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明
周中孚(別號鄭堂)所撰的《鄭堂讀書記》是一部在中國文獻學史上頗有影響的目錄學著作。其“雖無目錄之名,但有目錄之實”。周氏年輕時即對漢代的劉向、劉歆的《七略》、《別錄》用力甚多,他“遍求諸史藝文志,考自漢迄唐存佚各書”,潛心鉆研宋代以降目錄學論述,在部次類別、撰寫提要等方面打下了扎實基礎。歷代簿錄中,周中孚最服膺紀昀的《四庫全書總目》。在少年研讀時曾稱贊它是“為學之途徑”[1],曰:“竊謂自漢以后,簿錄之書,無論官撰、私著,凡卷第之繁復,門類之允當,考證之精審,議論之公平,莫過于是編矣”[2]。正是受此影響,他借編次上海李筠嘉慈云樓私家藏書目錄的機會,憑一己之力,仿效紀氏目錄提要之例,給我們撰寫了一部恢弘的目錄學巨著。后人評價《鄭堂讀書記》“對所錄諸書,或體例得失,或史實出入,亦或文詞優(yōu)劣”必詳加評述,實可謂“褒貶萬卷書,自成一家言”[3]。
《鄭堂讀書記》書成近百年,學人并未得見其真實面貌。至民國十年(1921)才由清末藏書家劉承干匯刻于《吳興叢書》,然已非全帙。學術界對《鄭堂讀書記》的研究并不深入,多泛論或多沿襲舊說,甚至在《鄭堂讀書記》的真正成因和著作的流傳情況等問題上存有謬誤。
李筠嘉是清代嘉慶、道光年間的上海私人藏書家,藏書六千余種,達數萬卷[4],有《古香閣藏書志》和《慈云樓藏書志》目錄稿本傳世[5]。嘉道之際,文學家龔自珍的父親龔麗正(時任蘇松太道兵備道)推薦浙江烏程周中孚到李筠嘉府上代為刪定藏書目錄,中孚外孫、學者戴望的《外王父周先生述》稱“以龔兵備薦,客上海李氏,為定其藏書志”,周中孚借修訂李氏藏書志的機會撰成了《鄭堂讀書記》。
李筠嘉(1766-1828),字修林,號筍香,上海人,生于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八月十六,卒于道光八年(1828)六月初九,享年六十三歲[6]。陳乃乾的《〈鄭堂讀書記〉與上海之關系》一文稱“道光八年或九年(1828或1829)李筠嘉卒,年六十三歲”。然嚴佐之的《近三百年古籍目錄舉要》卻誤為咸豐七年(1857)逝世[7]。
據《同治上??h志》“李筠嘉傳”,筠嘉少即好藏書,歷四十余年,積書達數萬卷。嘉慶二十三年(1818)伍有庸《古香閣藏書志》稿本序稱其“少而好古,家有藏書,猶復遐搜廣購,不吝重價,積四十年,得五千余種,…其中有宋槧、有抄本,有文淵閣著錄及僅著目者,至于海內志乘,無不悉備”[8]。藏書處先為“古香閣”,后購得上??h城東朱豹之子朱察卿慈云樓舊宅,遂命名“慈云樓”。
陳乃乾的《〈鄭堂讀書記〉源委》云:“筠嘉藏書甚富,四部應用之書,大略具備,惟宋元版不多,蓋在備子弟閱讀,與時統(tǒng)志趣不同”[9]。李筠嘉藏書的特色。據崔欣研究,其有宋刻五種,元刻二十三種,明刻數百種,毛晉、錢曾、何焯、吳騫等名家舊藏四十余種,清刻本達二千余種。藏書一是多普通書籍。二是多清人著述,著錄經、史、子三部分的清人著作有1378種,占著錄總數的三成以上(因該志集部稿不全,其中清人文獻尚未計入)。而這1378種清人書籍續(xù)補《四庫全書》未收的清人撰著達到819種。三是多鄉(xiāng)邦文獻,收藏不少像明代徐光啟、清代褚華等上海文人的著述。還收藏了近二十種上海地方志文獻。四是叢書刻本多,藏書中叢書的刻本幾乎占了近一半,其中明清兩代刊刻叢書就有一百余種[10]。
李筠嘉因先世經營商業(yè)饒有家產,除慈云樓外,尚有吾園別業(yè)。吾園是嘉慶八年(1803)蘇松太兵備道李廷敬“招致名流宴集其中,分韻倡和,會刻成《春雪集》六卷”(引陳乃乾語)之所,也是嘉慶十八年(1813)李松林主持纂修《上海縣志》設局修志之地。李廷敬(?-1806),字景叔,號寧圃,一字味莊,滄洲(今河北滄縣)人。乾隆四十年(一七七五)進士,前后十任蘇松太道,清代書畫家,工詩文,能書。陳乃乾誤其名為李廷常[11],其《〈鄭堂讀書記〉與上海之關系》稱:“嘉慶十八年上海修志書也設在該園(吾園),……園中有慈云樓,為明代朱察卿所遺留的名跡,筠嘉藏書其中?!标愂险J為慈云樓建在吾園中之說也有誤。吾園和慈云樓本是兩個不同處所。慈云樓在上海縣城東(陳乃乾一說在上海小西門內),而吾園則位于上海城西南半段涇,“本邢氏桃圃。后為筠嘉別業(yè)。其中有帶鋤山館、紅雨樓、瀟灑臨溪屋、清氣軒、綠波池上、鶴巢等諸勝,點綴甚佳”[12]。吾園為園林式莊院,“別業(yè)”猶今日之“別墅”,而慈云樓屬府宅。筠嘉歿,吾園隨即廢棄,后成為民國時期“江浙四大名中”之一的上海中學舊址,即今上海市百色路989號(龍川北路上中路)。胡懷琛之《上海藏書家李筠嘉傳》云:“同治六年(1867)龍門書院建于其遺址之上”。
周中孚(1768-1831),字信之,別號鄭堂,浙江湖州府烏程縣(今吳興市)人。他生活的時代正是清代乾嘉學術發(fā)展時期。浙江乾嘉學風昌盛,學問研討頻繁,學術人才薈萃。受此社會與地域環(huán)境的影響,懷抱為學志向的周中孚潛心經史考訂,已具備較高的學術水平?!锻魏莞尽贩Q其“潛研經史,喜博覽,尤邃于考證漢以來說經之書,以紀事纂言為己任”。
嘉慶元年(1796),周中孚參加鄉(xiāng)試被選為拔貢。他的學問獲得時任浙江學政的阮元賞識,嘉慶二年(1797)阮元撰集《經籍纂詁》,曾精選抽調包括周中孚等三十三位兩浙通經諸生參與編纂[13]。張鑒等《雷塘庵主弟子記》卷一曰:“至是集諸生于崇文書院,分俸與之,是日至者共二十余人”,周中孚與其弟周聯奎或在其中。
由于史料匱乏,世人僅從戴望《外王父周先生述》與馮登府《周鄭堂明經傳》知周氏仕履[14]。王欣夫跋馮登府《石經閣文集初編》云:“柳東(登府)邃于經學,…今合外集、集外文尚可得一卷?!瓕O爾準、胡克家、陳用光、周中孚、郭麐、方履錢、吳修、端木國瑚、張吉安諸傳志,為《輯傳集》者所未見”。從現有資料看,后人引述中孚生平頗有訛誤。
其一,盡管周中孚與其弟因有文望入詁經精舍,然據《經籍纂詁》書前所附的《經籍纂詁姓氏·分纂》和《經籍纂詁補遺姓氏·補纂》兩個參加諸經訓詁的名單,嘉慶二年(1797)實際參與阮元《經籍纂詁》編纂工作的僅有周中孚并無其弟周聯奎。李步嘉之《〈經籍纂詁〉成書過程考》所整理的三十三位經生籍貫列表也可證明[15],劉承干之《鄭堂讀書記》跋稱:“先生幼有孝行,力學負文望,與弟聯奎齊名,并為詁經精舍翹材生與修《經籍纂詁》?!贝讼涤炚`,崔欣碩士論文《〈慈云樓藏書志〉考》言周氏“少年時與其弟同在阮元的詁經精舍讀書,并參與《經籍纂詁》的編修”,亦沿襲此誤。
其二,周中孚于嘉慶元年(1796)鄉(xiāng)試入選拔貢,戴望《外王父周先生述》及馮登府《周鄭堂明經傳》均記載,劉承干《鄭堂讀書記》跋卻誤為“嘉慶辛酉(1801)選拔貢生”。
其三,周氏著述甚多。除《鄭堂讀書記》外,尚有《孝經集解》、《逸周書注補正》、《顧職方年譜》、《子書考》《金石識小錄》、《鄭堂札記》、《四庫書存目附錄》、《詞苑叢話》、《文錄》、《詩錄》等。然樊文亞稱周中孚的“這些書籍都已經遺失了,流傳至今的只有《鄭堂讀書記》”[16]。實際上周氏并非僅有《鄭堂讀書記》存世,其《鄭堂札記》今有清趙之謙《仰視千七百二十九鶴叢書》本及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本。又日本長澤規(guī)矩也《中國版本目錄學書籍解題》著錄靜嘉堂文庫藏有稿本《欽定四庫全書存目要略》二十六卷,也系周中孚所編。另外我們還可從一些文獻中梳理出周氏的著述散篇。《同治湖州府志》云:“阮氏學海堂經解采其所著入叢抄,王昶湖海詩傳錄其詩”。今檢嘉慶癸亥刻本王昶《湖海詩傳》卷四十五得見選錄周中孚詩作八首(六首五言,兩首七言絕句),并附中孚“小傳”云:“字信之,烏程人,諸生。有《山茨詩錄》”,知中孚詩錄應為《山茨詩錄》。阮元的《皇清經解》(又名《學海堂經解》)中并未收錄中孚撰著,而嘉慶六年(1801)選刻的《詁經精舍文集》收周中孚《六朝經術流派論》等經史文章十篇,此或為其文錄的篇名。十篇文章為:《六朝經術流派論》(卷一)、《司馬溫公書家人卦考》、《箕子之明夷解》、《游豫解》、《爾雅釋畜脫簡考》、《左傳何以恤我非逸詩解》、《直躬之直非姓解》、《接輿為楚狂名解》、《孟子趙注誤字解》(以上卷三)、《唐孔穎達五經義疏得失論》(卷六)[17]。
周中孚才華突出,其在詁經精舍的同年朱為弼評價“嘉慶已巳(1809),相敘于愛山講院,鄭堂著述已等身”。然其科舉之途卻頗為不順。清嘉慶元年(1796)已二十七歲的周中孚參加鄉(xiāng)試獲得拔貢。周中孚并不滿足,與他一起參與阮元《經籍纂詁》的編撰并進入詁經精舍講學的許多同年早已仕途大進,而他卻在鄉(xiāng)試中屢遭挫折。道光元年(1821)他五十四歲時又一次參加鄉(xiāng)試,戴望《外王父周先生述》稱其“當道光初元猶入試”,當時鄉(xiāng)試同考官為嘉定錢大昕少詹事后族人,得閱中孚卷,“嘆絕”,于是向主考官推薦其入中試者名單。但主考官認為中孚策問試中多引用錢大昕《答問》語,懷疑有弊情,“遂黜之,而置副榜第一”。揭榜后周“大悔,謝過,先生自是無仕進意矣”[18]。而《同治湖州府志》與《清史列傳》均言周中孚中副榜為嘉慶十八年(1813),兩說相差七年。
《鄭堂讀書記》是一部提要式的目錄學巨作,從類別設置、圖書歸屬及提要撰寫等方面都以《四庫全書總目》為例。后人評價周氏《鄭堂讀書記》著錄的圖書提要有相當的學術水平,他依據所著錄的書籍以簡短、詳實的文字介紹著者身世、爵里及仕履經歷;對書籍的刊刻、流傳情況和沒有確定著者的書籍進行考證,并對在歷代史志目錄或者藏書目錄中的卷帙變化進行梳理,簡敘書籍所處時代的學派淵源及學說,使后人得以對當時的學術演變管窺一斑。其對書籍狀況面貌的介紹、品評十分詳細且公正,考證尤精[19]。
《鄭堂讀書記》有兩個版本。一為1921年劉承干《吳興叢書》收錄之《鄭堂讀書記》七十一卷;二為1940年商務印書館據劉承干《吳興叢書》本排印,又將從嘉業(yè)堂藏《慈云樓藏書志》稿本中輯出的《鄭堂讀書志》所缺之書,厘為三十卷,收入《國學基本叢書》,將《鄭堂讀書記》充實為七十一卷附補逸三十卷。陳乃乾曰:“民國十年(1921)烏程劉翰怡(承干)重其為鄉(xiāng)賢著作,刻入《嘉業(yè)堂叢書》中,始流傳于世。同時繆筱珊(荃孫)、李振唐(之鼎)均購得《慈云樓藏書志》抄本,與《鄭堂讀書記》對勘,多出數十卷,但嘉業(yè)堂書已刻成,無法補入。民國二十九年(1940)商務印書館取劉刻《鄭堂讀書記》縮為鉛印小本,收入《國學基本叢書》中,復取《慈云樓藏書志校補》,增補逸三十卷于后。惜未說明原委,遂使讀者不知補逸的來源”[20]。
樊文亞的《〈鄭堂讀書記〉文獻學價值初探》列舉的《鄭堂讀書記》有九種版本。尚缺民國五十四年(1965)臺灣世界書局影印嘉業(yè)堂刻本和2007年北京圖書館出版《鄭堂讀書記》正編七十一卷附補逸三十卷。文物出版社版《鄭堂讀書記》為1986年木刻印刷線裝三函二十四冊。
劉承干刊刻《鄭堂讀書記》時,此書已是殘帙,僅存七十一卷,其底本系原藏浙江平湖朱為弼處的周中孚手稿的抄稿本,得自四川洪爾振(鷺?。?,因“本多漫漶,復假王雪岑廉訪廣雅書局本校之”。該本“易”書已闕,“小學”書僅有“音韻”而無“訓詁”、“字書”兩類。經部類目次序為“首孝經、次五經總義、而三禮、而樂、而詩書春秋”。又“經列樂書,子列天算,而雜家中復有樂書及樂律全書,又梅氏叢書似宜合而為一。集部只本朝二卷,以前別集皆未及”。劉承干對周氏這部未刊稿進行重新編排整理,卷首附清學者戴望(中孚外孫)于同治己巳(1869)年撰寫的《外王父周先生述》,又撰《鄭堂讀書記》刻跋附后,使這部凝聚周中孚心血的目錄學著作得以傳世。之后各家再版《鄭堂讀書記》多以劉承干《吳興叢書》本為底本。
清道、同時期,人們已知周中孚撰《鄭堂讀書記》。朱為弼《周鄭堂同年中孚讀書記易類跋》稱:“道光八年(1828)戊子仲夏,吳興周鄭堂同年來都門,出所著《易類》二冊見示,蓋其《讀書記》之一種也?!保?1]朱為弼(1770-1840)字右甫,號椒堂,又號頤齋,浙江平湖人,嘉慶十年進士。清嘉慶二年(1797)阮元督學浙江創(chuàng)辦詁經精舍時期亦聘請朱為弼參與修輯《經籍纂詁》,朱為弼與周中孚應以“同年”相稱。其后《鄭堂讀書記》在一些藏書家的私人目錄中亦有著錄。
如莫友芝(1811-1871)《郘亭知見傳本書目》錄:“《鄭堂讀書日記》三十四冊,稿本。國朝烏程周中孚撰。蓋嘉道間人,讀一書必為解題一篇,條得失,議論頗能持平,亦好學深思之士也。經部十四卷,諸經皆略具,惟闕易及小學、雅故、字書。史部二十二卷,子部三十三卷,尚無大缺逸。集部別僅本朝二卷。計亡佚當十之二三,不知更有副本否。亂后蓋無從訪求者矣”[22]。
丁日昌(1823-1882)《持靜齋書目》錄:“《鄭堂讀書日記》稿本三十四冊,抄本,國朝周中孚撰”。
李之鼎(?-1928)《書目舉要》錄:“《鄭堂讀書記》三十四冊,周中孚,持靜齋藏周氏手稿本。周蓋嘉道間人,每讀一書,必為解題一篇,條其得失,議論頗能持平,亦好學深思之士也。凡經部十四卷,諸經皆略具,惟闕易及小學、雅故、字書。史部二十二卷,子部三十二卷,尚無大闕遺。集部則僅有清二卷。計亡佚當十之二三,不知更有副本否。亂后蓋無從訪求矣”。
據嘉慶二十五年(1820)龔自珍撰《慈云樓藏書志序》和道光五年(1825)顧千里跋《慈云樓藏書志》等文獻資料介紹,李筠嘉編有私人藏書目錄《慈云樓藏書志》,而學者認為署名為“上海李筠嘉笱香編次”的《慈云樓藏書志》,周中孚才是它真正的作者。
1931年周子美司職嘉業(yè)堂,得見武漢徐恕(時行)造訪嘉業(yè)堂攜帶的《慈云樓藏書志》稿本而撰《慈云樓藏書志考》。周氏通過比較稿本《慈云樓藏書志》與嘉業(yè)堂刊《鄭堂讀書記》的內容,認為兩者相似,得出實系一書的結論,稱“鄭堂既為李氏撰《慈云樓藏書志》,其草稿別錄出,改名《鄭堂讀書記》,雖增減其字句,而大體什同八九”[23]。這一論斷得到了當時學界認同,王欣夫補正葉昌熾《藏書紀事詩》,沿襲周子美的“原本與副本”關系說,陳乃乾亦說:“原稿分兩本,留于李氏者名《慈云樓藏書志》,周氏自存者,則題為《鄭堂讀書記》。名稱雖異,實即一書?!保?4]甚至王重民《中國目錄學論叢》更直接說“《慈云樓藏書志》沒有刊行,周中孚后來把他的稿子改題為《鄭堂讀書記》”。[25]
1936年,《藝文》雜志分三期連載署名烏程周中孚撰《〈鄭堂讀書記〉補逸》。前有序:“此書原名《慈云樓藏書志》,……南潯劉氏嘉業(yè)堂得其《鄭堂讀書記》遺稿為之刊行,嗣又得《慈云樓藏書志》乃知《鄭堂讀書記》即《慈云樓藏書志》之一部分,而未為全本也。茲編從《慈云樓藏書志》錄出,為《鄭堂讀書記》所未有,因編為補佚,蓋從實也”[26]。該文從《慈云樓藏書志》中輯錄《鄭堂讀書記》缺的部分——易類書提要二十八種。
周子美“一書說”自20世紀80年代便有學者持有異議。2006年崔欣利用上海圖書館藏《慈云樓藏書志》稿本與七十一卷本《鄭堂讀書記》進行歸納對比研究后認為,兩書雖然在體例上有諸多相似處,但兩者的書目性質、收書數量和著錄內容的差異也很明顯,對周子美“一書說”進行質疑[27]。崔欣指出兩者在八個方面存在差異:(1)收書數量不同;(2)收書范圍不同;(3)撰述主體不同;(4)排序方式不同;(5)類目歸屬不同;(6)條目分合不同;(7)版本著錄的差異;(8)解題具體內容的差異。
質疑者其實也提供了支持“一書說”的證據,如說周中孚為《鄭堂讀書記》和《慈云樓藏書志》的共同撰作者,“兩部書幾乎可以說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又說《鄭堂讀書記》之經、史、子三部所著錄的2478種書籍,有2256種亦見于《慈云樓藏書志》,相同者逾九成,且“其中絕大多數書籍即源自李筠嘉的藏書”;另外,《鄭堂讀書記》的體例與《慈云樓藏書志》完全一致,各書解題的寫法也大同小異等。
筆者傾向于嚴佐之的看法,不妨把《鄭堂讀書記》與《慈云樓藏書志》看作“一稿兩用”[28]。這在當時也是通行做法,例如莫友芝在替丁日昌編纂持靜齋藏書目錄的同時,也將持靜齋藏書視為莫氏“經眼”而著錄于《郘亭知見傳本書目》之中,莫氏即屬“一稿兩用”?;蛟S周中孚有“一稿多用”,推測其著作《子書考》和《欽定四庫全書存目要略》中也會有與《慈云樓藏書志》“大體什同八九”的提要撰稿。
崔欣指出“周中孚只能算《慈云樓藏書志》重要的、或者說主要的修訂者,而不能稱為編撰者”,換言之周對《慈云樓藏書志》的貢獻僅在修訂而非編撰,筆者不敢茍同。目錄編撰不外乎確定類目、選擇圖書與撰寫提要等幾項重要工作,從現存史料看這些工作周中孚均有責任。
早期李筠嘉藏書目錄為《古香閣藏書志》,今稿本藏于南京圖書館。它與《慈云樓藏書志》的類別設置有較大不同,《古香閣藏書志》的經部無“孝經”,史部設“政書”而無“政事”,子部無“類書”,且設立的“推步”、“算法”、“形家”三類在《慈云樓藏書志》中被整合為“天算”和“術數”。然而比較《鄭堂讀書記》除缺易、地理和集部相關類別外,其他各類與《慈云樓藏書志》所設類別基本一致。對此崔欣論述:“兩部藏書于藏書的類目歸屬多有不同,《古香閣藏書志》于天頭批注中提出調整意見,《慈云樓藏書志》往往依其意見進行改正?!庇终f《古香閣藏書志》收錄的書籍排列次序需要調整時也批注于天頭?!洞仍茦遣貢尽犯灞局兄洉拇涡蚺c增刪情況都與《古香閣藏書志》的批注要求相符,說明周中孚做了相當多的類目調整工作。
《古香閣藏書志》的提要較接近于《四庫簡明目錄》,有些甚至是直接從簡明目錄中化出。而《慈云樓藏書志》的提要內容更全面,除著錄書名、卷數、版本、時代、作者及其仕履外,還列有歷代官、私、史志書目對該書的著錄情況。同時介紹該書的主要內容及序跋,間有考辨與評價,就撰稿體例而言,《慈云樓藏書志》顯然更為完整規(guī)范?!洞仍茦遣貢尽返木幠克浇^非周中孚僅作為修訂人而非編撰者就能達到的。
《古香閣藏書志》的“底稿為工楷大字,上面多有行草小字涂改,改寫字跡與底稿字跡并非出于一人之手。而集部提要改動較少,似徑出于改寫人之手”。說明周中孚在編撰《慈云樓藏書志》時以《古香閣藏書志》為底本,直接在其提要文稿上進行了大量的改撰工作,而改撰和修訂的著作責任則是完全不能等同的。
參考資料
1 戴望.外王父周先生述.見:周中孚《鄭堂讀書記》.上海:上海書店,2009:1-2
3 陳曉華.續(xù)《四庫全書總目》之《鄭堂讀書記》.首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3):36-40
4 俞樾,方宗誠.《同治上海縣志》.清同治十年(1871)刊本
5 崔欣.慈云樓藏書志考[碩士論文].上海:復旦大學,2006
6 李曾耀.李氏家乘.民國十四年(1925)鉛印本
7 嚴佐之.近三百年古籍目錄舉要.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3:99
8 伍有庸.《古香閣藏書志》序.清嘉慶二十三(1818)稿本.南京圖書館藏
9 陳乃乾著、虞坤林整理.陳乃乾文集.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9:31
10 同4
我國是一個水稻生產大國,水稻機械化種植水平卻較低。全國水稻機械種植水平為16.71%,而重慶地區(qū)水稻種植機械化水平遠低于全國水稻種植機械化水平,僅為7.69%[1]。機插秧技術的推廣有利于突破制約水稻生產全程機械化的“瓶頸”,減輕勞動強度,提高當前的農業(yè)生產效率[2]。水稻作為重慶的主要糧食產物,其過低的種植機械化水平嚴重影響到了其產量的穩(wěn)定性。因此,本文針對影響重慶地區(qū)水稻種植機械化的原因進行分析,總結插秧機在示范推廣、使用過程中遇到的問題,提出有利于插秧機推廣應用的建議。
11 同9
12 胡懷琛.上海藏書家李筠嘉傳.學術世界,第二卷第一期
13 李步嘉.《經籍纂詁》成書過程考略.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1):101-107
14 馮登府.周鄭堂明經傳.石經閣文初集,卷四
15 同13
16 樊文亞.《鄭堂讀書記》學術特點及其價值簡析.西安社會科學,2010(6):131-133
17 阮元.詁經精舍文集.叢書集成初編.商務印書館,1935
18 同1
19 同16
20 同9
21 朱為弼.蕉聲館文集.清咸豐二年(1852)刻本
22 莫友芝撰,傅增湘補訂.藏園補訂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卷六史部十四目錄類.北京:中華書局,1993:56
23 周子美.慈云樓藏書志考.《圖書館學季刊》第六卷第四期,1932
24 同9
25 王重民.中國目錄學論叢.北京:中華書局,1984:249
26 周中孚.《〈鄭堂讀書記〉補逸》.藝文,1936(1)
27 同5
28 同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