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在大學里的暢想角色,轉(zhuǎn)變?yōu)檎鎸嵔巧?,我才真正感受到教師的責任是那樣的神圣和沉重?/p>
初為人師,在每一次教育學生時,我都是語重心長,以理曉人,以情感人??墒?,回報的常常是學生的白眼和不屑。這讓我深感為師的艱難。
D班有一個學生,聰明,但調(diào)皮,講義氣,卻有點叛逆。很多時候,因他,導致課堂如同市場。因此,他時常被任課老師罰站。大家賜給他一個綽號——“站神”。讓人不解的是,他為此還洋洋得意。
剛開始,我遭遇他的搗亂后,和善地跟他談心交流,他不以為然,覺得我是在說廢話。于是,我找到了他的班主任,全面了解了他的家庭背景和在校表現(xiàn)。我恍然大悟了。他的家庭環(huán)境不錯,在物質(zhì)方面,可以說是什么都不缺。但是,他的父母都比較忙,而且有三個孩子。他上有哥哥,下有妹妹。哥哥從小愛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妹妹從小乖巧,被視若掌上明珠。于是,父母把不多的時間和精力都給了哥哥和妹妹,而他從小就是被父母忽略的對象。我再次找到他,跟他聊天。我故意提到我的父母,說由于我父母忙,也很少時間過問我,但是我知道他們都是疼愛我的。他聽完后說出一句話:“我父母只會給我錢,很少給我真正的關愛?!彼岬搅恕瓣P愛”這個詞,我就順勢跟他談什么叫關愛,怎樣才算是關愛。我說:“很多時候,關愛是相互的。子女覺得父母不夠關心自己,而作為子女的我們有沒有做到主動給父母關愛呢?”他不吱聲了。我看到他的表情在變化,趁熱打鐵,問他:“你覺得老師尊重你嗎?”他點了點頭,“那你覺得以后應該怎樣做呢?”他回答:“我也會給你同樣的尊重?!边@是他的承諾。我堅定地說:“我相信你?!币驗槲抑佬湃蔚牧α渴菬o窮的。
在之后的幾次課堂上,他都表現(xiàn)得很好,上課不再隨便講話、吃零食和走動。但是,好景不長。不到兩個星期,我上課他竟然遲到半節(jié)課,回來后還不遵守紀律,和其他同學大聲聊天。當時,我很生氣,但還是強壓住了胸中的怒火。下課后,把他叫到辦公室,我不說話,就讓他站在一邊看我批改作業(yè),他也很識趣地站在一邊不吭聲。其實,當時我是等著他給我一個解釋,給我一個再信任他的理由。過了好長時間,他還是不說話。終于,我忍不住了,很嚴肅地問他:“為什么遲到?\"他說:“因打籃球忘記了?!薄澳悄銥槭裁椿貋砗筮€那么興奮地跟周圍的同學聊天呢?”他又不吭聲了。不過,我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后悔。于是,我換了種口氣說:“錯誤已經(jīng)犯了,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請你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厝グ?\"這一次,他沒給我任何承諾。
此后,他的表現(xiàn)讓我刮目相看:他不僅不違反紀律,還會幫我管理紀律。我經(jīng)常在辦公室同事面前表揚他的進步,也為自己收獲了一粒果實而暗暗得意。出乎我的預料,在一次課上,他又違反紀律了。那次課,他一直趴在桌面上睡覺,睡得很香,嘴角還流著口水。他周圍的同學都在笑他,我的課很難繼續(xù)下去。剛好,又有領導來巡視課堂,看到了這樣的課堂紀律。我很窩火,從此不想再理他。
回到辦公室,我很郁悶。自問,我對學生的過錯已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寬恕了,可是為什么學生就體諒不到我的苦衷呢?我一直秉持的教育理念怎么難于見效呢?我甚至有點否定自己在大學所學的理論了。我向辦公室同事訴苦,一些同事說,對待學生呢,不能太軟弱,該罰的還得罰,該重罰的要重罰。他們的話似乎很有道理,說得我情緒難控。那一瞬間,我真的想把那個學生叫來辦公室,然后罰他去跑一次5000米,以此來發(fā)泄我內(nèi)心的不滿。但是,我還是忍住了,沒多說什么,也沒采取任何懲罰行為。
那段時間,我對他采取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他每次見到我也好像被驚嚇過的小孩子一樣躲著我,上課就經(jīng)常睡覺,頭都不愿意抬起來。我當時想,就維持這樣的狀態(tài)吧,反正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又讓我改變了看法。
那時,我在D班的隔壁班上課,那個班的學生因為一些別的原因而躁動不安,我當場批評了他們。D班那位男生知道后就找到那個班帶頭違紀的同學,對他說:“以后上這位老師的課要老實一點,給我一點面子,不然的話,兄弟都沒得做了?!边@件事是后來其他學生告訴我的。我知道后,百感交集。雖然我想放棄他,他表面也疏遠我,但他在背后一直默默地支持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對這個學生下定義。
我再次回想起他的表現(xiàn)。剛開始,他上課經(jīng)常遲到甚至曠課,不時帶頭喧鬧起哄,吃零食,對我的批評不當一回事。后來,他有所進步,不再曠課遲到,不再上課時隨意講話,不再吃零食。可是,我就幾次因為他偶然的舊病復發(fā)而放棄他,討厭他。
我能這樣對他嗎?作為未成年的他,初中時身處叛逆階段又缺少可以信任的引路人,因而走過彎路。他來到我們學校后,雖然幾次努力改掉老毛病,但壞習慣又不斷驅(qū)使他重走老路,表現(xiàn)時好時壞。這就如同自己,雖然知道“無論是改變自己還是改變他人,都有一個反復的過程”的道理,但是在關鍵時候,我那理想化的情緒和簡單化的思維又常常讓我忘記這個道理。既然作為教師的我都會重犯這類低級的錯誤,有什么理由不能寬容學生重犯錯誤呢?何況,學生是在一次次地寬容我,而我卻未能做到。
我再次找來這位學生,他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我以很平和的語氣跟他拉家常,講道理,他也慢慢放松了,與我親近了。到最后,我對他說:“我相信你會越走越好,也請你相信我。”
寬容,其實有高下之分。能寬容學生犯錯誤,是一種態(tài)度;能寬容學生重犯錯誤,則是一種境界。寬容學生一次,容易做到;寬容學生多次,則難能可貴。這是自我反思的一個認識,更是學生賜予我的一個感悟。
(作者單位:廣東中山市第一中等職業(yè)技術學校)
責任編輯蕭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