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地理學概念再辨

摘要：道教與地理學聯(lián)系之廣、結合程度之密切在其他宗教極為罕見，可從道教的地理學、地理學的道教、道教與地理學三個角度出發(fā)進行辨析，本文從地理學的道教、道教與地理學兩個視角對道教地理學概念作進一步辨析。

關鍵詞：人文地理；道教；道教地理學；古代科技

宗教地理學是一門古老而新興的學科，一向被視為人文地理學的一個分支，雖然有其十分悠久的歷史，但并未形成地理學研究的主流。道教與地理學聯(lián)系之廣、結合程度之密切在其他宗教極為罕見，可形成一門稱之為道教地理的學科，其概念可從道教的地理學、地理學的道教、道教與地理學三個角度出發(fā)進行辨析。關于道教地理學命題的提出及其研究視角、道教地理學概念界定的原則和步驟、從道教的地理學辨析道教地理學概念等內容，可參見筆者前期成果①，本文從地理學的道教、道教與地理學這兩個視角對道教地理學概念作進一步辨析。

一、地理學的道教

如果說人文地理學是：“探索各種人文現(xiàn)象的分布、變化和擴散以及人類社會活動的空間結構的一門近代科學”②，那么地理學的道教就是采用地理學的原理和方法對作為宗教的道教這一種人文現(xiàn)象加以研究。臺灣黃志弘指出：“宗教研究向來專注于研究其社會功能、祭祀活動、社會關系、變遷發(fā)展等面向，當這些研究面加入了‘站在空間立場的元素后，即與其他人文科學區(qū)別，成了宗教的地理研究?！雹垡簿褪钦f，當宗教這一人文現(xiàn)象的研究加入了“空間”元素后就成了宗教地理研究。

此種定義的最大合理因素在于目前關于宗教地理學研究的范疇主要集中在把宗教作為一種人文對象給予研究。Sopher在《宗教地理學》第一章開頭就提到宗教地理學的研究范疇：一是文化和復雜地球環(huán)境間的交換作用；另一種是不同文化間的空間交互作用。宗教地理學研究這些關系，并集中焦點在文化中宗教組成部分。因此，宗教地理學可從四個文化地理學主題框架進行研究：（1）環(huán)境背景對宗教體系以及特定宗教制度發(fā)展的重要性。（2）宗教體系以及制度對環(huán)境的作用。（3）宗教體系以及制度的空間秩序和空間框架的組織方式。（4）宗教的地理分布和宗教體系的擴散，以及彼此間的交互影響。④Kong針對九十年代地理學研究方向進行探索，提出了新的宗教地理學研究方向：（1）宗教儀式過程所蘊含的意義。（2）不同的歷史背景、地緣與特定宗教的關系。（3）針對不同的宗教所形成的歷史背景進行文獻分析。（4）宗教人口特點、變化與生活環(huán)境、地理環(huán)境間的變遷的關系。（5）在不同的宗教道德觀念下，宗教對地理環(huán)境所帶來的影響。⑤李遠國認為：它（筆者按：宗教地理學）是以研究各種宗教的地理分布、宗教起源、擴散以及教義、習俗同自然和人文環(huán)境各要素的關系，以及宗教對文化景觀的影響的一門學科”。⑥從上面可以看出，目前宗教地理學的研究主流仍然集中在把宗教作為一種客觀人文對象給予研究，即研究其起源地、分布、宗教景觀、宗教制度體系及其制度、以及這種宗教現(xiàn)象與環(huán)境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

再次，歷史上的許多宗教，都披著宗教的外衣來看待和探索周圍世界，形成了帶有一定科學性的地理觀念或地理知識。關于此類知識，是否屬于宗教地理學存在爭議。以撒（E.Isaac）稱古希臘時代因宗教原理所顯示的空間秩序之學問可以稱之宗教地理學，然而美國宗教地理學學者史坦普（R.W.Stump）認為此等學問，充其量僅屬于地理詭辯學，不可稱為宗教地理學。⑦此種定義方法，僅僅把道教作為一種人文對象加以研究，可順利避開此種爭議。

從這一角度上講，道教地理學是作為社會科學分支的宗教學與作為科學的地理學的交叉學科，是采用地理學的原理和方法研究作為地球表面人文現(xiàn)象的道教所呈現(xiàn)出來的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要素關系的學問，是一門研究道教起源、分布、傳播等所呈現(xiàn)出的空間次序、空間框架以及道教和環(huán)境互動的學問。研究的主要內容有：（1）道教組織的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要素的關系。（2）道教禮儀的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要素的關系。（3）道教圣地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要素的關系。

雖然地理學的道教這一角度充分體現(xiàn)道教地理學的空間地理特征，這點是道教與其他科學交叉學科（如：道教醫(yī)學、道教物理學等）所不具備的，但最大的不足在于未能充分體現(xiàn)道教與科學的地理學的密切關系。道門中人，在長期的宗教實踐活動中，對地理學做出貢獻是突出的。例如道門中人長期巡游四海，記載極其豐富的地理知識，根據(jù)李遠國在《列仙傳》所載神仙七十一人和《神仙傳》所載神仙九十二人中所涉及的名山八十多座、植物礦物類四十多種⑧，道門人士對地理學貢獻可見一斑；又如：被李約瑟稱為中國制圖學史上關鍵人物的朱思本對地圖學的貢獻⑨。諸如此類的地理學知識，未囊括到道教地理學范疇里，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二、道教與地理學

道教與地理學，兩者之間不存在著主次關系，既可以包含道教的地理學，也可以是地理學的道教。雖然，此視角之道教地理學有內容過于廣泛之嫌，但卻有其內在的合理因素。

首先，充分考慮到道教地理學的特殊性，有效的彌補了地理學的道教和道教中的地理這兩個角度的缺陷。定義道教地理學應充分考慮到其特殊性⑩，一方面道教地理學具有自身的地理空間特征，這點是道教與其他科學交叉學科所沒有的；另一方面，道教地理學與作為科學的地理學緊密關系，這點跟其他宗教地理學有所不同的。地理學的道教和道教的地理學這兩個角度各執(zhí)一端、各有利弊。從道教與地理學這一角度出發(fā)，在充分體現(xiàn)兩者優(yōu)點的同時，彌補了兩者各自的缺陷。

其次，在一定條件下，宗教與地理的互動可以轉換為宗教與地理學的互動。

宗教與地理的互動，是人文地理研究的一個重要的內容。英國著名人文地理學者RJ約翰斯頓認為：“人文地理學者只是研究某些關系，而把另一些關系留給自然地理學者，在垂直課題方向上，人文地理學者們研究人與環(huán)境的相互關系；在水平課題方向，他們研究地方之間的相互關系，把重點放在遍布地球表面的人類創(chuàng)造物和人類的流動上”B11。在宗教地理學領域里，地球表面的人類創(chuàng)造物和人類的流動上，表現(xiàn)為宗教（景觀、教徒）流動上；人與環(huán)境的相互關系，表現(xiàn)為宗教與地理的互動。宗教與地理的互動，既可以是作為一個整體的宗教與地理的互動，也可以是作為宗教人士與地理的互動。在道教地理學領域里，這種互動結果，一方面地理環(huán)境對道教的分布、擴散等方面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另一方面道教對地理環(huán)境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并通過道教的地理觀、道教人士的地理學成就表現(xiàn)出來。從這個角度上講，道教與地理互動結果實際上體現(xiàn)了地理學的道教和道教的地理學這兩方面的內容。

最后，有學者對宗教地理學的界定既有地理學的宗教方面的內容也包含了宗教的地理學的內容。臺灣潘朝陽認為地理學可以依其本質的研究進路從事宗教現(xiàn)的探討：地理學的研究路線有其多元面向。依據(jù)空間理論，可對民俗宗教的空間結構、傳播擴散等現(xiàn)象進行研究；依人地理論，可以從民俗宗教中探討其所蘊含的環(huán)境識覺或認知；以區(qū)域理論，可以研討區(qū)域內民俗宗教的獨特性及其在區(qū)域內和其他現(xiàn)象之間的關系。B12約翰斯頓所指的人與環(huán)境的互動關系，在潘朝陽宗教地理學表現(xiàn)為“環(huán)境識覺或認知”，所謂認知：“認知與認識是同義詞，泛指全部認識過程的總稱。包含知覺、注意、記憶、想象、思維等一系列心理活動”。B13認知是經(jīng)過知覺、注意、想象、思維得出的知識。在一定程度上講，道教對環(huán)境的認知結果就是科學或類科學的地理知識。因此，按照潘朝陽宗教地理學的定義，宗教地理學研究的范疇，實際上也包含了宗教的地理學和地理學的宗教兩個部分。

從道教與地理學這一角度出發(fā)，道教地理學是作為社會科學分支的宗教學與作為科學的地理學的交叉學科，是研究道門中人基于創(chuàng)教、布道、信仰等需要，在“長生久視”愿望驅動下、在“上觀天文，下察地理”等道教神圣觀念指導下，在宗教外衣的形式下，在有意或無意的從事屬于地理學范疇內的科技探索活動過程中，所形成的科學地理知識或類科學地理知識的學問；以及采用地理學的原理和方法研究作為地球表面人文現(xiàn)象的道教所呈現(xiàn)出來的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要素關系的學問。研究內容主要有：（1）道教經(jīng)典所蘊含的科學地理思想或類科學地理思想。（2）道教人士在有意或無意從事科技探索活動過程中，所取得的地理學方面的成就。（3）道教組織的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因素的關系。如：研究道教起源、分布、傳播等所呈現(xiàn)出的空間次序、空間框架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因素的關系，宗教體系以及制度的空間秩序和空間框架的組織方式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因素的關系。（4）道教禮儀的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要素的關系。（5）道教圣地空間特征以及與其他環(huán)境因素的關系，如：道教名山、道教景觀的分布、變化以及與環(huán)境要素關系的研究。

三、結論

基于國內外學者關于宗教地理學研究存在著地理學的宗教、宗教的地理學、宗教與地理學的不同理解，可從地理學的道教、道教的地理學、道教與地理學三個角度出發(fā)，辨析道教地理學概念，認為：從地理學的道教角度界定道教地理學符合目前宗教地理學研究的一般做法，因此，此角度頗有可取之處，可稱為嚴格上、狹義上的道教地理學；目前道教與其他科學交叉學科主要是從道教與科學的關系進行的，這也是道教的地理學所側重的，從這一角度出發(fā)也是有其可行之處，也可稱之為狹義上的道教地理學；但由于前兩個角度各執(zhí)一端、各有利弊，沒有完全兼顧到道教地理學與其他宗教地理學、道教與其他科學交叉學科的共性和特殊性，從道教與地理學這一角度出發(fā)，取前兩者之長，補兩者之短，是筆者所推崇道教地理學，也不妨稱之為廣義上的道教地理學。（作者單位：西南民族大學政治學院）

本文受西南民族大學2015年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基金項目：道教景觀的地理時空分布及其生態(tài)思想研究（項目編號：2015NZYQN57）資助。

注解：

①李海林：《道教地理學概念辨析》，《宗教學研究》，2012年第4期。

②李旭旦等：《人文地理學》，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84年版，第1頁。

③黃志弘：《宗教地理學研究趨勢之探討》，臺灣：《社會科教育研究》，第十期，序言。

④E.Sopher（1967）.Geography of Religions，Englewood Cliffs，N.J.p1～2。

⑤Lily Kong.（2001）.Mapping ‘new geographies of religion：politics and poetics in modernity.Pregoess in Human geography，25（2），p211～233。

⑥李遠國：《論漢晉之際道教地理學的成就》，《宗教學研究》2006年第3期，第1頁。

⑦參見蔡主恩：《宗教地理學的過去發(fā)展與未來研究趨勢》，臺灣：《人文及社會學科教學通訊》，五卷一期，第165頁。

⑧參見李遠國：《論漢晉之際道教地理學的成就》，《宗教學研究》2006年第3期，第3～4頁。

⑨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第五卷地學》第一分冊，成都：科學出版社1976年版，第144頁。

⑩李海林：《道教地理學概念辨析》，《宗教學研究》，2012年第4期，第78頁。

B11[英]R.J.約翰斯頓：《哲學與人文地理學》，蔡運龍，江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第10頁。

B12潘朝陽：《臺灣宗教現(xiàn)象地理學研究之回顧》，《思與言》，第34卷第2期，第5～6頁。

B13車文博主編：《當代西方心理學新詞典》，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29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