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毛,在其48歲那年,戲劇性地結(jié)束了自己的一生。本文試圖從她作品中有關(guān)死、亡的描寫去探討其濃郁的死亡意識,并進一步分析死亡意識形成的原因,那就是其特殊的性情氣質(zhì)和生命經(jīng)歷,欲為其死亡原因做一些恰如其分的詮釋。
關(guān)鍵詞:三毛,死亡命意識,原因
[中圖分類號]:12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10)-16-0218-02
三毛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全球華人世界紅極一時的臺灣著名女作家。她曾經(jīng)給一代讀者一個流浪遠方的夢,踏遍萬水千山,只為尋找夢中的“橄欖樹”。然而,就是這么一位充滿藝術(shù)才情和人格魅力的女性,正值盛年之時,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自殺,戲劇性地告別了塵世,令人惋惜,也令人思索。
“流浪情結(jié)”是解讀三毛其人其文的最常見的切入點,“如果說流浪意識是三毛和瓊瑤等言情作家區(qū)別開來的重要特征,那么她許多散文中的死亡意識又使她與海明威這樣的作家處于相似的境遇之中?!贝_實,“死亡意識”彌漫在三毛的人生及作品中,為三毛這個獨特的個體存在罩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本文試通過分析三毛作品對“死亡”的書寫,并結(jié)合她人生中某些刻骨銘心的人生經(jīng)歷來剖析三毛的死亡意識,試圖為其死亡原因做一些恰如其分的詮釋。
生存與死亡,是永恒的哲學(xué)命題,也是永恒的文學(xué)主題。古今中外無數(shù)哲學(xué)家在思索,海德格爾說:“日常生活就是生和死之間的存在”;加繆說:“只有一個真正嚴肅的哲學(xué)問題,那就是自殺”;而熱衷于書寫“死亡”的作家如曹雪芹、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海明威等更是歷歷可數(shù),三毛也用自己的視角和筆觸表達了對“生命”與“死亡”的思索。
一、作品中關(guān)于“死亡”的直接思考
三毛專門以“死亡”主題行文的作品雖然比較少,但滲透在作品中的死亡意識卻異常強烈清晰可感,如影隨形彌漫不盡,這種強烈的死亡意識貫穿于三毛的生命之中,并在其指導(dǎo)下進行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下面摘錄一些三毛作品中關(guān)于“死亡”的書寫片段,感受三毛是怎樣頻繁地得談?wù)撋溃?/p>
在《這樣的人生》中,三毛還是熱愛生命,留戀人世的,她覺得生命是美麗的,生如夏花之燦爛,上帝不應(yīng)該把這些美麗的生命召回:
……那個晚上,月亮照在大海上,襯著眼前的情景,令我不由得想到死的問題。生命是這樣的美麗,上帝為什么要把我們一個一個收回去?我但愿永遠活下去,永遠不要離開這個世界。
在《說給自己聽》里,三毛對生命很冷靜很坦然,萬物有時,生死亦有時:
生活,是一種緩緩如夏日流水般的前進,我們不要焦急,我們30歲的時候,不應(yīng)該去急50歲的事情,我們生的時候,不必去期望死的來臨。這一切,總會來的。
在《結(jié)婚禮物》中,她這樣說:
……其實人生的聚散本來在乎一念之間,不要說是活著分離,其實連死也不能隔絕彼此的愛,死只是進入另一層次的生活,如果這么想,聚散無常也是自然的現(xiàn)象,實在不需要太過悲傷。
可以看出,面對死亡,三毛沒有神秘感和恐懼感,在她眼里,花開花落,聚散離合都是天道之常,“繁華與寂寞,生與死,快樂與悲傷,陽光與雨水,一切都是自然”。而且認為“死”并沒有陷于徹底的毀滅,只是以另一種生命繼續(xù)存在,“死只是進行另一層次的生活”。更何且“死亡”有時也是一種解脫之道:
她在《夢里不知身是客》寫道:
心里那個敲個不停的人情,使命,時間和責任,并沒有釋放我,人的一生為這個人活,又為那個人活,什么時候可以為自己的興趣活一次?什么時候?難道要等到死了才行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就——
可見作為作家的三毛,比一般人更多地承受著生命的重負,在生存中她的意志并不是自由的,受著身外種種羈絆和約束,并沒有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和精神生活在世,她在尋求著解脫之道?!笆灞救A認為,如果能夠善用機會的話,‘死亡’實是意志的一大轉(zhuǎn)機?!薄?。所以三毛最后的自殺選擇,可以理解為她已看破玄機,她是自發(fā)地選擇和迎接死亡,主動掌握了生命的自由意志?;蛟S在她看來,死亡之時就是意志掙脫原有精神羈絆和重獲自由的時候。
于是在《假如還有來生》中又設(shè)想過死亡的情形:
對于死亡這件事,我們曾經(jīng)戲謔地討論過,我說:我愿意兩人穿戴得整整齊齊躺在床上,手拉手,一起喊一、二、三,就死了。死后緊緊地合葬在一起,不能分開……
三毛不愧是一位浪漫主義者,她對“死亡”的預(yù)設(shè)溫馨、寧靜、肅穆,沒有人類面臨死亡的那種掙扎與痛苦、挽留與永別。
以上不厭其煩地摘錄三毛作品中談?wù)撋赖钠?,目的是想說明死亡意識已經(jīng)滲透到她的精神髓里。這些對“死亡”的感觸形成了一個復(fù)雜的局面她時而熱愛生命,時而又期待死亡,甚至預(yù)設(shè)死亡場景,時而對“死亡”樂天知命,時而又無比糾結(jié),或許這正表明“死亡”本身的復(fù)雜性。在“死亡”這個人類終極命題面前,任何哲學(xué)家任何作家都是無力闡釋透徹的,三毛也不例外。雖然三毛對生死之事并未達到大徹大悟之境,但我們能感受到她對生命對“死亡”無時不刻的關(guān)注和思考,足矣。
二、特殊的生命經(jīng)歷和性情氣質(zhì)
通過上文的論述我們可以明顯地感受到三毛強烈的死亡意識,“死亡”時不時地在其文中出現(xiàn)。一個人的心理形成總跟其成長環(huán)境、人生經(jīng)歷緊密相關(guān),三毛也是如此,如果她的一生順水順風,始終生活在一個溫暖和諧的環(huán)境里,她對生命對死亡的感觸是不會那么敏銳的,下面試從三毛特殊的人生經(jīng)歷和性格氣質(zhì)方面對其“死亡”意識形成的影響做一些詮釋。
三毛從小酷愛讀書,《紅樓夢》是她的最愛,“我已經(jīng)會背下來了”,足見她對其喜歡和熟悉的程度。同時,它對三毛的影響也是深入骨髓的,它在贈予三毛文學(xué)啟蒙的同時,也給予了她關(guān)于生命觀的啟示?!敖K其一生,三毛的哲學(xué)思想、生命觀沒有超出《紅樓夢》的哲學(xué)框架。”確實如此,《紅樓夢》中“好便是了,了便是好”這種逃避現(xiàn)實的虛無主義、悲觀主義的宿命論思想一直影響著三毛,于是她的作品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生命觀:“生命的本質(zhì)是孤獨的”:“生命無所謂長短,無所謂快樂、哀愁,無所謂愛恨、得失……一切都要過去,像那些花,像那些流水……”。即使在她生命的華彩樂章——“撒哈拉”時期——依然時常感喟生命描寫“死亡”,如《巨人》、《一個陌生人的死》等。那些關(guān)于死亡的思考,以及三毛對生命終結(jié)的選擇都跟《紅樓夢》有著某些言說不清的關(guān)系。
如果說《紅樓夢》中生命觀對三毛的影響只是精神層面的,那么現(xiàn)實人生中的一些特殊遭遇則為三毛感受生命提供了現(xiàn)實可能和推動力。
童年的經(jīng)歷對一個人的成長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而三毛擁有的則是一個缺乏陽光的童年。她從小性格孤僻、憂郁、敏感。初二時數(shù)學(xué)老師的粗暴對待,嚴重傷害了三毛脆弱的自尊,在13歲時割脈自殺未遂,這是其第一次自殺經(jīng)歷。此后得了嚴重的自閉癥,幾乎不與任何人交往,長達七年之久,這時的三毛對孤獨與死亡有著獨特的生命體驗,這在《雨季不再來》中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
如果說童年的自閉只是成長的灰色記憶,歲月可以愈合心靈的傷痕,那么成年后戀人的離去則是三毛一生揮之不去的陰霾。三毛一生追求者無數(shù),但真正所愛的只有三人:一個是她的初戀,再就是德籍未婚夫,最后就是荷西。
在華崗校園,舒凡的轉(zhuǎn)身離去讓三毛傷心難堪,為了逃避這段錯位的戀情,三毛選擇了浪跡天涯。第二段讓三毛刻骨銘心的,是跟一位德國小伙子的戀愛,彼此你情我愿情投意合,可“命運再一次跟三毛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這次它動用了死神的力量,再次從三毛手中奪走了她已經(jīng)握住的幸?!币活w至誠至善的心又一次破碎,于是她吞下了早已備好的安眠藥。也許是三毛的情緣未了,她再次被救活,留在塵世等待下一段真愛。隨后去西班牙赴與荷西“六年之約”,又相濡以沫地生活了六年,然后荷西魂歸大海,徹骨的喪夫之痛,使三毛痛不欲生,三毛用滴血的心寫下了關(guān)于死亡關(guān)于生命的痛徹心扉的思索。在《明日又天涯》中不解地問:
你說,ECHO,你會一個人過日子嗎?我想反問你,你聽說過有誰,有這個世界上不是孤獨地生,不是孤獨地死。
可見荷西的死喚醒了潛伏在三毛內(nèi)心深處的死亡意識,“這種意識賦予了她強烈的悲劇色彩,然而也正是因為這種具有悲劇色彩的死亡意識,使三毛更深地領(lǐng)悟了生命的價值和意義,使她活出了別人幾輩子也活不完的生活。”
結(jié)語:
通過以上論述,是三毛自身獨特的性情氣質(zhì)和其傳奇性的人生遭遇使其強烈地觸摸著生命,從而產(chǎn)生了強烈的死亡意識,三毛最后的自殺選擇也是這種死亡意識的終極表現(xiàn),“她把握住了自己僅有的權(quán)利——決定生死的權(quán)利,跳了最后一支舞,以她獨有的藝術(shù)方式把自己遺忘在一個未知的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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