難得的藝術杰作。

凄婉蒼涼的山水。代表林凡繪畫藝術最高成就的應是工筆山水。山水是林凡藝術創(chuàng)作的主體部分，并最能表現(xiàn)其鮮明的個性特征。林凡的山水大多畫幅甚巨，長度幾米幾十米不等。這些山水的境界多幽深冷峭，風格多凄婉蒼涼。這些山水可以說是現(xiàn)代工筆畫創(chuàng)作的最重要收獲之一。林凡的工筆山水，在色調(diào)的選擇上獨具匠心。他很少用秾麗的暖色，而大多是清幽的冷色。他畫的秋景多于春景，而秋景顯得更超拔，更見個性?！逗兑鳌分心瞧嗲宓奶端悄氐耐碓?，《晚風》中那幽暗的暮靄，落日的余暉，《溪風》中那蒼老的山藤，迷蒙的曉霧，無不把讀者帶入感傷悲慨、如泣如訴的藝術意境之中。

林凡的山水從表達的內(nèi)容方面考察，的確發(fā)揚了唐宋的寫實傳統(tǒng)，曲折而深刻反映了生活中的某些本質(zhì)性的東西，尤其是表達了對風雨人生的深切體驗，抒發(fā)了獨特的審美情趣和美學理想。品讀他的《御溝春》《溪風》《高秋》等畫作，既可感知到“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苦戀相思，又可感知到人生況味的苦澀悲涼，求索途中的辛酸眷慕。他以美國西部海岸為題材而創(chuàng)作的藝術杰構《海岸無風》，你看那在碧水藍天映襯的海岸上，在海風長期狂烈地吹拂下，那些巖隙中的松樹一律斜長，嚴酷的生存環(huán)境反襯出蒼松生命力的堅韌頑強。讀這樣的畫作，給讀者的靈魂以極大的震撼，我們自然會聯(lián)想到飽經(jīng)磨難的先生，想到我們堅韌頑強的民族精神，想到中華民族歷史上無數(shù)為了人民的事業(yè)而慷慨以身相許的同仁志士?！饵S鳥交交》也不可以尋常的山水目之。畫作描寫的是一片山岡之上的一些稠密而雜亂的野草，一些早已剝落和腐朽的柵欄，幾只黃鳥在哀哀地鳴叫。這幅作品極富深意，他的取材我們自然可以聯(lián)想到《詩經(jīng)·秦風·黃鳥》一詩，此詩是秦國人民為哀悼三位忠良慘遭屠戮而作的挽歌。黃鳥的鳴叫似乎是對忠良的禮贊、同情、痛惜和思念，又是對荒淫的統(tǒng)治者血淚的控訴。讀這樣的畫作，我們自然聯(lián)想到古往今來作出了巨大犧牲的國之棟梁，自然聯(lián)想到對沖破思想牢籠的期盼和對民主自由的向往。

林凡的山水就表現(xiàn)手法而言又是浪漫的，畫家大量運用隱喻和象征，化實為虛，讓讀者展開豐美的想象和聯(lián)想，真正做到“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言出于言外”。林凡的足跡半天下，畫過數(shù)以千計的寫生作品，但從不把寫生做為藝術品而展示于人，他筆下的山水很難找到與之對應的山崗幽谷，水澤清溪，他的山水完全是意想中的山水，試讀《夢繞蓬萊》《微雨引飛泉》《榕潭》等畫作，仿佛把人們帶入如夢如幻的神話境界之中，那是一方遠離塵世喧囂的凈土，那是圣潔崇高的精神天國。讀林凡的山水，特別要注意畫幅中那些極富象征寓意的白鷺、黃鳥、白馬等形象，畫家通過獨特的構形、空間的對比，使這些形象得以突出和強化，因而賦予的象征意義也甚為深刻，這些形象往往是詩人自我形象的象征，某種美學理想的象征，這些形象增添了畫作的蒼涼感，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傳達出難以訴說的言外之意。

清寧高潔的梅花。林凡晚年在山水人物取得豐碩成果之后，又以新的語言突破了梅花的創(chuàng)作，他以系列形式創(chuàng)作了數(shù)以百計的兼工帶寫的梅花。林凡是性情中人，他的情感具有鮮明的個性，于花木之中獨喜南枝。林凡之所以鐘愛梅花，大致有兩個最重要的原因：其一，畫家自幼與梅花情緣早結，故鄉(xiāng)的白鷺與梅花能喚取他對童年生活的向往和回憶，喚取他對故園的眷戀和相思；其二，是至愛真情的象征，畫家的愛情生活與梅花有千線萬縷的聯(lián)系，林凡癡迷于梅花的創(chuàng)作有其深刻的內(nèi)在誘因。林凡的梅花清寧飄逸，高潔芬芳，有獨特的象征寓意，大多是摯愛真情的吟唱。林凡很少畫折枝，大多是整棵的樹梅，并且常有背景的映襯。他畫了大量的鴛鴦梅、連枝樹，畫面的題詩也含蓄地點明了言外之意，如“綺霞彌漫影瑩瑩，水天幽占幾多情”（《綺霞》），“三生夢寐幽香在，一枝冰雪墨痕新”《三生夢寐幽香在》），等等，無不是苦戀相思的象征。林凡的梅花也是生命本體的外化。讀林凡的梅花系列，可以感受到生命的堅韌與頑強，你看那溪流之側，巖石之中，絕嶺之上一枝枝蒼勁虬逸的梅花，仿佛都是一首首生命本體的頌歌。品讀林凡的梅花系列也仿佛窺見到藝術家雪潔冰清的人格。讀他的《古香寒玉》《探戶傳春》《殘雪》等畫作，胸襟為之蕩滌，世慮為之頓消。林凡的梅花清寧高潔，清香四溢，讀來使人心靈寧貼，氣爽神清。他畫得較多的是素梅、黃梅、綠梅，即使黃綠之色也不耀眼。他也畫過不少紅梅，但從不把花朵畫成紅色的血蛋蛋，是欺風斗雪的英雄化身，而是那樣的清秀飄逸。林凡筆下的紅梅仿佛用特殊的工藝進行了褪色、殺火的處理，遠望宛如一樹瓊瑤，一枝寒玉。在技法上慘淡經(jīng)營，匠心獨運，從整體而言，既突出呼應、繁簡、疏密、輕重和虛實，同時又不為古法所囿，常常聽其自然，運筆著墨拙巧并用。林凡畫梅以書入畫，極為講究梅枝梅干體現(xiàn)書法的筆力，林凡的梅花體現(xiàn)出濃郁的詩意。讀林凡的梅花系列，能把讀者帶入幽深的藝術意境之中。

藝術要發(fā)展，理論須先行。現(xiàn)代工筆畫要從低谷中走出，邁向輝煌，必須在理論上有所突破。林凡對工筆畫是多方著手，齊頭并進，他在理論上的建樹是卓越的。

構建現(xiàn)代體系。林凡認為，工筆畫要發(fā)展，要形成豐富多樣的風格和流派，必須構建大工筆畫體系，建立了自己的體系，可以組織系統(tǒng)的創(chuàng)作。林凡認為，以前許多畫家的創(chuàng)作多為即興之作，孤軍奮戰(zhàn)，許多畫家完全不適合創(chuàng)作機制的運作，這樣對題材的選擇、風格的形成、流派的產(chǎn)生，都十分不利。他認為可以出題目做文章，請有成就的畫家多加指導，這樣陣營容易擴大，人才容易培養(yǎng)。“大工筆畫”體系應該包含紙本、絹本的一般工筆畫，也包含像吳友如那種印刷線描畫，包含水陸畫、墓葬壁畫、影象、燈畫、扇面工筆畫、藏畫的“唐卡”，大型佛教繪畫，特別應該包含廟堂壁畫、宗教石窟壁畫、墓葬壁畫、民間建筑繪畫、民間年畫，應該包括現(xiàn)代巖彩畫、潑彩畫、沒骨畫、青綠山水畫、彩色插圖、年畫和彩色卡通，還應該包括丁紹光、馮長江那些在國外闖江山、打天下的裝飾人物畫。張仃先生的壁畫《哪吒鬧?！?，是描金瀝粉的大型工筆畫杰作；葉淺予先生的《民族大團結》，是兼工帶寫的工筆人物畫杰作；張大千、何海霞先生的重彩、潑彩，是工筆風景畫的杰作，等等這些，都應當受到尊重。葉毓中的唐風人物，是工筆人物的品格，形象十分生動。甚至還有在日本畫美人畫和現(xiàn)代日本畫有成績的作品，特別是徐啟雄這位中國美人畫大家，他的深刻、細微的描繪和獨創(chuàng)的許多技法，也都應該受到特別關注。工筆畫既可以為人生而藝術，也可以為藝術而藝術，既可以滿足那些專門家、審美層次較高的讀者欣賞，又可以滿足人民大眾的審美需要，總之要兩頭兼顧。林凡試圖構建大工畫體系，著眼點在廣大人民群眾。工筆畫若能構建成宏大的現(xiàn)代體系，那么有可能成為帶有普遍性的雅俗共賞的藝術品種，那么就越來越受到社會的重視。隨著現(xiàn)代社會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對藝術品位的追求也相對提高，這對工筆畫創(chuàng)作的促進也更大。如果工筆畫不走向市場，不走向社會，不走向廣大的消費者，只局限于曲高和寡的小圈子里轉轉，工筆畫的繁榮是比較困難的。工筆畫作為國粹，既要陽春白雪，也可以適當?shù)南吕锇腿?，當然這個“俗”也須俗中帶雅，與當今的所謂尚“趣”、泛娛樂化傾是不同的。要讓藝術更貼近生活，成為當代人民大眾精神食糧的一部分。

倡言“意工”學說。要繁榮現(xiàn)代工筆畫創(chuàng)作，林凡在建立中國工筆畫學會的宗旨中強調(diào)指出要“踵繼唐宋藝術的光輝，力求丕變，力求光大”，這與徐悲鴻在建國初倡導弘揚唐宋的寫實傳統(tǒng)是一致的。徐悲鴻是典型的寫實主義畫家和藝術教育家，謝冰瑩說：“他的筆調(diào)是雄渾的、剛健的，而同時也是幽靜的！……無論畫什么，總令人一見就精神欣快?！绷址舱J為工筆畫也要繼承和發(fā)揚徐悲鴻所倡導的藝術傳統(tǒng)。林凡不反對為藝術而藝術，但他的理論偏重于為人生而藝術，工筆畫應追求剛健清新的風格，他明確指出：“藝術家對社會和人生的深刻理解，才有那種掙扎、馳突、嬉笑、怒罵、歌哭無端的極郁之情，才產(chǎn)生偉大的藝術和偉大的藝術家?！绷址矎娬{(diào)現(xiàn)代工筆畫應繼承發(fā)揚唐宋的寫實傳統(tǒng)，主要體現(xiàn)在他所倡言“意工”說這一新的美學范疇之中。林凡“意工”說中的“意”，與唐人王維“凡畫山水，意在筆先”的意，與宋人郭熙“巧手妙意，洞然于中”的意，與元代畫家黃子久“畫不過意思而已”中的“意思”，有相通之處，強調(diào)繪畫藝術應表達時代精神的審美情趣和美學理想。林凡的“意工”說還有更豐富的內(nèi)涵，從繪畫的內(nèi)容和形式兩方面考察，應是詩化了的理性精神，物化了的生命情調(diào)，外化了的和諧之美。林凡認為工筆畫的創(chuàng)作，決不是單純的技法問題，技法再好，畢竟是形式的東西，應追求濃郁的詩意，應追求意境的圓融、新奇、幽深、高雅，應追求藝術形象的典型性。他認為工筆與寫意之間，不存在前者可以意寡而后者自然意豐的問題，認為一切藝術創(chuàng)作必艱辛淬礪，慘淡經(jīng)營，方可達到詩意盎然、形式完美的境界。他明確反對以技代意，以趣代意，以“前衛(wèi)”的選材代意。他強調(diào)工筆畫的創(chuàng)作要根植生活，既可頓悟人生，又可娛情審美。林凡的這一理論無論是對力矯頹靡畫風，還是對指導當今的藝術創(chuàng)作都具有前瞻性。

創(chuàng)新表現(xiàn)技法。工筆畫創(chuàng)作的繁榮與否，最終還是要落實到技法上，拋開技法談工筆畫創(chuàng)作，不過是紙上談兵。林凡論及技法的問題，視野開闊，認為不應有門戶之見，不應獨守一隅，要博采眾芳，搞拿來主義，藝術的生命在創(chuàng)新。就現(xiàn)代工筆畫而言，在技法方面既須汲取前人的創(chuàng)作成果，又須求新求變，取法水墨寫意，乃至西方繪畫藝術的某些表現(xiàn)技巧。總之，工筆畫要創(chuàng)新才有生命，要裂變才能產(chǎn)生能量。

林凡在技法上的創(chuàng)新，已作了艱辛的富有成效的探索，首先從水墨寫意中汲取豐富的營養(yǎng)。他認為工筆和寫意不應是對立的畫種，互有優(yōu)長，可以相互取長補短。三百余年來，水墨寫意名家輩出，取得了巨大的藝術成就，要工筆取代寫意，或者因工筆的存在而卑視寫意，這是不可能的。他說：“水墨意筆畫中，文人很多，理論水平也相應有系統(tǒng)，水平也較高，藝術遺產(chǎn)豐富，它永遠是工筆畫家學習的榜樣?！彼珜懸猱嫾覀冏巫尾痪氲貙ふ夷切┮馔庵?，磨礪筆墨技法，表現(xiàn)筆墨的金石味和書卷氣，發(fā)揮水墨滃暈技法的傳統(tǒng)理趣，使勁健的書法和玄淵的詩意與繪畫結合起來，的確值得工筆畫家們努力學習并予以運用。其實揉合水墨、工筆二者之優(yōu)長而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古代就大有人在，并且取得了巨大的藝術成就。關于這，我們可以追溯到吳道子、荊浩、郭忠恕、趙孟頫、錢選、唐寅、陳洪綬、任伯年等杰出的藝術家，他們多為兼工帶寫的藝術大師。近年來理論研究的專家們稱工寫結合的畫為作家畫，認為作家是有別于行、利兩家的獨特一家，這種說法還有待研究。其實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文物專家朱家溍先生就認為是兼工帶寫的杰作，林凡兼工帶寫的特色也比較明顯，于典雅華滋的工筆中也使用了不少的意筆，他筆下的山藤、小草、梅花，并未追求絕對的形似，而往往是遺其牡牝驪黃，取其神似，使作品具有更為濃郁的詩意。

林凡強調(diào)技法的創(chuàng)新，不應有門戶之見。自明清以來，派別林立，門戶觀念甚深，當今某些先生也承其余緒，動輒論畫師法何人，以嫡傳弟子、正宗門派自高，而呼稱用現(xiàn)代手段制作畫的人為野狐禪，對此林凡不以為然。林凡認為一切藝術唯美為上，唯群眾喜愛為上，他說：“野狐禪也有可愛的一面，野狐禪對新技法的探索是有價值的。”中國繪畫幾千年的歷史，哪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創(chuàng)作技法的磨煉、改革和創(chuàng)新。拘守古法，藝術的生機就可能被扼殺。林凡還認為西方繪畫的某些技法也是大可值得借鑒的。工筆畫作為國粹是不錯的，但外來血液的吸納有可能顯示出某些雜交的優(yōu)勢。其實，在水墨寫意的領域里，徐悲鴻、劉海粟等大師融貫中西技法早已作過嘗試，并獲得了極大的成功，為什么工筆不可以借鑒呢？林凡就實踐過，并且獲得的美感效果甚佳。他的《流光》就一反中國傳統(tǒng)繪畫以大觀小的傳統(tǒng)，用俯瞰的角度來作畫，達到了印象派的某些審美效果，作品展出時引起了觀眾的極大興趣。在光與影的把握上，林凡一反中國繪畫畫形不畫影的表現(xiàn)方法，在《寒潭吟》《御溝春》中就十分逼真地畫出白鷺的倒影，增加了畫幅的立體感，鑒賞家們予以了很好的評價。

林凡懷著對國家民族的熱愛之情，懷著獻身藝術、甘為人梯的精神，與同仁們篳路藍縷、孜孜以求，終于迎來了工筆畫壇的無邊春色，說到這種奉獻精神，可以化用曹雪芹寫《紅樓夢》的兩句詩：“件件說來都有淚，卅年辛苦不尋常?！钡拇_，林凡先生對現(xiàn)代工筆畫的發(fā)展和繁榮所作的貢獻是巨大的，為中國當代工筆畫史寫下了不朽的篇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中國工筆畫出現(xiàn)了光輝的前景，而今林凡把接力棒交給了虎虎生風的后來者，堅信長江后浪推前浪，直掛云帆濟滄海！

（作者單位：湘潭大學藝術學院）

責任編輯 孫 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