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老莊的精神修養(yǎng)方法

鄭淑媛

在中國哲學(xué)史上，老莊的思想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從某種意義上說，老莊的精神修養(yǎng)思想貫通了他們的哲學(xué)思想，其哲學(xué)思想可以概括為由上而下的道成萬物與由下而上的精神修養(yǎng)兩個方面內(nèi)容。道成萬物為精神修養(yǎng)提供了目標和前提，而精神修養(yǎng)則為萬物尤其是人回到道提出了可行的途徑。精神修養(yǎng)方法則是由人回到道的方法，包括齊物、虛心、知與恬交相養(yǎng)、安命、修德、化等，其核心就是在個體人的精神中體悟到普遍性的道。

一、道與精神修養(yǎng)

1.普遍性的道與萬物

老莊的道具有普遍性。這種普遍性體現(xiàn)為道遍在萬物之中和萬物各得其所之中。

首先，這種普遍性以道的縱向生成性與橫向的遍在性呈現(xiàn)出來。從縱向上看，道以生成的方式遍在于個體之中。莊子在《天地》中說:“泰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謂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留動而生物，物成生理謂之形;形體保神，各有儀則謂之性。”這幾句話表明了從道到個體形成的過程。也就是說，從道生出一，之后物才得以生，這得以生就是德。未成為形的一開始分化，即為命。之后有物生出，就有了具體的形。有了形體才有神。每個有形有神的物有自己的特征和規(guī)定性，這就是性。這一個生出的系列，是道向下灌輸?shù)矫恳粋€具體個體的過程?！拔糁靡徽?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①“狶韋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戲氏得之，以襲氣母;維斗得之，終古不忒;日月得之，終古不息;勘壞得之，以襲昆侖;馮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處大山;黃帝得之，以登云天;顓頊得之，以處玄宮;禺強得之，立乎北極;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五伯;傅說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東維、騎箕尾而比于列星。”②每一事物從道那里獲得了自己的規(guī)定性，而道則體現(xiàn)在每一事物的規(guī)定中。

同時，道在橫向數(shù)量和范圍上也遍在于萬物之中?！按蟮楞豳?，其可左右。萬物恃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養(yǎng)萬物而不為主?！雹邸胺蜃釉?‘夫道，于大不終，于小不遺，故萬物備?！雹芩?，道是最廣的普遍。

其次，道的普遍性也表現(xiàn)為萬物自然而然地各得其所?！啊沃^天?何謂人?’北海若曰:‘牛馬四足，是謂天;落馬首，穿牛鼻，是謂人?！雹荨盁o為為之之謂天，無為言之之謂德。”⑥天應(yīng)該是天然、無人為之意。有人為，就打破了原初世界的整體性，就有一偏，就不再是具有最大的普遍性的道。從萬物的角度來看，實際上就是保持自己在形成之初所形成的性，不彼此侵犯，各得其所。這也就是最大的個體性，同時也是最大的普遍性的表現(xiàn)，也是道的狀態(tài)。

2.為道與精神修養(yǎng)

從人類的歷史發(fā)展和每個個體的一生來看，這是一個從混沌合一到分崩離析，從道到個體，從原初本性到逐漸喪失原初本性的過程。在老莊看來，這可能是當時各種社會問題和個人困惑的最根本的原因。要想解決當時這些社會問題和個人困惑，老莊認為要從分崩離析回到混沌合一，從個體到道，從喪失原初本性回到原初本性。這種返回可以分為兩個方面:整體人類的歷史重返:如老子的“小國寡民”，莊子的“至德之世”;個體人的歷史重返:從形體返回神，返回德，返回道，回到混沌世界。實際上，這兩個方面的原封不動的返回不大可能。雖然老莊認為在統(tǒng)治者的帶領(lǐng)下，可能最終會實現(xiàn)“小國寡民”、“至德之世”這樣的理想;也可能在個體修煉過程中會回到道而成為神仙。但是，我們認為，老莊實際上并沒有執(zhí)著于以上兩個方面的追求。老莊是面對社會現(xiàn)實生活的，其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使現(xiàn)實社會具有一個更為廣闊的價值基礎(chǔ)，處于其中的每一個具體個體都因為這個廣闊的社會價值基礎(chǔ)而解除自身的偏見。這是老莊思想的出發(fā)點和最終目標。前一個問題是從上而下的理論問題，后一個問題是從下而上的精神修養(yǎng)問題。

所以，老莊對道的探討，實際的目標是如何在個體精神中呈現(xiàn)和體悟道。沒有對道的體悟，道的先在的普遍性只不過是一個懸空和虛設(shè)。在個體成長過程中，具體的時空環(huán)境與經(jīng)驗凸顯了個體，個體經(jīng)過精神修養(yǎng)才會由顯入隱地逐步在個體的特殊性中一步步體悟道的普遍性。沒有這個修養(yǎng)過程，道的普遍性始終是外在于個體的。只有最大多數(shù)的個體體悟道，這時道的世界才會真正形成。所以在老莊這里，從探討道的問題轉(zhuǎn)向了個體如何在精神中體悟道的問題。

二、精神修養(yǎng)方法

道生成了萬物，也包括生成了具體時空中的個體。個體要通過各種精神修養(yǎng)方法在精神中重新體悟道。這些精神修養(yǎng)方法包括齊物、知與恬交相養(yǎng)、虛心、安命、修德、化等。其方法的核心是在具體個體的精神中尋求普遍性的道。

1.齊物

齊物是指從道的角度看，事物實際上沒有彼此具體的差別。萬物之所以有差別的原因在于每一個個體都用自我的視角看待事物。不同的自我有不同的視角，不能達成普遍認可，萬物則出現(xiàn)差異。作為精神修養(yǎng)方法的齊物就要從更多的視角看待事物與是非，不偏執(zhí)于一物，而是認為萬物都是道的體現(xiàn)，從而體悟到普遍性的道。

第一，要從多視角看待萬物。從單一視角看待事物是不能得到普遍性的道的。老子認為，“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⑦，“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⑧。正因為這樣，我們看事物時，不僅要看到向自己呈現(xiàn)的一面，還要看到向其他人呈現(xiàn)的相反一面。莊子則把老子相反的兩個方面變?yōu)槎鄠€視角，認為每個視角都有不同的事物面貌的呈現(xiàn)。“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太山為小;莫壽于殤子，而彭祖為夭”⑨，“民濕寢則腰疾偏死，鰍然乎哉?木處則惴栗恂懼，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民食芻豢，麋鹿食薦，蝍蛆甘帶，鴟鴉耆鼠，四者孰知正味?猿猵狙以為雌，麋與鹿交，鰍與魚游。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⑩?如果從多個視角看待萬物，就為體悟到普遍性的道奠定了基礎(chǔ)。

第二，要看到各家關(guān)于是非的看法也是相對的?！肮视腥迥欠牵允瞧渌嵌瞧渌恰盵11]，“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儒墨各自從自我出發(fā)，以自己之是而認為別人為非。這也是偏執(zhí)一詞，如此則不能體悟到普遍性的道。只有齊物，即認為每一家的意見是道之體現(xiàn)之一，是道之一偏，不能偏執(zhí)己之意見而排斥其他意見。

第三，要看到語言也不能表達出普遍性的道。語言也是道之體現(xiàn)之一，是道之一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盵12]莊子說:“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盵13]意的含義可以由語言表達出來，但是其真實性是相對的。“知者不言，言者不知”[14]，所以要“忘言”，不要執(zhí)著于語言。

第四，強調(diào)自身的“得道”的“得道者”也是道之表現(xiàn)之一，是道之一偏，而真正得道之人體悟到道的普遍性，所以與常人無異?！肮胖茷槭空?，微妙玄通，深不可識?！盵15]如果強調(diào)自身是得道者，以自己為是、為彰、突出自己就是“飾知以驚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16]，這恰恰是沒有體悟道，而陷入道之一偏。莊子在《齊物論》中講:“凡物無成與毀，復(fù)通為一。唯達者知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適得而幾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背尚⑹柙?“故成功不處，用而忘用，寄用群材也?！?/p>

2.知與恬交相養(yǎng)

“古之治道者，以恬養(yǎng)知。知生而無以知為也，謂之以知養(yǎng)恬。知與恬交相養(yǎng)，而和理出其性。”郭象注曰:“恬靜而后知不蕩，知不蕩而性不失也。夫無以知為而任其自知，則雖知周萬物而恬然自得也。知而非為則無害于恬，恬而自為則無傷于知。斯可謂交相養(yǎng)矣。二者交相養(yǎng)則和理之分豈出佗哉?！盵17]“知與恬交相養(yǎng)”也是老莊的精神修養(yǎng)方法之一。這包含三方面含義:

第一，要以恬養(yǎng)知。成玄英疏云:“恬，靜也。古者圣人以道治國者，必以恬靜之法養(yǎng)真實之知使不蕩于外也。”成玄英認為恬就是靜。我們認為是精神修養(yǎng)主體的平和的心境。精神修養(yǎng)主體如果心境恬靜，則精神會讓所有的事物以本來的面貌顯現(xiàn)，并且隨物的變化而遷移。這可以防止認知對認知對象與其他事物的分離和對認知對象本身的條塊分割。同時，精神修養(yǎng)主體如果恬靜，則不會有很強的自我欲望，就不會以自己的看法為對，認為別人的看法是錯誤的。這樣，以恬養(yǎng)知則防止了由于出于己意而引起的認知的片面性。

第二，要以知養(yǎng)恬?！吧鵁o以知為也，謂之以知養(yǎng)恬?！背尚⑹柙?“率性而照知生者也，無心而知，無以知為也。任知而往，無用造為，斯則無知而知，知而無知，非知之而知者也。故終日知而未嘗知，亦未嘗不知。終日為而未嘗為，亦未嘗不為，仍以此真知養(yǎng)于恬靜，若不如是，何以恬乎?！盵18]在認知的過程中，不把知作為有意為之的一件事情，也不要作為一件無意為之的一件事情，只要率性而為即可。

第三，知與恬交相養(yǎng)?！爸c恬交相養(yǎng)，而和理出其性?！背尚⑹柙?“夫不能恬靜則何以生彼真知，不有真知何能致其恬靜，是故恬由于知所以能靜，知資于靜所以獲真知，故知之與恬交相養(yǎng)也。斯則中和之道存乎寸心，自然之理出乎天性，在我而已，豈關(guān)他哉?！盵19]不能恬靜的心境就不會生出真知，沒有真知不能使人心境恬靜。恬靜的心境使人的認知全面完整，沒有個人的偏見。全部的認知主體都以恬靜的心境來認知，很容易達到共識，達到普遍性的認同。這就是真知。在真知與恬靜的相互修養(yǎng)中，普遍性的道也就被體悟。

3.心之虛靜

虛靜是老莊精神修養(yǎng)的重要方法。老莊利用心的虛靜呈現(xiàn)萬物以及自我中蘊涵的普遍性的道，以呈現(xiàn)真正的道。老子說:“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fù)。”[20]虛不是沒有和無，而是精神修養(yǎng)主體不執(zhí)著某一處，要隨物而應(yīng)。

首先要排除執(zhí)著于耳目等感官的感覺。所謂耳目等感官感覺執(zhí)著也是道之一偏，偏執(zhí)一偏，很容易被感官引入外物而不返，所以莊子說:“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盵21]

其次，要排除執(zhí)著于心的意識狀態(tài)?！盁o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于耳，心止于符?！盵22]心有意為之，也容易被目標所引而忽視其他，引起片面性。老子認為心要如鏡子一般，不加自我的看法。“滌除玄覽，能無疵乎?”[23]所以老子說:“心使氣曰強”[24]，心能夠有意識地驅(qū)使氣，這就不是老子所贊成的無為守柔。

最后，要排除自我意識，忘記自我在做這些修養(yǎng)工夫?！敖庑尼屔?，莫然無魂”[25]，要達到這一點，心要隨物而應(yīng)，與物遷流，不將不迎，“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yīng)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26]。要像氣一樣流動于物之中，成為一物又不執(zhí)著于一物?！盁o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27]。通過虛靜之心，我們消解了具體個體的種種執(zhí)著，從而能體悟到普遍性的道。

4.安命

莊子認為“未形者有分，且然無間謂之命”[28]。命是在一而未形后，在形成具體個體之性前就出現(xiàn)，是道形成萬物過程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當人發(fā)現(xiàn)命的存在的時候也就是體悟到道的時刻。

“子輿與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輿曰:‘子桑殆病矣!’裹飯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門，則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聲而趨舉其詩焉。子輿入，曰:‘子之歌詩，何故若是?’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極者而弗得也。父母豈欲吾貧哉?天無私覆，地?zé)o私載，天地豈私貧我哉?求其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極者，命也夫!’”[29]子桑在極度貧困的時候苦苦思索自己如此貧困的原因。既不是父母讓自己如此貧困，也不是天地讓自己如此貧困，讓自己陷入如此絕境的就是命。既然如此，就需要“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30]。郭象注曰:“知不可奈何者命也。而安之則無哀無樂。何易施之有哉。故冥然以所遇為命而不施心于其間，泯然與至當為一而無休戚于其中。雖事凡人猶無往而不適，而況于君親哉?！泵遣豢筛牡?，只有安靜地接受，才能體悟到普遍性的道。

5.修德

修德就是要發(fā)現(xiàn)自身所蘊涵的普遍性的道。莊子認為，德也是道生成萬物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物得以生謂之德”[31]。

首先，修德要忘記形體的不同而追求純粹精神。莊子在《德充符》中描寫了很多形殘之人，但是他們都忘記自己的形殘，使人感受到他們的內(nèi)在之德。“今子與我游于形骸之內(nèi)，而子索我于形骸之外，不亦過乎!”[32]更重要的是人的形骸之內(nèi)的德，而不是形骸本身。修德要忘形而求于內(nèi)在的精神，內(nèi)在精神是本，是基礎(chǔ)。莊子借孔子之口說出這個道理。“仲尼曰:‘丘也嘗使于楚矣，適見豚子食于其死母者。少焉眴若，皆棄之而走。不見己焉爾，不得類焉爾。所愛其母者，非愛其形也，愛使其形者也?！盵33]

其次，修德要去除自身的好惡。自我的好惡往往使人囿于一偏，不能體悟普遍性的道?！笆ト藷o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盵34]善與不善，信與不信，都接受，不以自身的好惡而有取舍。莊子認為惠施沒有擺脫自身好惡，以自己喜歡的堅白論否定其他的思想。“道與之貌，天與之形，無以好惡內(nèi)傷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勞乎子之精，倚樹而吟，據(jù)槁梧而瞑。天選子之形，子以堅白鳴?！盵35]

最后，修德要守柔，和而不唱。不守柔，往往突出自身，以自身強勢而遮蔽、侵凌了其他事物，不能呈現(xiàn)出全面的世界而體悟到普遍性的道。“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民治國，能無知乎?天門開闔，能無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為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元德。”[36]老子認為，守柔處下，如嬰兒一般，才能回歸于樸，也就是道。莊子認為惡人哀駘它做到了這樣。“未嘗有聞其唱者也，常和人而已矣?！盵37]從沒有人聽見哀駘它誘引先唱，只是應(yīng)和人而已，卻使人人想親近他而不覺其丑陋。哀駘它以柔示人，使他人不覺被侵犯，能自由地展現(xiàn)自我，人人自由展現(xiàn)自我，不侵犯他人他物，這就是德。這樣的境界就是道的顯現(xiàn)。

6.化

道具有最為廣大的普遍性，遍在于萬物之中。偏執(zhí)于其中一物就不能體悟道。天下萬物種種，如何才能囊括萬物而體悟普遍性的道呢?莊子提出“化”這一精神修養(yǎng)方法，包括貴一以化萬物，化精神，化自我以及化化。

第一，貴一以化物。道化生萬物，已為物，想回到道就很難了?！敖褚褳槲镆?，欲復(fù)歸根，不亦難乎!”[38]那么，如何得道呢?那就是“貴一”。“人之生，氣之聚也。聚則為生，散則為死。若死生為徒，吾又何患!故萬物一也。是其所美者為神奇，其所惡者為臭腐。臭腐復(fù)化為神奇，神奇復(fù)化為臭腐。故曰:‘通天下一氣耳?！ト斯寿F一?！盵39]萬物、死生都是一氣而已。只要把萬物、死生都看作一氣流行，沒有什么區(qū)別，則可以化物而近似道了。

第二，化精神。把物化為一氣流行，這可能是萬物的本來的自然的實際狀態(tài)，也許在物質(zhì)形態(tài)上可以真正轉(zhuǎn)化為一氣，但是這種轉(zhuǎn)化絕大部分是在精神上把萬物看作是一氣流行?！疤斓赜写竺蓝谎?，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圣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今彼神明至精，與彼百化?！盵40]天地、四時、萬物皆不說而自然流轉(zhuǎn)，只有圣人觀于天地，在精神中化萬物為一。同時，天地萬物不說而自然運轉(zhuǎn)，圣人也要把化萬物為一的精神也化掉。“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與謀。彼何人哉!”[41]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無思無慮、懵懂暗昧，這樣才真正體悟到普遍性的道。

第三，化自我。道是最大的普遍性，遍在于萬物之中，萬物雖有具體個體性，但是最終所回歸和最初所原起的依然是道。所以一切皆不是具體個體所擁有，皆要化于道。莊子說;“舜問乎丞曰:‘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順也;子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蛻也。故行不知所往，處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強陽氣也，又胡可得而有邪!’”[42]

第四，皆化。所有的一切皆為道的體現(xiàn)，最后還是回到道?！盁o思無慮始知道，無處無服始安道，無從無道始得道”。[43]實際上道不是原初的一無所有的“道”，而是包含萬有之“道”。所以“道”的最后境界是與現(xiàn)實社會的完美結(jié)合，理想自我與現(xiàn)實自我的完美重合，一切皆遷流無住。

老莊正是通過以上方法修養(yǎng)人的精神以期回到道的世界。其所致思的取向不是改造個人所處的現(xiàn)實境遇，而是改造自身的精神來應(yīng)付現(xiàn)實境遇，而在個人精神上回到道的世界;當所有的人個體改造自身的精神后，實際上也就改變了所處的現(xiàn)實境遇，因此也就回到了道本身。

注釋

①《老子》39章，王弼:《老子注》，《諸子集成》本，上海書店，1986年。下同。②《莊子·大宗師》，郭慶藩:《莊子集釋》，《諸子集成》本，上海書店，1986年。下同。③《老子》34章。④《莊子·天道》。⑤《莊子·秋水》。⑥《莊子·天地》。⑦《老子》2章。⑧《老子》58章。⑨《莊子·齊物論》。⑩《莊子·齊物論》。[11]《莊子·齊物論》。[12]《老子》1章。[13]《莊子·外物》。[14]《老子》56 章。[15]《老子》15 章。[16]《莊子·達生》。[17]《莊子·繕性》。[18]《莊子·繕性》。[19]《莊子·繕性》。[20]《老子》16章。[21]《莊子·人間世》。[22]《莊子·人間世》。[23]《老子》10 章。[24]《老子》55 章。[25]《莊子·在宥》。[26]《莊子·應(yīng)帝王》。[27]《莊子·人間世》。[28]《莊子·天地》。[29]《莊子·大宗師》。[30]《莊子·人間世》。[31]《莊子·天地》。[32]《莊子·德充符》。[33]《莊子·德充符》。[34]《老子》49章。[35]《莊子·德充符》。[36]《老子》10 章。[37]《莊子·德充符》。[38]《莊子·知北游》。[39]《莊子·知北游》。[40]《莊子·知北游》。[41]《莊子·知北游》。[42]《莊子·知北游》。[43]《莊子·知北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