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監(jiān)督與公正司法良性互動機制的構建

魯洋 翟婷 趙雪梅

司法是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以國家權力為依托，依照法定職權和法定程序，具體運用法律處理案件的活動，是社會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是法治國家的保障性權力，而媒體作為監(jiān)督司法的一種重要方式，對司法權的運作正在產生著不可估量的作用。在現(xiàn)代法制國家，媒體與司法、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息息相關，可以說，作為監(jiān)督司法的重要渠道，媒體在自由、民主、公開的道路上比司法走得更遠，媒體監(jiān)督在促進司法公正、遏制司法腐敗方面確實發(fā)揮了以其他監(jiān)督形式無法替代的積極作用。但是，我們必須看到，媒體就像雅典娜賜予我們的一柄雙刃劍，用之得當，則有利于司法公正，而一旦缺乏制約也會給司法公正造成負面的影響，從而妨礙或破壞司法公正。

獨立而公正的司法和自由且發(fā)達的媒體之于法治民主與文明就像兩條腿，只有兩條腿相互配合得當，人才能走得更遠、更穩(wěn)、更快。所以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之間的平衡、制度配設是任何一個現(xiàn)代法治國家都無法跳過的科目，應該說媒體與司法、新聞自由與公平審判的關系問題之于現(xiàn)代法治早就不是一個新的問題，早在20世紀60年代，美國就已經開始意識到這個時代的“基本問題之一將是如何最好地協(xié)調新的傳媒技術與對民主和審判的傳統(tǒng)約束手段之間的關系”。但在中國，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的沖突與平衡只是最近才浮現(xiàn)于社會實踐，并為人們所關注。可以說，他們既有沖突，又有平衡。媒體相對的是言論自由，而司法公正的前提是司法獨立，但是在這兩者的關系問題中，沒有絕對的言論自由，也沒有絕對的司法獨立，只有在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才能更好地運用媒體監(jiān)督促進司法公正，而不是在過度夸大媒體監(jiān)督的誤區(qū)中顛覆司法公正。

一、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的統(tǒng)一性

媒體監(jiān)督是一項社會的基本權利，被譽為“第四種權力”。它在社會的行政、立法、司法體系之外，通過新聞報道形成一種沒有強制力的社會公共意志來干預社會生活、調節(jié)社會關系、協(xié)調社會機能，從而在總體上實現(xiàn)促進社會正常、健康發(fā)展的作用。司法則主要包括司法獨立、司法公開，并通過獨立與公開達到司法公正的目的。但是司法獨立和司法公開不只是一個口號，要想真正的實現(xiàn)它，就要依托媒體的力量。西方有句古老的法律格言：“正義不僅應當?shù)玫綄崿F(xiàn)，而且應當以人們能夠看得見的方式得到實現(xiàn)，審判應該公開，犯罪的證據(jù)應該公開，以便使或許是社會唯一制約手段的輿論能夠約束強力和欲望?！边@說的是司法審判中實質正義與程序正義的關系，也是媒體監(jiān)督司法的理論基礎。從這種意義上來講，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在本質上是具有一定的統(tǒng)一性的，而這種統(tǒng)一性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

首先，二者追求的目的與堅持的信念是一致的，司法與媒體的最終價值都在于追求社會公正。司法通過依靠公眾同意的公共準則——法律來解決糾紛，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利，以追求法律上的公正；媒體則通過激發(fā)公眾內心的價值標準——道德來評判是非，批評侵犯者的侵犯行為，以追求道德上的公正。

其次，媒體監(jiān)督在目前的司法環(huán)境中起到了防止司法權力濫用和保護法官的雙重作用。由于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對權力加以制約。如果單純以權力制約權力，不僅容易出現(xiàn)制度漏洞，而且容易降低司法公信力，而媒體監(jiān)督顯然可以彌補這一缺陷。同時，當前司法腐敗的客觀存在、人們民主意識的加強，更是加重了民眾對司法現(xiàn)實的憂慮，并有將這種憂慮無限擴大的傾向，以致于現(xiàn)在法院和法官往往處于一種尷尬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媒體的監(jiān)督顯然是眾望所歸的，因為媒體既滿足了公眾的知情權，又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法官。因此媒體的正當介入，客觀公正的展示司法過程，既有利于防止腐敗和矯正司法偏差，又有利于保護法官，提高司法公信力，維護法律權威。

二、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的沖突性

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統(tǒng)一性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這并不能忽視其沖突性。媒體監(jiān)督之于司法公正就像雅典娜賜予人類的一柄雙刃劍，利弊兼有，得失并重，其沖突性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媒體監(jiān)督的傾向性與司法公正的中立性之沖突

首先，媒體監(jiān)督與法律監(jiān)督的不同之處在于，媒體本身帶有自由性和無限性，它的觸角無所不及，從國家大事到街頭巷尾，媒體可謂無孔不入，其在評論和報道某一案件時不可避免地帶有傾向性，容易處在一個角度看待問題，加上現(xiàn)在媒體的發(fā)達性，甚至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而司法則不同，其公平、公正的基礎是中立性，在司法領域，司法機關調查、收集證據(jù)受到嚴格訴訟程序的限制，其獨立于任何機關、個人的影響，其作出判斷的依據(jù)只能是“法定事實”，這就使得媒體可能會片面追求以懲惡揚善分辨是非為目的而漠視法律程序的正義，由此對司法機關追求以建立在程序正當基礎上的正義造成強大的沖擊。

其次，媒體在監(jiān)督司法的過程中容易摻雜個人情感。在新聞報道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的報道中都有個人的評論，這些評論不可避免地帶有迎合大眾的心理，并且這些信息在傳播過程中也容易被放大或扭曲，這樣很容易形成表面正義下的不正義，其對當事人可能是不公平的，就像現(xiàn)在的極易被炒作的“寶馬”撞人案件。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擁有私家車已經是很普遍的事情，相伴而生的則是車禍的多發(fā)性，但是我們可以看到如果是奧拓、奇瑞QQ等車輛撞人一般不會引起太大的反響，但是“寶馬”撞人事件則會被無限放大，這與當下的仇富心理也是分不開的，而這些恰恰成為了破壞司法公正的劊子手，媒體一般只會注重保護受害人的利益，而司法則要公正地對待肇事者和受害人雙方的利益，在這種情況下，媒體制造的輿論壓力就會直接影響到法官的獨立審判。所以說在很多情況下，媒體監(jiān)督的強勢介入往往會導致實際上的司法不公。

再次，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出于對利益的追求，媒體的報道首先有兩個重要的特性：一是新穎性，它要求其報道要能夠吸引公眾的“眼球”；二是搶先性。正是因為這一特性，媒體監(jiān)督往往會超越司法程序搶先做出定性報道，這兩個特性決定了媒體報道的傾向性。這與司法的程序性截然相反，司法正是由于其嚴格的程序性，它有著不可逾越的時間過程，并以此冷卻矛盾體溫。而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這一沖突則可能導致大眾對司法公正的疑慮甚至譴責，會嚴重影響了司法權威；且媒體評論水平有高有低，其中有的評論不是非常理性和冷靜，而是借新聞監(jiān)督之名行“媒體審判”之實，這種形式的監(jiān)督造成的后果是司法判決既判力、公信力下降。社會學的研究也表明“大眾傳播最普遍的效果是其受眾內在的利益、態(tài)度和行為”，所以最容易被接受的報道“不是公正與中立的報道而是與受眾的偏見一致的報道”[1]（P171）。

（二）媒體監(jiān)督的道德性與司法公正的合法性之沖突

媒體與司法的另一個不同點在于其理論依托不同，媒體的理論依托是道德而非法律。而法學是一門規(guī)范、嚴謹?shù)目茖W，有著自己獨特的法律術語和法律思維。司法則是這門學科的具體運用，它包括繁瑣的程序，枯燥的概念，縝密的推理。通俗地說，司法是實現(xiàn)社會公正與正義的地方，老百姓遇到委屈時尋求說法的地方。在老百姓的觀念里，借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2]。但是，在法庭上，你有理和你證明你有理，是兩碼事，法庭看的是證據(jù)，注重爭議解決的程序，司法審判不是和稀泥，總有一方不滿意，這樣就產生了現(xiàn)實與理想的差距，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媒體似乎更接近于普通民眾，這一特點同時決定了媒體不可能將司法活動完整而客觀地展現(xiàn)在公眾面前2當司法機關依據(jù)法律事實做出與民眾的道德情感或公眾情緒不盡一致的裁判或處置時，媒體所宣揚的道德審判就會鋪天蓋地而來，這時，作為公平和正義化身的法官就要慎重地考慮應該如何避免受到媒體強勢力量的牽引和干涉。

三、建構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的良性互動機制

媒體的力量之大，觸及面之廣在現(xiàn)代社會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證實，它可以在成就一些人的同時也能毀滅一些人。但是媒體畢竟只是媒體，是人們手中的工具，和其他工具一樣，既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只要合理運用，促進媒體與司法的良性互動，并在制度上彌合二者的沖突，一定可以使其沿著公平正義的軌道共同前進。建構媒體監(jiān)督與司法公正的良性互動機制，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一）為媒體監(jiān)督創(chuàng)造良好的環(huán)境

首先，要保證媒體的獨立性，也就是說，媒體不能成為任何其他的附屬。就我國目前的輿論環(huán)境而言，應逐步放開對媒體的種種限制，擴大媒體的行為空間。具體來說，就是要使媒體有多元體系。

其次，要建立媒體與司法的溝通渠道，既不能過份封閉司法，嚴防緊守媒體的介入，又不能無限制地接受媒體介入，應該在這兩個極端中間尋找平衡點。同時，應該完善司法公開制度，凡公開審理的案件均應準予媒體采訪報道；司法機關應通過新聞發(fā)言制度等方式，建立與媒體對話的常規(guī)渠道；對于依法應予公開的司法文件均應允許媒體機構查閱；此外，建立裁判理由說明制度，并在判決書上公開；對在社會上有重大影響的案件，司法機構應給予媒體某些特殊便利，配合媒體適時報道進展情況。

再次，要適當?shù)靥岣咝侣剢挝还ぷ魅藛T的法律素質，以交流溝通的方式和司法工作人員精誠合作，媒體工作人員應對對方的工作方式、工作內容、工作性質等有較深了解，不僅可以使兩者更好地配合，還可以避免媒體對司法活動產生不必要的重大誤解。或者可以在新聞隊伍里配備專業(yè)的法律工作者，由經過專門的法律事務人員或者說高素質的記者群對即將刊發(fā)的文章進行審查，防止可能影響司法獨立或者侵權的報道流向社會，可以說，司法實踐面對的難題就是“如何估算(配置)言論受到保護、豁免或限制，可能引發(fā)的后果[3]”。

（二）限制媒體過度介入司法

首先，在立案、偵查、起訴和審判的任何階段，新聞媒體都可以對案件進行報道，但傳媒不得超越司法程序搶先報道，更不得發(fā)表具有傾向性的評論，對司法機關的審判活動施加壓力。

其次，傳媒對報道的案件進行評論，要努力做到了解案件的全貌和問題的實質。應堅持客觀公正地進行報道，應注意給各方當事人同樣的機會與條件，同樣的信息量，不能有偏頗。對于案件審判中運用法律、法規(guī)有不同的理解時，不要輕率發(fā)表肯定或否定的結論性意見，可先在內部提出，待達成共識后于適當?shù)臅r間予以發(fā)表。一定要防止媒體為了契合大眾心理，追求新聞刺激性，以致于出現(xiàn)“奉公守法不是新聞，貪污腐敗才是新聞[4]”的現(xiàn)象。

再次，不得對司法人員進行惡意的人身攻擊和人格侮辱，不得故意捏造事實歪曲報道。否則，依法追究直接負責人的法律責任。

最后，媒體在監(jiān)督司法的同時應盡量保護公民的隱私權和司法工作人員的隱私權。任何人不得以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為名肆意侵犯公民的隱私權。公民有不愿公開或讓他人知悉個人秘密的權利。即使有些行為不符合道德規(guī)范，只要不違反法律規(guī)定，沒有侵犯他人權利，媒體也不能隨意干預公民的私生活。媒體監(jiān)督更不能以促進司法公正為名干預、披露司法工作人員的私生活，媒體的監(jiān)督不僅要起到促進司法公正的作用，同時也要起到保護司法工作人員的作用。相信通過各方努力，我們一定可以建立起媒體與司法之間相互促進、相互制約的良性互動的新局面。

[1]甄樹青.論表達自由[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

[2]趙中頡.法制新聞與新聞法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

[3]馮象.案子為什么難辦[J].讀書，2000，(11).

[4]叢日云.西方新聞自由理念的形成和發(fā)展，http://www.gongfa.com/xinwenziyoucongry.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