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義場理論試析

【摘要】本文運用語義場理論及其分類，試析了語義場理論與修辭，漢語詞匯教學的關系及其運用，并闡釋了語義場理論的理論研究價值。

【關鍵詞】語義場；詞匯教學；價值

一、語義場理論

語義場理論是本世紀30年代發(fā)展起來的一種語言理論，其觀點是語言的詞匯不是簡單的獨立詞項的列表，而是組織成一些區(qū)域，即場；場內的詞以各種方式互相聯系、互相定義[1]。德國語言學家Jost Trier提出的語義場理論主要針對詞匯之間的聚合關系。他將語言的詞匯看作是意義間互相聯系的整體系統[2]。因此，Trier提出的語義場理論被認為是開創(chuàng)了語義學研究的新階段[3]。

語義場理論的主要論點分為兩個方面：一是語義系統的相關性。各種語言所擁有的各個詞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按一定的概念組成語義場。同一語義場里的詞是相互關聯、相互制約的，每一個詞所表示的意義和同一語義場里的其他詞所表示的意義是不可分的，也就是說，任何詞只有在語義場里和其他詞匯形成一定的語義關系時才具有意義；二是詞義變化的相關性。詞匯系統內各詞的價值都受到其他詞的影響。目前，語言學家對這一觀點還未達成共識，但有大量的例證表明，詞義變化的相關性在詞匯系統中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

二、語義場的分類

中國學者賈彥德參照利奇在其《語義學》一書中的描述，劃分了7種類型。下面參照這7個分類，以漢英兩種例子作一簡介。

（1）分類義場。這一分類包括了同類事物的各種對象。最簡單的分類是二元的，如水田、早田；自轉，公轉等；也有多元的，如赤、橙、黃、綠、青、藍、紫等。分類義場又可以是多層次的，大類之下可劃分出小類，小類之下又可分出更小的分支，如利奇本人劃分“動物”時分成了“禽獸”和“人”，而“禽獸”下面又劃分出鳥、魚、昆蟲，哺乳動物；“哺乳動物”下又分出豬、狗、馬、牛、狼……等等，而“狗”的下面又劃分成各種狗。這種劃分就牽涉到現代語義學的新概念：下義關系。如“哺乳動物”是上義詞那么貓、狗、馬……則為下義詞。

（2）順序義場。如1月、2月、3月。舉凡數目、時序關系、軍銜、學位、考核名次等詞都屬于這類語義場。

（3）關系義場。關系義場的義位，反映人與人、人與事物及物與物之間的關系。如二元的：教師—學生；多元的：敵軍—友軍—我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4）反義義場。這通常包括意義正好相反的詞語。如戰(zhàn)爭—和平等。

（5）兩極義場。同反義義場相同，兩極義場都是二元的，意義上彼此相反。但兩個義位之間有過渡地帶。如“大”與“小”形成兩極，但“不大不小”也有意義。

（6）部分否定義場。所謂部分否定是不完全相反的否定，如“必然性”與“可能性”，“全體”與“部分”兩組詞中二者在意義上不完全相反。多元的部分否定例子如進攻—防御—退卻等等。

（7）同義義場。這種義場同傳統語義學所講的狹義同義詞大體相當，即兩個概念意義相同，但附加意義不同的義位構成的義場。如《同義詞詞林》一書中關于“死”就有100多種同義表達方式。

三、語義場理論與修辭

以上文提到的“死”的語義場為例，它竟有100多個不同義位。其中的地域、時代、文白雅俗之分大有研究之余地。用現代語義學的術語講，其概念意義雖然相同，但是其內涵意義、風格意義、感情意義、聯想意義等各不相同，搖曳生姿。如：山陵崩、賓天、大行、千秋萬歲、崩租等只能用于皇帝等少數人；香消玉隕、葬玉埋香、倩女離魂等用于有地位、有才學、有姿色的婦女，老成凋謝，跨鶴西游等用于老者，夭折、早逝等用于未成年人，山高水低、三長兩短、不諱是諱飾說法，涅桑、羽化、圓寂等有著佛教的色彩；馬革裹尸、肝腦涂地、殺身成仁等用法閃耀著大丈夫慷慨就死的凜然正氣，玩兒完、翹辮子、上西天、見閻王則洋溢著明顯的貶義；嗚呼哀哉，一命嗚呼等也含貶義，但比前一組的四個義位顯然有文白之別；蘭摧玉折、天奪其魄，長眠地下等是談論他人而用；填溝壑及見馬克思則常是健在者自謙之詞，但二者有古今之別。其中“見馬克思”則又不是當今人人都能用、都愿用者……作家們寫到“死”時，根據不同的文體、不同的語境從中選用合適的詞語即可使文章收錦上添花之效。再如：

例① “秦孝公……有席卷夭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保ㄙZ誼《過秦論》）

此例之所以妙有辭致，千百年來為人稱道，就是因為它在“席卷”同義場內選了“包舉”、“囊括”、“并吞”；在“夭下”同義場內又選了“宇內”、“四海”和勺、荒”，即在兩組同義場中做出了成功的選擇，然后連續(xù)道出，增強了語勢，又起到了反復強調、互文錯綜的作用，而且“心”與“意”也是同義語義場內相同義位的使用，只不過與“席卷”及“天下”兩個義場內分別選用四組同義義位然后前后錯綜運用的情況相比，不大引人注目罷了。這3組同義義場內不同義位的交替出現，造就了富于變化、生動活潑的動態(tài)效果。

上例是在三組不同義場中做出兩個或多個（四個）選擇，然后并用于上下文的例子。張靜和鄭遠漢兩先生在《修辭學教程》里稱之為“顯性轉換”。下面我們看一下在同一義場中的不同義位中只精選一個，單獨用到文中—即所謂煉字擇詞的情況，張、鄭書中稱之為“隱性轉換”。

例② 只有穿長衫的，才能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魯迅全集》卷1，26頁）

此例中的“踱”字在相同的語義場中，恐怕有“走”，“踏”等一大串并駕齊鸞的詞語。但這里選用了“踱”是為了強調穿長衫的人走路時的從容悠閑。

分類義場中的上下義也有修辭家們發(fā)揮才智的天地。請看：

例③ 聽不見你的聲音（后改作“濤聲”），看不見你的洪波。（李瑛：《涅瓦河的懷念》）

這個例子是屬于在上面7類中的第1類分類義場中上下義詞語中進行選擇的好例子?！奥曇簟睂儆谏狭x詞，“濤聲”則屬于下義詞。“聲音”這一上義詞太籠統，而“濤聲”則具體道出了“涅瓦河”的特征，更符合情境，因此更貼切。

反義義場和兩極義場也可用于修辭現象中。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曾說過“以樂景寫哀，以哀景寫樂，一倍增其哀樂。”這種意在烘托的修辭手法在漢語中有“反襯”辭格，如：

例④ 夜蘭春夢魚，人圣天涯近。（歐陽修《春恨》）

此例中“長”與“短”、“遠”與“近”即屬反義義場及兩極義場中的義位。

四、語義場理論的價值

傳統語義學對詞義的考察往往是孤立的零碎的，而語義場是詞義系統性的具體表現。對語義場的研究與認識，打破了傳統語義學對詞義孤立、零碎的考察方法。語義場對詞義系統而宏觀的研究為我們提供了豐富而全面的語言知識。

1、可以作為確定義素的依據

語義場理論的一個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用作確定義素的依據。義素不是自然語言的單位，而是理論上分析出來的語義單位，它沒有外部形式標志，也不能獨立與語音結合。義素分析是語義場理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2、在語義場中確定詞的價值

詞作為語言的表義單位，并不是孤立地存在并起作用的，每一個詞的意義或多或少受制于同它有語義聯系的其它詞的意義，取決于它同其它詞的“伙伴”關系。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說：“在同一種語言內部，所有表達相近的概念的詞都是互相限制的。因此，任何要素的價值都是由圍繞著它的要素決定的?！闭Z義場，正是這種可以決定一個詞價值的“語圍”。

3、有助于發(fā)現詞義的普遍性和民族特點

語言是伴隨著人類社會的產生而產生的，它比民族的歷史要長得多。在一切社會現象和自然現象中，只有語言和遺傳代碼是人類從祖先傳給后代的兩種最基本的信息。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俄語中的親屬詞與漢語相比相對貧乏。

以上是對語義場理論以及義素分析法的簡要分析。它們曾被許多研究者接受并用來分析詞與詞之間的意義關系，使人們看到詞與詞之間不僅存在同義關系和反義關系，還存在上下義關系、部分與整體關系等。語義學家采用語義場理論和義素分析法對詞匯系統中幾類詞語進行了詳盡的剖析。運用義素分析法可以清晰地摸清詞語的義素意義如何向外延伸，同其他詞語構成一個相互關聯的語義網絡。語義場理論及義素分析法不僅僅局限于對語言系統內部的詞匯語義關系的研究和句子語義結構的研究，還可用于研究篇章內部語詞之間的語義關系和語義結構，是現代語義學中十分重要的研究課題之一。

五、結語

通過對語義場理論與修辭及漢語詞匯研究的比較與分析，可以清晰地發(fā)現語義場理論具有極強的解釋力，其價值是不容小覷的?？梢钥吹接行┬揶o格在有關語義場內外的突出修辭功能，另外一方面，在詞匯教學中，必須清醒地看到詞匯系統蘊含的文化以及在文學文本中蘊含的文學審美意義。也就是在詞匯教學中滲透民族文化的教育，以及詞匯概念意義之外審美意義的挖掘。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促進語義理論的發(fā)展。

注釋：

[1]戴維·克里斯特爾著，沈家煊譯.語言學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2]束定芳.現代語義學[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3]Ullmann，S.Semantics[M].Oxford： Blackwell，1962.

【參考文獻】

[1]戴維·克里斯特爾著，沈家煊譯.語言學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2]束定芳.現代語義學[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3]Ullmann，S.Semantics[M].Oxford： Blackwell ，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