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寧
從走訪全國各大圖書館的第一天起,我就體會到收集民國時期茶史資料之難。二十世紀初,茶學還不是一個專業(yè),少有人著書立說,就更沒有專門的雜志,寫茶的文章多是散落在各種出版物里,又經過了多年的戰(zhàn)火和1949年之后連綿不斷的政治運動,以至“文化革命”,去去尋找那些茶文章常有大海里撈針之感。從早到晚,我在縮微機前一頁頁地翻閱那字跡模糊的舊雜志,讀得頭昏眼花,卻找不到幾篇關于茶的。我常想,要是有人編過一本茶文獻目錄就好了。終于有一天,在爺爺?shù)睦嫌彦X梁先生留下的茶資料里,我找到了傅宏鎮(zhèn)先生在1940年整理的《中外茶業(yè)藝文志》,里面分門別類地列出大量的茶葉資料,從此這本書就成了我尋訪圖書館和資料庫的伴兒。
爺爺?shù)呐笥寻不詹枞烁岛赕?zhèn)先生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就走了,我沒有見過他,對他的印象是在很多年里慢慢形成的。
第一次聽到“傅宏鎮(zhèn)”這個名字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爺爺把傅先生的《茶名匯考》手稿交給來北京看他的王澤農先生。爺爺說,傅宏鎮(zhèn)先生1966年四月去世之后,他的女兒傅顯明把傅先生的這本《茶名匯考》手稿送到我家,可那年的八月里我家三次被“抄”。幸虧爺爺在混亂中把這份老友的遺稿塞進了頂樓陽臺的廢報紙堆里,紅衛(wèi)兵燒掉了大量的書籍和資料,而宏鎮(zhèn)先生的這份手稿卻保留下來了。爺爺希望王爺爺能在安徽農學院找人編輯修訂,整理出版。
在這之后不久,上海的姚光甲和向耿酉先生來北京看望爺爺,。爺爺見到他們很高興,爺爺告訴他們,他正在為祁門茶場寫一點三十年代的回憶他們也都是最早在祁門茶場工作的人,可以幫他回憶些舊事。爺爺還說,傅宏鎮(zhèn)先生和他的表弟潘忠義更早,1932年就到祁場了,他們比胡浩傳先生還要早,可惜他們兩位都不在了。
那天,他們回憶起許多在祁門的往事。講到傅先生,爺爺說,幼文(傅宏鎮(zhèn)先生的字)做事有股“癡氣”。1933新年前,他和潘忠義去西鄉(xiāng)的歷口、閃里做調查,竟沒趕回來過年。1932年的最后一天,本來講好的,那天中午大家都要到的,請了平里村的章家?guī)煾底隽恕扒渝仭蹦鞘腔罩菝?,從早晨就開始煮了。雞鴨魚肉各一層,都煮在一鍋里,底下墊著蘿卜、白菜,湯里還有香菇,干菜和粉絲。傍晚時,只有傅先生沒到。左等右等,天都黑了,大家饑腸漉漉,爺爺讓場里的人先吃了,自己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算算路上的時間是有余的怎么人還不到呢?那時的祁門一帶也不大安全,有匪盜,還有豹子、老虎,不會出什么事吧?據(jù)平里的章老先生說,上年冬天,有人在山上遇到了老虎,村里的人是談虎變色。等呵,等呵,結果幼文他們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趕回來,在路上過年了。去西鄉(xiāng)路遠,要走上百里,過溪的橋被封了,所以繞來繞去,耽擱了好多時間。歷口和閃里有好多家茶農種茶和制茶的,幼文想想來一趟不容易,所以每一地都不放過,這樣就趕不上過年了。
姚先生笑著說,是呵,傅公工作認真,而且脾氣特別好。我和傅公一同去訪有秘方的制茶人,有的制茶人很保守,有的很“?!保_始總不愿意讓我們看他們怎樣制茶的,但傅公都和他們聊的來。傅公栽培和制茶在那時都是很有經驗的,但他總是耐心聽別人講,細心地寫筆記。他在訪問時,每一與茶有關人的姓名,住址都記得清楚。還記了茶謠,諺語,好幾個線縫的毛邊紙本。
爺爺說,幼文收集茶資料包羅萬象,可一點都不私有。你們還記得徐方干先生吧?1935年初,徐先生剛從臺灣學制茶回來,正要去祁門。我介紹幼文與徐方干認識的。那時候,傅在祁門近三年,走遍了祁門的茶區(qū),對祁紅的土壤,茶的栽培和制造都極為熟悉,積累了不少資料。他把自己的筆記厚厚的幾本祁門制茶筆記都給了徐方干。那天,胡浩川也在,他開玩笑說,“幼文,你把秘密都公開了”,幼文笑笑說:“沒有什么秘密,里面都是些失敗的經驗。”
1980年夏,錢梁、陳君鵬先生來北京,幫助爺爺整理《茶經述評》的第二稿,在聊起傳統(tǒng)工夫紅茶,從廣東、福建到江西到安徽的經過和各地的制茶方法時,爺爺又一次提到傅先生,他說,“三十年代,傅宏鎮(zhèn)先生在祁門的時候從收集到很多紅茶制作的資料,那是些來自茶葉世家的“活傳統(tǒng)”。我們那時候多想的是科學興茶,只注意新技術和機械制茶,想想傳統(tǒng)小作坊制茶沒有前途,所以傳統(tǒng)的制茶方法最多只是作個參考而已。傅先生不同,他對各種茶制茶的方法和傳承,包括每種茶名的歷史演變就特別有興趣。”
爺爺還說,“傅先生的茶資料多是手抄的。在祁門茶場那兩年,大家都忙,空下來,也在一起打打牌,抽香煙娛樂一下。傅先生很少參加,推說他打不好,總是輸。其實是借口,他的時間就都花在抄寫資料上了。他也向我借過不少。那時茶書、資料少,寶貝,很多人來借書就不還了??筛迪壬v信用說哪天還,一定送還。記得有一天,下大雪,冷得不得了,他從一位老先生那里借來了一冊古書,里面有茶文章,手僵得握不住筆,硯臺也結了薄冰。他燒點水,溫手溫硯,還是把書抄完了,晚上冒雪又把書送歸主人?!澳菚r傅先生的工作常常變動,安徽秋浦、祁門、屯溪,浙江的篙壩、三界,所以他每次回家,總是把抄好的資料帶回去,都存在安慶家里。1938年夏,日本人打進安慶時,他正從三界茶場趕回安徽,多年的資料來不及運走,都燒掉了,可惜呀,不然他所收集的傳統(tǒng)制茶的活資料,今天都是寶,要派大用場了?!卞X梁先生在1944到1945年曾在屯溪做香港富華公司的經理,1946年又在上海興華制茶公司做襄理,而傅先生在屯溪負責興華公司的茶廠,他們常有往來。他說,每次到屯溪都得到傅公的幫助。傅公對安徽的茶葉了如指掌,人緣極好。特別是在1946年,皖南收購茶葉。抗戰(zhàn)期間,皖南有很多屯積的茶葉,收購茶多是一個倉庫,一個倉庫的購買的。傅公威信很高,只要是他看的茶,估的價,茶商從不還價,他們信任他。傅公說起,他年青時,曾徒步去了黟縣、歙縣、屯溪、婺源、休寧、績溪。一家家茶棧、茶行,一戶戶茶農去調查。所以很多茶人他都熟悉。
錢梁伯還說,在皖南的時間,他曾在傅公家吃飯,嘗到過傅公妻子邦堯嫂做的梅干菜筍肉和清川丸子。安徽菜鹽重油多,而傅公家的菜卻是清爽鮮滑,很合錢伯伯的口味。錢伯伯喜歡古詩文,與傅公趣味相投。晚飯后,他們最有興趣的是在屯溪舊貨攤上、舊書店里買兩本茶書,古代詩文,那時小攤上常可以買到小古玩。胡浩川先生來屯溪,也會和他們一起到舊書攤上去“淘”古書。胡浩川先生還喜歡和傅公在一起神聊老子和莊子。
錢伯伯印象深的一件事,是傅公講起他小時在安慶讀私塾,他的老師也是桐城人,教學生沒有用過當時所流行的桐城姚鼐的《古文辭類纂》,他只要學生讀孔孟和老莊,所以傅公背過孔子的《論語》和老子的《道德經》。雖然他根本不懂,卻背下來了,以后一輩子,慢慢咀嚼,像牛一樣反芻。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反芻”這個詞。以后,我才懂得,反芻牛吃草,吃草,沒嚼就吞下去儲存在胃里,不停地返回口中咀嚼,然后把磨碎的食物,送回胃里,這種反芻不斷直到食物被充分分解為止。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爺爺、姚光甲、向耿酉和錢梁先生都離去了。可我在收集爺爺和他的朋友們的資料之時,又聽到了幾位還在的老人們提起傅先生。
浙江紹興的鄭仲仙,是我爺爺?shù)闹杜?。她的丈夫呂增耕與傅宏鎮(zhèn)先生是多年好友。仲仙娘娘講,增耕與傅先生從1932年相識。增耕還剛剛二十歲,傅先生已是三十五六了,按說應是他的長輩,可傅先生看上去年輕,眉清目秀,一口安徽音的普通話,兩人都是三界茶場的輔導員,所以,增耕還以為他們的年齡、經歷相近。后來才知道,傅先生是和爺爺同輩的人。
仲仙娘娘那時只有十八歲,是三界茶場的第二期學員。她記得傅先生是個很耐心、溫厚的老師。她說,“那時教制茶的有兩位,傅先生和徐方干,徐先生。以徐先生為主,傅先生協(xié)助他。徐先生是你爺爺用重金從祁門請到三界的,他懂英文、日文、法文,在日本靜岡和臺灣帝國大學與日本的紅茶專家做過研究。他講課生動,可傲得很,咄咄逼人。茶場人都把他當成技術權威的。所以我們都怕他,有問題都是去問傅先生的。我們去實習,制茶動手都是傅先生帶著,他總是有問必答,耐心。時間長了,我們才發(fā)現(xiàn),還是傅先生制茶經驗豐富,珠茶、眉茶、龍井怎么做他都熟悉?!坝幸淮?,傅先生帶我們幾個學員去淳安做調查,學制眉茶,每一道工序,他都要我們一樣樣試過來,所有的制法,篩法細節(jié),他都讓我們記下來。眉茶的工序好復雜,那一次我們很累,傅先生更累,時間短,我們白天制茶,晚上寫報告。我們的報告,他一頁頁讀過,改過,又讓我們抄寫整齊交給徐先生。那份調查報告,多少心血,可是徐先生看了之后,卻在課上說,我們收集的資料多而不當,用的是笨方法,但總算是有苦勞吧。他講這話好像在講笑話,我們聽了都不大高興,傅先生人也在,卻不生氣,還與徐先生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增耕(仲仙娘娘的丈夫)喜歡打抱不平。他說,他和兩位高班的學生從祁門學茶回來,聽那里的人講閑話,徐先生初制祁門紅茶還是傅先生教的。在祁門徐先生目中無人,和大家都相處不好。增耕為傅先生抱不平。說傅先生太軟弱了,逆來順受的。
你猜猜傅先生說什么?他說徐先生講的有理。他讀了徐先生在調查報里加的評語,挺有收獲。學生得益,學會制茶就好了,與徐先生爭論笨不笨沒有什么太大意思。
徐先生后來為了爭當場長,鬧得三界茶場雞犬不寧,你爺爺只好又把他請去湖北做場長。離開三界的時候,他和別人都翻了,但他和傅先生的關系一直很好。三界茶場出茶葉??€有傅先生和他合寫的茶業(yè)調查報告。在三界只有你爺爺和傅先生捧著他。你爺爺像請神仙那樣請來,送神仙那樣送走,傅先生供著他?!?/p>
仲仙娘娘停了一下又說,“不過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今朝也沒什么意思了。那時所有的人都走了,我也快九十歲了。傅先生對了,現(xiàn)在看來,那時爭的誰對誰錯,誰出風頭,真是沒有意義的,傅先生那時就懂了?!?/p>
上海老茶人郭檉先生1941年曾到屯溪學制茶參加茶葉運銷。他說,“傅公是在屯溪安徽茶葉管理處做副處長,方君強先生是安徽管理處的處長。他們的分工是,方處長對外,出面做省里的事情。傅公對內,屯溪茶界的事都是他管。幾次茶葉運銷,訂價的集會都是傅先生出面的。在會上,大家七嘴八舌,爭論不休。傅公先聽大家說,然后,平穩(wěn),慢悠悠的講幾句話,就把事情搞定了。我們去過屯溪的人都知道,傅先生在皖南茶界威信高,經驗豐富,理事公平,人人服氣。有時碰上不講理的人,出言不遜,傅公也不動氣。他好像從來沒有過誤會和沖突?!?/p>
安徽老茶人韓燮康先生是在1946年參加興華公司時與傅公往來,他直到傅公去世。他說“傅公人寡言、謙和、一輩子淡泊,與世無爭。1949年,你爺爺請他去北京中茶公司,可他想到安徽茶區(qū)需要人,就留下來了,三十年代末,傅公就是安徽茶葉管理處付處長,在安徽茶界的名望除了方君強、胡浩川、就數(shù)傅公了,到了五十年代,許多在三十年代參加祁門茶訓練班的茶人如陳季良,汪瑞琦,董少懷先生,或是大學茶學系畢業(yè)后來安徽工作的如左紀谷、徐楚生先生都與傅公共過事,然后成了他的領導。他不僅不在意,看到有為的年輕人升上去,他總是很高興的。無論在哪里做,他總是很樂意地拾起別人都不做的工作,從沒有怨言。
“1950年,傅公在皖南中茶公司做了一段,他去做安回茶葉推廣所所長,然后去創(chuàng)建和負責過商山茶葉示范場、省公安廳黃山茶林場和茅山農場。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诓杞纾倒珔s是位往低處走的人。雖然他的官就越做越小了,可在安徽茶人中的威信卻越來越高。
“傅先生是一個非常寬容的人,他與你爺爺那一代老茶人做了一輩子的茶,從來沒有說過任何人,就是大家都看不慣,很不講理的事情,他也不說一句。所以他的人緣特別好。在抗戰(zhàn)時期,安徽茶業(yè)管理處的人集體參加過國民黨,在五十年代,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個污點。但上海復旦大學要保送他的女兒去當時的蘇聯(lián)留學,派人來調查,就連常常無中生有,階級斗爭觀念極強的人事處都說傅先生好,沒人提起他加入過國民黨這件事,政審順利通過?!?/p>
經過了幾年的尋訪,我終于找到了傅先生的女兒顯華和顯明,她們已是近八十歲的老人了。但我希望能從她們那里找到傅先生四十年代寫的書和資料卻落空了。1966年傅先生剛剛去世之后,文革就開始了,因顯華的丈夫是歸國華僑,所以她家多次被抄。傅宏鎮(zhèn)先生留下的遺物和手稿、書籍一劫而空,家里連一份傅先生的簡歷都沒有存下。文革之后,顯華曾寫信給傅先生在安徽的單位和省檔案館,而信卻如同石沉大海。
在顯華給我的信中,她簡單地介紹了傅先生的生平:1901年5月28日出生在安慶。祖籍是江蘇句容縣人,“不知何時定居在安徽安慶?!彼母赣H在安慶城里開文具店。上過一點私塾,1920年到1922年傅先生在安徽省茶務講習所學習,1923年畢業(yè)之后,即到安徽省立秋浦茶場工作。1932年初,他與妻子肖邦堯經人介紹相識、結婚。同年八月,秋浦茶場合并到祁門,也是在那一年秋天,傅先生與爺爺在安慶認識,參加祁門茶場的籌建和祁門的茶業(yè)調查。
回憶她的父母親,顯華這樣寫道,“母親肖邦堯是家里的獨生女,很受父母寵愛,也略通文墨。經媒人介紹和父親結婚?;楹螅赣H在浙江和安徽的茶區(qū)工作,母親留在家里,父親寄錢回家維持家用(祖父去世早)。父親對母親十分體貼。母親身體欠佳,總是要打針吃藥。只要父親在家,總要陪伴母親,父親性格極溫和,對家人很好,細致,在那一代男人里是很少見的,從來沒見過他們爭吵。晚年,父親退休后,回到屯溪居住,兩老常牽手出去走走,周圍的人都很羨慕他們。
“我和大姐均在安慶出生,還有一個弟弟,傅顯松,在逃難中出麻疹,夭折。正因為這,母親常為未能替父親生個兒子以延續(xù)傅家香火而自責,整天都郁郁寡歡。安徽管理局的局長是方君強先生,他的妻子常來抱怨方先生的小老婆。母親要父親再娶一個小老婆,能生個兒子。父親卻對母親說:‘你不是信命嗎?如果命里注定我有兒子,顯松就不會死了。我有三個女兒,我要把她們培養(yǎng)好?!赣H對我們三姐妹疼愛有加,從未打罵我們。夏天親自為我們滅蚊,深夜叫醒我們回房休息。生怕我們在天井竹床熟睡受涼。父親也帶我們去茶場玩,稍大一點,也要我們下制茶車間學習揀茶,體會工人的辛苦?!?/p>
關于傅先生來1966年4月的突然去世經過,顯華寫道:“1965年9月,父親退休了。國慶節(jié)過后,我們準備接父母親去山東同住。真的要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屯溪,母親在感情上依依不舍,可能是因為母親長時間整理搬家又十分勞累,在臨行前的餞行宴會上,親友們的祝福,感情地熱烈,母親突發(fā)腦溢血,搶救無效,去世。父親遭受嚴重地打擊可想而知。此后,我們只好將父親一人接到山東泰安。但他老人家對母親的思念時刻地折磨他。下一年的清明節(jié)前,我要帶學生下鄉(xiāng)實習,正在整理行李,他過來幫我時說:后天就是清明節(jié)了,你媽媽——”一陣劇烈的頭痛就倒了下來,原來父親也患了腦溢血,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就跟隨母親去了。一生恩愛,相隔半年去世。我們姐妹三人,失去了至愛的雙親,”
傅宏鎮(zhèn)先生的為人處事常使我聯(lián)想到老子在《道德經》里的一段話:“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憂?!?/p>
老子以水喻人生:水滋潤萬物,而不與萬物爭高下。水往低處流,樂于停留在被人所惡的卑下之處,水性至潔,晶瑩剔透。傅先生不正是“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的智慧之人,他懂得人生中“不爭”和“利萬物”之道。正如仲仙娘娘所講的,傅先生在所經歷的那些人與人之間的是非、高下和名利在今天看來是多么遙遠而沒有意義,而作為當事之人的傅先生能夠看清這一點,卻是極為難得的。
記起錢梁伯講到的傅先生小時背過老子,而他的人生是一個慢慢“反芻”的過程。他的為人處事難到真是“反芻”老子哲學的結果嗎?還是他的天性呢?我不能判斷。但有一點我知道,傅先生的一生如水,滋潤萬物。他在七十多年前收集和編纂的這本《中外茶業(yè)藝文志》直到今天仍對我和許多希望了解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茶史的人有著無可估量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