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朱自清的散文《匆匆》含蓄雋永、短小精美、感人至深,有多種英譯本。本文以張培基《匆匆》英譯本為例,從詞匯、結構和音韻層面進行分析,認為譯本符合散文翻譯“信、達、美”的原則;進一步論證了張培基散文翻譯的特點。
關鍵詞:《匆匆》 英譯本 張培基 散文
一、引言
散文是一種可以充分利用多種題材,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各種文學表現手段,自由地展現主體的個性風格,以抒情寫意、廣泛地反映社會生活為主要目的文學文體。散文寫作追求的首先是由情感和立意構成的一種藝術境界,其次是散文的文本構成藝術和表情達意的各種表現技巧。朱自清的散文《匆匆》,語言優(yōu)美,結構精巧,是漢語散文詩中的佳作?!洞掖摇返挠⒆g本以朱純深、張培基和張夢井的最具代表性。張培基的譯文把握住了原文的情感、風格、神韻,忠實凝練,用詞具有美感。以往對《匆匆》的英譯本研究大多從英漢語言對比、篇章銜接、接受美學等角度進行;如:鄭文思的《從詞匯與句式角度對比朱自清《匆匆》兩種譯本》,程榮榮的《接受美學視角下《匆匆》英譯本之美學價值研究》,王聰慧的《漢英散文詩篇章銜接手段對比分析——以《匆匆》及其英譯本為例》。本文將以張培基的英譯本為例,探討《匆匆》英譯本中“信、達、美”原則的體現。
二、散文的翻譯
針對散文翻譯的特點,奈達的“功能對等理論”給我們提供了一個依據和標準。奈達認為,翻譯就是在譯語中,首先在意義上,其次在風格上再造出與源語信息最切近而又最自然的對等信息。英國散文翻譯家Hilaire Belloc為散文翻譯制定了6條原則,認為“翻譯的本質是異地之魂假借本地之軀的復活”(the essence of translating is the resurrection of an alien thing in a native body) ,強調散文的翻譯不能拘泥于原文之字句,要以段落或部分為整體;認為翻譯要“以意譯意”(translate intention by intention),“以意譯意”與林語堂提倡的“翻譯要遵循行文之心理”是高度一致的,這樣可以擺脫原文字句的束縛,有利于發(fā)揮譯入語的優(yōu)勢。
(一)散文翻譯的特點
準確把握原文的內容和風格。在語言、句式、結構、修辭等方面忠實地再現原文的內容與風格。張培基保存散文風格的技巧值得學習:句子短小、精悍、結構簡單;用詞簡單、明了;修辭處理合理,力求通俗易懂;語言邏輯關系清晰;對文化因素處理得體,使讀者對譯文無理解障礙。以上技巧的合理運用,可資翻譯工作者借鑒。
(二)散文翻譯風格
散文的自由的文體特點,一方面給散文創(chuàng)作以發(fā)揮的空間,另一方面使散文的風格變化多端,難以把握。散文風格的翻譯可以采用無意識翻譯的方法,這要求譯者與原作者在寫作手法、心境、選詞等方面接近,以達到契合。把握翻譯中的“風格”問題,要注意兩點:1.譯文的風格要忠實于原作。要做到“忠實”就要在翻譯中結合直譯和意譯兩種譯法。2.要發(fā)揮譯語的優(yōu)勢??梢?,翻譯不僅是語言的傳遞,也是風格的移植。
三、“信、達、美”原則在《匆匆》英譯本中的體現
張培基《匆匆》英譯本選詞準確,句法處理得當,風格與原文接近;從具體的詞匯選擇和句式句法等層面上來講,文字質樸,語言忠實流暢,通曉易懂,行文優(yōu)美,情到深處更能體現原作者的感情用意。而這與本文所提到的“信、達、美”原則契合。
(一)“信”——詞匯層面
散文翻譯中的“信”指選詞精確得體,語意連貫;對于翻譯,只有選詞貼切得體,才能使語篇成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而非詞句的堆砌。本文僅分析張培基和張夢井對詞語的選擇。
(1)題目“匆匆”
張培基譯:The Transient Days
張培基選擇的“transient”的“暫短,轉瞬即逝”義與文中主題“匆匆”的語義相符——the days passed quickly without being conscious of them(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就流逝了)。譯文體現出了作者想表達的“短暫,快,不知不覺”之義。
(2)我不知道他們給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確乎是漸漸空虛了。
張培基譯:I don't know how many days I am entitled to altogether, but my quota of them is undoubtedly wearing away.
對于漸漸空虛,張培基采用了“wear away”,“wear away”有“消逝,衰退,磨薄”義。這種形象化的翻譯對應了作者形象化的描述。“wear away”表達一個過程,對應了文中“漸漸”二字。從這一詞匯的選擇上來看,張培基的翻譯以讀者的理解為出發(fā)點,體現了對譯文的選擇。
(3)在逃去如飛的日子里,在千門萬戶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
張培基譯:Living in this world with its fleeting days and teeming millions, what can I do but waver and wander and live a transient life?
對于“千門萬戶的世界里”,張培基采用意譯,用“teeming millions”翻譯原文的“千門萬戶”,與原文的夸張形容相吻合。由此可見,由于一詞往往有多種詞義,詞語在不同的上下文中會有不同的詞義。詞語只有組成一個句子,進而形成語篇后,其詞義才能得到確定。從翻譯的角度來看,脫離上下文,就無法譯出語義連貫的譯文;因此在翻譯實踐中,必須結合具體的語境選詞,而不是一味追求對等,以致喪失了整體意蘊。
(二)“達”——句子的運用
句子是構成語篇的基本要素。譯文的語篇是否連貫、有邏輯性,要看譯者對句式的靈活使用,以及對整篇文章結構的準確把握的能力如何張培基的英譯本更多地使用了斷句的方法,把原文中的長句切分成短句,再用連接詞將整個語篇巧妙地銜接起來。在漢譯英的過程中,恰到好處地將短句合并為長句,將長句切分為短句,根據地道的英語表達法調整語序,處理銜接,才能使譯文曉暢自然,更加地道。注重二者的結合,才能翻譯出更好的譯作。下面將舉例說明:
(4)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張培基譯:If swallows go away, they will come back again. If willows wither, they will turn green again. If peach blossoms fade, they will flower again.
張培基選用了一般現在時,表示恒常的事實——時間的匆匆流逝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是連續(xù)不斷的,暗示了讀者要珍惜寶貴的時間。采用了三個相同句式,力求神似。
(5)于是——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里過去;默默時,便從凝然的雙眼前過去。
張培基譯:Thus the day flows away through the sink when I wash my hands; vanishes in the rice bowl when I have meal; passes away quietly before the fixed gaze of my eyes when I am lost in reverie.
朱自清散文運用了一系列排比句,相同的句式呈流線型,一縷情思牽動活躍而又恬靜的畫面迅速展開,使人仿佛看到時間的流逝。句子大多是短句,五六字一句,顯得輕快流暢。張培基譯文主語只出現一次,符合英語表達習慣,整個句子緊密連接,層次感強,簡潔明快。正如張培基所說:“翻譯時并不是所有的平行或對等結構都要‘對等的’譯過去,否則譯文會變得邋遢又啰嗦,也不能表達出原文的深層含義?!?/p>
(6)但不能平的,為什么偏要白白走這一遭呢?
張培基譯: Why should I be made to pass through this world for nothing?
單從結構看,張培基的譯文用被動語態(tài)(Why should I be made,0,)這與《圣經》中上帝造物觀點一致,符合西方人的觀念,英譯本的讀者多是西方人,能夠更好地引起譯文讀者的共鳴。從語法角度看,在未明確主語的前提下用被動語態(tài)更佳。通過以上對比可知,文章結構對文章內容的準確表達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形式和內容不是箱子和衣服的關系,而是彼此滲透、密切相關的。
(三)“美”——音韻美的表達
散文翻譯中的“美”體現在很多方面?!洞掖摇肥且皇啄捴巳丝诘纳⑽脑姡嬗性娕c散文的特點,通過隱喻、排比、疊詞的使用,表達了對時光消逝的感慨和無奈,充滿詩意。根據接受美學,散文詩的翻譯更得注重原文音韻美、結構美和節(jié)奏美的傳達。音韻美是重要部分,音韻美不像格律詩那樣靠格律和韻來體現,而是從詩人的內在情緒的漲落和語言的節(jié)奏的有機統(tǒng)一中自然流露出來。散文詩的譯者只有把握詩人的內心情感及其變化,才能譯出好的作品。
(7)在默默里算著,八千多日子已經從我手中溜去,像針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時間的流里,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
張培基譯:Counting up silently, I find that more than 8,000 days have already slipped away through my fingers. Like a drop of water falling off a needle point into the ocean, my days are quietly dripping into the stream of time without leaving a trace.
詩人把“八千多日子”的“溜去”比喻成“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滴在時間的流里”,形成鮮明的對比,讓讀者從視覺和聽覺上感受它。張培基的譯文“a drop of water”“into the ocean”“dripping into the stream of time”,選詞準確,用地道的英文傳達了作者對時間逝去的無奈與惋惜,符合譯文讀者的期待。
(8)我不禁汗涔涔淚潸潸了。
張培基譯: At the thought of this, sweat oozes from my forehead and tears trickle down my cheeks.
顯然,張培基譯文中“ooze”和“trickle”二詞發(fā)音輕緩,傳神地表達了作者因緊張、焦慮、羞愧而出汗和流淚的情景。另外,張培基在譯文中用了一些短音節(jié)的詞,給人輕巧、快速之感,表現出時間匆匆而逝,不為人所察覺,與文章的主旨不謀而合。
(9)太陽他有腳啊,輕輕悄悄地挪移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
張培基譯:/The sun has feet too, edging away softly and stealthily. What have I been doing during the 8,000 fleeting days except wavering and wandering?
張培基的譯文中用了“softly and stealthily”和“wavering and wandering”,即英語中的“頭韻法”,一方面朗朗上口,增加了散文的韻味;另一方面,“softly and stealthily”再現了原文中“輕輕悄悄地”疊字的效果,表達了作者對斗轉星移,時間流逝的無奈心緒。而“wavering and wandering”把有志青年的猶豫、彷徨和對前途的迷茫描繪得淋漓盡致。音韻層面的能指性是十分隱晦的,遠不止詞語字面所向人們展示的,需要譯者的藝術判斷力與審美的敏感性。
四、結語
通過對譯文的選詞、句子結構與句式的分析,可以看出,張培基英譯本符合“信、達、美”的原則。正如喬治·斯坦納所說:“語言怎樣使用,怎樣理解,在關鍵地方因人而異。我們研究的并不是一門科學,而完全是一門藝術?!睆埮嗷淖g作整體上準確地把握住了原文的思想感情,用詞貼近原文語義,句法結構處理得游刃有余,很好地體現了原文的中心思想,使讀者能夠置身于原作的精神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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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欣 諶莉文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