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濤
(吉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吉林 四平 136000)
黃仲則(1749—1783),名景仁,字漢鏞,一字仲則,自號鹿菲子。江蘇武進人。他出身衰族,四歲喪父,十二歲祖父亡故,十三歲祖母仙去。母老家貧,居無所賴,時復(fù)抱病,浪游謀生。他“風(fēng)神秀朗,立儔人中望之如鶴”[1]610?!皩W(xué)使(朱筠)作書遍致同朝,謂甫到江南,即得洪黃二生,其才如龍泉太阿,皆萬人敵云。”[2]2330“學(xué)使嘗游燕太白樓賦詩,時賓從數(shù)十人,皆一時名彥,仲則最年少,著白袷,頎而長,風(fēng)貌玉立,朗吟夕陽中,俯仰如鶴,神致超曠。學(xué)使目之曰:‘黃君真神仙中人也。’俄詩成,學(xué)使擊節(jié)嘆賞,眾皆擱筆,一時士大夫爭購白袷少年太白樓詩,由是名益噪?!盵1]607“慕與交者,爭趨就君,君或上視不顧,于是見者以為偉器?!盵1]604年少負盛名的他擇交甚嚴,“狂傲少諧,獨與詩人曹以南交,余不通一語”[1]607。然“高才不遇,孤客酸辛”[1]626,悲苦心境影響其詩情。洪亮吉在《北江詩話》中稱:“黃二尹詩,如咽露秋蟲,舞鳳病鶴?!盵2]2246黃仲則既是“孤鶴”又是“饑鳳”。他辭別鄭虎文時說:“景仁無兄弟,母老家貧,居無所賴,將游四方,覓升斗為養(yǎng)耳?!盵1]607“畏寒偏欲沖寒來,我輩謀生不如雁”[1]285是其寒士心魂的直接抒發(fā)。他在《移家來京師》中說:“排遣中年易,支持八口難。毋須怨漂泊,且復(fù)話團 ?!盵1]317為了生活,他四處奔波,彈鋏依人?!靶量嚆曁J避繒繳,稻粱謀拙飯難加”[1]677的黃仲則非盛世之閑云野鶴,乃衰世的孤鶴饑鳳。“黃生抑塞多苦語,要是饑鳳非寒蟲。”[1]629浪跡天涯絕非壯游,多是“事迫饑驅(qū),義兼負米”[1]642的乞食之旅?!拔也苌懒夹叶?,太平之日為饑民”[1]539這句詩中含蘊的是其盛世寒士的深款心曲。性情孤傲,“吐氣如長虹”[1]679的黃仲則不得不過類似于“朝叩富兒門,暮隨肥馬塵”[3]75的生活,無奈與心酸只有詩人體受心知!心高氣傲的天才之所以曳裾朱門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黃仲則常年飄泊,旅食他鄉(xiāng),以致于出現(xiàn)感覺上的錯位:“作客如在家,在家反如客?!盵1]39反認他鄉(xiāng)作故鄉(xiāng)實在是游子的無奈!戀家、思家卻不能常在家、常歸家,窮困潦倒的黃仲則其浪跡天涯主要是為了謀生。他在《客中聞雁》一詩中說道:“我亦稻粱愁歲暮,年年星鬢為伊加?!盵1]23稻粱之謀自古即是眾生常事,因為人活著首先要解決的即是溫飽問題。那些出身于鐘鳴鼎食之家的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們過的是寄生生活,無需為生活發(fā)愁。一般平民百姓都得為生活奔波,那些生活在繩牖瓦灶之下、白屋寒門之中生計艱難、生活困窘的人們,糊口謀生顯得尤為重要。物質(zhì)上的滿足是生活的基本需要,它直接影響其它高層次的需要,這是馬斯洛“需要層次論”思考、解決的問題。詩學(xué)李白的黃仲則,其出身與李白不太一樣,但皆非“蓬蒿”之人,起碼他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他們皆有不凡的抱負、遠大的志向。在他們的心目中,蕓蕓眾生之中能與其相頡頏媲美之人寥若晨星,這是他們之所以“狂傲”的心理基礎(chǔ)。但生活畢竟不是寫詩,詩人的生活往往不夠詩意或者很不詩意。造化弄人,“文章憎命達”[3]590的例子比比皆是。黃仲則就曾感嘆:“高才自來無貴仕,長楊獻賦空牢騷?!盵1]679在“無衣無褐欲卒歲”[1]180之時,他只能“頓袖相對空長嘆”[1]180?!皰伒冒自葡险?,苦來燕市歷風(fēng)塵。才人命薄如君少,貧過中年病卻春。”[1]651這是其好友用詩歌語言為黃仲則畫像。他亦有詩自述身世之苦:“風(fēng)雪衣單知歲晚,江湖酒病與年深?!盵1]29“調(diào)糜量水人誰在,況值傾囊無一錢?!盵1]31貧窶之人過年像過關(guān)一樣,對此黃仲則感受頗深:“歲暮無一就,嗒然臥深巷。面長愧乞米,心枯泛藏釀。”[1]65神傷氣沮的他把貧窮困頓歸因于“無田”,“微軀總被無田累,來往煙波閱歲華。”[1]70他早年有《雜感》詩道:“仙佛茫茫兩未成,只知獨夜不平鳴。風(fēng)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沾來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成讖,春鳥秋蟲自作聲?!盵1]15-16詩后自序云:“或戒以吟苦非福,謝之而已?!盵1]16詩人是否應(yīng)該隨波逐流而不去固守那份孤獨的清高?其悲苦之詩似乎真的成了詩讖,成了時代衰微的先兆?!扒Ъ倚φZ漏遲遲,憂患潛從物外知?!盵1]236其詩心應(yīng)和了時代的哀音,詩筆深入社會的細微處,其詩的認知價值、歷史見證價值實也不容忽視。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盵4]4179對母愛的歌頌是文學(xué)中永恒的主題。黃仲則四歲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作為孝子,報答母恩是其一生的心愿。詩為心聲,在其詩作中多抒循陔之愿,由此可知這也是黃仲則干謁依人的一個重要原因。他擬從兩方面報答“三春暉”:一是讓母衣食無憂,“母老家貧亦如我,負米還兼負笈游”[1]215;二是獵取科名,讓母親揚眉吐氣,“倘來事業(yè)慚青鬢,未了名心為老親”[1]310。反哺之情在黃仲則詩中多有體現(xiàn),《高淳先大夫官廣文處也,景仁生于此,四歲而孤,至七歲始歸,今過斯地,不覺愴然》:“當(dāng)日白頭猶哭子,而今孤稚漸成人。同驂竹馬應(yīng)無伴,反哺林烏尚有親。歸去恐傷慈母意,莫將風(fēng)景話酸辛。”[1]210《辛卯除夕》:“廿載偏憂來日促,一身但覺負恩多。遙知慈母尊前意,念子今宵定若何?”[1]109《上朱笥河先生》:“嗟哉小子幼苦饑,典書易米供衰慈?!盵1]105《尋三元洞因登妙遠閣》:“一身未了地上事,親在詎敢逃空虛?!盵1]105黃仲則之詩中對母愛的眷念遠甚于對妻子的留念,其原因是兒時母愛投注得太多,《入市》一詩說:“頓觸凄涼幼時事。蓬頭敝履書塾歸,正值天寒凍消地。道逢中丞鹵簿來,失足墮溝顏色灰。吞聲飲氣哭不得,歸語阿母肝腸摧。即今依然窮乞骨,那得車前八騶列。此身憔悴甘已矣,萬一宜酬親苦節(jié)?!盵1]151他希望能通過努力,博得一第,以報高堂:“錦衣豈羨故鄉(xiāng)樂,彩服先拜高堂親。”[1]339然而時運不濟,事與愿違,正如其詩所云:“貧是吾家物,其如客里何?單門余我在,萬事讓人多。心跡嗟霜梗,生涯辦雨蓑。五湖三畝志,經(jīng)得幾蹉跎!”[1]317母恩難報乃其心疾:“搴幃拜母河梁去,白發(fā)愁看淚眼枯。慘慘柴門風(fēng)雪夜,此時有子不如無?!盵1]68痛哉斯言!
奉母是黃仲則養(yǎng)親的一部分,他還要養(yǎng)活養(yǎng)好妻子兒女,“亦有蓬頭妻,抱病臥積薪。自為我家婦,甑釜常生塵。門戶持女手,何以能支振。一身尚乞食,所遇猶邅迍?!盵1]121作為游子的心傷,黃仲則的思親之苦中既有對高堂老母的難舍:“今夜別君無一語,但看堂上有衰顏?!盵1]68又有對妻子的思念:“等閑一聽征人住,白了江南少婦頭?!盵1]111還有對稚子幼女的相思:“稚子紅爐笑作圍。屏卻百憂成一喜,去年孤淚此時揮。”[1]191貧病交加的黃仲則為了養(yǎng)親,不得不骨肉分離,漂泊無根?!安●R依人同失路,冷蟬似我只吞聲”[1]95是其悲辛的真實寫照。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5]207離別是人生一大恨事,也是詩歌創(chuàng)作中的一大母題。在交通、通訊不發(fā)達的古代更是如此,因為分別也許就是永訣。詩人黃仲則對離別之痛、相思之苦有切膚之感,“人間離最古,竹上淚猶深?!盵1]45他在《辰陽道中》中說:“但聽鳥啼能墮淚,況看鳶 更傷神。功名自昔猶如此,莫為飄零怨此身。”[1]44路途遙遠、交通不便,讓其忽發(fā)奇想:“若是吳山通地穴,何須辛苦下巴陵?!盵1]46這是旅途之困激發(fā)出的詩人之思,在欣賞其睿思時不能忘記深層的悲苦。即使在病體難支、盤纏不足、交通困難的情況下,他仍然立志行萬里路,“君年甫壯歲,蹤跡所至,九州歷其八,五岳登其一,望其三。”[1]606這絕非僅是耽于山水之樂,“攬九華,陟匡廬,泛彭蠡,歷洞庭,每獨游名山,經(jīng)日不出,值大風(fēng)雨,或暝坐崖樹下,牧豎見者,以為異人。自湖南歸,詩益奇肆,見者以為謫仙人復(fù)出也?!盵1]605從這些文字中可見黃仲則的高士情懷、劍客心態(tài)、山人意識,這也是其游幕生活之必然。洪亮吉在《行狀》中注意到黃仲則的游歷對其詩人氣質(zhì)的育成與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他遍訪名山大川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煙霞之好,也有打秋風(fēng)搭便車之嫌,當(dāng)然主要與其渴望回歸自然,試圖從山水中尋找生命樂趣與詩歌三昧的動機有關(guān),后者可謂智者之思。對此他頗有會心:“始知名山助才力,技至此矣胡能稱!”[1]239
“如此清才真曠世,誰知一第比登天?!盵1]676詩人早慧卻科舉蹭蹬,久困場屋。生活的壓力并沒有擠掉詩人懷揣的壯志雄心,“一身湖海氣,萬里風(fēng)云心。”[1]69他在重尋人生之價值,探求生命的意義,“白頭期望意,豈獨在文章?!盵1]74他意識到文章不是士子唯一的追求?!爸鴷錀澑归L饑,他年溝壑誰相貸?!盵1]73即使著書充棟也不能解決溫飽問題。為了生活,黃仲則只好“驅(qū)車涉伊洛,仗劍干王侯”[1]75?!捌蚴呈艹斑印盵1]674的尷尬逼使他在泉巖林石、高山淼水中找尋自然清音,尋找詩料,從而使其詩歌大得江山之助。交接公卿為其仗劍遠游提供了更多機遇,其廣泛的游歷客觀上使其詩作得江山神韻,含蘊煙霞之氣?!梆囼?qū)命蹇成其才”[1]679,獨特的經(jīng)歷、豐富的游歷、多舛的命運使黃仲則成為乾隆詩壇最具個性的寒士詩人,悲苦的心魂外化成鏤心鉥肝的詩歌,使其詩作成為獨特的“這一個”。
黃仲則早慧,被目為神童。他是天才,亦是仙才?!叭f斛才源傾四?!盵1]670的他跟那個時代大多數(shù)士子一樣有著強烈的功名之念?!昂蔑L(fēng)頻借力,送我上青云!”[6]997干謁公卿、尋求奧援常常是封建士子實現(xiàn)人生目標(biāo)的終南捷徑。被視為李白替人的黃仲則,即使在十分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中仍然不忘平生抱負,保持樂觀向上的精神風(fēng)貌。他的“炎涼世態(tài)有如此,我輩豈肯長蓬蒿”[1]98與李白之詩“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7]744相比照,既見語言上的模仿,更有精神上的繼承。一樣充滿自信,洋溢著昂揚的朝氣,飽含永不言棄的精神。“豈合斯人老丘壑,將來麟閣要丹青?!盵1]261此乃夫子自道語?!澳旧饔泄?jié),士生各有懷?!盵1]124詩中之“懷”即是人生理想、功名之念,但他乃有操守、富節(jié)氣之人。其勸友道:“寶馬不戀粟,男兒重橫行?!盵1]115黃仲則反對趨炎附勢,“如何二三子,各為轅下鳴?!盵1]115他不愿局縮做“轅下駒”,心儀孤標(biāo)出世的野云鶴。他顧惜令名,“笑傲為生平”[1]116。據(jù)其一生行跡可見其非妄交之人,“平生知己數(shù)公最,朱王翁畢同栽培?!盵1]675師長輩中他交接了朱筠、王昶、翁方綱、畢沅、袁枚、蔣士銓等人,同輩好友有洪亮吉、孫星衍、趙懷玉、楊倫、楊芳燦兄弟、汪容甫等數(shù)人而已。從其擇友甚嚴可見其清高與自負,從其所交朋友的檔次可知其實力與品位,從中亦可尋繹他人生目標(biāo)的定位與詩學(xué)思想的祈向。世稱盛世的乾隆朝并未也不可能給每一個士子實現(xiàn)人生夢想的機會?!笆陹渡铋T下,竟日驅(qū)車官道旁。笑語主人更觴客,明朝此際孤燈驛?!盵1]287多年曳裾豪門,驅(qū)車官道并未給黃仲則的人生帶來多大起色。其心中的失落與憤懣是可以想見的,“歲歲吹簫江上城,西園桃梗托浮生。馬因識路真疲路,蟬到吞聲尚有聲。長鋏依人游未已,短衣射虎氣難平。劇憐對酒聽歌夜,絕似中年以后情?!盵1]158他感喟“奮飛常恨身無翼,何事林烏亦白頭?”[1]171他哀嘆“飛揚無限意,奈此暮途何!”[1]178這些無奈的嘆息、不盡的悲慨源于強烈的功名之念,此中透露出黃仲則對現(xiàn)實的強烈不滿、無盡的失落,他甚至絕望地說道:“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1]266如此沉痛的詩語絕非詩人一時悲苦心魂的外化,“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1]236這是詩人敏感的心弦經(jīng)受現(xiàn)實重擊后的悲鳴!“這是整個社會政治局勢所投下的陰影(直接的或間接的),滲透著那個時代的感受。”[8]105曾寫過“功成乞身不受賞,萬里攜得平戎詩。功名世上豈公意,意氣平生真我?guī)煛盵1]82這樣詩歌的黃仲則,到頭來卻唱出厭世的哀歌,其中含蘊的不僅僅是寒士個體的心曲,更是時代的悲音、末世的挽歌。
因為個人的生活逼迫,家庭的養(yǎng)親之需,為了詩歌創(chuàng)作上得江山之助,為了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理想,黃景仁人不如雁的常年奔波、四處飄泊,“應(yīng)憐楚越依都遍,更向燕臺試轉(zhuǎn)蓬?!盵1]650“十年心跡幾朱門”[1]650的生活中雖也不乏一些惺惺相惜的真誠援助,但心高氣傲、生性敏感的詩人對于被人同情憐憫心情十分難堪,“依人去住不自由,身與桔槔同俯仰。”[1]196從黃仲則的詩中可見其對權(quán)勢富貴的依違兩難。
“常州星象聚文昌”[1]645,清代的常州人文薈萃,堪稱江南文化盛邦。黃景仁出生于斯,他與同里洪亮吉有“猿鶴”之目,且為“毗陵七子”之一。有著地域文化、家族文化的優(yōu)勢,又適逢稽古右文的好時代——“方今幸值右文代,石渠眾彥趨如云?!盵1]232天資超群的黃仲則本應(yīng)“少年意氣爭雄壯,騰騫欲出青云上”[1]641。事實上卻“多病多愁乖宿心,長夜幽吟獨惆悵”[1]641。他自嘆“我生萬事多屯蹶,眄到將圓便成闕”[1]266?!耙簧ьD遇偏奇”[1]670的他贏得多少扼腕同情!“其才如此窮且夭,海內(nèi)才人心死灰。”[1]675有人為之嘆息:“此才只合天上有,麟鳳那復(fù)羈蒿萊?!盵1]679其詩可謂:“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3]847黃仲則自視甚高,目無下塵,“平生未嘗輕許人”[1]305?!霸缤硭]書同北上,斯人豈合久林園?!盵1]305既是勸人,亦是自慰。命運多舛、時運不濟的黃仲則“一第比登天”[1]378。萍水之慨、失路之悲在下面這首詩中得到淋漓盡致的抒寫:“風(fēng)色薊門寒,蕭條歲又闌。六街飛蓋滿,獨客廢書嘆。旅食謀歡少,清游覓伴難。朝來逕孤往,瘦蹇勝雕鞍。”[1]303奔競京華煙云里、輾轉(zhuǎn)山程水澤中的寒士之心實在承受不了世事的打擊與摧殘。他對一心做詩人進行反思:“年年此夕費吟呻,兒女燈前竊笑頻。汝輩何知吾自悔,枉拋心力作詩人?!盵1]237對書生報國產(chǎn)生了懷疑:“我生萬事嗟蹉跎,廿年人墨交相磨。書生報國徒誑語,我不如研何其多!”[1]308對仕途奔競、彈鋏依人表示悔意:“試問坐中誰識彌,豈知今日尚依劉。”[1]491信奉“文章經(jīng)濟”,反對空談,立志“傳世有文章”[1]379的黃仲則卻才命相妨,饑驅(qū)命蹇。詩人屢經(jīng)科場,連連失意,懷才不遇,體弱多病且有不久于人世的預(yù)感,體受民生多艱,目睹盛世瘡痍,所有這些讓憂患心魂更趨傷感?!鞍倌炅b旅夜,生事太無聊”[1]92中已有厭世的成分。即使在如此困境下,詩人仍然懷揣赤子之心,讓詩歌表達其愛民之情,仁者之心。他在《鋪?!芬辉娭杏性疲骸拔矣崎T峰,化作并州刀。持登天都最高頂,亂剪白云鋪絮袍。無聲無響空中拋,被遍寒士無寒號?!盵1]135詩中的奇想只能是盛世寒士的一廂情愿,但這卻是“孤鶴饑鳳”的黃仲則發(fā)自內(nèi)心的悲鳴,它曾經(jīng)飄蕩在乾隆盛世的天空,也將永遠回響在后世人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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