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興起研究

何 京，王 偉

（1.南京政治學院 政治理論一系，江蘇 南京 210003；

2.解放軍邊防學院 基層政工教研室，陜西 西安 710108）

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興起研究

何 京1，王 偉2

（1.南京政治學院 政治理論一系，江蘇 南京 210003；

2.解放軍邊防學院 基層政工教研室，陜西 西安 710108）

隨著20世紀60年代末學生運動的失敗，馬克思主義研究在西方陷入低潮。但一股新興的馬克思主義思潮——分析的馬克思主義于70年代末 “橫空出世”，再次引起了西方理論界對馬克思主義的關(guān)注。分析的馬克思主義于這時的興起并不是偶然的，它是馬克思主義發(fā)展邏輯自然延伸與社會以及學術(shù)環(huán)境的 “左轉(zhuǎn)”后碰撞的結(jié)果。

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興起；研究

柯亨《卡爾·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一書于1978年出版，被認為是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誕生的標志。但據(jù)英國學者G·洛克考證，早在1956年波蘭就出現(xiàn)了一個“語言分析馬克思主義”學派。不過，波蘭的這個學派在世界學術(shù)界以及馬克思主義理論界的影響力遠小于以柯亨為代表的分析的馬克思主義學派。兩個有著類似傾向的學派為什么會遭遇完全不同的歷史境遇呢？原因就在于20世紀50年代的波蘭還沒有具備分析的馬克思誕生及產(chǎn)生廣泛影響的豐厚土壤，那時的分析的馬克思主義是早熟的、偶然的。只有到了20世紀70年代以后，馬克思主義理論界才擁有了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豐厚土壤。

一、美英社會矛盾的激化奠定了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產(chǎn)生的社會基礎(chǔ)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形成了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和以蘇聯(lián)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互相對峙的局面。這種局面使資本主義制度自誕生之日起第一次出現(xiàn)了可與之匹敵的制度，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壓力，資本主義的內(nèi)在矛盾逐漸激化。作為資本主義陣營“帶頭大哥”的美國在這個問題上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50年代美國的反共、排外思想形成了以清除共產(chǎn)主義意識形態(tài)為借口，打擊和迫害民主及進步力量為實質(zhì)的臭名昭著的“麥卡錫主義”。60年代美國為遏制社會主義在國際上的發(fā)展，出兵越南，結(jié)果深陷越戰(zhàn)泥潭。70年代，美國經(jīng)濟實力相對下降，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加上中東戰(zhàn)斗導致的石油危機，包括美國在內(nèi)的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經(jīng)濟陷入了“兩高一低”（高失業(yè)率、高通貨膨脹率、低經(jīng)濟增長率）的“滯漲”局面，再加上戰(zhàn)后美國社會一直持續(xù)不斷的民權(quán)運動，這些事件于六七十年代動搖了人們對以美國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制度的信心，這為以馬克思主義為代表的左翼思潮的發(fā)展提供了現(xiàn)實的基礎(chǔ)。分析的馬克思主義代表人物柯亨在談到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產(chǎn)生時認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產(chǎn)生主要是為了更好地回答當代資本主義為什么要滅亡以及社會主義為什么會勝利的問題。由此可見，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產(chǎn)生從根本上說源于資本主義社會特別是英美社會的基本矛盾。

二、英美左翼思潮的興起提供了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發(fā)展的學術(shù)環(huán)境

資本主義社會矛盾的激化，使左翼思潮于六七十年代在資本主義世界重新崛起。在歐洲大陸主要表現(xiàn)為以法蘭克福學派為代表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潮在歐洲理論界的流行以及在其指導下的學生運動持續(xù)高漲，在美國則體現(xiàn)為以大學校園為中心的理論界的集體左傾，即以馬克思主義為代表的左翼思潮在大學校園內(nèi)的流行。據(jù)統(tǒng)計80年代初，400多種“馬哲”課程在美國各大學哲學系相繼開設(shè)，大量馬克思主義教科書及讀物也被各相關(guān)學科編制出來?！凹みM政治經(jīng)濟學聯(lián)盟”、“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會”等各種馬克思主義研究組織紛紛成立并經(jīng)常召開會議，研討馬克思主義相關(guān)問題。由于英美特殊的歷史淵源及同盟國的政經(jīng)關(guān)系，英國也發(fā)生了類似情況。英國于70年代末出版了一批具有世界性影響的馬克思主義作品，其中分析的馬克思主義以及柯亨的代表作《卡爾·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也是這時候發(fā)表。雖然，英美這股研究馬克思主義熱潮主要限于校園之內(nèi)和思想界，沒有像歐陸那樣發(fā)展成廣大群眾參與的以顛覆資本主義制度為最終目的的社會運動，但從相關(guān)研究者的思想及對英美思想界上所產(chǎn)生的影響的意義上來說，開始于七八十年代美國大學校園的這股馬克思主義熱潮仍然可以稱之為一場“革命”。美國紐約大學政治學教授奧爾曼認為：“今天，美國大學里正掀起一場馬克思主義的文化革命。越來越多的學生和教員開始研究馬克思關(guān)于資本主義如何發(fā)生作用（它為誰服務(wù)得好，為誰服務(wù)得差），它如何興起及其發(fā)展趨勢的解釋。不過這是一場和平的、民主的革命，主要以著述和講演來進行斗爭。”[1]這樣，左翼思潮在英美的興起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誕生提供了社會環(huán)境。

三、歐陸各西方馬克思主義流派提供了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誕生的理論資源

由于輿論及學術(shù)氛圍的“左轉(zhuǎn)”，英美在六七十年代翻譯、介紹了一大批有代表性的西方馬克思主義著作和思想。其中，阿爾都塞結(jié)構(gòu)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則直接導致了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誕生。首先，阿爾都塞的著作在英國馬克思主義者中擁有很大影響?？潞嘣凇犊枴ゑR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中說：“在那一時期，英國年輕的馬克思主義學者被阿爾都塞及其學派的著作強烈吸引，我本人仔細研究了《保衛(wèi)馬克思》和最初兩卷本的《閱讀〈資本論〉》?！盵2]其次，阿爾都塞提出歷史理論的研究方法論為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科學化指明了方向，但其在具體歷史理論研究中使用的方法與其所倡導的方法的差別同時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誕生提供了直接動力。阿爾都塞在《保衛(wèi)馬克思》中提出了歷史理論研究的方法和原則：“我們要求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研究中首先注意精確性，即要對馬克思主義的概念及其含義和論證具有精確的認識，對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特點，以及對這些概念與它們的幻影的區(qū)別，進行精細的研究并得出精確的認識?！盵3]但在柯亨看來，在具體研究中阿爾都塞并沒有在著作中將這個原則貫徹到底，阿爾都塞的著作用語含混不清，這就為柯亨按照阿爾都塞所提倡的方法和原則來發(fā)現(xiàn)“持久重要的馬克思”提供了直接動力。第三，以阿爾都塞主義為代表的科學的馬克思主義的衰落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誕生開辟了道路?！鞍柖既热嗽欢群霌P科學精神，強勁地反駁了把馬克思主義‘軟化’為人本主義的思想理論傾向，但拋棄一切客觀性的法國‘五月風暴’卻又使理論界重新轉(zhuǎn)向激進的人文思潮與社會批判理論。在這之后，隨著‘第三世界’問題在理論界的崛起，以及生態(tài)保護、和平運動、女權(quán)運動等新社會運動的蓬勃展開，主體與自由再度成為‘革命’理論的主調(diào)，科學的馬克思主義卻由此滑落。”[4]這種滑落雖然使阿爾都塞的理論的影響力在它追隨者中開始衰落，但為隨后的科學的馬克思主義者沿著阿爾都塞開辟的方向在更高的方法論層次上反省、發(fā)展科學的馬克思主義提供了空間。這樣西方馬克思主義在歐洲大陸五六十年帶來的繁榮就為英美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誕生提供了諸多直接的理論資源。

四、“九月小組”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誕生及發(fā)展提供了組織平臺

柯亨于1978年出版的《卡爾·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一書一般被認為是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開山之作，而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于1985年在英國和法國推出的《馬克思主義與社會理論》大型叢書則是標志著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發(fā)展到成熟階段。一個新的學派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實踐終結(jié)、馬克思主義研究在西方學術(shù)界陷入低潮后，在并不算長的8年時間里從出場走到了成熟，也算一個小小的成就。這除與英美特殊的社會環(huán)境外，也與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之間成立的一個定期討論相關(guān)問題的組織即“九月小組”密切相關(guān)?！犊枴ゑR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后來在學術(shù)界引起了巨大反響，左翼理論家或關(guān)心馬克思主義的學者都開始閱讀這本書，作為曾經(jīng)參加過堅定的左派的挪威社會主義運動組織的埃爾斯特也被這本書吸引，非常巧合的是當埃爾斯特閱讀這本書時，柯亨也在閱讀埃爾斯特給劍橋大學出版社的著作《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典型原本》，兩個不同地區(qū)素不相識的學者在閱讀對方著作時，都發(fā)現(xiàn)他們對待馬克思主義有著共同的傾向，即都主張以分析方法來探討馬克思，即通過分析使概念、命題以及論證過程清楚明了，結(jié)論經(jīng)得起邏輯的檢驗。與此同時，埃爾斯特也發(fā)現(xiàn)“不同國家的同仁們也在從事類似的工作”。志趣相投使埃爾斯特首先聯(lián)系了柯亨，并在柯亨的幫助下于1979年9月在倫敦召集了一次來自歐洲國家的12個馬克思主義者或準馬克思主義者參加的會議，在這次會議上主要討論了剝削問題。1980年9月在倫敦召開了第二次會議，在這次會議上他們決定每年聚會一次，論題不僅是剝削問題，還包括分配公正、恐怖主義、國家?guī)椭鷥和呢熑蔚戎T多問題。這樣，一群堅持以所謂分析的方法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左翼學者組成的小組就正式誕生了。由于會議一般在9月進行，所以這個小組又被稱為“九月小組”，而柯亨對于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理論上的開創(chuàng)性貢獻以及作為“九月小組”形成過程中最初的組織者和支持者，柯亨成為了這個小組的核心并擁有“九月小組”的徽標。作為一個平臺，“九月小組”一方面使很多具有分析傾向的馬克思主義者走到了一起，堅定了他們對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信奉，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形成和進一步的發(fā)展提供了組織及人員保證。另一方面，“九月小組”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提供了直接展開討論的機會，方便了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者之間的交流，使他們能更好地取長補短，為分析的馬克思主義迅速走向成熟提供了智力支持。

五、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的產(chǎn)生也是馬克思主義內(nèi)在發(fā)展邏輯自然延伸的結(jié)果

馬克思主義在其創(chuàng)始人馬克思和恩格斯去世后，短短幾十年間，根據(jù)馬克思、恩格斯留下的浩如煙海般的文本發(fā)展出了幾十乃至上百種有一定影響力的馬克思主義流派，馬克思主義理論也呈現(xiàn)出“百花齊放”的局面。但由于缺少共同的方法論或?qū)τ诜椒ㄕ摾斫馍系木薮蟛町?，一方面，這些流派在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方法論、價值指向、實踐策略等一系列問題上有著完全不同甚至相互沖突的理解，另一方面，這些不同也無法構(gòu)成良性競爭，成為推動馬克思主義發(fā)展的動力。因此，馬克思、恩格斯去世后，馬克思主義理論界一段時期內(nèi)所面臨的局面類似于黑格爾去世后的歐陸哲學界：有競爭而無良性競爭、有發(fā)展而無深入發(fā)展。但從理論需要上講，直至20世紀50年代以前，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新興的理論流派正處成長階段，發(fā)展空間仍然較大，沒有面臨類似黑格爾哲學體系崩潰后歐陸哲學所面臨的急需理論突破的相對成熟的“碎片化”局面。從現(xiàn)實層面看，20世紀初期直到80年代以前，全球社會主義運動經(jīng)歷了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第三世界國家此起彼伏的社會主義運動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民族解放運動的蓬勃發(fā)展等一系列的成功。馬克思主義在全球?qū)嵺`上的巨大成功掩蓋了其理論上面臨的問題。因此，無論從理論還是從實踐來分析，此時馬克思主義仍有較大的發(fā)展空間。但到了20世紀70年代，一方面，歐陸馬克思主義已與各種西方思潮進行了結(jié)合，形成了蔚為壯觀的西方馬克思主義流派，馬克思主義在歐陸也得到充分發(fā)展，面臨著又一次的理論突破。另一方面，由于學生自身政治上的不成熟以及右派勢力的鎮(zhèn)壓，西方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的學生運動于60年代末的失敗，使西方馬克思主義遭遇了實踐上的重大挫折。這在西方左派理論家看來，無論在理論還是實踐上，馬克思主義都面臨著發(fā)展上的又一次瓶頸，需要更深層次的方法論原則或者更具代表性的方法去理解馬克思主義，并指導下一步的實踐。而此時，分析哲學氛圍濃厚、個人主義盛行的英美社會由于社會矛盾的激化，社會發(fā)展趨勢發(fā)生整體性“左轉(zhuǎn)”，以英美左派理論家為代表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界就產(chǎn)生了在馬克思主義研究中是否可以引進分析哲學、方法論個人主義等方法論原則為馬克思主義研究注入新鮮血液，推動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進一步深入，甚至引起馬克思主義史上的“語言學轉(zhuǎn)向”的疑問。當然，這是值得嘗試的,他們也進行了嘗試，分析的馬克思主義由此誕生。

[1]余文烈.分析學派的馬克思主義[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3:4-5.

[2]科恩.卡爾·馬克思的歷史理論——一種辯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6.

[3]阿爾都塞.保衛(wèi)馬克思[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4:94.

[4]張一兵,胡大平.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歷史邏輯[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300.

Analysis of the rise of M arxism

He Jing1,W ang Wei2
（1.First Department of Political Theory,Nanjing Institute of Politics,Nanjing 210003,China；
2.Teaching and Researching Section of PoliticalW ork for Grass-root Unit of the PLA’s Academy of Border Defense,Xi’an 710108,China）

With the failure of the students’ movement in the late 1960s,the research into Marxism didn’t remain a heated field in the West.However,a newly-emerging Marxist thought-analytic Marxism came into being in the late 1970s,which drew much attention to Marxism once again in the western theoretical circle.The rise of analytic Marxism at that time is not an accidental event,but the result of natural extension of logical development of Marxism and the left-turn collision of society and academic environment.

analytic Marxism;rise;research

A1

A

1673-8535（2012）02-0046-04

何京（1981-），男，安徽肥東人，南京政治學院政治理論一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外馬克思主義流派。

王偉（1982-），男，陜西西安人，解放軍邊防學院基層政工教研室講師，博士，研究方向：軍隊思想道德建設(shè)。

（責任編輯：覃華巧）

201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