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是一篇膾炙人口的名作,其中有一絕妙之處,就是楚漢雙方人物多層次的對照布局。
君斗權(quán),相斗智,將斗勇,這種布局正如京劇舞臺上兩軍對壘時捉對兒一樣。一會兒觥籌交錯,一會兒刀光劍影。各個登場人物在自我活動和相互地對照中表現(xiàn)了各自不同的性格特征,推動著一個矛盾接著一個矛盾展開。組成了楚漢相爭中一段關(guān)鍵的歷史。
先看項羽和劉邦。
當(dāng)曹無傷派人密報項羽,項羽馬上大發(fā)雷霆,不實地核查,不周密部署,擅自作主,輕率決斷。在項伯被劉邦收買,充當(dāng)說客。項羽又隨即許諾,出爾反爾,輕諾寡信,又不征求謀士意見,軍國大事視同兒戲,放棄了消滅勁敵的大好機會,鑄成大錯。特別是在鴻門宴上,他依然默然不應(yīng),熟視無睹,固執(zhí)已見。妄自尊大,唯我獨尊,喪失了君臨天下的起碼素質(zhì)。
與之相對的是劉邦知道項羽將進攻他時,急忙請教張良,聽從張良定下了委曲求全,藏鋒守拙之計,既迎合了項羽狂妄的心理,又化解自已的燃眉之急。在想逃離又拘泥于禮節(jié)之時,接納了樊噲的建議,才離開楚營,脫離了虎口。虛懷若谷,善納雅言,化解了一個又一個危險。
再看范增與張良的比智。
范增雖能謀,但在鴻門宴一回頗多失策之處:看不到沛公的權(quán)變手段,是一不智。對項伯的活動毫無覺察,是二不智。會上亂布置,應(yīng)變無方,導(dǎo)致沛公逃席而去,是三不智。面對項羽這樣的君王,用這樣感情用事的方式去譏諷,后果可想而知。后來范增因讒被廢,中道病死,在此已埋下種子。
張良在鴻門宴一回表面上是配角。而張良的智謀卻操縱著雙方人物的活動和反應(yīng)。說劉邦,用樊噲,無一不充分顯示其智謀超人之處。對劉邦的謝辭和樊噲的抗辭以及會前、會上、會后的應(yīng)變的準(zhǔn)備,至纖至悉。劉邦暗藏,樊噲明露,措詞不同,含義一樣,這分明是出自張良的籌劃斟酌。鴻門宴上有兩關(guān)鍵之處,均由張良穿針引線,化險為夷。當(dāng)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時,張良即至軍門招樊噲。當(dāng)劉邦已去,張良留謝。若非大智大勇之人,決不能肩此重任。這出戲的結(jié)局竟出現(xiàn)了張良一人抗衡楚方君、相、將諸人的場面。張良這個配角,不僅是個最佳配角,而且還是個出色的導(dǎo)演。
至于項莊與樊噲,根本無法相比。項莊只是個唯唯諾諾的武夫,一閃而過的人物。而樊噲之勇,出自內(nèi)心,溢于言表。當(dāng)其飲斗酒,啖彘時,威懾對方,視楚人如無物。壯士“死且不避”,時刻準(zhǔn)備與之同命,就產(chǎn)生出無畏的精神力量。然而樊噲不只是一員勇將,而且是有相當(dāng)政治頭腦的人。且不論他在劉邦入關(guān)欲入幸阿房宮時苦苦進諫,劉邦才還軍霸上,且不說他在劉邦得天下后的種種獻策,就看他在項羽面前慷慨陳詞,以及在劉邦對逃席遲疑未決時那段“大行不顧細(xì)謹(jǐn)……”的說辭,足為明證。
至于項伯,則分明比曹無傷“強”得多了。曹無傷不過是因為項羽勢大才背漢通楚,而項伯,一邊是叔侄至親,一邊是姻親新好。腳踏兩頭船,后來發(fā)展到明為項羽,暗為劉邦。項伯為漢立下殊功,起了一般漢方將相所起不到的特殊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