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額爾古納河右岸》是著名作家遲子建一部描述東北鄂溫克族歷史變遷的長篇小說,曾獲第七屆茅盾文學獎。作者以溫情的筆調(diào),飽含深情地講述了這一古老民族的興衰歷程。本文將闡述現(xiàn)代文明進程對鄂溫克族生存帶來的種種影響,并探討在這種影響下,古老民族的未來生存問題。
關(guān)鍵詞:鄂溫克 現(xiàn)代性 隱憂
[中圖分類號]:1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0)-12-0010-01
一、純凈的世界
額爾古納河位于今天的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東北部,是我國與俄羅斯的一條界河。河的右岸屬于巾國,而右岸則是俄羅斯境地。居住在這里的鄂溫克人,幾乎與外部世界隔絕,充滿了神秘色彩。
面對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他們依然單純而快樂地生活著:信奉薩滿,感激地享受著神靈賜予的一切;喂養(yǎng)馴鹿,視之為自己的親密伙伴;喝樺樹汁,乘樺皮船,熱愛自然中的一花一草:住在術(shù)頭搭建的“希楞柱”里,透過頂部孔隙看夜空中的星星:集體狩獵,集體參與部落事務(wù),在相互扶持中堅強地生存。他們與許多游牧民族一樣,勇敢、堅強而又樂觀。
薩滿崇拜足貫穿全書的一條重要線索,其中有兩個主要人物,一個是尼都薩滿,一個是妮浩。他們肩負著溝通神界與人界的重任,充盈著神的力量。自愿成為薩滿的妮浩,一次又一次以自己孩子的生命為代價,挽救了他人的生命。每當她披著神衣神帽,擊打神鼓,載歌載舞,進入到那種迷醉癲狂的狀態(tài),便構(gòu)成了一幅蒼涼而又震撼人心的圖景。鄂溫克族女人善良而令人敬佩的形象躍然紙上。在妮浩所救的人中,既有人品卑劣的“馬糞包”,也有曾經(jīng)偷走馴鹿的漢族少年,但這位偉大的薩滿——一位柔弱而堅強的母親,依然選擇了犧牲自我。作者通過對這種神秘文化的呈示,表達了對這一古老民族崇高而純粹的民族精神深深的敬意。
二、民族性的衰落
生活在山林之中的鄂溫克人,生存之路從來不是一帆風順。他們曾被瘟疫侵襲,失去了大批心愛的馴鹿:他們曾在日寇的鐵蹄F,被迫與親人的分離;他們曾因為各種矛盾,傷害了彼此的情感……他們有大愛,有大痛,但依然堅強地在命運面前進行著殊死的抗爭。然而,刺耳的伐木聲徹底打破了這里的寧靜,深愛著這片土地的鄂溫克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民族日漸衰落,萬般無奈。
自然的退化,使他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雖然深愛著世世代代居住的山林,但下山定居,卻成為不得已的選擇。對于一個與大自然朝夕親密相處的群體來說,這樣的選擇無疑痛苦不堪。一個民族所具有的特性與其生活環(huán)境息息相關(guān)。飲食、習俗、宗教、服飾、建筑等等,無一不是受到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在與天地相接的地方,在富有靈氣的青山綠水之間,薩滿才能發(fā)揮神力,庇佑一方:在茂密的叢林中,才能有清甜的樺樹汁,輕便的樺皮船;在水草肥美的地方,馴鹿才能自由自在地覓食、生活、成長……當外部世界的侵入使自然環(huán)境悄然改變,現(xiàn)代性的膨脹使其思想產(chǎn)生劇烈動蕩。一個民族的特性便開始逐漸消逝。
三、文明的霸權(quán)
美國著名的政治學者塞繆爾-亨廷頓曾在其《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中提到:“……一個單一意義上的文明事實上可能在多元意義上是相當非文明化的。”以單一化的現(xiàn)代眼光來審視古老民族,其生活方式顯然是“野蠻”、“非文明”的。文明優(yōu)越感使現(xiàn)代人對所渭的“落后”群體產(chǎn)生莫名的同情與憐憫,以自我的文明標尺去衡量古老民族的生活方式,并試圖使之向自己看齊。然而,事實上“他們保存的文化,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是文明的,唯美的,我們……自以為是把‘落后’這樣一頂帽子扣到他們頭上……我們用所謂的‘文明’形式,做了一次現(xiàn)代社會的野蠻人!”
湯因比認為,文明“包含著不被其他文明所理解的東西”。自詡為“文明人”的群體在未能理解其他文明的情況下就將其斥為“野蠻”,才是一種真正野蠻的行為。披著“文明者”的虛偽面紗,肆意對其他文明進行裁決審判,常常在不經(jīng)意間就褻瀆了其神圣性。
一個有著頑強生命力的民族,不得不選擇背井離鄉(xiāng)。既不是因為野獸的侵襲,也不是因為日軍的鐵蹄?,F(xiàn)代文明以溫情脈脈的方式,讓他們不得不與延續(xù)千年的生活方式揮手告別。面對現(xiàn)代性的沖擊,鄂溫克人顯得無所適從:環(huán)境的改變使得山林生活無法安寧地繼續(xù)下去,而山下定居點的生活又讓人難以適應。在這種彷徨猶豫之中,他們最終還是走向了妥協(xié)?!啊@種妥協(xié)從外部的引誘轉(zhuǎn)變?yōu)閮?nèi)部的主動自覺,已經(jīng)逐漸滲透到年輕一代的血液中”。然而,他們卻終究只是現(xiàn)代文明中的邊緣群體,無法脫離,卻又難以走入主流。
即使有一天這些民族真正走入了現(xiàn)代文明的核心,其民族特性大抵也就在走入的過程中消逝殆盡。那些曾經(jīng)的輝煌與榮耀,在后代子孫的腦海中,將僅僅是課本上的插圖和老人口中的傳說。在現(xiàn)代性的沖擊下,無論他們是否能夠走入現(xiàn)代文明的核心,對其世代相傳的文化與精神,或許都是一場災難。
四、民族性的回歸
該書的結(jié)尾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無限的想象空間:一個鄂溫克族的女畫家,在厭倦了城市的喧囂與復雜之后,滿身困倦地回到了自己成長的故鄉(xiāng),寄情于大自然,最終隨水而逝。對女畫家來說,生命的“回歸”或許是其最后的心愿,最好的歸宿。然而,失落的民族性與逝去的文明,是否能夠真正“回歸”?
懷著一顆好奇心,世人睜大眼睛想要對古老民族的文明一探究竟,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圖景:麗江邊的摩梭姑娘在燈紅酒綠中扭動著身體招攬客人,東巴文字的傳承者廉價叫賣那些所謂的工藝品,風凰吊腳樓旁的老人要求拍照者付錢,海南島的回民糾纏著旅游者購買商品……這是一種比文明的徹底失落更讓人痛心的存在。文明最后的尊嚴,在浮華的世界中以充滿銅臭的方式,幾乎徹底失去。所幸,還有一些人固執(zhí)地堅守著最本真的文明,但終有一天,他們也會成為歷史。年輕的一代,如何擔起保護文化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