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不容小覷

袁丹銳

序是一種重要的文體，是寫在詩文或書籍前的特定文字，其主要作用是對詩文或書籍進行介紹、評述或發(fā)表一些感慨、議論。

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固然是一篇感情真摯、語言樸素、音韻和諧、質(zhì)樸天成的美文，歐陽修曾贊其“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兮辭》而已”，可謂推崇備至了。然而，此文前面100多字的小序，也是我們鑒賞時不容忽視的內(nèi)容。它對我們理解全文，走進陶淵明的內(nèi)心世界，弄清其辭官歸隱的原因有著重要的價值。其序文這樣寫道：

余家貧，耕植不足以自給。幼稚盈室，瓶無儲粟，生生所資，未見其術(shù)。親故多勸余為長吏，脫然有懷，求之靡途。會有四方之事，諸侯以惠愛為德，家叔以余貧苦，遂見用于小邑。于時風波未靜，心憚遠役，彭澤去家百里，公田之利，足以為酒。故便求之。及少日，眷然有歸歟之情。何則？質(zhì)性自然，非矯厲所得。饑凍雖切，違己交病。嘗從人事，皆口腹自役。于是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猶望一稔，當斂裳宵逝。尋程氏妹喪于武昌，情在駿奔，自免去職。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因事順心，命篇曰《歸去來兮》。乙巳歲十一月也。

《歸去來兮辭并序》全文分為“序”和“辭”兩部分，“序”重在敘事，“辭”則全力抒情，二者各司其職，相得益彰，成雙美之勢。

分析此序文，可以現(xiàn)其四點重要作用。

交待了寫作時間。序文未尾“乙巳歲十一月也”即東晉義熙元年（405）十一月。陶淵明仲秋就職，冬十一月去職，其間共80多天，可見其任職時間之短，極言厭惡官場之深，歸隱田園之切。

道明了寫作緣由。文中只一句“因事順心，命篇曰《歸去來兮》”，道出了寫作緣由，即因辭官而順遂心愿。

敘清了就職經(jīng)歷。序文從四個方面講了做官的曲折經(jīng)歷：1. 家里貧窮，耕田種植不足自養(yǎng);2. 人口增多，負擔加大;3. 親故勸告，迫不得已;4. 家叔舉薦，見用小邑。

由此可見，陶淵明從職是一段辛苦的心路歷程，序中敘述詳細周到，自始至終都表明作者做官都是被迫的，并非出自內(nèi)心即“質(zhì)性”，為寫辭官設下伏筆。

揭示了辭官真因。序文中提到辭官原因有四點：一是“質(zhì)性自然，非矯厲所得”;二是“饑凍雖切，違己交病”;三是“于是悵然慷慨，深愧平生之志”;四是“尋程氏妹喪于武昌，情在駿奔，自免去職”。奔程氏妹喪顯然只是表層原因，結(jié)合小序全文看，另外三點才是辭官根本原因。在迫于生計步入仕途后，他發(fā)現(xiàn)既不能實現(xiàn)自己的志愿，又要折腰事人、同流合污，從而違背自己本性，這種違背本性的做官遠比忍凍受餓更叫人難以忍受。黑暗的社會、污濁的官場生活使他感到“深愧平生之志”，他自己“質(zhì)性自然，非矯厲所得”，又不想強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就只能選擇歸隱躬耕之路，于是借程氏妹喪之機，毅然棄官歸田。

一篇小序即有如此“含金量”，那么我們在考試中該如何分析序文的作用呢？

考試中，對序文作用的解讀可以從以下方面入手。

從表達方式入手 ?一般的序文，多是敘述性文字，也有的序文，含有抒情和議論內(nèi)容，要解讀其作用，須弄清哪些是敘述性文字，哪些是抒情性文字，哪些是議論性文字。敘述性文字大多交代正文內(nèi)容或?qū)懽鲃訖C;抒情性文字是抒發(fā)作者情懷的;議論性文字是提出自己觀點或見解的。如《伶官傳序》就是北宋文學大家歐陽修為《伶官傳》所寫的短序，文中有冷靜的敘事，如從“世言晉王之將終也”到“凱旋而納之”詳細交待了晉王臨終遺命告誡唐莊宗無忘報仇之事，其它內(nèi)容大都是抒情、議論部分，抓住“可謂壯哉”和“何其衰也”等抒情文字，以及“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和“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等議論性文字，不難迅速理解全文主旨。

從關(guān)鍵詞句入手 ?所謂關(guān)鍵詞句，是指序文中最能表現(xiàn)作品內(nèi)容、彰顯作者情懷和深刻見解的詞語或句子。抓住這些詞句，就能快速輔助我們理解詩文。如蘇軾《定風波》的序文：“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奔氉x之，即可發(fā)現(xiàn)，小序交待了時間、地點、事件及寫作緣由。但要深入理解，必須抓住其中關(guān)鍵句：“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抓住關(guān)鍵詞“皆”和“獨”、“狼狽”和“不覺”進行品析，不難理解全詞題旨。正是這份徜徉風雨的閑情逸致，才有那“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曠達和超脫?。?/p>

從表達技巧入手 ?《定風波》序文中，作者將“同行皆狼狽”的慘淡不適與“余獨不覺”的泰然自處，進行了鮮明的對比，表現(xiàn)了作者超脫、豪邁的胸襟和非凡氣度?！杜眯胁⑿颉返男蛭闹?，作者將長安倡女輾轉(zhuǎn)江湖的不幸遭際與落魄詩人遷謫臥病傷感的凄慘命運進行類比，有力地凸現(xiàn)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人生感慨，其事可傷，其情可悲，其感可嘆。

從序、文印證入手 ?如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中的小序：“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此序中“兼懷子由”與正文“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互相佐證，可以幫助讀者理解寫作緣起即詩歌主旨。又如《琵琶行并序》中100多字的小序內(nèi)容基本在正文616字中都能找到，如序文中“予左遷九江郡司馬”“是夕始覺有遷謫意”與正文中“謫居臥病潯陽城”“江州司馬青衫濕”相照應，“本長安倡女，嘗學琵琶于穆、曹二善才”與“自言本是京城女”“曲罷曾教善才服”相呼應，“年長色衰，委身為賈人婦”與“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等巧相印證，此所謂序文呼，正文應。既概括了正文，補充了正文，又印證了正文主旨。

據(jù)此，我們在鑒賞古詩文時可以從序中發(fā)掘主旨，對于正文中難以理解的內(nèi)容，也可從序中尋求答案。

[練習]

閱讀下面毛澤東的《送瘟神并序》，探究詩前小序的作用。

讀六月三十日《人民日報》，余江縣消滅了血吸蟲。浮想聯(lián)翩，夜不能寐，微風拂曉，旭日臨窗，遙望南天，欣然命筆。

綠水青山枉自多，華佗無奈小蟲何！

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

牛郎欲問瘟神事，一樣悲歡逐逝波。

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

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

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

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

[參考答案]

1. 交待了時間、事件。2. 說明了寫作緣由。3. 表明領袖心系人民疾苦的偉大情懷。4. 為全詩奠定了深切、豪放的感情基調(diào)。

（《送瘟神并序》由43字小序和兩首律詩組成。小序文字由兩句話構(gòu)成，第一句話交代了讀報日期，簡介了消滅血吸蟲的事情;第二句寫寫作緣由和詩人情懷。從表達方式上看，第一句主要是記敘，第二句側(cè)重描寫;從形式上看，第一句是散句;第二句是駢句。從內(nèi)容上看，第一句是記事件，作鋪墊;第二句是說緣由，抒情懷。正文兩首律詩，第一首以深沉的筆調(diào)寫了勞動人民遭受血吸蟲病禍害的悲慘圖景和消滅血吸蟲病的歡快心情;第二首以高昂的情緒寫新社會勞動人民改天換地、消滅血吸蟲、創(chuàng)造新生活的動人情景，形象地說明送瘟神偉大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