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傅斯年的《怎樣做白話文》提出了兩個主張:一是留心說話,二是直用西洋文法。這兩個主張為起步階段的白話文寫作指明了方向,影響了20世紀20至40年代的寫寫作理論研究。但也存在著明顯的不足:忽視了對中國傳統(tǒng)寫作理論傳統(tǒng)的繼承,過度推崇西洋文學。
[關(guān)鍵詞]傅斯年;怎樣做白話文;寫作理論研究
傅斯年(山東聊城人,1896~1950)是新文化運動時期頗具影響力的人物。他在北大讀書期間就深得蔡元培賞識,創(chuàng)辦了影響力僅次于《新青年》的雜志《新潮》,在學生中間頗有很高的號召力,成為五四學生運動領(lǐng)袖之一。他是胡適新文化觀的擁護者和實踐者,是白話文運動的先鋒將軍。他留學歐洲七年,歸國后創(chuàng)辦了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任職過北京大學代理校長、國立臺灣大學校長等。
《怎樣做白話文》是傅斯年關(guān)于白話文作法的一篇文章,1919年2月發(fā)表在在《新潮》雜志第一卷上。當時,新文化運動的重心由對文言文的破壞轉(zhuǎn)移到到對白話文寫作理論的建設(shè)上,在五四時代全盤西化思潮的影響下,傅斯年結(jié)合當時的創(chuàng)作實際提出了他的白話文寫作觀,影響了20世紀20至40年代的寫作理論研究。
在《怎樣做白話文》中,作者首先界定了“白話文”的含義,“請讀者注意,我所討論的,只是散文——解論(Exposition)、辨議(Argumentation)、記敘(Narration)、形狀(Description)四種散文——沒有特殊的文體”,“我所討論的范圍,限于無韻文”。由此可見,這里的“白話文”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文學,而是被冠以外來名詞的議論文、記敘文等實用性文體。針對如何做白話文這個白話戰(zhàn)勝文言后必須要解決的現(xiàn)實問題,作者提出了兩個建議:“一是留心說話。二是直用西洋詞法”。
“留心說話”就是“留心自己的說話,留心聽別人的說話”。為什么要留心說話,作者從四個方面作了分析:一、“文章和語言只是一樁事物的兩個方面……,不過差在寫出、不寫出罷了”二、說話的機會遠多于寫作的機會,留心說話可以使寫作在不知不覺中“有幾分長進”;三、說話可以練習寫作時“把持心境的能力”;四、“憑藉說話里自然的、簡單的、活潑的手段”可以“把白話文作好”?;谝陨系姆治?,作者提出了“留心說話”的要求,“一面隨時自反,把說話的毛病、想法除去,把文學的手段、組織和趣味用到說話上來。一面觀察別人,好的地方,我去學他;不好的地方,求自己的解免”。如果能堅持這樣做可以“不須把筆作字,已經(jīng)成了文學家了”,因此作者極力提醒大家“萬不可忘了把‘精粹的國語’當作標榜”。
這個建議指出了說話和寫作的關(guān)系、語言和文章的關(guān)系,把古人眼中高深莫測的寫作融入生活,拉近了寫作與現(xiàn)實的距離。但是卻忽略了對書面語言的學習,忽略了對古代傳統(tǒng)寫作理論和優(yōu)秀典籍的繼承。古代寫作理論研究歷史悠久,其范疇涵蓋了章法論、文道論、修養(yǎng)論、文質(zhì)論、文體論、風格論、修改論、鑒賞論等方面,涉及到對了寫作主體、寫作客體、寫作受體和寫作載體等方面的研究。這些研究成果是古人幾千年思考的結(jié)晶,是是中華民族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任何時候都不能丟。而傅斯年先生卻恰恰遺忘了這一點,他找到了白話文寫作新的學習對象,卻又忘了重拾老祖宗的東西。
“直用西洋詞法”即歐化觀,就是“直用西洋文的款式、文法、詞法、句法、章法、詞枝……一切修辭學上的方法,造成一種超于現(xiàn)在的國語,因而成就一種歐化國語的文學”。這里的“文法”、“詞法”、“句法”、“章法”、“修辭”等都是語言學范疇的術(shù)語,可見作者主張學習西方文學語言文字的表達手法。
傅斯年先生曾留學英德等國家七年,對西方文學有中西文學的差異有一定的看法,他的這個歐化觀為處于轉(zhuǎn)折時期的中國文學的發(fā)展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但是這個主張同樣也有偏頗性,即忽視了中國語言的本土特色,過渡推崇西洋文學。中國語言有自己的民族特色,怎能全盤西化?中西方思維方式的不同決定了中國文學的發(fā)展不可能全部放在對西方的學習上。再者,把對西方文學的學習局限在語言方面偏離了寫作規(guī)律,因為寫作不知是運用語言的問題,它是一個包含多種要素在內(nèi)的立體系統(tǒng),有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
《怎樣做白話文》針對當時的創(chuàng)作實際,提出了具體的白話文作法,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其觀點有很大的極端性。毛澤東就曾客觀評價過:“五四運動時期,一班新人物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反對舊教條,提倡科學和民主,這些都是很對的”,“但五四運動本身也是有缺點的。那時的許多領(lǐng)導(dǎo)人物,還沒有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精神,他們使用的方法,一般地還是資產(chǎn)階級的方法,即形式主義的方法。他們反對舊八股、舊教條,主張科學和民主,是很對的。但是他們對于現(xiàn)狀,對于歷史,對于外國事物,沒有歷史唯物主義的批判精神,所謂壞就是絕對的壞,一切皆壞;所謂好就是絕對的好,一切皆好。這種形式主義地看問題的方法,就影響了后來這個運動的發(fā)展?!?/p>
作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闖將,傅斯年在政治上、思想上的個人影響力使得他的學術(shù)主張迅速被大家所接受,并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梢院敛豢鋸埖恼f,傅斯年的白話作文法思想統(tǒng)領(lǐng)了20世紀20至40年代,朱德熙、葉圣陶、夏丐尊、黎錦熙等現(xiàn)代語言學家、語文教育家對寫作理論的研究都受到了傅斯年寫作思想的影響。
這些著名的語言學家們的大量“作文法”教材和著作,如朱德熙《語法、修辭、作文》(1984年)、《作文指導(dǎo)》(1952年),黎錦熙《新國文教學法》(1951年),夏丐尊、葉圣陶合編《文章講話》(1938年),夏丐尊、劉薰宇合編《文章作法》(1935年)等,都不同程度帶有傅斯年的白話作文法色彩,都以西方引進的語法、修辭作為指導(dǎo)作文的重要法寶。從內(nèi)容來看它們更像是介紹語法知識、修辭知識的教材,如朱德熙《作文指導(dǎo)》有六章:第一章,“主題”;第二章,“結(jié)構(gòu)”;第三章,“表現(xiàn)”;第四章,“詞匯”;第五章,“句子”;第六章,“標點”。其中第四章有四小節(jié):詞性、詞義、雙音詞、杜撰的詞兒和成語,第五章有五小節(jié):長句子、被動式、倒裝句、詞序、虛詞,第六章有七小節(jié):句號、頓號、分號、疑問號和感嘆號、引號、刪節(jié)號、破折號——一部指導(dǎo)如何寫作的教材幾乎等同于了講述語法、修辭知識的教材。
《怎樣做白話文》為起步階段的白話文寫作指出了明路,并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今天再來回顧這篇具有影響力的文章,我們應(yīng)該以歷史唯物主義的態(tài)度看待,在看到其歷史貢獻的同時也要看到其片面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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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毛澤東,反對黨八股文[A],毛澤東選集(第三卷)[c],人民出版社,1991
[3]朱德熙,作文指導(dǎo)[M],開明書店,1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