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斌
馬克思給查蘇利奇《復信》及《復信草稿》中譯文獻疑
沈斌
摘要:馬克思給查蘇利奇的《復信》及《復信草稿》是馬克思關于人類社會發(fā)展及共產(chǎn)主義思考的重要作品,關乎對馬克思主義社會觀、歷史觀的準確理解,具有重大理論價值與現(xiàn)實意義。受歷史譯本與通常誤解等因素的影響,現(xiàn)行《復信》及《復信草稿》的中譯文仍有不少地方值得商榷。其中,與公社、公有制等密切相關的communauté、commune與propriété commune詞義精微,需要綜合《復信》尤其是《復信草稿》的各種版本進行細致的文本分析。德譯本與日譯本值得參考。
關鍵詞:馬克思;查蘇利奇;復信;公社所有制
給維拉·查蘇利奇的《復信》及《復信草稿》是馬克思逝世前兩年的著作,它基本上反映了馬克思晚年在共產(chǎn)主義建設理論、人類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等方面的探索成果?!稄托拧放c《復信草稿》的原文是法文,而中譯文最初是從俄文譯本轉譯而來的。1955年張廣達等依據(jù)俄譯本轉譯了《復信》和《復信草稿》,第一次以中文的形式刊登于《史學譯叢》①馬克思:《答維拉·查蘇里奇的信和草稿》,張廣達、何許譯校,載《史學譯叢》1955年第3期。據(jù)譯注,《答維拉·查蘇里奇的信》譯自《馬克思恩格斯與俄國政治活動家通信選集》俄文本(蘇聯(lián)國家政治書籍出版局1947年版),《答查蘇里奇的信的草稿》譯自《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版第27卷附錄。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也收入了《復信》及《復信草稿》,其譯文也從俄譯本轉譯而來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268269、430452頁。據(jù)譯后記,中文版《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譯自《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俄文第二版第19卷(1961年版),其中《給維·伊·查蘇利奇的復信草稿》是在張廣達等譯校本的基礎上校訂的。。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收入的《給維·伊·查蘇利奇的復信》
(包括《復信》和《復信草稿》)系首次根據(jù)原文法文翻譯而來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53483頁。。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也收入了《給維·伊·查蘇利奇的復信》(包括《復信》和《復信草稿》中的“初稿”及“三稿”)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0590頁。,它在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全集》的基礎上,根據(jù)原文資料對“初稿”、“三稿”、“復信”的中譯文再次修訂。然而,筆者在研讀時發(fā)現(xiàn),現(xiàn)行《復信》及《復信草稿》的最新譯文③本文探討的中譯文依據(jù)《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收入的《初稿》、《三稿》、《復信》及《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5卷收入的《二稿》、《四稿》。有不少地方值得商榷,有些關鍵概念的中譯仍有仔細分析的必要。
馬克思在《復信》及《復信草稿》中主要探討了俄國“農(nóng)村公社”的發(fā)展命運及人類歷史上的“公社”形態(tài)問題。在研究“公社”的歷史形態(tài)的問題上,馬克思在行文中同時使用了“communauté”與“commune”兩種表述,但是中譯文在翻譯這兩個詞的時候卻都把它們譯成了“公社”,而且沒有加任何注解。筆者認為,綜合分析《復信》及《復信草稿》的相關論述過程,馬克思所使用的“communauté”與“commune”各有其特定含義。
他在“初稿”中談到“commune agricole”與較古的“communauté”的區(qū)別時說道④“commune”與“communauté”兩詞在中譯文中都被譯成“公社”,為了便于討論,本文第一部分在引用馬克思的論述時均把中譯文作“公社”的地方改成法文原文。:
首先,所有較早的原始“communautés”都是建立在社員的血緣親屬關系上的;“commune agricole”割斷了這種牢固然而狹窄的聯(lián)系……
其次,房屋及其附屬物……已經(jīng)是農(nóng)民的私有財產(chǎn),可是遠在引入農(nóng)業(yè)以前,共有的房屋曾是早先各種“communautés”的物質基礎之一。
最后,雖然耕地仍然是公有財產(chǎn),但定期在“commune agricole”各個社員之間進行分配,因此,每個農(nóng)民自力經(jīng)營分配給他的田地,并且把產(chǎn)品留為己有,然而在較古的“communautés”中,生產(chǎn)是共同進行的,只有產(chǎn)品才拿來分配……⑤《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3頁;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Erste Abteilung,Band 25,Berlin:Dietz verlag,1985,S223224。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Gesamtausgabe(MEGA)即歷史考證版新版,以下簡稱“MEGA2”。。
以上這段話經(jīng)過修改之后也出現(xiàn)在了《三稿》之中⑥《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5頁;MEGA2,Band 25,S236237。。根據(jù)馬克思的論述,“communauté”這種形態(tài)顯然要比“commune agricole”更古老、更原始,馬克思強調所有較早的原始“communauté”都以血緣親屬聯(lián)系為基礎,并且共有房屋、共
同生產(chǎn),這些特點卻均為“commune agricole”所無。而從“遠在引入農(nóng)業(yè)以前”這句話還可以看出,馬克思認為“communauté”的出現(xiàn)要早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其時的組織結構當然不可能受到因為實行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而造成的各種影響。馬克思在《三稿》中進一步指出,“公共房屋和集體住所是遠在畜牧生活和農(nóng)業(yè)生活形成以前時期的較原始的‘communautés’的經(jīng)濟基礎”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5頁;MEGA2,Band 25,S237。,則“communauté”的歷史甚至還可以追溯到“畜牧生活”形成以前。
“communauté”的起源雖然早于“commune agricole”,但它們之間并非毫不相干。馬克思在《初稿》中指出:把不同歷史形態(tài)的各種原始“communautés”混為一談是極其錯誤的,它也有“原生”、“次生”、“再次生”等一系列的發(fā)展類型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1頁;MEGA2,Band 25,S229。。在《三稿》中他又把“commune agricole”稱作是“原生的社會形態(tài)的最后階段”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6頁;MEGA2,Band 25,S238。。據(jù)此可見,馬克思所說的“commune agricole”其實就是原始“communautés”的“原生”類型——“原生的社會形態(tài)”——的“最后階段”。
可見,在《復信草稿》中,“communauté”這個詞的用法非常寬泛,其能覆蓋的歷史階段特別地長,它可以泛指人類歷史上各種不同“基質”的“公社”組織,而“commune agricole”則只是其某種后起的發(fā)展形態(tài)。
考德文版《馬恩全集》在翻譯《復信草稿》時對“commune”與“communauté”兩個詞的處理是有區(qū)別的,“commune”譯成了德文“gemeinde”,而“communauté”則譯成“gemeinschaft”④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Werke,Band 19,Berlin:Dietz verlag,1962,S387388。在日文版中,則把“commune”譯為“共同體”,而“communauté”則是“共同社會”⑤『マルクス·エンゲルス全集』第21,東京:改造社,1931年,第404頁;『マルクス·エンゲルス全集』第19,東京:大月書店,1968年,第390頁。。筆者認為,德、日譯本把“commune”與“communauté”區(qū)別開來的做法是非常正確的。
人類早期的社會組織形式在發(fā)展過程中并非一成不變,馬克思在“communauté”基礎上分離出“commune”,并有“commune agricole”之稱,正是為了凸顯“土地”關系的歷史性以及土地在農(nóng)業(yè)社會人與人關系中的重要作用。在“communauté”的早期形態(tài)中,“公社”中的社會關系主要通過血緣親屬來體現(xiàn),土地關系在很長時間內(nèi)還不構成影響人們關系的重要因素。但在農(nóng)業(yè)社會的“communauté”中,即所謂“commune agricole”中,土地的占有及分配關系的重要性已經(jīng)逐漸超越甚至取代了血緣聯(lián)系,成為“公社”中人們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
總之,從馬克思的原文看,“communauté”這個詞的內(nèi)涵及其外延均較為寬泛,它可以泛指人類歷史上的“公社”組織,但卻并不一定與農(nóng)業(yè)、土地等產(chǎn)生必然的聯(lián)系,其起源可以溯及畜牧及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形成之前,而“commune agricole”
則只是原生類型的“communauté”的“最后階段”,它與農(nóng)業(yè)、土地等具有密切的關系。因此,筆者認為,如果要繼續(xù)保留“農(nóng)業(yè)公社(commune agricole)”這樣的傳統(tǒng)譯法,“communauté”一詞則應該有區(qū)別于“公社”的新譯詞,以確切地反映出馬克思晚年在早期人類社會組織演變過程上的深入思考。在這方面,日譯文的“共同社會”就頗值得參考。
馬克思在《復信》及《復信草稿》中著重討論了俄國的“農(nóng)村公社”土地制度。他在“初稿”中指出:“……俄國‘農(nóng)村公社’……的一個基本特征,即土地公有制,是構成集體生產(chǎn)和集體占有的自然基礎。”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7578頁;MEGA2,Band 25,S227。
針對有人根據(jù)《資本論》的相關闡述得出俄國公社必然消亡的觀點,馬克思在《三稿》中又分析其歷史特征而指出:“……在這種西方的運動中,問題是把一種私有制形式變?yōu)榱硪环N私有制形式。相反,在俄國農(nóng)民中,則是要把他們的公有制變?yōu)樗接兄啤!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3頁;MEGA2,Band 25,S235。
以上譯文中的“公有制”和“私有制”是馬克思討論俄國公社土地制度的核心概念,它們在《復信》及《復信草稿》的中譯文中頻繁出現(xiàn),其對應的法文原文分別為“propriété commune”及“propriété privée”。筆者認為,根據(jù)詞意及馬克思的論述,中譯文把“propriété privée”譯成“私有制”沒有問題,但是把“propriété commune”直接譯為“公有制”卻嚴重偏離了馬克思的本意。按照《辭?!返尼屃x③《辭?!房s印版,上海辭書出版社1990年版,第317、1951頁。,“公有制”不但包括“原始公社所有制”,還涵蓋“社會主義所有制”,后者又包括全民所有制和集體所有制等形式。所謂“propriété commune”,其實僅指“原始公社所有制”,若不把這個本來限定在某種“公社”范圍內(nèi)的“共同”所有加以準確界定,而把“propriété commune”直接譯成“公有制”,就很容易把它與全民所有制和集體所有制等更大范圍的“公有”混同起來,以致在理論上造成嚴重的誤解。
在法文手稿中,馬克思在“propriété commune”之外還有“propriété communale”的表述④MEGA2,Band 25,S231、232??嫉伦g本的譯文,“propriété commune”與“propriété communale”都譯作“gemeineigentum”,而日譯本則把它們分別譯成“共同所有”和“共同體的所有”。雖然中文譯文把“propriété commune”均譯作“公有制”,但對“propriété communale”翻譯,有時按詞義譯成“公社所有制”的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70、472頁。,有時竟譯成
“共產(chǎn)主義所有制”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71頁。。從基本詞義來說,“propriété commune”與“propriété communale”其實都是公社所有制的意思,在意義上并無區(qū)別,中譯文把“propriété communale”譯為“公社所有制”是很正確的,但“共產(chǎn)主義所有制”的譯法卻相去甚遠。借鑒德、日譯本的翻譯,筆者認為中文譯文可把“propriété communale”與“propriété commune”都逕譯作“公社所有制”,或者結合其實際形態(tài)而意譯作“共有制”,如此當可與馬克思手稿中的法文原義取得一致了②“propriété”一詞除了“所有制”的意義之外,還可解釋為“財產(chǎn)”,這些地方主要有:a、“tandis que forêts,patures,terres vagues etc restent encore propriété communale”(MEGA2,Band 25,S223);b、“bien que la terre arable reste propriété communale”(同前,S223);c、“l(fā)a propriété commune des terres arables”(同前,S229);d、“en même temps que forêts,patures,terres vagues etc restent encore propriété commune”(同前,S236)?,F(xiàn)行中譯文把這些地方的“propriété communale”、“propriété commune”譯成了“公有財產(chǎn)”或“公共財產(chǎn)”,筆者認為,均可改作“公社財產(chǎn)”。。
界定“propriété commune”的譯文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它有利于準確把握馬克思晚年在東方國家社會主義革命與建設理論等問題上的重要看法。
《復信草稿》及《復信》為世人所珍重,是因為馬克思在其中深入研究了落后國家俄國的發(fā)展能否逾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的問題。他認為“農(nóng)村公社”恰可成為俄國社會繞開資本主義發(fā)展階段而獲得新生的“支點”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0頁。及“直接出發(fā)點”④《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6、587頁。,俄國完全可以通過改造和升級農(nóng)村公社這種古代形式,而不用對其“加以破壞”⑤《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72頁。來實現(xiàn)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所必然趨向的新經(jīng)濟制度——共產(chǎn)主義。對共產(chǎn)主義特征的認識,正如他在《初稿》中分析西歐、美國資本主義所面臨的危機等的時候所指出的那樣:
……這種危機只能隨著資本主義的消滅,隨著現(xiàn)代社會回復到“古代”類型的公社所有制⑥“公社所有制”一詞為筆者所改,中譯文原為“公有”,法文原文是“l(fā)a propriété commune”。而告終,這種形式的所有制,……將是“古代類型社會在一種高級的形式下(in a superior form)的復活(a revival)”⑦《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2頁。。
可見,在《復信草稿》中,馬克思描繪的未來在俄國乃至西歐、美國等實現(xiàn)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不以“國有化”的公有為基礎,而是以“公社所有制”或“共有制”為基礎的古代類型社會在更高級形式下的“復活”,它實際上就是一種公社聯(lián)合的社會。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認為落后國家俄國可以以“農(nóng)村公社”為起點,通過對其改造和升級而最終逾越資本主義制度的“卡夫丁峽谷”。
馬克思晚年提出的這一思想顯然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及實踐意義。如果把他在《共產(chǎn)黨宣言》(1848年)、《論土地國有化》(1872年)等著作中所主張的“把一
切生產(chǎn)工具集中在國家”、而“剝奪地產(chǎn),把地租用于國家支出”①《共產(chǎn)黨宣言》,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48、49頁。以及“土地只能是國家的財產(chǎn)”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第67頁。等的觀點看作是為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而采取的階段性措施之一,那么他在《復信草稿》中提出的以公社聯(lián)合為基礎的社會,則正是這一系列措施在“運動”中“越出本身”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8頁。之后而最終達成的未來社會形式。
除了上述重要術語的翻譯之外,現(xiàn)行中譯文中還存在著不少其他表達不確切、誤譯等的問題,這些地方同樣會影響到人們對于《復信》及《復信草稿》具體文義、理論及其寫作背景的準確理解。
第一,在“初稿”中有如下這樣一句話:…elle mourut probablement de mort violente④MEGA2,Band 25,S220、223這句話在“三稿”中修改作:…elle mourut peut-être de mort violente⑤MEGA2,Band 25,S236
以上兩句話,現(xiàn)行中譯文分別作:“……很可能是亡于暴力之下的”⑥《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2頁。;“……它有可能是亡于暴力之下的?!雹摺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4頁。
筆者認為中譯文“亡于暴力之下”的譯文是望文生義,“mort violent”的意思為“暴卒、非正常的死亡”??嫉?、日譯本,上引法文后半句的德譯文分別為“sie starb wahrscheinlich eines gewaltsamen Todes”、“sie endete vielleicht auf gewaltsame Weise”⑧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Werke,Band 19,S387、402,日譯文則均作“それはおそらく非業(yè)の死をとげたのであろう”⑨『マルクス·エンゲルス全集』第19,第389、405頁。。均都是非正常死亡、死于非命的意思??傊凑辗ㄎ脑?,中譯文“亡于暴力之下”應該改作“死于非命”才符合原義。
第二,馬克思在“初稿”中指出:……這種私人積累,從長遠來看足以……在公社內(nèi)部產(chǎn)生利益沖突,這種沖突首先觸及作為公共財產(chǎn)的耕地,最后擴展到森林、牧場和荒地等等這樣一些已經(jīng)變成私有財產(chǎn)的公社附屬物的公共財產(chǎn)⑩《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0581頁;MEGA2,Band 25,S229。。
這段話在理解馬克思論述的俄國公社發(fā)展所遇瓶頸的問題上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它在《三稿》中被改寫并再次重復?《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6頁;MEGA2,Band 25,S237—238。。但筆者認為,中譯文中“公共財產(chǎn)”、“公社附屬物”的翻譯并不確切,特別是“私有財產(chǎn)的公社附屬物”的提法,令人十分費解。考“公共財產(chǎn)”、“公社附屬物”的法文原文分別為“propriété com
mune”和“annexe communale”。根據(jù)上下文,“propriété commune”中的“propriété”譯成“財產(chǎn)”沒有問題,但“commune”一詞直接譯為“公社”,要比譯成“公共”來得更好,而“annexe communale”中的“communale”雖然也有“公社的”的意思,但在這里應該譯成其衍生義“共同的”。即,中譯文的“公共財產(chǎn)”可以改為“公社財產(chǎn)”,而“私有財產(chǎn)的公社附屬物”則可改成“私有財產(chǎn)的共同附屬物”,如此,整段話的意思就比較明了了。
第三,“三稿”在描述“日耳曼公社”時有這樣一句話:Son équivalent à l’Occident,c’est la commune germaine,qui est de date très récente①MEGA2,Band 25,S236這句話的中譯文為:在西方相當于這種公社的是存在時期很短的日耳曼公社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4頁。。
筆者認為,“récent”一詞的意思是“最近的、新近的、近來的”,把“qui est de date très récente”譯作“存在時期很短”是不正確的,根據(jù)法文原文,全句可以譯為“在西方相當于這種公社的是十分新近的日耳曼公社”。
第四,在“四稿”及“復信”中,馬克思說道:Cependant j’espère que quelques lignes suffiront de ne vous laisser aucun doute sur le malentendu à l’égard de ma soi-disant théorie③MEGA2,Band 25,S240、241這句話的中文譯成了:可是,我希望寥寥幾行就足以消除您因誤解所謂我的理論而產(chǎn)生的一切疑問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81頁;《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89頁。。
筆者認為,中譯文錯在把查蘇利奇歸結為“誤解”馬克思理論的主體,而混淆了事情的經(jīng)過。按照法文原文,這句話應該譯為:“對于我的所謂的理論的(人們的)誤解,我希望寥寥幾行就足以消除您的一切疑問?!?/p>
所謂“誤解”不是指查蘇利奇,而是有很多人。他們根據(jù)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關于西歐資本主義起源的分析,錯誤地認為所有國家都不可能對抗歷史規(guī)律而繞開資本主義生產(chǎn)的發(fā)展階段,而由此得出俄國“農(nóng)村公社”也必然走向滅亡的觀點。但查蘇利奇本人卻曾一直深信俄國“農(nóng)村公社”是俄國社會避免資本主義發(fā)展道路的優(yōu)勢所在,因此她對這些人據(jù)《資本論》得出的觀點感到很疑惑,所以才寫信給馬克思,希望他能“闡述自己的看法”⑤《維·伊·查蘇利奇致馬克思》,見《馬克思恩格斯與俄國政治活動家通信集》,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77378頁。。
以上各條是筆者在學習《復信草稿》及《復信》時所注意到的一些翻譯問題。譯文的正確與否關系到對原著的理解,筆者的理解是否恰當還請方家批評。
(責任編輯:王建民)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西部項目(12XZX003)
作者簡介:沈斌,長安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陜西師范大學政治經(jīng)濟學院博士后。
中圖分類號:D1;D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5574(2015)02-000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