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明
(華中科技大學人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4)
·歷史文化·
北宋程顥、程頤兄弟的兵學思想述論
劉大明
(華中科技大學人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4)
在北宋中期“內(nèi)憂外患”的嚴峻形勢下,許多士大夫關心國事莫不言兵。程顥、程頤兄弟也廁身其中,并形成了相當豐富的兵學思想。他們所論兵學內(nèi)容非常廣泛,既包括針對宋朝要謀全局、論大略及總結戰(zhàn)爭的經(jīng)驗,又包括具體的應敵之策。從總體上說,他們的兵學思想具有現(xiàn)實性、儒學化傾向的特點,反映了文人論兵的時代現(xiàn)象。
北宋;程顥;程頤;兵學思想
自趙宋開國伊始,太祖、太宗等帝王鑒于唐末以來的歷史經(jīng)驗教訓,試圖避免其成為繼五代之后第六個短命王朝。他們一面采取抑武事諸如稍奪其權、制其錢谷、收其兵權、將從中御等強化防范武將篡權的種種政策和措施,鞏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統(tǒng)治;另一面推行興文教如擴大開科取士等措施,為士大夫登上政治舞臺提供了寬松環(huán)境,這無疑開啟了一代偃武興文之機。然而從真宗朝起,宋廷原來一些強化中央集權的政策和措施逐漸轉化為它的對立面,致使“冗兵”、“冗財”與“冗官”等問題日益加劇,形成積貧積弱的局面。特別在軍事方面,宋朝在與遼夏等少數(shù)民族政權的戰(zhàn)爭中屢戰(zhàn)屢敗,造成邊疆危機日益加劇,暴露了重文輕武政策的問題。為了解決這一危機,士大夫逐漸思考救國除弊之策,關注兵事的發(fā)展,客觀上促使了他們談兵論戰(zhàn)的勃興。著名理學家程顥、程頤兄弟就是廁身其中的一分子。他們不但積極地尋找報國之路,而且將兵學思想融入其“理學”體系中,體現(xiàn)了宋代儒家思想對兵學思想的滲透現(xiàn)象。本文擬以二程的兵學思想為專題作一探討,以求方家教正。
在“內(nèi)憂外患”的嚴峻形勢下,與許多士大夫一樣,二程不但深諳“兵者,國之大事”[1]的重要性,而且關注各方軍事力量的起伏,并形成了自己的戰(zhàn)略思想,故擇其要者而言之。其一,確定以守為本的防御戰(zhàn)略。由于軍力的積弱不振,宋朝與遼夏的戰(zhàn)爭中始終處于被動挨打、勝少敗多的地位,所以每年不得不向遼夏輸納金帛,維持茍安局面。二程精辟地分析了敵我的優(yōu)劣短長,看到和議既造成了宋朝內(nèi)部弊端,又助長了遼夏貪欲,認為朝廷應慎重對待用財保安的策略。宋仁宗皇祐二年(1050),程頤指出:“戎狄強盛,自古無比。幸而目前尚守盟誓,果能經(jīng)金帛厭其欲乎?能必料其常為今日之計乎?則夫沿邊豈宜無備?益以兵則用不足,省其戍則力弗支,皆非長久之策也”[2]。英宗治平二年(1065)程頤再次指出:“戎狄強盛,古未有比,歲輸金制以修好,而好不可恃;窮天下之力以養(yǎng)兵,而兵不用。尚幸二虜無謀,厭小俗而忘大利,故我得以紓朝夕之急。若其連橫而來,則必興數(shù)十萬之眾,宿于邊境,饋餉不繼,財用不足,何將何濟乎?”[2]可見,二程指出宋廷與遼夏和議不是長久之策,容易形成遼夏聯(lián)合入侵而宋朝財力不足的傾覆之險。為預防遼夏之圖謀實現(xiàn),二程提出了“御戎之道,守備為本,不以攻地,擊為先,其事卒矣”[2]的積極防御性戰(zhàn)略,即宋廷應放棄與遼夏和議,積極做好戰(zhàn)備,達到致人而不致于人,力爭掌握戰(zhàn)略上的主動權。
其二,倡導兵制改革,教民習戰(zhàn)。宋太祖雖然力矯唐末五代以來的各種積弊,卻對募兵制情有獨鐘,意在利用這種制度使兵民分開,確保其統(tǒng)治穩(wěn)定。隨著宋朝國力衰弱,募兵制的弊端日益顯露出來。當各地遇到災荒時,官吏招募強壯的災民加入軍隊,“所留在南畝者惟老弱也。而吏方曰:不收為兵,則恐為盜。噫,茍知一時之不為盜,而不知其終身驕惰而竊食也”[3]。程顥頗有同感地說:“今驕兵耗匱,國力亦已極矣?!保?]程頤進一步指出:“驅良民刺面,以至及士人。蓋有限之兵,忽損三五千人,將何自而補?要知兵須是出于民可也?!保?]可見官吏驅民為兵,不但未增強宋軍戰(zhàn)斗力,反而造成了國家的財力匱乏。故程頤力主恢復征兵制來解決募兵制的弊端,即“有田即有民,有民即有兵,鄉(xiāng)遂皆起兵”[2],達到“興利除害之方,安國養(yǎng)民之術,邊境備御之策”[2]。
誠然,“兵農(nóng)合一”制度的真諦在于“為國之道,武備不可廢,必于農(nóng)隙講肄,保民守國之道也”[2]。在“為國之道”與“農(nóng)隙講肄”之間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據(jù)載,程顥在前往河東任官時,當?shù)亓x勇已通過“農(nóng)隙則教以武事,然應文備數(shù)而已”[2]。等他到達時,晉城之民遂為精兵。從長遠來看,二程主張以征兵制代替募兵制,是符合平時修武備、農(nóng)隙教民習戰(zhàn)的戰(zhàn)略思想,有助于宋朝走出“積貧積弱”的困境。
其三,重視戰(zhàn)爭后勤糧食補給的思想。俗話說,“兵馬未動,糧秣先行?!贝_實,后勤補給是否經(jīng)得住時間、空間的考驗,直接關系到戰(zhàn)爭勝負,故有“軍無輜重則亡,無糧食則亡,無委積則亡”[1]之論。二程深知此問題的重要,并指出神宗時伐安南之所以戰(zhàn)敗,其中違背了保障戰(zhàn)爭后勤暢通的思想。當時宋軍深入敵境,長途作戰(zhàn),而忽視了后勤補給問題,故二程指出其重要性:“饋運之術,雖自古亦無不煩民,不動搖而足者。然于古則有兵車,其中載糗糧,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國,又不遠敵,若是深入遠處,則快無省力。且如秦運海隅之粟以饋邊,率三十鐘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來。今日行師,一兵行,一夫饋,只可供七日,其余日必俱乏食也。且計之,須三夫而助一兵,仍須十五便回,一日不回,則一日乏食。以此校之,無善術。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后用者,知此耳”[2]??梢?,軍隊作戰(zhàn)不管路程遠近均要做好糧食補給,故我方首先要深曉“饋運之術”,保障糧食補給,否則戰(zhàn)爭持久下去,遲早會給拖垮的。誠如孫子因“千里饋糧”、“日費千金”等用兵之害,而提出“兵貴勝,不貴久”[1]思想。
總之,二程兵學的戰(zhàn)略思想主要圍繞著戰(zhàn)前準備展開,從防御性戰(zhàn)略制定、兵制及后勤等做了細致的論述、總結。
針對北宋內(nèi)憂外患的情形,二程在具體戰(zhàn)術使用上總結了一套應對邊患的方法,故擇其要者而言之。
其一,注重戰(zhàn)前謀劃。管子說:“凡攻伐之為道也,計必先定于內(nèi),然后兵出乎境。計未定于內(nèi),而兵出乎境,是則戰(zhàn)之自勝,攻之自毀也?!保?]二程不但贊同這種思想,并強調(diào)用兵先做好周密謀劃的重要性:“行兵須不失家計”[2]。
而且,他們對這種未戰(zhàn)先謀、知而后戰(zhàn)的戰(zhàn)術作了案例分析。熙寧九年(1076),宋神宗派軍冒涉炎瘴討伐安南。宋軍“正于七月過嶺,以瘴死者自數(shù)分?!偻?,又無舟可渡,無糧以戍。此謬算,未之有也?!\糧者死八萬,戰(zhàn)兵瘴死十一萬,余二萬八千人生還,尚多病者,又先為賊戮數(shù)萬,都不下三十萬口。其昏謬無謀,如此甚也”[2]??梢?,二程認為宋廷倘若對安南用兵事先謀劃好,就不會因缺乏對地理、氣候及補給等方面考慮而失敗。究其原因主要是謀劃者的“昏謬無謀”。顯然,這是孫子“多算勝,少算不勝”、“無算”勝敗思想的引申和具體說明。
其二,重視奇勝之道。二程主張“兵能聚散為上”[2],即用兵要根據(jù)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擇機而動為上策,做到“既要勝,須求所以勝之道”[2]。他們對此指出漢代韓信將兵之所以能做到“多多益善,只是分數(shù)明”,而前秦符堅用兵之所以“一敗便不可支持”,就在于其不知變,且“無本”[2]。所以,將帥必須注意瞬息萬變的戰(zhàn)場情況,及時調(diào)整應敵之策,否則變成愚戰(zhàn)。程頤還批評春秋宋襄公只講仁義,忽視戰(zhàn)場具體情況,搞成不鼓不成列的愚戰(zhàn)笑話。為避免愚戰(zhàn),他分析了一些精典戰(zhàn)例。
問:“用兵,掩其不備,出其不意之事,使王者之師,當如此否?”曰:“固是。用兵須要勝,不成要敗?既要勝,須求所以勝之之道。……且如兩軍相向,必擇地可攻處攻之,右實則攻左,左實則攻右,不成道我不用計也。且如漢、楚既約分鴻溝,乃復還襲之,此則不可。如韓信囊沙壅水火類,何害?他師眾非我敵,決水,使他一半不得渡,自合如此,有甚不得處?”[2]
可見,二程強調(diào)我方每場戰(zhàn)爭要靈活機動,把握戰(zhàn)機,利用特殊地形先發(fā)制人的戰(zhàn)術,如“韓信囊沙壅水火類”等戰(zhàn)例。從戰(zhàn)例詮釋看,二程不但繼承“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的戰(zhàn)術,而且提出將帥必須掌握奇勝之道,否則“未知奇勝之道也。夫攻必取者,攻其所不官運亨通也”[2]。
其三,擇良將,委重任,嚴明軍紀。關于將帥作用,宋人認為“將者,民之司命,國家安危之主,三軍之事專達焉”[5]的觀點。通過戰(zhàn)爭經(jīng)驗總結,二程也對將帥作用進行了具體論述。元豐五年(1082)永樂城之敗后,他們批評神宗因任將不當而成為失敗的重要因素。“徐禧奴才也,……然今日邊事,至號疏曠前古未之聞也。其源在不任將帥,將帥不慎任人。閫外之事,將軍處之,一一中覆,皆受廟算,上下相徇,安得不如此?”[2]這失敗的責任在于徐禧唯神宗之令是從,處處掣肘將領,喪失戰(zhàn)場主動權,故言“其源在不任將帥,將帥不慎任人”。這也揭示了宋朝“將從中御”的軍事體制弊端。針對這種弊端,程頤強調(diào)宋廷應改變扭曲的馭將體制,授以將帥臨敵處變之權,并做了一番論述:“自古命將,閫外之事得專制之。在師專師而得中道,故吉而無咎。蓋恃專則失為下之道,不專則無成功之理,故得中為吉?!◣煂V髌涫拢鵀楸婈幩鶜w,故其義最大。人臣之道,于事無所敢專,唯閫外之事則專制之,雖制之在已,然因師之力而能致者,皆君所與而職當為也”[2]。當然,程頤強調(diào)為將之道即惟軍中將不必唯君之命是從,這完全符合“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則。
此外,將帥還要面對因出身卑微而難以治軍的考驗。二程通過古代名將治軍方法分析,將其劃分為兩種:一種將帥是以軍威立眾,如“司馬穰苴擢自微賤,授之以眾,乃以眾心,請莊賈為將也”;一種將帥是以才謀立眾,如“淮陰侯起于微賤,遂為大將,蓋其謀為有以使人尊畏也”[2]。當然,二程更傾向于前者。程頤認為將帥倘若想打勝仗,必須嚴明軍紀,才會贏得民心,否則即便僥幸戰(zhàn)勝,也是兇道[2]。弦外之音,程頤在警示宋軍要嚴明軍紀,否則變成“傷財害人,毒害天下”[2]的軍隊。這顯然是程頤的高明之處,既合論兵之理,又中宋軍之弊。
以上所述,二程的戰(zhàn)術思想從戰(zhàn)前謀劃到嚴明軍紀,都直指宋朝軍事體制的弊端,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程顥、程頤兄弟并非以軍事家著稱,然而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兄弟倆形成了以儒家思想為主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思想。筆者擇其要者,有以下幾方面。
其一,二程堅持儒家的民為邦本思想指導戰(zhàn)爭。圍繞這一思想,程頤首先看到宋朝的內(nèi)憂外患危機,并深為擔憂地說,“京師緣邊以至天下,率無二年之備。卒有邊歲兇災,如明道中,不知國家何以待之?坐食之卒,計踰百萬,既無以供費,將重斂於民,而民已散矣。強敵乘隙於外,奸雄生心於內(nèi),則土崩瓦解之勢,深可虞也”[2]。又言:“方今之勢,誠何異于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者乎?《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竊惟因本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足衣食。今天下民力匱竭,衣食不足,春耕而播,延息以待,一歲失望,便須流亡。以此而言,本未得為固也?!保?]面對如此嚴峻形勢,引導統(tǒng)治者重視國家之治亂、兵之強弱、戰(zhàn)爭勝負等方面自然成為二程論兵的重點。故程頤建議:“朝廷有綱紀權持,總攝百職庶務,天下之治,如網(wǎng)之有綱,裘之有領,舉之而有條,委之而不紊也;……武備修而威靈振,蠻夷戎狄無敢不服,雖有之,不足為憂,蓋甲兵利而儲備豐,將善謀而士素練也?!保?]
顯然,程頤強調(diào)帝王首先做好內(nèi)部準備,抵御敵人進攻,維護國家安寧;其次要慎武,否則導致國家滅亡、民眾遭殃。其實,二程繼承儒家的“理欲之辨”思想,認識到戰(zhàn)爭的兩面性,提出帝王應實行修文德以懷遠的策略,不要將任何事情均訴諸武力解決。這也符合“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6],“兵者,兇器也;爭者,逆德也”[7]等兵學思想。顯然,他們對戰(zhàn)爭的理解、認識到評價主要圍繞儒家民本關系而展開。
其二,在戰(zhàn)爭觀方面,二程主張用兵以正義為本的思想。任何戰(zhàn)爭均有義與不義之分,這是戰(zhàn)爭性質(zhì)問題。由于受國家、民族及階級諸因素影響,人們所處的立場會有所不同。從儒家立場看,二程認為戰(zhàn)爭勝負取決民眾支持,故重視義戰(zhàn)的闡釋。子曰:“兵以正為本。動眾以毒天下而不以正,則民不從而怨敵生,亂亡之道也,是以圣王重焉。東征西怨,義正故也?!保?]
二程所論“兵以正為本”,即用兵要以義為本,這樣能贏得民心,否則敗之,這實際上強調(diào)戰(zhàn)爭與民眾的關系,并給出了戰(zhàn)爭是否合乎儒家的“道義”標準的相關事例:某嘗謂孫覺曰:“諸葛武侯有儒者氣象?!睂O覺曰:“不然。圣賢行一不義,殺一不辜,雖得天下不為。武侯區(qū)區(qū)保完一國,不知殺了多少人耶?”某謂之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以利一已,則不可。若以天下之力,誅天下之賊,殺戮雖多,亦何害?”[2]顯然,程頤肯定了諸葛亮匡扶漢室、挽救蜀漢政權的行為,并指出殺戮過多的“誅天下之賊”戰(zhàn)爭是符合儒家的義戰(zhàn)標準,這也與兵家的“殺人安人,殺之可也”、“以戰(zhàn)止戰(zhàn)”等思想契合。同樣,二程給出非義戰(zhàn)標準,如“擅興甲兵,為人而伐人,非義之甚也”[2],主要針對宋神宗伐夏之戰(zhàn)而論的。當時夏毅宗死后,年幼的惠宗成為梁太后的傀儡,引起了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紛爭。宋神宗認為西夏處于內(nèi)外交困之中,是難得的討伐時機,故他率先打破自慶歷和議以來的基本和平局面。元豐四年(1081),宋神宗“用種諤、沈括之謀伐西夏”[2]。他們制定了逐步筑城、進逼西夏的戰(zhàn)術,在慶州(今甘肅慶陽)擊敗夏軍,拓邊兩千多里。神宗大喜,命給事中徐禧、鄜延道總管種諤等率軍滅夏。然而,徐禧等人一意孤行,在缺水的永樂川(今陜西米脂)筑城。隨后,梁太后率夏軍圍城,截斷流經(jīng)城中的水源,導致宋軍“士卒渴死者大半”,城池陷落,徐禧等人戰(zhàn)死,史稱永樂城之戰(zhàn)。史家認為此役敗因:“禧疏曠有膽略,好談兵,每云西北可唾手取,恨將帥怯爾?!匾赃吺伦匀?,狂謀輕敵,猝與強虜遇,至于覆沒?!保?]
然而在二程看來,永樂城之敗另有原由。一是宋神宗專斷獨行,擯斥群議,導致“今許大西事,無一人敢議者”;二是大臣逢迎皇意,導致“今則廟堂之上無一人言者,幾何不一言而喪邦也”[2];三是對這場戰(zhàn)爭性質(zhì),二程表明“事本不正”的觀點,即宋神宗伐夏不是為了捍衛(wèi)邊疆、替民消禍,而是給某些人提供謀取名利的機會。因此,二程認為對待戰(zhàn)爭應該視情況而定,如“天下有昏惡之甚,不能化者,伐而誅之”,“蠻夷猾夏,寇賊奸宄,為生民之害,不可懷來”[2]要討伐,否則會遺患后世。顯然,二程繼承了尉繚子“凡挾義而戰(zhàn)者,貴從我起;爭私結怨,應不得已”的思想,主張用兵要符合出師有義、舉兵之道、合義而動、為民除害的儒家思想。
其三,二程力主用儒家思想培養(yǎng)軍事人才。他們認識到戰(zhàn)爭勝負往往取決于人才的較量,并提出設置武學,培養(yǎng)符合儒家思想的軍事人才。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五月禮部制定“武學制”的課程時,程頤不但表示反對,而且要求禮部削減對教材中“鄙淺無取”的《三略》、《六韜》、《尉繚子》等書,增添《孝經(jīng)》、《論語》、《孟子》、《左氏傳》言兵事。然而,禮部認為他的主張是任情迂闊,難以施行。程頤反駁道,“今禮部以為有取,恐是不曾研究。其添入《教經(jīng)》、《論語》等,蓋欲武勇之士能知義理,比之漢明帝令羽林通《孝經(jīng)》,唐太宗使飛騎受經(jīng),尚未足為迂闊?!保?]可見,程頤選擇兵書與其說有失偏頗,毋寧說他想按照儒家思想培養(yǎng)知義理,驍猛御敵,“招徠撫養(yǎng)”[2]的將才。
總之,二程雖說是文人,但其所論的兵學觀點涉及層次之廣,不乏真知灼見[9],在儒家思想史占有一席之地。一是在北宋中期內(nèi)憂外患的嚴峻形勢下,二程主要著眼于當時富國強兵的事務作為治國為政的首要事項,順應了儒學思想變革的潮流;二是二程承接了儒家的“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思想,并將兵學一些理念整合到新興的理學中,推動了兵學儒學化進程;三是二程的兵學思想對南宋理學家們的談兵論戰(zhàn)有一定影響。南宋理學家朱熹、真德秀等人曾參與對金的兵事討論,不像后世評論的那樣,他們只會空談,而不著實際。特別是身受理學影響的文天祥、陸秀夫等在南宋末年的抗擊蒙元戰(zhàn)爭中留下了可歌可泣的事跡[10]。當然,二程的兵學思想之所以獲得理學家重視,除統(tǒng)治者尊崇外,主要囿于儒家框架之下指導兵學的探討,既能汲取古代用兵經(jīng)驗,又能解決北宋現(xiàn)實問題,有著較高的水準。雖然他們的兵學思想缺乏實踐性及滲透著一些迂腐的儒家理念,但不失為一種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上策。
[1]孫武.十一家注孫子校理[M].北京:中華書局,1999:1-140.
[2]程顥,程頤.二程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4:46-1230.
[3]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 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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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曾公亮.武經(jīng)總要[M].明唐福春刻本.
[6]李耳.老子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2000:123.
[7]尉繚.尉繚子[M].鄭州:中州書畫社,1982:73.
[8]脫脫.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10724.
[9]姜國柱.中國軍事思想通史:宋元卷[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245-269.
[10]周晏.南宋抗蒙第一功碑——龍巖摩崖[J].重慶交通大學:社會科學版,2007(5):83.
M ilitary Science of CHENG Hao,CHENG Yi Brothers in North Song Dynasty
LIU Dam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Huazho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Hubei430074,China)
Under the severe situation of“internal revoltand foreign invasion”in themiddle of the North Song Dynasty,a number of scholar-officials concerning state affairs all discussed military affairs.CHENG Hao and CHENG Yibrothers are two of them who possessed rich military science.Themilitary science they covered was so extensive that it included the overall situation of Song Dynasty,strategies needed,the experience ofwars aswellas the detailed tactics of defending enemies.On thewhole,their military science had a tendency of being realistic and Confucian,which is the feature of a time when scholar-officials are in charge ofmilitary.
North Song Dynasty;CHENG Hao;CHENG Yi;military science
K244
A
1674-0297(2012)04-0078-04
(責任編輯:張璠)
2012-02-09
劉大明(1981-),男,山東日照人,華中科技大學人文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宋史、歷史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