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博
(河南大學 經濟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結合馬克思的產權理論和現代西方產權理論,產權制度與經濟增長邏輯關系的演化路徑主要有兩條,產權制度與經濟增長邏輯關系的演化路徑主要有兩條,其一是沿著經濟增長理論的發(fā)展方向,其二是沿著產權制度自身的結構體系分解方向。從經濟增長理論的演進方向看,產權制度在經濟增長模型中經歷了從有到無再到有的過程。從馬克思的產權理論及古典經濟學家的論述中可以明確地感覺到產權制度對經濟增長的重要性。但隨著現代西方經濟增長理論的發(fā)展,產權制度的作用被忽視了,直到新制度經濟學的興起,制度才被重新納入經濟增長理論的范式。從產權制度體系構成的演進方向看,產權制度經歷了從產權獨占的物質資本產權到產權分享的雙重產權制度變遷的過程,關于這一點,在馬克思產權理論與西方產權理論中都可以得到反映。
經濟增長史上有關制度的論述,自休謨和斯密等早期經濟學家開始,便有一些思想火花散見于其著作中。斯密(1776)的論述并沒有直接指明制度變遷與經濟增長的動態(tài)關聯,但是,斯密認為生產分工和自由的市場經濟制度帶來了近現代以來突飛猛進的經濟增長。Hume(1786)則指出,法治、保護產權和締約自由等制度對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具有根本性的促進作用。馬克斯·韋伯(1864-1920)也提出了以下循環(huán)關系,即經濟增長依賴于資本主義積累,資本主義積累又依賴于資本主義精神,這里的資本主義精神是指恰當的宗教價值觀、公民美德和合適的制度。雖然制度是如此重要,然而在經濟增長領域,制度向來被視為既定變量排除在經濟增長模型之外。直到20世紀70年代,諾斯對經濟史的新解、科斯對交易成本概念的論述,德姆塞茨、阿爾欽對產權理論的解析等,經濟增長模型中的制度黑箱才逐漸被打開,隨著在各類實證研究中,出現了不同的產權制度代理變量。
Knack和Keefer(1995)首先在經濟增長文獻里使用了產權安全度這一指標來分析產權和經濟增長的關系,在他們的模型里,國際風險指標ICRG和商業(yè)環(huán)境風險指數BERI被用來作為產權制度的代理變量。他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制度質量好壞是經濟增長的關鍵,對產權的保護是經濟增長的有力保證。Mauro(1995)則得出腐敗會阻礙經濟增長的結論,他使用的制度變量是腐敗指數,該指數其實是ICGR和BI的均值,BI是由一個叫Business International的公司提供的各國風險指數。Hall and Jones(1999)采用跨國數據證明了產權和經濟發(fā)展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制度質量對經濟發(fā)展有重要影響。Easton and Walker(1997)發(fā)現對穩(wěn)態(tài)水平的收入而言經濟自由一個重要的解釋變量,而且在新古典增長模型里加入經濟自由變量將會增加模型的解釋力。Norton(1998)比較了產權和發(fā)展指數在經濟增長中的作用后指出,好的產權制度安排可以提高世界上最貧窮國家的收入水平。近幾年越來越多的研究使用一個被稱為經濟自由化指數(EFI)和政治治理指標體系(GI)來實證分析制度和經濟增長的關系。經濟自由化指數分別由美國傳統(tǒng)基金會以及加拿大的弗雷澤研究所提供,該指數的編制較為復雜,它由十幾個經濟指標(或“子指數”)和五十多個經濟變量組成。政治治理指標體系(GI)是衡量政府治理績效的指標體系,由有關政府治理的6類集合性指標組成,包括公民呼聲與政府責任;政治穩(wěn)定、無暴力沖突;政府效能;政府管制的質量;法治性;腐敗的控制。
盡管如此,由于制度本身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不像技術、資本概念容易評估,又非常抽象難以量化,因此在把產權制度作為變量引入傳統(tǒng)經濟增長模型的理論研究上仍進展緩慢。
在各種引入制度因子的經濟增長模型中,一種只有生產函數模型而沒有明確寫出制度積累方程,只是從宏觀角度認為制度是影響經濟增長的變量。如查爾斯·I·瓊斯(2002)在《經濟增長導論》一書中提到一個擴展經濟的總生產函數 Y=IKα(hL)1-α。[1]這里的 I可以被理解為一國的制度,一國的基礎政策和經濟體制決定了最終的社會產出,制度的不同可能帶來持續(xù)的經濟增長,也可能導致長期的經濟停滯。何恒遠(2001)認為馬克思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理論是我們解釋社會運動的有力武器,并構造了四個函數:[2]生產力公式 P=f(A,△A)(P 表示生產力,A表示技術);生產函數公式:Q=f(A,L,K);制度方程 It=f(Pt-1);經濟盈余方程△G=f(It)(△G 表示經濟盈余)。 以上四個函數相互復合循環(huán),當它們達到最佳結合點時,其經濟總產出也將是最大的。皮建才(2006)構造了一個制度變遷和技術進步外生的經濟增長模型 Y=F (K,ITL),[3]其中,I作為外生制度以固定的速度變遷。模型的結論是從長期來看總產出的增長率等于人口增長率、制度變遷率和技術進步率之和。王澤填,盧二坡(2007)在索羅模型的基礎上,假設投資和技術進步率都是制度的函數,[4]即有K=sZ(t)θY(t)-δK(t),A=gZμA(t),(其中 Z 是制度)。 通過模型的推導得出這樣的結論:制度質量越好,人均產出增長率越高;人均產出存在關于制度的條件收斂。
另一類經濟增長模型不僅寫出生產函數方程,而且以馬克思的宏觀制度變遷理論為指導,認為經濟增長決定制度變遷,制度變遷對經濟增長具有反作用,構建了兩種不同路徑的制度積累方程。一種路徑把制度看做是一國經濟增長和技術水平的函數,如劉紅,唐元虎(2001)從宏觀角度出發(fā),把制度作為內生變量引入經濟增長模型,其中 I=TYT。[5]并且認為,一方面,隨著制度因子的增加,長期經濟增長率將得到提高。另一方面,如果將制度因子的范圍擴大超過了經濟增長本身的要求,就無異于“拔苗助長”,使經濟增長放慢甚至出現負增長。吳潔,胡適耕,李莉(2003)在 Ramsey 模型中,[6]引入制度積累方程 I=TYU,通過動態(tài)最優(yōu)化的方法,得到一個二維系統(tǒng),從而認為經濟增長率決定于技術的增長率λ、人口的增長率n以及制度因子β。楊有才(2009)在博士論文中構建了四個包含制度因子的經濟增長模型,其中模型一、二中制度方程為:I=BYβAη,[7]推導出良好的制度可以提高平衡增長率并產生更快的收斂速度,縮短窮國追趕發(fā)達國家的時間。
第二種路徑是制度具有 “干中學”的效應影響,因此存在路徑依賴性。舒元,徐現祥(2002)通過對1952—1998年間中國社會變遷實踐的考察,從“邊干邊學”的角度,把“探索適合我國國情的經濟建設道路”納入經濟增長模型,假定 B=ψkβB1-β,[8]證明了變量 B 本身就是一種制度變遷,也正是多年來我國經濟增長的引擎。楊有才博士論文的模型三和模型四假設制度是在以往制度基礎上投入資本和勞動創(chuàng)新的結果,即 I=KξIθAηLφ或者,[9]因此一國原有制度基礎的不同導致制度變遷率的不同,最終將導致長期經濟增長率出現更大的差異。
從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中國經濟學界掀起了一股研究新制度經濟學的熱潮,交易成本理論、產權理論、企業(yè)理論和制度變遷理論不僅在學術研究領域方興未艾,而且在中國的改革實踐中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另一方面,中國持續(xù)幾十年的高速經濟增長也給新制度經濟學理論的實證研究提供了生動的素材,用制度變遷理論解釋中國經濟增長的模型豐富多彩,從這些模型中我們可以發(fā)現一個共同的特點,即都離不開中國基于物質資本的產權改革與經濟增長。王金營(2004)研究發(fā)現我國的制度變遷主要是物質資本增進型制度創(chuàng)新而不是人力資本增進型制度創(chuàng)新,制度創(chuàng)新主要圍繞物質資本要素的市場化配置、產權安排、收入分配等方面,而人力資本產權構建和要素分配方面改革進程緩慢,嚴重制約了經濟效率的進一步提高。
雖然都是關于物質資本產權領域的改革即產權多元化或者是非公有制經濟的發(fā)展,但對于中國經濟增長奇跡的解釋上國內外學者觀點不同,國外學者一般認為中國經濟增長的原因是非公有制經濟的發(fā)展而與產權改革關系不大,而國內學者則把非公有制經濟的發(fā)展與產權多元化改革看做同一個問題。柯武剛、史漫飛(2000)考察了轉型期的中國經濟,指出制度轉型促使非國有部門經濟占了國民生產總量的2/3,這不僅產生了大量的資本投資,而且極大提高了資本、勞動力和技術的生產率,這是產權制度變遷在經濟增長中關鍵作用的體現。但同時中國的經濟體制仍然存在不少問題,產權界定不清,市場契約執(zhí)行不力,法律和規(guī)章不夠完善,這表明中國的法制治國和產權保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以薩克斯和胡永泰為代表的主流經濟學派認為,中國的成功主要是賦予人們足夠的經濟自由,從而很好地促進了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從生產率較低的農業(yè)部門流入生產率較高的非公有制經濟部門,因此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關鍵是有效利用了中國所處的發(fā)展階段和經濟結構特點。錢穎一等人把中國改革的成功歸結于傳統(tǒng)體制的M型結構,即多層次、多地區(qū)的“塊塊”結構,在這種結構中,各個地區(qū)之間是水平聯系的,基層政府有較大的自主權,可以支配本地區(qū)經濟的發(fā)展,刺激了市場取向的非公有制經濟的發(fā)展。
國內學者對于產權多元化指標的選取一般都是采用非國有化率,從而認為中國產權制度的多元化促進了長期以來的經濟增長。金玉國(2001)提出1978-1999年間我國宏觀制度的變遷主要表現在產權制度變遷、市場化程度提高、分配格局變化和對外開放擴大四個方面,其中產權制度變遷主要表現在產權制度的多元化即非國有化,通過比較各變量對經濟發(fā)展的影響力大小得出結論,產權制度多元化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力名列第二,表明經濟成分的多元化從壯大經濟規(guī)模和提高經濟效率兩個方面影響著轉型時期我國的經濟運行。王瑞澤(2006)在其博士論文中,關于制度的選取主要是參考了樊綱和王小魯(2000)編制中國市場化指數的思想和方法,根據分析,發(fā)現用在主成分分析中權重最大的非國有經濟的發(fā)展這一指標近似擬合市場化指數比較合適,而根據數據的可得性以及各分指標在大指標中的權重,最終決定選擇非國有經濟工業(yè)在工業(yè)總產值中的比重這一分指標來近似擬合中國市場化指數即中國產權制度變遷的多元化。
物質資本產權的改革順應了中國從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轉型的趨勢,從產權單一、產權模糊到產權多元、產權清晰的改革歷程促進了中國久被壓抑的生產力的迸發(fā),并由此帶來了中國經濟的起飛。但這種產權改革目標模式卻是不可持續(xù)的,靳濤(2011)論述了新中國成立60年來經濟增長與制度變遷的關系,認為發(fā)展與轉型是中國經濟發(fā)展的主旋律。從1949年到1978年是中國從不發(fā)達的市場體制過渡到計劃經濟的過程,這個過程計劃體制的績效遞減趨勢明顯。而從1979至2008年則是從計劃經濟逐步轉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過程。這個過程雖然經濟增長一路高歌,但這種增長內在的低效率和不和諧也是很突出的。
產權獨占與產權分享的思想在馬克思的經濟理論中早有論述,馬克思的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論和經濟危機理論都指出,在社會生產的總過程中,勞動是新價值的唯一創(chuàng)造者,因此理應獲得剩余價值。但由于資本主義的資本獨占規(guī)律或者說是產權獨占特點導致資本剝奪了所有的剩余價值,勞動者只獲得勞動力的補償價值。這是造成勞資所有矛盾的根源,也是經濟危機周期性發(fā)生的本質原因。根據馬克思的觀點,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資本主義產權獨占的制度是不可持續(xù)的,必然將走向勞資產權分享的過渡階段。當然,產權分享不是歷史發(fā)展的最后階段,最終將實現人類的全面解放和發(fā)展。
不論是西方資本主義經濟的實踐經驗,還是社會主義國家的產權改革歷程,都向理論界提出了一個明顯的訊號:經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需要建立在勞資和諧發(fā)展的基礎上,這一思想首先在西方經濟學家提出的經濟分享理論中得到反映。朱善利(1988)詳細解析了美國經濟學家、麻省理工學院教授馬丁·威茨曼提出的分享經濟理論。威茨曼認為,滯漲問題與流行的固定薪酬的工資制度有關,只有把傳統(tǒng)的工資經濟改為分享經濟才能最終解決問題。分享理論在中國是由李炳炎教授提出并發(fā)展的,李炳炎教授從1980年完成的碩士論文《社會主義成本范疇新探》,1982年《勞動報酬不構成產品成本的內容》,1987年出版的《新成本論》,到1990年出版的《需要價值理論》,形成了完善的社會主義分享經濟理論。其基本理論來源是馬克思的商品價值公式w=c+v+m,按照c、v、m的不同組合可以演化出資本主義商品價值公式w=(c+v)+m,即資本主義成本價格是c+v,利潤是m。社會主義商品價值公式為w=c+(v+m),即社會主義成本價格是 c,“需要價值”為 n=v+m,n又可以分解為n1、n2和n3。n1和n2叫做“公共需要價值”,n3叫做“個人需要價值”。“公共需要價值”劃分并表現為國家收入和企業(yè)收入,“個人需要價值”表現為按勞分配的個人收入。按照這一軌跡,從利益分享,到共同富裕,再到人的全面發(fā)展,是社會主義分享利益觀的邏輯體現。王雅俊,王書斌(2010)建議我國的分享經濟模式應該具有中國特色,在分配方法上宜采用李炳炎教授提出的凈收入分成模式,從初次分配到再分配都要體現分享思想。并且在具體操作上需從市場、企業(yè)和政府三方著手,完善市場機制、努力做大蛋糕并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
分享理論的發(fā)展可以看做是產權理論向非物質資本領域延伸的開端,孫迎聯(2008)把分享制看做是一種產權分散分布于非人力資本所有者和人力資本所有者的制度安排。分享制的實行可以自動抵制失業(yè)和通貨膨脹,增加勞資雙方收益,緩解勞資沖突狀況。彭仁賢,韓江波(2013)認為分享經濟理論沿著社會主義國家實踐與資本主義國家實踐,馬克思分享經濟理論與西方分享經濟理論兩個基本維度可以演化出六種不同的組合,其中心思想是如何提高勞動者的地位,實現從資本獨占利益到勞資雙方共享利益的轉變。并指出,西方利潤分享理論和社會主義收入分享理論的發(fā)展方向都是實現產權分享,即建立以聯合產權為特征的企業(yè)制度和以利益共享為特征的分配制度。
利益分享的實現必須以勞動力產權的實現為保證,我國產權制度變遷的實踐一直是“重物不重人”,只有物質資本產權的完善,沒有勞動力產權的保護,廣大勞動者無法分享到經濟增長帶來的成果,貧富差距擴大,社會問題突出,經濟增長的可持續(xù)性受到影響。因此,勞動力產權的界定和實現問題逐漸引起了經濟學者的關注。葉正茂,洪遠朋(2001)在回顧克思和舒爾茨勞動力產權理論的基礎上,認為完整的產權理論應該包括實物資本產權和勞動力資本產權,勞動力產權的確立必是產權發(fā)展過程中的一次革命性變革,最終將形成兩種相互聯系相互獨立的產權體系。王玨(2004)認同馬克思關于物的要素和人的要素是生產中不可缺少的兩個因素,因此在界定產權時,應平等對待物質財產產權和勞動力產權。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產權制度應該由單一的物質財產產權制度向雙重產權制度演進。并指出,我國的產權制度改革仍處于產權清晰化、多元化的物質財產產權的市場化改革階段,產權人本化的勞動力產權的實現和雙重產權制度的確立還任重道遠。吳宏洛(2010)通過分析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推行的偏重資本的產權多元化改革模式,指出我國的歧視性產權改革造成了企業(yè)勞資關系不和諧,社會貧富差距擴大的趨勢。因此在所有制層面承認勞動者的合法權利,讓勞動力產權與物質資本產權享有平等的地位和發(fā)展權利,在分配層面構建勞動者既可以得到工資,又可以參與企業(yè)剩余價值分享的制度體系,是體現社會主義產權制度與資本主義產權制度區(qū)別的標志。俞憲忠(2012)深刻剖析了科斯關于產權的論述,指出產權不僅僅是物權定理,更應該涵蓋勞動力產權,勞動力產權的界定在產權制度中占據核心地位。保護勞動力個人自主產權是國家現代化的制度支撐,是一國可持續(xù)繁榮的制度基石。
勞動力產權作為生產關系是一定社會生產力的體現,它的發(fā)展應該是一個自然的歷史的過程。劉炳福(2001)把勞動力產權的形式與馬克思關于三種所有制形式的論述結合起來,認為相對于三種所有制形式勞動力產權也具有三種形式,小生產者的勞動力產權是一種低級的完整的產權,資本主義勞動力產權是一種不完整的產權,社會主義公有制的勞動力產權是一種高級的完整的產權。張興茂(2002)在詳盡地分析了勞動力產權的發(fā)展規(guī)律后指出,決定勞動力產權演化的根本力量是生產力的發(fā)展和人對自然的能動作用的加強,雖然至今人類仍然未能擺脫對物的依附,但隨著生產力的不斷發(fā)展和人的經濟價值的不斷上揚,勞動力產權必然會得到逐步的實現。
隨著勞動力產權理論的逐漸深入人心,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在世界生產力發(fā)展的大背景下,物質資本對經濟的發(fā)展仍然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正如馬克思指出的:“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tài),在它們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fā)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存在的物質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所以人類始終只提出自己能夠解決的任務,因為只要仔細考察就可以發(fā)現,任務本身,只有在解決它的物質條件已經存在或者至少是在形成過程中的時候,才會產生。”[10]劉桂斌(2004)把產權歸納于生產關系的范疇,認為在目前的生產力水平下,單一的資本產權制度或者單一的勞動產權制度均不能實現社會主義與市場經濟的有機結合。因而恰當的做法是在公有制企業(yè)中,構建一種以公有制為主的要素資產聯合和勞動聯合為主的聯合產權制度,在非公有制經濟中建立一種以私有制為主資本和勞動聯合的聯合產權制度。鐘武強(2009)根據馬克思唯物史觀和世界生產力發(fā)展階段,作出判斷: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產權體系在整個生產力系統(tǒng)中仍具有進步的作用,但隨著勞動者階層地位的上升,企業(yè)產權制度必將從單一的資本產權向包括資本產權、科技產權和勞動力產權的聯合產權制度轉化。鐘武強,朱敏(2009)把公有制的實現形式與世界生產力發(fā)展的總體趨勢結合起來,認為聯合產權制度是公有制在目前的生產力條件下的一種有效實現形式,并且隨著社會的進步,公有制實現形式將從產權分享走向產權共享。
也有學者從企業(yè)發(fā)展的角度論述了聯合產權制度的必然性,劉長庚,高連水,羅志(2006)從契約經濟學和馬克思經濟學兩個角度討論了企業(yè)的性質,指出契約經濟學認為企業(yè)的性質在于它的交易性和契約性,由此得出物質資本獨占企業(yè)剩余的結論。馬克思通過對剩余價值的來源及剩余價值歸資本家獨自占有的論述,認為企業(yè)的性質在于它的生產性,因此應該由勞動者聯合體獨占剩余。結合當前的生產力水平,單一的資本產權將導致兩級分化,而單一的勞動聯合體產權將導致平均主義,只有聯合產權制度才是企業(yè)未來的演進方向。鄧路(2008)把我國收入差距擴大的根本原因歸結于初次分配領域效率優(yōu)先,而忽視了公平。因此,在初次分配領域關注企業(yè)實現公平分配意義重大。企業(yè)內公平分配是基于聯合產權制度的一個動態(tài)演進過程,整合要素所有者和勞動所有者利益分配的聯合產權制度是實現企業(yè)內公平分配的基礎。
諾斯提出經濟增長的關鍵在于產權保護的命題得到了各種理論和實踐的驗證,現在的問題是:國家保護了誰的產權?這種產權保護是公平的嗎?或者這種產權保護模式下經濟增長可持續(xù)嗎?在物質資本相對匱乏的經濟階段,歧視性的產權保護制度對一國經濟的崛起至關重要,但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勞動力地位的上升,趨于中性的產權制度安排應該被提上日程。周福安(2007)把產權非中性理解為因產權的不同界定而產生的行為人之間的利益非均衡狀態(tài)。非中性的制度安排對不同的產權主體意味著不同的事情,使一方在交易談判中更具優(yōu)勢,占據主導地位,另一方明顯處于弱勢地位,失去了話語權。由此市場經濟所賴以生存的基本條件公平交易便喪失了成立的土壤,因此非中性的產權制度必定意味著低效率。曾祥炎(2009)在博士論文中通過引入宏觀產權制度的概念創(chuàng)造性地解釋了中國經濟增長奇跡之謎—非中性的產權制度促進了中國經濟的起飛。非中性的產權制度既是中國經濟騰飛的原因,也是中國目前矛盾積累的根源,能否破除對資本的過度保護,加強對勞動、土地、技術等要素的產權保護將是構建一個趨于中性的產權制度的關鍵,也將最終決定著中國經濟社會轉型的成敗。
也有學者認為,非中性產權制度并不一定意味著低效率,有時候卻是一種社會進步的保證。張宇燕(1994)把經濟學意義上的制度看作是界定、保護各種私人或者集體財產權利密切相關的各種規(guī)則和習慣。把制度的非中性與利益集團聯系起來,認為制度非中性是指同一制度對于不同的人來說利益的分配往往不同,那些既得利益者總是會竭力維護現有制度,而那些渴望從未來的制度變遷中獲利的人群則會努力爭取制度的創(chuàng)新。由于某些政策立法過程受到既得利益集團的控制或者干擾,其活動的結果即所產生的制度必定是非中性的。非中性制度的存在對一個市場導向的國家而言大都起到了危害經濟效率的負面作用,但是對于一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國家里,受新興利益集團影響的非中性制度往往是有效率的。高程(2012)為解釋大國興衰構建了一個非中性的產權制度框架,認為國與國之間的競爭實質上就是背后不同產權制度的競爭。在諾斯關于有效產權的保護導致了長期經濟增長的基礎上,提出了“非中性產權制度的分布高于產權保護本身”的命題,認為處于起飛階段的大國經濟崛起的關鍵在于提供歧視性的產權制度,即為最具生產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社會階層提供產權保護。
從制度重新進入人們的視線以來,沿著產權結構變遷的路徑,出現了兩個不同的體系即物質資本產權和非物質資本產權,完整的產權制度應該是包括物質資本、勞動力、土地、技術等所有生產要素產權在內的統(tǒng)一的系統(tǒng)。在這個統(tǒng)一體中,最為核心的產權制度應該是物質資本產權和勞動力產權。近些年來西方發(fā)達國家進行的勞動力產權變遷的實踐以及分享理論的發(fā)展有一個共同點:試圖建立一種非歧視的即中性的產權制度,實現產權分享,進而實現利潤或者收入分享,這是對資本主義生產關系進行的改革,其實質是由生產力發(fā)展水平決定的生產關系的部分質變。社會主義中國進行的經濟體制轉型帶來了中國經濟持續(xù)至今的高速增長,但這僅僅是改革初級階段的成功。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我國改革已經進入攻堅期,明確指出,發(fā)展的目的是讓發(fā)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體人民。惠及全體人民的核心是利益分享,利益分享的前提是產權分享,沿著產權獨占到產權分享的脈絡,產權制度非中性的現狀將被慢慢打破,在趨于中性產權制度的構建中,使物質資本產權和勞動力產權享有平等的地位、平等的權利,聯合發(fā)展,和諧共贏,才能真正調動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和資本的潛能,實現國民經濟的健康可持續(xù)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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