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琵琶的形制與演奏方法

琵琶是我國重要的民族彈弦類樂器。對于琵琶的形制和演奏方法，文獻記載蕪雜而紛亂。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文獻記載與考古實物，試對中國古代琵琶的形制、演奏方法諸問題略作論述，不當之處，敬請專家指正。

一、中國古代琵琶的形制

琵琶，也稱批把，原是指兩種基本的演奏動作。東漢劉熙《釋名·釋樂器》曰：“推手前曰批，引手卻曰把。象其鼓時，因以為名”。“琵琶”一語即由彈撥動作“批”、“把”演變而來。因此，我國古代所說的琵琶，實為一種廣義稱謂，是指所有抱于懷中，用手“批”、“把”演奏的一種絲弦類樂器，依形制來劃分，實際上包括了三弦、阮咸、五弦和四弦琵琶四大類。它們產(chǎn)生于不同的地域，流行于不同的時代。

三弦琵琶也稱“弦鼗”。它是將一長柄插入兩面蒙革的鼓頭，鼓頭圓而小，上有三根細弦，直柄，豎抱懷中以手彈，無品柱。秦代時稱其為“弦鼗”，這是中國自己發(fā)明的最早的一種琵琶類型的樂器[1]。到漢代時，由于阮咸琵琶專稱“琵琶”，三弦琵琶便逐步脫離了琵琶家族，唐時易名為“秦漢子”，后晉、北宋時期又稱“秦琵琶”，元代徑稱三弦，是今天三弦的前身。

阮咸琵琶即阮咸，也稱“漢琵琶”、“漢魏琵琶”。其大約產(chǎn)生于西漢早中期（約公元前105年）的中原地區(qū)。創(chuàng)始之初名為“批把”，后來另創(chuàng)新字“琵琶”。其形制為長柄直項、圓形音箱、四弦十二柱。宋代又簡稱為“阮”，是今天阮的前身。

五弦琵琶產(chǎn)生于漢代龜茲地區(qū)，為當?shù)貥啡司C合擊筑、臥箜篌、弦鼗、阮咸琵琶而創(chuàng)制。漢末從西域傳入中原，流行于南北朝和隋唐，南宋以后逐漸消亡。到后晉、北宋時分別被稱為“秦漢”、“五弦”。形制為長柄或短柄、五弦、梨形音箱，比曲項四弦琵琶略小，初無品柱，后用絲弦扎以十三道品柱，多為直項，有少量曲項者。五弦琵琶初稱“屈茨琵琶”。五弦琵琶在中原地區(qū)流行時間較短，其最早見之于甘肅涇川南石窟寺浮雕圖像。

四弦琵琶也稱龜茲琵琶，產(chǎn)生于中亞碎葉之地，應是漢代以后受阮咸琵琶影響而產(chǎn)生的一種樂器。其形制為短柄或長柄、曲項或直項，梨形音箱、四弦四柱。其中，曲項四弦琵琶是古代琵琶藝術(shù)發(fā)展高峰時最流行的形制。當時琵琶已有用撥子和手彈兩種方法。宋代以后，曲項四弦琵琶徑稱琵琶。南宋以后出現(xiàn)了四相十三品琵琶，這種琵琶不斷改進，最終發(fā)展成為今天的琵琶[2]。

二、琵琶演奏方法的演變

中國古代四種不同形制的琵琶，由于其產(chǎn)生的文化背景、形制各不相同，其演奏方法也各有差異。

三弦琵琶產(chǎn)生于北方邊邑。嘉峪關(guān)魏晉墓室的兩幅磚畫為研究三弦琵琶的演奏方法提供了重要資料。其中，一副磚畫為兩人前后而行，前一人橫抱三弦琵琶，以手指彈奏，后一人持鐸鈴緊隨其后；另一幅為二人相向跽坐，左一人橫抱三弦琵琶，以手指彈奏，右一人持六孔長笛吹奏?？梢?，三弦琵琶最早應為橫向抱于胸前，以手指彈奏。到明清時期，三弦才改為向左上方斜抱，手指彈奏的方法進一步發(fā)展，但在戲曲伴奏中出現(xiàn)了用撥片彈奏的方法。

阮咸琵琶產(chǎn)生于中土。魏晉時期，文人多跽坐或盤膝而坐，將阮咸向左上方斜抱于胸前，用手指或持撥子演奏。如甘肅酒泉丁家閘5號晉墓壁畫的“阮咸琵琶演奏圖”中，演奏者跽坐，將阮咸向左上方斜抱于胸前，用手指彈奏。南北朝時期，阮咸琵琶的演奏方法受到了外來五弦和四弦琵琶的影響。在龍門石窟北魏時期圖像中，阮咸琵琶向左上方斜抱或橫抱，用撥子彈奏。唐代，龍門石窟中的阮咸均已稍斜向左下方抱琴，持撥子演奏。該琵琶為圓形音箱，長柄直項，首端僅見下端兩根弦柱，屬阮咸琵琶。

五弦和四弦琵琶都產(chǎn)生于西域，自漢晉時傳入中原，到南北朝時期廣為流行。從龍門石窟北魏時期圖像看，五弦和四弦琵琶均為橫向或斜向左下方抱琴，持撥片演奏。龍門石窟中五弦和四弦琵琶仍為向左下方斜抱或橫抱，仍持撥子演奏。琵琶為梨形音箱，短頸曲項，四弦四柱，為曲項四弦琵琶。

必須指出的是，各種琵琶的演奏姿態(tài)是與其產(chǎn)生地域、音樂的文化屬性密切相關(guān)的。東漢應劭《風俗通·批把》里說的應是指產(chǎn)生于中土地區(qū)的阮咸琵琶，且指出其最初就是用手指直接彈奏。這是因為阮咸琵琶最初是中原文人雅士的代表樂器，多在文人聚坐談詩論賦時彈奏，因此將琴向左上方斜抱、以手指彈奏的方法就成為其最初的演奏姿態(tài)。五弦和四弦琵琶原產(chǎn)自西域，是游牧民族的馬上娛樂之器。因此，將琴橫向或斜下方抱于胸前，既利于穩(wěn)定琴體，又提高了樂器的重心，不影響聲音的共鳴，且最初都使用撥子彈奏，聲音響亮，有利于在行進中欣賞。南北朝時期，外來的五弦和四弦琵琶與本土的阮咸琵琶在中土地區(qū)得到了廣泛交流。阮咸逐漸由斜向向橫向抱琴發(fā)展，撥片彈奏法得到了廣泛應用；而五弦和四弦琵琶則逐漸由橫向向斜向、豎向抱琴發(fā)展，只不過這種進程較慢，經(jīng)過隋唐五代的過渡，直到宋元時期才真正以豎抱為主。唐代時豎向抱琴演奏姿態(tài)已經(jīng)出現(xiàn)。受阮咸等中土樂器的影響，五弦和四弦琵琶的演奏方法也由撥彈逐漸向指彈發(fā)展。指彈法自唐初就已出現(xiàn)。唐代，用撥子和手彈兩種方法均普遍流行。宋元時期，指彈法才真正占據(jù)了主流，宋代以后，琵琶在形制上還出現(xiàn)了品位，此時五弦琵琶已基本絕跡，所謂的琵琶均指改進后的曲項四弦琵琶，這種琵琶最終發(fā)展為今天的琵琶。直到明代，指彈法才完全替代了撥彈法，基本完成了琵琶的漢化過程。琵琶最終發(fā)展為豎向抱琴、以手指彈奏的演奏方法，使得左手從穩(wěn)定樂器中解放了出來，同時大大豐富了右手的演奏技法，促進了琵琶音樂的不斷發(fā)展。

作為中國古代重要的彈弦類樂器，琵琶實際上是一種廣義稱謂，包括了三弦、阮咸、五弦和四弦琵琶四種不同的形制。它們產(chǎn)生地域不同，流行時間各異，其發(fā)展演變的軌跡也各不相同。因產(chǎn)生地域和文化屬性不同，各種琵琶的演奏方法也各有差異。經(jīng)過阮咸琵琶和五弦、四弦琵琶的不斷融合交流，到了明代，琵琶樂器才最終發(fā)展為豎向抱琴，以手指彈奏的演奏方法。經(jīng)歷了一千多年的融合交流，中國的琵琶音樂基本發(fā)展成熟。

中國古代的四種琵琶，它們相互影響而產(chǎn)生，又隨著歷史的發(fā)展不斷融合交流。它們在形制上相互影響，相似之處頗多，在演奏方法上也是相互融合滲透，一起發(fā)展進步，共同促成了古代琵琶音樂的繁榮。

【參考文獻】

[1]常任俠.漢唐間西域音樂的東漸[J].音樂研究，1980，(2).

[2]鄭聰.中國古代琵琶的形制考辨[J].音樂生活，2006，(8).

[3]嘉峪關(guān)市文物清理小組.嘉峪關(guān)漢畫像磚墓[J].文物，1972，(12).

[4]吳礽驤.酒泉丁家閘五號墓壁畫內(nèi)容考釋[J].敦煌學輯刊，1983.

[5]鄭祖襄.宋、元、明琵琶圖像考[J].中國音樂學，2008，(4).

（作者簡介：鄭聰，洛陽師范學院音樂學院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