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族伊瑪堪中的地域文化特色初探

[摘 要]赫哲族伊瑪堪說唱文學承載著歷史的神秘性與厚重感，作為黑龍江地域文化的赫哲族伊瑪堪說唱文學是當?shù)厝藗兩鐣畹姆从?，又是當?shù)仫L土人情的形象的載體之一。本文通過探究赫哲族伊瑪堪說唱文學文本中體現(xiàn)的地方民間風俗、民俗文化，不僅展示了赫哲族伊瑪堪說唱文學的地域文化特色，也體現(xiàn)了赫哲族伊瑪堪獨特的審美功能和文化價值。

[關鍵詞]赫哲族；伊瑪堪；地域文化；民間風俗

[中圖分類號]TS941.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9 — 2234（2014）08 — 0067 — 02

“伊瑪堪”是赫哲族長期流傳的一種傳統(tǒng)講唱文學形式，素為國內(nèi)外學術(shù)界所矚目。隨著我國經(jīng)濟文化的大繁榮，充分發(fā)掘和弘揚民族文學的地域文化特色，依據(jù)其特有的歷史文化底蘊，培育地方人文精神，有利于進一步培育民族精神。

赫哲族是目前我國人口較少的一個兄弟民族，主要聚居在黑龍江省合江地區(qū)的饒河縣、同江縣，佳木斯市也有少量的赫哲族居民。隨著國家的發(fā)展，全國大部分省區(qū)都有赫哲族人在那里工作或?qū)W習。

伊瑪堪有著自身悠久的歷史，早在金朝，赫哲族“伊瑪堪”就存在并發(fā)展了。講唱伊瑪堪的人，被尊稱為“伊瑪卡乞瑪發(fā)”，或一般的稱為“伊瑪堪奈”， 即“講唱伊瑪堪的人”。伊瑪堪是赫哲族人表達情感、放松娛樂的重要工具，以最為簡樸的語言和結(jié)構(gòu)形式反映生活，呈現(xiàn)出了濃厚的地方特色。《希爾達魯莫日根》：“這一年，一晃來到年了。約洪（村莊或村鎮(zhèn)）會在希勒勾莫日根家里。有的圍著伊瑪喀勒依瑪發(fā)（講述伊瑪堪的老頭）聽他講唱伊瑪堪，有的擠在瑪瑪克欽（老太太）跟前，聽她講特楞闊（赫哲族傳說），還有一群德都（小姐）們用銀鈴般嗓音唱著嫁令闊（民歌）。屋子里呈現(xiàn)出一片歡騰，真挺熱鬧?！北疚囊院照茏逡连斂拔谋居涗洖檠芯繉ο?，探究其作為民間講唱文學所蘊含的地域文化特色。

一、民族生活的體現(xiàn)

伊瑪堪是日常生活的產(chǎn)物，幾乎每篇伊瑪堪中都蘊含生活的內(nèi)容，日常生活

的勞動工具，所吃的飯菜都能在這里捕捉到，即使伊瑪堪里講述的生活物質(zhì)條件遠不如當今，但反映在其中的生活場景是那么的生機勃勃。

在伊瑪堪中，人們的日常生活飲食是一個重要的主題。赫哲族的漁獵生活也在伊瑪堪中得到體現(xiàn)。赫哲人世代居住的三江（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流域，得天獨厚，是天然的漁場和逐獵之地。漁獵之物其肉可以做美食，皮經(jīng)槌熟以后，可縫制成衣褲、靴鞋等。這在《希爾達魯莫日根》中有所介紹：“早先年，在松花江、黑龍江兩江匯合的地方，南岸有一個約洪（村莊或村鎮(zhèn)）。這里依山傍水，山上有數(shù)不盡的飛禽走獸，江里有捕不完的魚，人們整年累月靠著打獵捕魚過生活?！薄八麄儼鸦⒐?、鹿茸、熊膽等貴重藥材和貉子、狐貍、紫貂等珍美毛皮，帶到霍通（城池）換回米鹽、布匹，把獸肉曬成烏其克特（肉干條）和枯里克特（肉干塊）。捕回的魚呢，把肥的炒成魚毛（魚松），瘦的曬成魚條。家家戶戶塔克吐（用木料垛起的儲備魚肉的木樓）里都備下不少吃用的東西?！背酥?，野果野菜也是他們常吃食物，在《安徒莫日根》中寫到：“每天捕魚、打獵和采野果、野菜，使安徒鍛煉得很聰明、很能干?！薄稘M斗莫日根》：“桌子上擺滿了鹿肉、袍子肉、野豬肉和山雞、野雁、天鵝，那么多飛禽走獸肉?！?/p>

在伊瑪堪中還會體現(xiàn)如生活用具、房屋、體育活動、服裝、天氣等許多日常生活場景的描繪。

生活用具?！栋餐侥崭分袑懙剑骸鞍餐皆诜孔又車毧匆槐?，感到很奇怪，沒有別的東西，都是一些女人用的各種工具，什么水桶、扁擔、柳條筐、熟皮子的空庫（熟皮子的木棰）和哈衣日跟（熟皮子的木砧）等等?！薄栋餐侥崭罚骸鞍餐阶哌M一家，見有一位瑪瑪科蠶（老太太）在那里搖著都力（搖籃）?！薄稘M斗莫日根》：“滿斗莫日根來到門外，在塔古通里真找出一搏衣乎酒，……，老太太又拿出兩只樺皮酒杯，放在桌子上面?！笔|西的用具除了樺皮酒杯，還有樺木盆、樺木碗、樺木盒等。

房屋。房屋有葫蘆抱（小房），塔古通（有柱腳的樓子），塔克吐（用木料垛起的儲備魚肉的木樓），濕勒肯（晾魚架）等。

衣著?！稘M斗莫日根》：“上身穿件鹿皮卡其克（鹿皮衣），下穿一條狍皮嘎弄（套褲），足蹬一雙鹿腿皮鋃著狐皮絨毛的翁得（鹿腿皮短靴），腰扎一根黑熊皮條，頭戴卷沿反毛阿翁（帽子）?！薄稘M斗莫日根》：“這衣服是用各種各樣野獸的皮張，用鹿筋縫制而成。四外花邊，閃著耀眼的光芒?！薄恶R兒托莫日根》：“他趕忙穿上狍皮衣服，套上罕達犴（四不象）皮做的褲子，扎上一根鹿皮條。”

天氣?！栋餐侥崭罚骸安欢鄷r，下起雪來，又刮起‘三九’ 天（東北最冷的天氣）的大‘煙泡’（大風刮起的煙泡），真是風雪交加，寒氣逼人?！?/p>

體育比賽。《希爾達魯莫日根》：過年了，“這時希爾達魯莫日根跟大家說：‘咱們今天不光是聽講、聽唱，還要來點武的，搞幾項比賽。再選拔出我們約洪的莫日根哈哈，你們說好不好?。俊薄氨荣悎龅卮驋叩酶筛蓛魞?，準備賽射箭、叉草球和摔跤。參加比賽的最大三十五六歲，最小十四五歲。百十來個人，個個精神抖擻，按著自己所報項目，分別排列在三個場地上輪流比賽。那射箭靶場上三個草扎墊掛著的樺樹皮靶上，扎滿射手們的箭頭；摔跤場上摔跤手生龍活虎，各不相讓；叉球手照準草球甩著飛叉。”“比賽結(jié)束。每個項目各選十名能手。一共選出了三十名。希勒勾最后宣布他們?yōu)榧s洪里的莫日根。從此，他們就帶領人們打獵、捕魚?！?/p>

伊瑪堪里的吃喝用的東西表現(xiàn)了當時赫哲族家庭簡單的飲食起居情況，是對生活的一種形象的概括。

二、民族民俗的體現(xiàn)

日常生活逐漸形成了民間風俗，民間風俗是民間文化的集中體現(xiàn)。丹納說過：“作品的產(chǎn)生取決于時代精神和周圍的習俗。”在伊瑪堪中體現(xiàn)的民族民俗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赫哲人篤信薩滿教，也信仰多神。這一原始宗教信仰，深刻影響了赫哲族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這在伊瑪堪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

信薩滿教。《希爾達魯莫日根》：“人們身穿薩滿神衣，頭戴薩滿神帽，腰系腰鈴，前胸后背佩戴著托里神鏡，來到托落桿下，按順序排列著跪了下來。大馬飲出和希爾達魯走上前去，先拿香點著插在香爐里，拜了三拜后之后，各拿一把獵刀割著烏魯古力的耳朵、舌頭、鼻子和肉向神靈祭奠之后，大家一齊拜了幾拜……然后由大馬飲出和希爾達魯在前面領著，后面按順序排列成兩行跟隨著，跳著薩滿鹿神舞，開始請各個神靈到位。大馬飲出和希爾達魯手握神鼓邊敲著邊唱著祈禱詞，后面的人一邊擺著腰鈴，一邊應和著。他們圍著托落一唱一和地唱?！麄冞叧?、邊舞，圍著托落左傳三圈、右轉(zhuǎn)三圈，走出大門，順著各街道跳著。跳到哪家門口，哪家就出來人進入跳鹿神的隊伍，人員不斷在增加……祭禮儀式舉行完?！币连斂爸欣弥毓P墨描寫祭祀薩滿神靈、跳薩滿舞、唱薩滿調(diào)、跳鹿神。

伊瑪堪中也體現(xiàn)了信仰其它的神靈，而且種類很多。比如：《香叟莫日根》中的老樹神、木頭神，《滿斗莫日根》中的鐵制護身符、護身的神靈等。

因為赫哲人篤信多神，因此在伊瑪堪中的人物和情節(jié)就充滿了幻想，具有濃郁的神話色彩。《安徒莫日根》中安徒的妹妹被石頭伯父、石頭伯母養(yǎng)大，教給她很多本領，后來安徒遇險的時候還得到了他們的幫助。《阿格弟莫日根》中阿格弟莫日根突然死去，姐姐將他埋葬，阿格弟莫日根求親的黑斤德都變幻成闊力從高空之上沖下來，埋葬墳墓的泥土沙石四處飛濺，棺木被劈作兩半。黑斤德都對著阿格弟莫日根連吹了三口法氣，又將鹿茸、人身、還陽草、雨露甘霖配制而成的仙丹，放在阿格弟莫日根嘴中，然后親自到陰曹地府去找阿格弟莫日根的魂靈。經(jīng)過薩音畢拉（去冥府途中的陰陽河），見到波扭額真（閻王爺），找到阿格弟莫日根的魂靈，阿格弟莫日根起死回生。民間故事中加入神異性的情節(jié)，使伊瑪堪更富于浪漫主義色彩。

（二）伊瑪堪在流傳過程中有講有唱，以唱為主，講述部分往往只是過渡或交待情節(jié)的作用。過去唱伊瑪堪的多數(shù)是一家一家的歌手，他們在深山打獵露宿時，在漁船、岸邊、庭院、屋內(nèi)，隨時隨地講唱。勞動后，或遇上出行、婚喪嫁娶、結(jié)義、重逢、凱旋等，早晚都要唱伊瑪堪。唱伊瑪堪的人不是職業(yè)藝人，古今以來都是業(yè)余活動?！稘M斗莫日根》中包括七十八個大小唱段，約占全部作品篇幅的三分之二以上。

（三）伊瑪堪都是長篇的，它的幾部有代表性的作品都是記錄了遠古的氏族社會、部落間的征服、掠奪、復仇等古代戰(zhàn)爭的歷史內(nèi)容。在這樣的戰(zhàn)爭中竟然不使用兵器，只是徒手格斗或借用薩滿神和神器。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經(jīng)常大批地掠奪奴隸。內(nèi)容的特殊性使伊瑪堪帶有了濃厚的史詩特點。例如《希爾達魯莫日根》帶有民族史詩性質(zhì)，它記敘了部落頭領與妖魔、異族侵略者之間的大規(guī)模的沖突；《滿斗莫日根》、《香叟莫日根》、《安徒莫日根》帶有英雄史詩的特點，描寫了同族中部落與部落之間沖突的敘事故事。在伊瑪堪中還歌頌狩獵打漁能手、民族英雄，贊美了勞動人民或其他理想人物的高貴品質(zhì)。

（四）赫哲族的婚姻是一夫一妻制，但在舊社會為一夫多妻制的，這在伊瑪堪中體現(xiàn)得很明顯。《安徒莫日根》：“安徒的妻子和妹妹們來的時候還抓了一個姑娘，這個姑娘就是阿日根朵的妹妹，叫阿日蘭德德。大家把她嫁給了安徒。這是他的第九個妻子，也是最后一個妻子?！?/p>

赫哲族婚姻在過去有“比武招親”的習俗，“比武招親”比試誰打的魚和獸多，誰就是勝利者，就會娶到相應者為妻。《阿格弟莫日根》：“現(xiàn)在他家正在挑選女婿，大擺宴席宴請賓客，四面八方來了三十多個莫日根，他們都將登場爭奪，準備完成比賽條件，娶到那艷麗無比的芒根德都。”此外，換親的方式也存在。例如：《滿斗莫日根》：“我早就看出來了，我的姐姐穆扭德都對他有情，他也對她有意，我們這么一換親，不就更近便了嗎？”

伊瑪堪像一面鏡子，折射出赫哲族居住、飲食、信仰、體育、婚姻等習俗，伊瑪堪的內(nèi)容是一種被凝固了的人為理想化的社會內(nèi)容，在言語間能夠追尋赫哲族生活的足跡，這是留存歷史的另一種方式，鮮活的歷史社會鏡像在伊瑪堪中體現(xiàn)出來，使伊瑪堪這種特殊的文學形式愈顯得彌足珍貴。在物質(zhì)條件困乏的時期，講唱伊瑪堪是赫哲族主要的文娛活動，愉悅著赫哲人的精神世界，體現(xiàn)了赫哲人的思想境界，也折射出他們的生活境遇。

〔參 考 文 獻〕

〔1〕黑龍江民間文學（赫哲族民間文學專集）〔J〕.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1.

〔2〕王士媛.黑龍江民間文學〔M〕.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黑龍江分會，1987.

〔3〕〔法〕丹納.藝術(shù)哲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32.

〔4〕楊宏峰.中國赫哲族〔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黃河出版?zhèn)髅郊瘓F，2012，（05）：60.

〔責任編輯：陳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