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莉
摘要:曹雪芹的《紅樓夢》中眾多修辭手法的翻譯是決定譯文能否充分再現(xiàn)原著中的精妙之處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當前《紅樓夢》最著名的兩個英譯本分別出自英國的大衛(wèi)霍克斯和楊憲益戴乃迭夫婦。本文將著重比較分析兩種版本譯文對書中修辭的處理方式,探討施事語力對等性對修辭手法翻譯的運用。
關(guān)鍵詞:施事語力對等性;修辭格翻譯;《紅樓夢》1.引言
曹雪芹的《紅樓夢》是我國四大名著之一,作為一部中國古典文學巨著,不論其藝術(shù)價值還是文學成就,都可謂達到了我國古典文學的巔峰水平。作品中的語言文字的運用與表達水平也為后人所稱道,其中又以修辭手法的運用為最集中的體現(xiàn)。因此,對眾多修辭手法的翻譯也是決定譯文能否充分再現(xiàn)原著中的精妙之處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眾所周知,當前《紅樓夢》最著名的兩個英譯本分別出自英國的大衛(wèi)霍克斯和楊憲益戴乃迭夫婦。本文將著重分析比較兩種版本譯文對書中修辭的處理方式,探討施事語力對等性對修辭手法翻譯的運用。
2.施事語力對等性
翻譯對等性研究一直是翻譯理論研究中的重點之一,在Shuttleworth 和 Cowie名為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一書中將其視為“描述了存在于原語言文本和目的語文本之間的本質(zhì)關(guān)系”(Shuttleworth and Cowie,2004)。因此,一直以來都有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對翻譯對等性進行研究和闡述。例如,美國翻譯理論家Nida提出了功能對等,何自然結(jié)合語用學的研究理論,在Notes on Pragmatic一書中提出了語用等效。Hickey(2001)將語用學中的言語行為三分法進一步運用于對等性研究,并將其研究重點放在以言成事行為上,提出目的語文本的言語行為成事性潛在效果必須與原語言文本的成事性潛在效果一致,即達到成事行為影響對等。從以上研究中可以看出,翻譯對等性的研究可以從語用學的角度對其進行新的探討,也能夠使翻譯的本質(zhì)得到更好的闡述。
當我們將研究重點放在以言施事行為上時,便可對施事語力的對等性進行研究,即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準確或盡可能準確地使言語行為中的原語言文本的施事語力在目的語文本中得到再現(xiàn)。根據(jù)澳斯汀和塞爾的言語行為理論,每一個言語行為中都含有施事語力,即“表明說話人的意圖的行為,表明說話人為什么要這么說,或者說,它表達的是說話人的意義”(姜望琪,2003:35)。因此,當一個言語行為在原語言文本中表達的具特定的施事語力在目的語文本中得到再現(xiàn)時,即實現(xiàn)了施事語力的對等。實現(xiàn)施事語力的對等性至少要求言語行為在目的語文本中的施事行為分類應與原語言文本中的一致,不可出現(xiàn)遺漏,添加或者誤譯。
3.《紅樓夢》的修辭翻譯
通過分析楊憲益、霍克斯兩位譯者在翻譯《紅樓夢》中修辭手法上的一些典型實例的處理,本文對兩位譯者關(guān)于一些修辭實例的各自翻譯特點進行對比與研究,以便能夠展現(xiàn)出兩個譯本中的翻譯差異在施事語力對等性方面的體現(xiàn)。
3.1 委婉語
委婉語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是說話人或作者出于忌諱或禮貌,使用委婉曲折、含蓄暗示或較為文雅的語言文字來表達那些可能會受到聽者、讀者某種程度上的懷疑、拒絕甚至是厭惡的直率說法的修辭方式(譚學純和朱玲,2001)。委婉語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能夠減少了言語的刺激性,有效地調(diào)節(jié)了言語行為中施事語力的“度”。在《紅樓夢》的原文中,曹雪芹使用了大量的委婉語,即能充分體現(xiàn)漢語的語言文化特色,也能體現(xiàn)語言的豐富性。因此,楊憲益、霍克斯兩位譯者的英譯本又體現(xiàn)了委婉“度”的差異和施事語力再現(xiàn)時“度”的差異。
在委婉語的使用中,對“死亡”的委婉說法非常具有代表性。在中國語言文化中,對不同的人的死亡的說法也不盡相同,根據(jù)死者的年紀、身份和階級都有不同的說法。例如,第六十三回賈敬去世時原文的描述為:“‘……老爺賓天了。眾人聽了,唬了一大跳,忙都說:‘好好的并無疾病,怎么就沒了?家下人說:‘老爺天天修煉,定是功行圓滿,升仙去了?!保ú苎┣?,1991:462-463)。關(guān)于賈敬的死亡曹雪芹用了三個不同的委婉語:“賓天”、“沒了”、“升仙”?!百e天”是指對尊者之死的委婉表述,意思是帝王、君主死后必然做天帝之上賓;“沒了”是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用語;而“升仙”就可以理解為:升天成仙之意。
楊憲益的譯文為:
“The old masters ascended to Heaven !”They announced.Everybody was consternated.“He wasnt even ill,how could he pass away so suddenly?”They exclaimed.The servants explained,“His Lordship took elixirs everyday;Now he must have achieved his aim and become an immortal.”(Yang and Yang,1978(2):393).
霍克斯的譯文為:
“‘Sir Jing is dead !‘Dead?Everyone gearing them was incredulous.‘But he hadnt been ill.How can he have died so suddenly? ‘He spent all his time looking for the secret of immortality. Said one of the servants,‘Perhaps he found it and went off to heaven.(Hawkes,1973(3):239).
楊憲益將“賓天”譯為“ascended to Heaven”,“升仙去了”譯為“become an immortal”,“immortal”的意思是“神仙”、“長生不死的人”,充分地再現(xiàn)了家人和下人在談論家里的長者賈敬逝世時言語行為中的施事語力的委婉度?;艨怂乖诜g此段中將“賓天”譯為“dead”,“升仙去了”譯為“went off to heaven”,似乎譯的太過直白,喪失了原文中的委婉語氣。比較起來,楊憲益更注重保留原文中的避諱和再現(xiàn)施事語力的委婉度,而霍克斯對此則不甚在意。
3.2 雙關(guān)
雙關(guān)指的是借助于語言中存在的同音或多義字情況,故意造成一言多義的一種修辭方式(譚學純和朱玲,2001)。曹雪芹運用了大量的諧音雙關(guān)為主題服務,刻畫人物性格。但由于英漢語言沒有歷史和文化聯(lián)系,在翻譯過程中很難找到對等的諧音字詞,譯者只好另想辦法。因此,難免影響施事語力對等性的實現(xiàn)。
例如,在第六十六回,寶玉和柳湘蓮談起了尤氏姐妹,說:“真真是一對尤物,且又姓尤。”(曹雪芹,1991:486)。曹雪芹使用了“尤物”和“姓尤”這一雙關(guān),表面上表明了她們的姓氏,另一方面,一則巧妙地贊嘆了尤氏姐妹的美貌,同時也暗示了她們最終不得不淪為男人的玩物的悲慘命運。從施事語力對等性的角度而言,這一語句中含有兩個施事語力。這樣的雙關(guān)在英語里很難完全體現(xiàn)出來,因此譯者采取了不同的方法來處理。楊憲益的譯文為:“She and her sister are really a pair of beauties.”(Yang and Yang,1978(2):444)。他放棄了原文中的雙關(guān),直接說明尤氏姐妹的美貌,但第二層施事語力就完全喪失了?;艨怂沟奶幚砗芮擅睿渥g文為:“You San-jie,you see:even the name makes her yours!”(Hawkes,1973(2):303)?;艨怂闺m然放棄了原文中“尤物”的字面意思,但是卻用You和yours的雙關(guān)來代替,將第二層施事語力含蓄地表達了出來,同時還不失巧妙之意。
又如,第十九回,寶玉在給黛玉講故事時,借故事中一只小耗子的口說出了這樣的話:“我說你們沒見世面,只認得這果子是香芋,卻不知鹽課林老爺?shù)男〗悴攀钦嬲南阌衲??!保ú苎┣郏?991:131)。從原文中,不難看出,為了博得黛玉歡心,寶玉借小耗子之口用“香芋”和“香玉”的雙關(guān)稱贊了黛玉過人的美貌和非凡的氣質(zhì),既不過于直白又精巧可愛,他對黛玉用心用情之深由此可見一斑?;艨怂沟淖g文為:“The vegetable tuber is not the only kind of sweet potato.The daughter of our respected Salt Commissioner Lin is also a sweet potato.She is the sweetest sweet potato of them all.”(Hawkes,1973(1):398)。他把“香芋”和“香玉”的雙關(guān)換成了sweet的重復來表現(xiàn),寶玉的聰明可愛頓時躍然紙上,很是精彩。而楊憲益的做法則是直譯加注,說明“這是一個不可譯的雙關(guān)語”,這樣寶玉言語中的施事語力沒有得到再現(xiàn)。其譯文為“You only know what sweet taros are,but dont know that the daughter of Salt Commissioner Lin is sweeter than any taro.”1(1.This is an untranslatable pun.The yu in Tai-yus name has the same sound as yu meaning “taro”.)(Yang and Yang,1978(1):283)。
4.結(jié)語
包惠南(2001)在《文化語境和語言翻譯》中曾說:“譯文若不能正確表現(xiàn)原文的修辭手法,就不能忠實地表達原文的內(nèi)容、思想和風格,即使大意差不多,也會削弱原文的語言感染力?!蓖瑯樱Z言感染力的削弱或喪失也會極大地影響施事語力對等性的再現(xiàn)。從以上例子中可以看到,霍克斯更注重利用英文自身的修辭格,盡量創(chuàng)造接近原文的效果,而不拘泥于字面的意思,因此更容易實現(xiàn)施事語力的對等。而楊憲益則更注重對原文的忠實和字意的翻譯,更多體現(xiàn)了原語言文化的內(nèi)涵,所以有時候不得不放棄施事語力的對等性以達到忠實傳達文化意義的目的??傮w而言,無論是楊憲益還是霍克斯在翻譯原文中眾多的修辭格上都采取了大量巧妙靈活的處理方式,各有其精彩,也有值得商榷和推敲之處。(作者單位: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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