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淡墨散文以對紅土高原的熱愛為依托,在寫景與敘事中滲透歷史與文化、蘊涵情感與理性,試圖憑借對西南山水風物的描寫,呈現(xiàn)其獨特的文化意蘊,來探求大西南民族文化的底蘊。
關(guān)鍵詞:淡墨散文 文化意蘊 地域文化 獨特語言
淡墨(原名陳朝慧)是云南當代散文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他以對紅土高原的熱愛為依托,在寫景與敘事中滲透歷史與文化、整合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蘊涵情感與理性,其寫作風格以及富有詩意和哲理的寫作語言,在云南散文中獨樹一幟:“淡墨先生的散文蘊涵某種文化自覺……他著力于將這種文化自覺或文化統(tǒng)一性轉(zhuǎn)而成為有血有肉的客體生命,讓云南成為云南,讓大西南成為大西南。”[1]閱讀淡墨散文,能感受到如其筆名一樣具有雅致而獨特的西南民族歷史文化的氣息。
一、在對自然與民族風情的描繪中呈現(xiàn)高原文化
傳統(tǒng)的山水文學多出于文人雅士對自然景觀的向往和對山水遺跡的憑吊。淡墨是樂山樂水之人,他沿襲傳統(tǒng)文化精神,親歷自然,于是他的書寫便帶有了以往山水文學的意味。他在游歷中抒發(fā)和吟詠自然山水之美,展現(xiàn)出高尚的品格氣節(jié)和獨特的審美思想,表達出深刻的生命意識和濃郁的人文精神。在美麗的富和山,在“欸乃一聲山水綠”的春天里,作者回味“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穿花峽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的江南美景(《富和山的春天》);原始而自然的山谷“聲音沒有被機器切割過,色彩沒有被畫筆修改過,秩序沒有被觀念規(guī)定過,開花與結(jié)果都是山谷的本意”(《人與山谷》);滇西的群山如同高原漢子的靈魂,高昂著頭顱,挽著手站在滇西高原之上,托起了屬于高原的太陽(《走進滇西》);大自然的兒子怒江桀驁不馴,在大峽谷里一路奔走一路吶喊(《怒江》)。淡墨受了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并繼承文化余脈中的精髓,有了崇高的品格、境界和獨特的山水文化韻味。
淡墨還在對西南地方的風俗民情的描繪中,透露出邊地高原少數(shù)民族獨特的民族文化蘊涵。喜歡佩戴一把阿昌刀在身上的阿昌漢子(《阿昌刀》);喜歡喝酒的高原人,不論高興和憂傷都圍坐在一起,一碗一碗的喝酒,借酒詠歌,以酒為媒,“高原漢子的太陽是從酒碗里升起來的,酒就是他們的女人”(《酒神》)。這種對酒文化的別樣感情,已經(jīng)超越了物質(zhì)的貪戀,而成為了一種高層次的精神文化追求。高原人有濃烈的“火文化”情結(jié),“高原人心中沒有偶像,沒有上帝,但他們崇拜火?!盵2](P55)住在高原上的人家,堂屋里有不熄的火塘,每當黑夜降臨,他們便回到火塘旁,決定著有關(guān)鹽油柴米的家政,婚姻和愛情也開始醞釀,孩子們五顏六色的夢也從火塘旁飛出,火成為了高原人的第二個太陽(《在高原上感受火》)。性格豪邁勇敢的彝族兄弟彈著弦子、唱著趕馬調(diào)和酒歌,“盡量讓豪情傾瀉,直到把血液唱熱,直到把憂傷唱到比大涼山還涼”[2](P76),而女人則跳著左腳舞、鍋莊舞……這些民俗風情的描寫,無不洋溢著濃重深厚的地域文化氣息。
二、在高原歷史彩繪中展露文化心理
紅土高原是一塊極富歷史色彩與民族氣息的高原,它背負著高原人數(shù)千年來的文化積累和歷史沉積。淡墨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富有深度的散文家,常把筆觸深入到高原的歷史文化之中,包圍在一層厚重的歷史文化氣息之中?!斑@里的文化被元謀猿人的篝火燃燒紅過,被銅鼓鑄造和敲打過,被尋找糧食的鋤頭挖掘過,被巫師的法術(shù)和咒語點化過,被外國傳教士虔誠的祈禱感動過”[3],在淡墨的筆下,滇池清澈的湖水有了歷史的底蘊,楚人引馬入滇,在滇池旁埋鍋造飯,伴著一彎清澈的湖水,苴蘭城高高地聳立其起來(《莊躋人滇》);圓通寺的咒蛟臺在200多年前的一個冬天,以咒蛟臺為自號的老人揮筆寫下“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臻煙o邊……”的天下第一長聯(lián)(《咒蛟臺的冬天》);曲折的五尺道上留下了徐霞客的嗟嘆、楊升庵的低吟,也見證了三寶太監(jiān)鄭和七下西洋的壯舉(《古道》)……這一切無不訴說著腳下這塊土地的歷史滄桑和文化沉淀。
淡墨以綿長宏大的紅土高原歷史文化為背景,進而探尋和揭示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的不同層面。生活在紅土高原上的人們是善良的無私的:老獵人用愛心去溫暖了一個從大灰狼口中奪回的尚未被咬死的小女孩(《狼谷》);森林的女兒舍去了大城市工作的機會,固守在窩棚里,為大森林的發(fā)展貢獻了一生(《森林的女兒》);他們還是固執(zhí)的,那山崗上固執(zhí)等待丈夫歸來的女子,“馱著疲憊的野蜂都在黃昏的黑色中淹沒了,牧歌也藏進笛孔里被掛到墻壁上去了,只有那個女子還固執(zhí)地坐在山崗上等”(《山客癡迷》);更是真情的,如母親對出了監(jiān)獄的兒子真情的呼喚,喚醒了青年的靈魂和希望(《回歸》)。淡墨對這些淳樸的、善良的、充滿人情和愛的高原人的描寫,昭示了民族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中人情美、人性美的陽光、積極的一面。但他也看到了高原人保守、落后的另一面——敬畏自然、恪守祖訓、安貧樂道,在與世隔絕、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社會氛圍里,豪邁中又有保守、內(nèi)視、封閉(《老祖母》《高原老人》等),深刻表現(xiàn)出民族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文明溝通中的斷層,令人深思。
三、用哲理而詩意的語言呈現(xiàn)文化意蘊
語言是文學的第一要素,淡墨散文的文化意蘊是在一種詩意而哲理的表達中找到一種平衡的制約,即在率真的語言中得以傳達的。
他常在創(chuàng)作中把詩心與文理相結(jié)合,通過詩意的陌生化的語言手段,在日常生活中融入自己的情感,使之具有“詩散文”的特征。如“你是太陽和海的女兒/你從山岫里走了出來,世界便誕生了美/我真擔心那放蕩的風,會揉皺你的紅顏,帶走一支美麗的歌……”(《我心中的云》)他是把散文當詩來寫的,這種語言特征在其散文中比比皆是。
閱讀其散文會見到一些哲學意味濃郁的句子,如“聳入云霄的大山標志著人生的一種高度”(《走進滇西》);“生命在巖石上粉碎了又組合,組合了又粉碎,生生不息,一種永遠執(zhí)著的精神”(《怒江》);“大峽谷很黑,黑得就像巖石內(nèi)部的思想,黑得就像莊子的哲學,黑得就像大自然深邃的瞳仁”(《大峽谷》)……這帶來其散文思想的深度和生命力,在引發(fā)讀者對所描繪的事項的深度思考的同時,也使其散文有了一絲深邃的意義,在紅土高原之上綻放出無限的魅力。
散文是最見性情之作,來不得半點虛假?!盁o論是寫高原和人生,也無論是表現(xiàn)心靈和自然,我都用自己的情感去體驗過,用生命去孕育過,我想實實在在地把自己的心情寫出來。”[4]其散文語言表達是直率、真誠的:“我久久地佇立在這大地上,等待那一陣高原風摩挲她孤傲的兒子。紅土地,我生命的胞衣”,“是母親將我生命的賭注押給了紅土地,從此,我別無選擇。火把果一樣的,默默地燃燒自己”(《情系紅土地》)。這些文字強烈地表達出回報母親的赤子之心。
總之,在對淡墨散文的閱讀中,不經(jīng)意之間就能領(lǐng)略到其間蘊涵的地域文化、傳統(tǒng)文化意識和民間文化。他用自己多彩多姿的文筆,對紅土高原的自然山水和民族風情作描摹,以對紅土地的熾熱之丹青,彩繪著高原歷史文化,并隨著他的筆觸追尋歷史的遺跡,思考著高原人的文化心理,感受其在整合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蘊涵情感與理性上的良苦用心、高遠立意,及其透顯出的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
(指導教師:鄧家鮮教授)
注釋:
[1]張云貴:《散文的詩的散文——淡墨散文精品選評析》,延安文學,2010年,第5期。
[2]淡墨:《淡墨詩散文選》,內(nèi)蒙古文化出版社,2013年7月版。
[3]淡墨:《情系紅土地》,散文百家,1995年,第2期。
[4]淡墨:《大峽谷之戀》,云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54頁。
(劉偉 云南大理 大理學院 67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