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論視角下的中、美、俄關系：新態(tài)勢及運籌思路

賈春陽 陳 宇

博弈論視角下的中、美、俄關系：新態(tài)勢及運籌思路

賈春陽 陳 宇

近年來，中、美、俄關系呈現(xiàn)出一系列新態(tài)勢，主要表現(xiàn)為三方力量對比、內外處境和國際大環(huán)境的變化上面。三國關系變化與國際大環(huán)境變化相互影響，導致大國關系及世界格局出現(xiàn)了新特點。展望未來，中國應正確認識中美俄關系的變化態(tài)勢，既看到自身與美、俄兩國的分歧，也要認識到與美、俄兩國廣闊的合作空間和眾多的共同利益。在此基礎上，中國從外交大局和國家利益出發(fā)，積極主動地塑造和運籌好中、美、俄關系，為新時期開創(chuàng)外交新格局、落實“一帶一路”倡議創(chuàng)造良好的外部環(huán)境。

博弈論 中美俄關系 新態(tài)勢 運籌

在過去幾十年里，中、美、俄（蘇）關系的變化不僅深刻影響著三國的對外戰(zhàn)略，也對世界格局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近年來，尤其是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上臺后，中國積極運籌中、美、俄關系，形成了大國良性互動的新局面。但國際形勢瞬息萬變，受中東亂局、烏克蘭危機等影響，國際安全和秩序面臨一系列新的挑戰(zhàn)。在此情形下，準確把握中、美、俄三國博弈的新態(tài)勢，因時因勢調整對美、對俄外交思路，為中國外交新布局塑造良好外部環(huán)境，就顯得格外重要。

一、中、美、俄關系最新態(tài)勢

2010年中國經(jīng)濟總量超過日本之后，特別是烏克蘭危機爆發(fā)后的一年多以來，中、美、俄關系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變化。這種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三方力量對比、內外處境和國際大環(huán)境的變化方面。

（一）三方力量對比發(fā)生歷史性變化，中美“近”駕齊驅，俄羅斯明顯落后

當前，中國經(jīng)濟增速雖有放緩，但仍保持中高速增長態(tài)勢。最新統(tǒng)計結果顯示，2014年中國 GDP 總量達63.64萬億元，換算成美元超過10萬億①《2014年中國 GDP 突破10萬億美元 為日本2倍》，http://politics.people.com.cn/n/2015/0120/c70731-26416328.html，登錄時間：2015年2月5日。，經(jīng)濟總量穩(wěn)居世界第二（約為日本同期 GDP 總量的兩倍）。同時，國防、科技實力大幅提升。據(jù)2014年底英國《自然》雜志評估，中國成為僅次于美國的科研產(chǎn)出大國，全球前200名科研機構中，中國科學院自然指數(shù)排名第一，中國（包括臺灣和香港）有20所大學入圍②Nick Campbell，Michelle Grayson，“Nature Index2014China，”December17，2014，http://www.nature.com/nature/journal/v516/n7531_supp/full/516S49a.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20日。。從美國來看，無論是經(jīng)濟總量還是科技投入、軍費總額都位居世界第一，且近年來經(jīng)濟形勢漸趨良好，逐漸擺脫金融危機陰霾，其2014年 GDP 增長率達2.4％，經(jīng)濟總量達17.4萬億美元③U.S.Department of Commerce，“GROSS DOMESTIC PRODUCT：FOURTH QUARTER AND ANNUAL2014，”February27，2015，http://www.bea.gov/newsreleases/national/gdp/2015/pdf/gdp4q14_2nd.pdf，登錄時間：2015年3月5日。，在發(fā)達國家中一枝獨秀。中國經(jīng)濟增速雖然高于美國，但要趕超美國，仍需時日，更無需說在綜合國力方面追趕美國。因此，美國在可預見的未來仍有望保持“一超”地位。與中美相比較，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以來，俄羅斯經(jīng)濟發(fā)展勢頭一直欠佳。2009年至2014年，俄經(jīng)濟增長率分別為 -7.8％、4.5％、3.4％、1.3％和0.6％。④俄羅斯國家統(tǒng)計局網(wǎng)站，http://www.gks.ru/wps/wcm/connect/rosstat_main/rosstat/ru/statistics/accounts/＃，登錄時間：2015年3月8日。烏克蘭危機后，在西方制裁和油價下行雙重打擊下，俄羅斯原有的經(jīng)濟結構失衡問題進一步暴露，逐步走向衰退。盧布暴跌更是讓俄經(jīng)濟雪上加霜。依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統(tǒng)計，2013年，俄羅斯 GDP 總量約為2.1萬億美元；2014年，受匯率變動影響，俄羅斯 GDP 總量僅剩1.25萬億美元，相當于世界 GDP 總量的1.5％⑤Anders Aslund，“Russia's Output Will Slump Sharply in2015，”January15，2015，www.the-americaninterest.com/2015/01/15/russias-output-will-slump-sharply-in-2015/，登錄時間：2015年2月6日。。從當前態(tài)勢看，俄羅斯要在短期內打一場“翻身仗”，難度極大。普京公開承認，俄羅斯經(jīng)濟將經(jīng)歷2年困難期⑥Путин：тяжелая 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ситуация можетдлиться2года，http://www.gazeta.ru/business/news/2014/12/18/n_6755445.shtml，登錄時間：2014年12月30日。。俄羅斯經(jīng)濟發(fā)展部預測，若油價維持50美元/桶，2015年俄羅斯經(jīng)濟將衰退3％⑦Улюкаев：МЭР РФ прогнозируетв2015гспад ВВП на3％ и инфляцию в12％，http://ria.ru/e?conomy/20150131/1045223184.html，登錄時間：2015年2月1日。。俄羅斯央行更悲觀，認為若油價維持60美元/桶，2015年俄羅斯 GDP 將衰退4.5％—4.7％。⑧ЦБ：ВВП РФ при цененанефтьв＄60упадетв2015годуна4，5-4，7％，http://ria.ru/econo?my/20141215/1038377754.html，登錄時間：2015年1月3日。俄羅斯一些智庫甚至認為，2015年俄經(jīng)濟可能衰退7％左右⑨России сновапророчаткатастрофу：ИнститутГайдарапрогнозируетсильнейшеезапоследние15летсокращениедоходовграждан，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6марта2015г.?？梢钥吹剑陙矶砹_斯與中美兩國經(jīng)濟實力的差距不僅沒有縮小，反而逐漸擴大，綜合國力差距也相應地越拉越大。

長期以來，在中、美、俄（蘇）三方互動中，多數(shù)情況是俄羅斯在前臺與美國博弈，中國居于相對次要位置。如今，中美關系已經(jīng)明顯成為三角互動的主軸，俄成為“大三角”中的實力最弱者。在這種情況下，美國雖然多番表示“歡迎一個和平、繁榮、穩(wěn)定的中國崛起”，但事實上對中國實力的增長愈加敏感，將中國崛起特別是軍事現(xiàn)代化視為美國面臨的“持久性挑戰(zhàn)”①United States Senate Committee on Armed Services，“Advance Policy Questions for AdmiralHarry B.Har?ris，Jr.，U.S.Navy，Nominee to be Commander，U.S.Pacific Command，”December2，2014，p.5，http://www.armed-services.senate.gov/imo/media/doc/Harris_12-02-14.pdf，登錄時間：2015年4月28日。，認為“中國發(fā)展先進武器系統(tǒng)特別是精確和復雜的巡航導彈和彈道導彈，目的就在于擊敗美軍的遠程投射力量”②Frank Kendall，“Testimony Before the House Committee on Armed Services，”January28，2015，p.3，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00/20150128/102849/HHRG -114- AS00- Wstate - KendallF -20150128.pdf，登錄時間：2015年2月7日。。與之相比，美國僅將俄羅斯視為“地區(qū)強國”，認為俄“吞并”克里米亞不僅不能證明其強大，反而是虛弱的表現(xiàn)③Steve Holland，JeffMason，“Obama，in dig at Putin，calls Russia‘regional power’，”March25，2014，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4/03/25/us-ukraine-crisis- russia-weakness- id USBREA2O19J20140325，登錄時間：2015年3月8日。。由此觀之，中、美、俄三角關系的結構已經(jīng)發(fā)生根本性變化，這是中、美、俄大三角誕生以來的第一次。

（二）三方內外處境迥異：美國處境最佳，中國相對較好，俄羅斯內外交困

自2010年美國提出“重返亞太”以來，美國不斷加大對亞太地區(qū)的外交、經(jīng)濟和軍事投入，其針對中國的一面明顯上升，中美在亞太地區(qū)的博弈態(tài)勢日漸明朗。與此同時，中日、中菲、中越領土爭端愈加尖銳，中國外部處境進入一個相對復雜和困難的時期。反觀俄羅斯則相對超脫，左右逢源。一方面，美國推動與俄關系“再重啟”，美俄關系不斷改善；另一方面，俄羅斯所處的國際環(huán)境大為改善：北約自2008年最后一次東擴后陷入停滯，歐盟經(jīng)濟深陷泥潭，無暇顧及“東部伙伴關系”計劃，為俄羅斯創(chuàng)造了寬松的國際環(huán)境。與此同時，俄羅斯借西方遭金融危機重創(chuàng)之機，積極推進歐亞一體化建設，在前蘇聯(lián)地區(qū)的主導地位有所鞏固。但近兩年來，這一態(tài)勢發(fā)生了實質性的逆轉，國內處境和國際環(huán)境都明顯惡化。

我國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上臺后，習近平主席、李克強總理等中央領導先后出訪各大洲。經(jīng)過兩年多的悉心經(jīng)營，中國周邊環(huán)境和外交局面發(fā)生深刻變化。外交布局初步完成，周邊亂點和熱點總體可控，“一帶一路”倡議進入落實階段，“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 （簡稱“亞投行”）也得到包括英、法、德、意、俄、韓、澳、印度、巴西等在內的眾多國家的響應，創(chuàng)始成員國多達57個，范圍涵蓋亞洲、歐洲、非洲、南美洲和大洋洲。中國與主要大國的關系獲得改善和發(fā)展，外部大環(huán)境有明顯改觀，戰(zhàn)略主動權大大提升。

從美國來看，美國國內雖有黨派爭斗，但未傷筋動骨，經(jīng)濟發(fā)展態(tài)勢近來也明顯好轉。在外部，“亞太再平衡”得到日、韓、澳、菲、新加坡等盟友和伙伴響應，“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TPP）和“跨大西洋貿(mào)易與投資伙伴協(xié)定”（TTIP）談判都有不同程度的推進。中東雖亂，但美國在伊拉克已完成“任務交接”，“伊斯蘭國”對美國本土威脅有限。從大國互動看，美國通過復雜運籌，將中美矛盾轉化為中日矛盾、中國與東南亞南海島礁聲索國矛盾，將美俄矛盾轉化為歐俄互耗，自己作壁上觀，居中擺布，趁機強化與日、歐等盟友的關系。因此，美國的內外處境可以說處于“9·11”以來的最好時期。

相比之下，俄羅斯當前處境最差。一方面，烏克蘭危機發(fā)生后，俄與西方的關系降至冰點，西方外交上對俄全面孤立，經(jīng)貿(mào)上多番追加制裁，軍事上大搞軍演、頻秀肌肉。近來，美俄外交層面雖有高層接觸（美國國務卿克里5月12日訪俄），但雙方分歧依舊，加上近期烏克蘭東部沖突的再度爆發(fā)，雙方關系短期內顯然缺乏好轉的條件。而受俄羅斯國力衰落、發(fā)展模式吸引力下降、獨聯(lián)體國家對其“吞并”克里米亞有所顧忌等因素影響，俄羅斯“近鄰”國家對俄離心傾向也愈發(fā)明顯。同時，俄雖然試圖通過加強與亞太和中東國家關系來“突破重圍”，但誰都無法取代歐洲對俄羅斯的重要意義。整體看，當前俄地緣環(huán)境十分惡劣，經(jīng)濟陷入衰退，普京支持率雖高，但國內政治局勢“暗流涌動”，可謂陷入普京執(zhí)政以來最困難之局面。

（三）國際大環(huán)境與全球秩序深刻變化

從地區(qū)層面看：首先，在“阿拉伯之春”、敘利亞危機、“伊斯蘭國”崛起等多重危機共同作用下，中東地區(qū)如同“三十年戰(zhàn)爭”初期的歐洲，“在未來幾十年，該地區(qū)多數(shù)國家將陷入無政府狀態(tài)，地方武裝和恐怖主義組織將更加活躍，國內戰(zhàn)爭和跨國沖突更趨頻繁”①Richard N.Haass，“The Unraveling：How to Respond to a Disordered World，”Foreign Affairs，Novem?ber/December2014，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142202/richard-n-haass/the-unraveling.。在歐洲，烏克蘭危機改變了既有的歐洲邊界，使歐盟與俄羅斯陷入“互耗”狀態(tài)，雙邊關系急劇惡化，互不信任感上升；北約計劃在東歐部署“快速反應部隊”，美國醞釀在東歐布置重型武器裝備，俄羅斯則以增加部署核武器來回應，雙方有重新走向軍事對峙的風險?！靶旅魉箍藚f(xié)議”不僅未能阻止烏克蘭東部沖突的再度爆發(fā)，還可能使俄與北約在歐洲的分界線進一步“合法化”②Дмитрий Тренин，Тревожноенаследиеукраинскогокризиса，http://carnegie.ru/2015/02/13/тревожное-наследие-украинского-кризиса/i2aj，登錄時間：2015年2月25日。，本就難以建成的歐洲安全架構前景更加渺茫。雖然由于俄羅斯自身實力不濟，俄與西方爆發(fā)類似冷戰(zhàn)時期全面對抗的可能性較小，但俄西之間可能出現(xiàn)“類冷戰(zhàn)”對峙的態(tài)勢，歐洲安全面臨冷戰(zhàn)結束以來最嚴峻的挑戰(zhàn)。在亞太，多股力量暗流涌動，相互較量，矛盾多發(fā)。朝核問題、“北方四島”問題、中國與周邊國家領土爭端等痼疾難解，緬甸內戰(zhàn)、臺灣“變綠”等新的或潛在的沖突點重新浮現(xiàn)，稍有不慎可能擦槍走火，危及整個地區(qū)的和平與穩(wěn)定。在全球層面，金融動蕩、糧食短缺、能源危機久拖不決，涉?。ò２├咔椋?、涉恐（“伊斯蘭國”、“獨狼”暴恐）、涉氣（極端氣候、溫室氣體排放）、涉航（馬航兩次事故）、涉網(wǎng)（黑客攻擊）等新熱點層出不窮且愈加難解。國際準則層面，支撐當前國際秩序的系列國際準則和共識，如不干涉內政、不以武力吞并他國領土等，都面臨越來越多的爭議和挑戰(zhàn)。簡而言之，世界有陷入“混亂狀態(tài)”和“失序”的風險①Richard N.Haass，“The Unraveling：How to Respond to a Disordered World，”Foreign Affairs，Novem?ber/December2014，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142202/richard-n-haass/the-unraveling.。

二、看待中、美、俄關系的思路

中、美、俄三方實力對比、內外處境及整體國際環(huán)境的變遷引發(fā)了中、美、俄關系的變化，這組“大三角”的互動感、可塑性有所下降，敏感性相對上升，出現(xiàn)了三角關系雙邊化趨勢。同時，三國關系中的一些內在規(guī)律仍然存在，即三方關系中任何兩方都始終存在競爭與合作兩個方面，三國之間的博弈呈現(xiàn)“重復出現(xiàn)、循環(huán)往復、復雜多邊、長期存在”的基本特點。依照“重復博弈理論”（Repeated Games Theory），如果大國之間只有“一錘子買賣”式的單次博弈，那么大國關系就很容易陷入“囚徒困境”；但如果大國之間的博弈是重復多次行為，它們就會知道不良的國家行為必然導致對手的報復和懲罰，就會對自身的行為有所顧忌，這樣，重復博弈的結果就容易產(chǎn)生合作的結局②林宏宇：《G20與 C2：博弈論視角下的中美戰(zhàn)略關系構建》，載《現(xiàn)代國際關系》，2012年第12期，第62頁。。因此，仔細梳理中美、中俄關系中的競爭與合作點，正確管控競爭，確保中美、中俄關系不“脫軌”；挖掘和利用好中國與美、俄兩國的合作點，以穩(wěn)定中美、中俄關系并使之良性互動，不僅有助打造良好的大國關系格局，對三方而言也是共贏之舉。

（一）中、美、俄“大三角”的可塑性下降，敏感性上升

中美關系對雙方而言互為“最重要的雙邊關系”③《習近平9月對美國事訪問 促新型大國關系更進一步》，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5-02/12/c_127485503.htm，登錄時間：2015年3月8日。，雙方關系猶如在波浪中不斷前行的航船，彼此間的競爭與合作有自身軌跡，經(jīng)過多年來的磨合了解，已漸趨穩(wěn)定；中俄全方位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雖有對美一面，但重在務實合作，俄羅斯無力也不愿為中國“遮風擋雨”④馮玉軍：《“救俄”爭論暴國人意識的潛問題》，載《環(huán)球時報》，2014年12月29日，第15版。，中國也無意為俄撐場或代俄受過；美俄關系多次“重啟”無果，陷入“冷和平”狀態(tài)，雙方雖有意接觸但都很難做出妥協(xié)，短期內難有改觀。在此情形下，美國不會放松對中國的警惕，俄羅斯也不會對中國做過多讓步。因此，三角關系的“互動感”和“可塑性”下降，中美、中俄、俄美關系運行越來越遵循各自規(guī)律，中、美、俄關系有逐漸轉變?yōu)槿M雙邊關系的態(tài)勢，每一組雙邊關系都不是絕對的競爭或合作，而是競爭與合作并存。

另一方面，“大三角”的敏感性有所上升，“由于三國之間存在競爭和制衡關系，每個國家都擔心另外兩方過度走近”①Paul J.Bolt，“Sino-Russian Relations in a Changing World Order，”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Winter2014，p.64.。其一，受烏克蘭危機影響，俄羅斯與西方關系漸行漸遠，美歐與俄“新冷戰(zhàn)”之勢若隱若現(xiàn)，雖不可能長期對峙，但短期內難以好轉。同時，中俄雖有分歧甚至矛盾，但近期走近之勢漸趨清晰，引發(fā)美歐戰(zhàn)略界疑慮，西方部分輿論甚至認為中國有與俄結盟對抗美歐之意②Douglas E.Schoen，Melik Kaylan，“The Russia - China axis and its threat to West，”September10，2014，http://www.foxnews.com/opinion/2014/09/10/russia- china- axis- and - its- threat- to- west/，登錄時間：2015年3月7日。。因此，值此國際格局重大變化之際，中俄過度走近可能向他國發(fā)出錯誤信號并引發(fā)聯(lián)動效應，在一定條件下甚至可能導致周邊國家選邊站隊、更加親美，有礙中國營造平衡、穩(wěn)定的周邊環(huán)境。其二，中俄過度走近也容易引發(fā)俄反彈。俄羅斯對中國仍有戒心，官方對中國國內近期的“援俄”輿論表示不滿。俄羅斯駐華大使安德烈·杰尼索夫（Андрей Денисов）通過中國媒體表示，“俄羅斯作為一個世界玩家，不是二流國家”，俄羅斯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援助③谷棣：《俄羅斯駐華大使杰尼索夫接受＜環(huán)球時報＞專訪：俄不需中國援助，需要支持》，載《環(huán)球時報》，2014年12月30日，第7版。。不僅如此，俄羅斯學術界甚至有人將中國加強與俄合作視為“趁火打劫”，認為中國欲將俄羅斯變成“原料基地”和“傾銷市場”④如 Россия можетпревратиться в сырьевой придаток Китая - эксперт，http://www.baltinfo.ru/2014/05/21/Rossiya-mozhet-prevratitsya-v-syrevoi-pridatok-Kitaya---ekspert-426772，登錄時間2015年3月7日。。其三，俄羅斯對中美關系升溫心存疑慮，擔憂“中美共治”。在俄羅斯經(jīng)濟和外交深陷困局、實力衰退的情況下，若中國與美國走得太近或疏遠俄羅斯，可能給俄以落井下石之感。值得注意的是，美俄關系短期內雖難以迅速恢復，但不會長期對抗下去，克里訪俄并與普京長時間會談便是最佳例證。同時，雙方的矛盾也不會妨礙美俄在核軍控、太空等議題上維持合作甚至聯(lián)合針對中國。

（二）中美競爭點在亞太，合作點在全球

亞太是中美地緣競爭和博弈的主要場地。中國要走向全球，必須以亞太為戰(zhàn)略依托，當前要做的是深耕亞太、打牢底盤，積極推進“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美國則在大力推進“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意欲確保其亞太主導權。經(jīng)濟層面，美國致力于加強與亞太國家特別是東南亞國家的經(jīng)貿(mào)合作，意欲通過雙邊自貿(mào)協(xié)定、 “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等與亞太國家建立制度性經(jīng)貿(mào)體系，從而補足其在亞太的經(jīng)貿(mào)“短板”。與之相對，中國“海上絲綢之路”貫穿東南亞，伸向南亞、中東，不僅與美國的相關倡議在地理上高度吻合，在貫徹落實方面也互有一定競爭。如果美國的相關倡議得以實現(xiàn)，中國與相關國家的經(jīng)貿(mào)合作可能受到一定影響。安全層面，包括防長阿什頓 · 卡特（Ashton Carter）、副防長克里斯蒂娜·沃姆斯（Christine Wormuth）在內的美國軍方高層近來雖屢次表示中美“不是盟友，但也不必是敵人”①Ash Carter，“Remarks on the Next Phase of the U.S.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McCain Institute，Arizona State University），”April6，2015，http://www.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 ＝1929；Christine Wormuth，“Testimony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April15，2015，p.2，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00/20150415/103307/HHRG-114- AS00- Wstate- WormuthC -20150415.pdf，登錄時間：2015年5月5日。，然而始終對中國軍力發(fā)展有猜忌，認為“中國的軍事現(xiàn)代化項目，特別是發(fā)展彈道導彈、反艦巡航導彈、反太空武器旨在反制美軍的力量投射能力”②Christine Wormuth，“Testimony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April15，2015，pp.1-2，http://docs.house.gov/meetings/AS/AS00/20150415/103307/HHRG -114- AS00- Wstate - WormuthC -20150415.pdf，登錄時間：2015年5月5日。。美國在強化亞太軍力部署、向亞太傾注最先進裝備的同時，極力打造連接東北亞、東南亞、南亞的盟友和伙伴關系網(wǎng)絡，意欲構建由美國主導、覆蓋范圍更加廣泛的“印亞太”安全架構，“以便更加有效地掌控亞太軍事安全局勢和防范中國的軍事安全挑戰(zhàn)”③楊潔勉：《中美俄的亞太戰(zhàn)略互動：動因、特點和理論建構》，載《國際觀察》，2014年第4期，第6頁。。因此，一旦這一秩序得以成形，其對中國國家安全的影響將是不容回避的，中國的“海上絲綢之路”也將時刻處于美國的軍事掌控之下。

中美之間的博弈是復雜的、長期的，并非“一錘子買賣”式的“零和博弈”。兩國是一種“既有競爭又有合作的復雜關系”④Ash Carter，“Remarks on the Next Phase of the U.S.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McCain Institute，Arizona State University），”April6，2015，http://www.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 ＝1929，登錄時間：2015年4月8日。，雙方雖有沖突和摩擦，但在維護亞太穩(wěn)定、應對全球性挑戰(zhàn)等方面又有共同利益。首先，維護亞太地區(qū)穩(wěn)定。中國與美國在亞太地區(qū)雖有競爭和摩擦，但雙方在亞太地區(qū)亦有值得維持合作的共同利益。兩國都不愿意看到亞太地區(qū)陷入大規(guī)模沖突或動蕩，或因為第三方與對方爆發(fā)武裝沖突，也不愿與對方產(chǎn)生誤判，雙方有維護亞太地區(qū)穩(wěn)定、管控地區(qū)糾紛、防止兩軍擦槍走火的共同需求。其次，雙方在反恐、防擴散、打擊海盜及跨國犯罪、應對氣候變化和傳染病蔓延、解決糧食及能源危機、維護全球經(jīng)濟秩序、推進全球治理等方面雖有競爭，但也有共同利益和責任。

（三）中俄合作廣度和深度不斷擴展，但潛在競爭不容忽視

中俄兩國作為“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在打擊中亞“三股”勢力、管控東北亞安全風險及維護國際秩序等方面有著廣泛的共同利益。其一，開展互利合作。俄羅斯是能源大國和軍工強國，而中國則長于工業(yè)生產(chǎn)，中俄經(jīng)濟結構互補性強。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對保障中國的能源安全至關重要。近年來，中俄先后簽下多筆能源大單，對中國實現(xiàn)能源來源多樣化和經(jīng)濟長期中高速增長提供了有力保障。俄羅斯還是中國增強國防能力所亟需的諸多先進軍備和技術的主要外部來源。對俄來說，中國則是其工業(yè)制成品的重要來源之一。近年來中俄貿(mào)易額增長迅速，2014年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953億美元①《商務部：中俄貿(mào)易額近千億 密切關注盧布貶值》，http://intl.ce.cn/specials/zxxx/201501/21/t20150121_4396379.shtml，登錄時間：2015年4月21日。。中俄加強經(jīng)貿(mào)合作既有助兩國經(jīng)濟發(fā)展，更是我國“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規(guī)劃不可或缺的助推器。其二，維護中亞及周邊地區(qū)穩(wěn)定。當前，歐亞地區(qū)安全形勢，主要是反恐情勢愈發(fā)嚴峻。一方面，俄羅斯、中亞和中國籍極端分子回流威脅增大。俄聯(lián)邦安全局局長博爾特尼科夫（Александр Бортников）稱，俄約有1700名公民在伊拉克作戰(zhàn)②Бортников：около1，7тыс.россиян сражаются в Ираке，http://www.gazeta.ru/social/news/2015/02/20/n_6943149.shtml，登錄時間：2015年3月11日。。根據(jù)國際危機組織2015年1月發(fā)布的報告，為“伊斯蘭國”而戰(zhàn)的中亞公民有2000至4000人③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Syria Calling：Radicalisation in Central Asia，”January20，2015，p.3，ht?tp：//www.crisisgroup.org/en/regions/asia/central- asia/b072- syria - calling - radicalisation - in - central -asia.aspx，登錄時間：2015年2月5日。。如果這些受過實戰(zhàn)訓練的極端分子回流，將給中亞及周邊國家?guī)砭薮笸{。另一方面，歐亞腹地本土極端勢力日益猖獗。阿富汗塔利班長期利用數(shù)千名藏匿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山區(qū)的中亞籍恐怖分子，向北拓展影響力。中亞恐怖組織“烏茲別克斯坦伊斯蘭運動” （簡稱“烏伊運”）與“東突厥斯坦伊斯蘭運動” （簡稱“東伊運”）等恐怖勢力聯(lián)動跡象愈發(fā)明顯，試圖向我國西部地區(qū)滲透。歐亞腹地極端勢力的滋長既影響南亞、中亞、中國西部地區(qū)的穩(wěn)定，也威脅“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俄主導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的實施，中俄兩國有共同維護該地區(qū)穩(wěn)定的利益和責任。其三，管控東北亞安全風險。東北亞既是中國的安全門戶，也是俄羅斯推行“東向”戰(zhàn)略的著力點。當前東北亞局勢整體可控，但日本加強軍力建設、推動“解禁集體自衛(wèi)權”，朝核問題也隨時可能出現(xiàn)新波折，潛在風險不容忽視。中俄雙方在維護東北亞地區(qū)秩序和穩(wěn)定方面的利益高度契合，都有推動半島無核化、約束日本挑釁行為、維護亞太戰(zhàn)后秩序、促進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的利益需求。其四，中俄兩國都志在推動全球體系多極化，改革不合理的國際政治經(jīng)濟秩序，增加新興國家、第三世界國家 的話 語權。在 美國 空軍 學院 政治 學教 授 保 羅 · 博 爾 特（Paul J.Bolt）看來，“中俄雖然在世界秩序方面缺乏一致的長遠目標，但兩國都對美國領導的世界秩序有不滿，都想終結美國的霸權，建立一個更加多極化的世界。”①P aul J.Bolt，“Sino- Russian Relations in a Changing World Order，”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Winter2014，pp.49-50.

另一方面，中俄之間的 競 爭點甚至潛在摩擦點 也 不 容忽視。2015年伊始，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正式啟動，中國的“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也進入全面實施階段。俄羅斯“圈地立規(guī)”，中國積極進取，雙方在中亞等獨聯(lián)體地區(qū)的潛在競爭可能浮出水面。地緣層面，俄羅斯一直視獨聯(lián)體為其“后院”，當前國力下降態(tài)勢將促使俄更專注于“深耕”前蘇聯(lián)空間，積極推進由其主導的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等歐亞一體化規(guī)劃，對“域外大國”進入的敏感度或將進一步上升。俄羅斯有輿論將中國的“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視為對俄勢力范圍的“侵蝕”，或是認為其可能妨礙俄羅斯主導的歐亞一體化，兩者難以共存，將互相影響②如 С китайской скоростью - Стоитли мируопасаться железн одорожной экспан сии Поднебесн ой ，http://lenta.ru/articles/2015/03/07/chinarailway/，登 錄 時 間：2015年3月9日 或 Пекин дипломатично подвин ул путинский проектЕвразийского союза-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еЗакавказьекитайцы хотятвключить в свой Шелковый путь，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14октября2013г。。近期，俄羅斯積極強化與印度、越南、朝鮮等國的關系，除了希望突破西方的外交孤立，事實上或多或少也有牽制中國之意。經(jīng)濟層面，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與“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著眼點雖然不同，但在制度安排和實際落實層面存在一定矛盾?！敖z綢之路經(jīng)濟帶”項目的實際推進可能遇到俄羅斯設立的“制度堡壘”，具體項目也可能存在一定沖突，若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發(fā)展較好，將有可能增加中國“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戰(zhàn)略向西推進的難度③《歐 亞 經(jīng) 濟 聯(lián) 盟 啟 動 ，或 對 中 國 產(chǎn) 生 影 響 》，http://finance.chinanews.com/gj/2015/01-02/6930599.shtml，登 錄 時 間：2015年3月9日 。。貿(mào)易上，由于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內部實行的是零關稅，這使中國對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的出口成本相對增加，中國與中亞國家的貿(mào)易往來將受到影響。投資方面，中國推出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絲綢之路基金”與俄羅斯推動的歐亞發(fā)展銀行在客觀上亦存在一定的競爭。能源方面，俄羅斯國內也有聲音質疑中亞國家與中國的跨國基礎設施合作，認為“會犧牲俄羅斯的利益”④戴 安 娜 · 加 帕克：《中 俄 是 盟 友 而 非“友 敵 ”》，載《金 融 時 報 》（英），2015年3月13日 ，ht?tp：//www .ftchinese.com/story/001061034？full＝ y，登 錄 時 間：2015年3月20日 。。長遠看，如中國繼續(xù)維持迅猛發(fā)展勢頭，俄羅斯對中國的疑慮可能進一步加深，在其傳統(tǒng)的“不安全感”刺激下，有可能會采取一些不利于兩國關系的舉動。

三、未來運籌中美俄關系的思路

中國的對外戰(zhàn)略和國家利益越來越具有全球性，需要在高度復雜的全球環(huán)境中謀篇布局。基于中、美、俄三國的國際地位，三方互動仍然很重要，仍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因此，中國需要統(tǒng)籌兼顧，從外交全局出發(fā)，準確定位中、美、俄關系。在此基礎上，從戰(zhàn)略高度運用博弈理論，堅持既斗爭又合作，用共同利益和制度安排來框定三方的博弈，防止中國與美或俄走向“零和博弈”，甚至陷入“囚徒困境”。

（一）將中、美、俄關系納入外交全局統(tǒng)籌規(guī)劃，服務“一帶一路”大戰(zhàn)略

其一，當前我國對外戰(zhàn)略的重點是全面推進“一帶一路”戰(zhàn)略倡議，對中、美、俄“大三角”的需求已不再聚焦搞平衡或是借力打力，而應將其服務于“一帶一路”規(guī)劃：一方面通過與俄羅斯深化全方位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減少其對我“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的疑慮和可能的牽制，打通“一帶”西向之路；另一方面通過與美國構建“新型大國關系”，減少其對我“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戒心和排斥，為落實“一路”創(chuàng)造安全順暢的環(huán)境。其二，中國要走向世界，必須深入?yún)⑴c并引領全球治理，推動世界主要大國合作應對前述各類危機和挑戰(zhàn)，共同匡扶世界秩序。然而，烏克蘭危機導致美歐與俄羅斯爆發(fā)冷戰(zhàn)以來最激烈的交鋒，美俄“似乎正在陷入一場新的冷戰(zhàn)”①Mark N.Katz，“Can Russian -US Relations Improve？”Strategic Studies Quarterly，Summer2014，p.129.。短期來看，中國似乎相對超脫，但如果全球四大戰(zhàn)略力量（中、美、歐、俄）中的三方矛盾升級甚至陷入對峙，中國也勢必難以獨善其身，很可能面臨“選邊站”的難題。此外，美歐對中俄走近有疑慮，中、美、歐也缺乏相應協(xié)調機制。凡此種種，導致大國無法發(fā)揮“集體領導”作用。因此，無論是從中國外交全局出發(fā)，還是從維護全球穩(wěn)定、推進全球治理的特殊責任出發(fā)，中國都需要積極引領和推動主要大國求同存異，在應對各類地區(qū)危機及全球挑戰(zhàn)方面開展合作，以推進全球治理。綜合來看，對于當前中、美、俄三角關系整體格局，中國現(xiàn)階段總體上應繼續(xù)保持現(xiàn)有中美穩(wěn)定、中俄接近的態(tài)勢。在處理對美關系時宜謹慎低調，對美國既要搞好關系，積極構建“新型大國關系”，防止出現(xiàn)中美對抗，又要在合作中把握好“度”，避免給外界造成中美共治的印象。對俄羅斯，尤需細心處理，既要認清中俄過度走近對中國的負面影響，又要考慮俄羅斯的敏感和疑慮，與俄羅斯保持恰當?shù)木嚯x，既不能走得過近，也不宜走得過遠。

（二）與美管控競爭和摩擦，重點推進全球層面的戰(zhàn)略合作

當前，中美兩國“已形成一種復雜的相互依賴型關系模式”， “兩國經(jīng)濟、軍事、政治、文化關系都在各自軌道上發(fā)展，都按各自的規(guī)則和規(guī)模運行，它們既相互關聯(lián)，又單獨運行”②王酈久：《中美俄：三邊關系互動新趨勢》，載《和平與發(fā)展》，2010年第1期，第45頁。。因此，處理中美關系，既要管控競爭和摩擦，又要推進雙方的合作，既不能因噎廢食，只講斗爭不講合作；也不能放棄底線，一味追求合作。首先，管控兩國地緣競爭。當前雙方在亞太的競爭愈加有針對性，如果管控不當，中美易從“競合”態(tài)勢滑向對抗，甚至爆發(fā)直接沖突。因此，雙方應著力管控兩國在亞太的地緣競爭，并避免兩國陷入由第三方因素引發(fā)的沖突，遇事多溝通和磋商，力爭將雙方競爭保持在一定框架內，確保中美關系“不脫軌”。在軍事層面，應積極推進兩軍意外相遇處理規(guī)則和危機管控機制的細化和落實，以減少誤判風險。其次，妥善處理新摩擦點。當前中美摩擦點逐漸由傳統(tǒng)的貿(mào)易、人權等議題轉向海洋、網(wǎng)絡、太空等新領域，雙方應加強對話，以減少誤解、防止誤判，力爭將雙方摩擦點轉化為新的合作點，甚至雙方關系的增長點。第三，推進全球合作。中美同為全球性大國，在維護世界穩(wěn)定和推進全球治理方面負有特殊責任，雙方有必要在應對全球性挑戰(zhàn)、推進全球治理方面開展務實合作，共同應對恐怖主義、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海盜及跨國犯罪、氣候變化和傳染病蔓延、糧食短缺、能源危機、金融動蕩與經(jīng)濟失序等全球性挑戰(zhàn)。

（三）推進中俄全方位務實合作，管控和轉化潛在競爭

中國和俄羅斯是“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我們應當積極看待中俄關系對中國發(fā)展與和平崛起的重大意義，繼續(xù)推進中俄在各層面的務實合作。政治層面，在地區(qū)問題上共同維護亞太穩(wěn)定和戰(zhàn)后地區(qū)秩序，合力約束日本的挑釁行為，攜手促進半島穩(wěn)定和無核化進程，積極推動亞太地區(qū)安全的制度性安排，構建“亞太（或印亞太）安全架構”；加強雙方在重大地區(qū)性問題、涉對方敏感議題（如俄羅斯對中國鄰國的軍售問題）上的事先通報和磋商，防止雙方關系因第三方因素增添猜忌甚至受損。在全球問題上加強兩國在聯(lián)合國改革、應對全球性挑戰(zhàn)、維護全球穩(wěn)定等方面的交流與合作，維護雙方共同利益。經(jīng)濟與軍工層面，俄羅斯當前經(jīng)濟、外交困難，對中國需求上升，中國可在互利共贏基礎上推動雙方能源、軍工、航天、高鐵等大項目合作。但對俄羅斯進行投資時，需著眼長遠，顧及風險，可研究與俄簽署新的投資保護協(xié)議的可能性。同時，俄羅斯民族自尊心較強，在與俄合作過程中既要顧及其心理感受，以俄易于接受的方式和語言與其溝通，又要認真研究俄羅斯的外交傳統(tǒng)和決策風格，清楚認識其相關外交倡議背后的復雜戰(zhàn)略考慮，與俄羅斯交往時做到心中有數(shù)，避免盲目。

另一方面，我們也要清醒認識中俄關系發(fā)展中可能暗藏的風險。政治層面，烏克蘭危機使俄羅斯與西方關系急劇惡化。在當前西方掌控國際輿論話語權的情形下，俄國際形象明顯受損，西方還認為俄羅斯有挑戰(zhàn)既有全球秩序和規(guī)則的意圖。鑒此，中國應保持理性和謹慎，繼續(xù)走自己的路，通過增進中俄政治互信，推動在全球層面的政治合作，避免對西方盲信盲從，或讓西方輿論左右中俄關系大局；同時，又要精細拿捏分寸，防止給西方以“中俄結盟對抗西方”的感覺或口實，盡力維護中國發(fā)展所需的和平國際環(huán)境。經(jīng)濟層面，中俄兩國應正視雙邊經(jīng)貿(mào)關系發(fā)展中可能出現(xiàn)的摩擦，妥善管控和轉化潛在競爭。“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是中國的重大戰(zhàn)略規(guī)劃，在制度建設、項目推進方面都需要注意與俄羅斯進行協(xié)調?？膳c俄羅斯探討歐亞經(jīng)濟聯(lián)盟與“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諧發(fā)展的方式，拿出務實、可行“對接方案”，減少中國“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可能面臨的阻力。地緣層面，包括中亞、高加索在內的獨聯(lián)體地區(qū)長期被俄羅斯視為“后院”，但又是中國“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戰(zhàn)略無法繞開的必經(jīng)之地，中國的戰(zhàn)略進取可能遭到俄羅斯的掣肘甚至阻撓。因此，在中國戰(zhàn)略走出去的過程中，需立足長遠，妥善處理與俄羅斯可能的地緣競爭甚至摩擦。

（四）引領中、美、俄三邊合作，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zhàn)

中、美、俄雖然各自的實力、內外處境和心態(tài)各異，但同為世界大國，有責任帶頭合作應對各類地區(qū)性危機和全球性挑戰(zhàn)，如朝核問題、伊核問題、“伊斯蘭國”問題、氣候變化、能源危機、環(huán)境污染等。事實上，三國也都面臨在地區(qū)利益與全球利益之間的均衡問題。當前，在美俄關系、歐俄關系陷入僵局且短期內難解的情況下，中國可利用自身相對超脫的優(yōu)勢，發(fā)揮居中斡旋作用，以更加自信的心態(tài)推進同美、俄、歐等世界主要力量的多邊對話與合作，塑造總體穩(wěn)定的大國關系格局。在此過程中，更多地用“中國理念”和“中國主張”引領大國合作，構建適應新形勢需求的大國合作機制，將大國之間的“重復博弈”納入有吸引力和約束力的“制度框架”，以共同應對各類地區(qū)性危機和全球性挑戰(zhàn)，推進聯(lián)合國改革和全球治理改革，引導國際秩序朝著更加民主、公正的方向發(fā)展。這不僅是大國的責任，也符合包括各大國在內的世界各國的共同利益。

［修回日期：2015-06-28］

［責任編輯：魯鵬］

賈春陽，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所助理研究員，博士；陳宇，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俄羅斯所助理研究員

2015-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