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臺靜農的鄉(xiāng)土小說善于把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與其作品反映故鄉(xiāng)小鎮(zhèn)人民在野蠻的封建習俗中的不幸命運這一思想內容緊密地結合。安特萊夫式的陰冷以及悲劇氛圍的制造都給人以極強的感染力。
關鍵詞:悲劇 安特萊夫式 陰冷
臺靜農是現(xiàn)代文學史上早期鄉(xiāng)土派小說的重要作家。他的作品大多反映皖西北鄉(xiāng)鎮(zhèn)極其閉塞落后的生活,描寫了記憶中困苦麻木與無奈的民眾的辛酸和凄楚,他以其樸實,單純和凝煉而又帶有憂傷的風格對鄉(xiāng)土題材做了較深遠的開拓。魯迅對他的作品作了很高的評價:“在爭著寫戀愛的悲歡,都會的明暗的那時候,能將鄉(xiāng)間的死生,泥土的氣息,移在紙上,也沒有更多、更勤于這作者的了。”①臺靜農的鄉(xiāng)土小說善于把獨特的表現(xiàn)手法與其作品反映故鄉(xiāng)小鎮(zhèn)人民在野蠻的封建習俗中的不幸命運這一思想內容緊密地結合。《燭焰》便是其杰出的代表作品,安特萊夫式的陰冷以及悲劇氛圍的制造都給人以極強的感染力。
《燭焰》講的是關于結婚“沖喜”的悲劇故事。所謂“沖喜”, 是指公婆或未婚夫處于病危之際, 用女子嫁往男家這種辦喜事的舉動, 來驅除邪祟, 使病危之人轉危為安的習俗。翠姑因父母之命為了給未婚夫“沖喜”而匆忙出嫁。在拜堂時那支象征少爺命運的燭焰卻突然熄滅了,深信宿命的姑母及其他人慌忙中吹滅了另一支燭焰,那是象征翠姑命運的。這一不祥預兆在翠姑父母的心里蒙上了陰影,在一個深夜她們得知了翠姑丈夫去世的消息。就這樣,翠姑成了一個年輕的寡婦。文中有這樣的描述:“在香案上,左邊的燭焰,竟黯然萎謝了,好像是被急風催迫的樣子;至于右邊的,卻依然明閃地發(fā)光?!边@里,左邊的燭焰黯然萎謝暗寓了吳家少爺?shù)纳鼘⑹?,右邊燭焰明閃發(fā)光則暗寓了翠姑蓬勃的生命之光。然而,當大家凄然面對這一景象時,“這右邊的燭焰,愈顫動了,燭淚不停地流滿了燭臺。”這顫動的燭臺以及燭淚似乎在暗示翠姑在失去丈夫之后的凄艷人生,她面臨的將是在美麗孤寂中以淚水來熄滅生命中自然靈性的生活。后來“姑母悄悄地走到神靈的跟前,將雙燭熄滅了?!比绻f吳家少爺?shù)纳馐亲匀幌绲脑?,那末翠姑的希望之火則是被“沖喜”這一封建野蠻習俗人為地扼殺了的?!盃T焰”這一意象就這樣展現(xiàn)了翠姑的悲劇命運。理查茲在《文學批評原理說》中說:“使意象具有功用的,不是它作為一個意象的生動性,而是作為一個心理事件與感覺奇特結合的特征?!迸_靜農作品中“光”的意向作用也就是在人們由“光”這一獨特意象產生的凄美、恍惚的感覺與人物的聯(lián)想上。而這種人物命運的悲劇性,并不是作者虛無的生命觀的“形而上”的表現(xiàn),而是寄寓了其深層的社會根源以及在社會習俗之下悲劇性格形成的心理原因??戳恕稜T焰》我們知道,小鎮(zhèn)上人們在封建意識的浸泡下,已經變得麻木不仁,聽之任之。翠姑父母心里有疑惑,有不愿意,但他們最終以“女兒終究是人家的人”認了這門親事。她們并不是不愛她們的女兒,從文中我們知道,翠姑的少女時代過的很幸福,家境殷實,父母疼愛。要知道,在當時的農村,很多人終日為填不飽肚子而發(fā)愁,我們甚至可以想象翠姑幸福的象花兒一樣的少女時光。就因為父母的封建思想,封建意識,把翠姑推向了那個不幸的深淵。哪怕是在燭焰萎謝的時候,作為親人的父母,姑母也沒有從行動上阻止什么。她們忐忑不安,為女兒,女婿的生命擔心。父母有過掙扎,但根深蒂固的封建意識還是答應了讓翠姑去沖喜。正因為小鎮(zhèn)人民有這樣的思想,象“沖喜”這樣的封建野蠻習俗不僅能生存,而且被大家看作是理所當然。面對吳家少爺?shù)娜ナ?,小?zhèn)人們只是把這一切歸咎于“命”,他們不知道,其實這樣的“命”是可以改變的,是她們自己親手結束了毀滅了幸福。人們就在小鎮(zhèn)既純樸呆癡,又野蠻兇殘,同時充斥著混沌與惰性的風習下任生命隨風而逝。
有許多評論者發(fā)現(xiàn)了臺靜農小說的風格與魯迅有相似之處,認為最主要的一點便是效仿了魯迅小說中安特萊夫式的陰冷。安特萊夫是二十世紀初俄國著名小說家和戲劇家,也是魯迅最喜愛的俄國作家之一。魯迅說他描寫了“十九世紀末俄人心里的煩悶與生活暗淡?!闭J為其作品“雖然很有象征印象氣息,而仍不失其現(xiàn)實性?!迸_靜農等未名社成員之結識魯迅,正是因為李霽野譯的安特萊夫戲劇《往星中》。臺靜農深受影響,“因此,他的一些小說顯得比魯迅小說更為沉悶和壓抑,黯淡有余,亮色不足?!钡艺J為,這種沉悶和壓抑正是爆發(fā)前的征兆,壓抑愈沉重,反抗愈強,爆發(fā)愈猛烈。臺靜農特別善于營造陰森慘淡的氣氛,捎帶地勾勒出周遭人群的精神面貌,既展示了主人公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又揭示出環(huán)境與悲劇的必然聯(lián)系?!稜T焰》中的人們,尤其是婦女,“好象上元節(jié)看春燈似的”期待著吳家的少爺出殯,并紛紛議論著“沖喜”這一事件,這與送棺人的凄楚,新婦翠姑不勝哀傷的啜泣,構成一幅慘淡哀戚與愚昧冷漠交織的灰色畫面,將沖喜的悲劇結局觸目驚心地推到人們面前。作者在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別人看的悲劇表現(xiàn)中,并不是莎士比亞式的大起大落,而是用沖淡的手法讓其悲劇在“靜靜”中產生。本文中“燈“的意象就是在這靜靜之中把作品的悲劇感渲染出來的。在《燭焰》中翠姑出嫁前有段很平靜的敘述,講的是媒人來說吳家少爺病了,要翠姑嫁過去沖喜。父母在猶豫之中含糊答應了這門親事。在這“靜”與“淡”中反襯“悲”之深。其次,這種“靜”與“淡”包含在作品的意象本身。“燭焰”的意象本身是柔美的,朦朧而又有詩意的,同時是可視而非語言的。仿佛他們在默默訴說人間的悲苦,審視著這個冰涼的世界。
象征喜慶的大紅燭焰淚了,萎謝了,熄滅了,蓬勃的生命也在剎那間黯然失色了。燭焰黯淡,隨之而來的是送葬隊伍的哭泣。一切都在陰冷的,沉悶悲劇的氣氛中進行著,進行著。
參考文獻:
①《中國新文學大系#8226;小說二集#8226;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