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本文主要分析考古學家奧雷爾·斯坦因1907年在中國敦煌所得的中世紀中國星圖手卷。文章從經卷本身材質——薄紙和墨描的歷史開始展開論述,分析了每張星圖(共1339顆星,257個星官)中的星以及釋文,進而考證了圖中所繪最亮星(1.5—4°)位置的精確度以及所用的投影法。
關鍵詞:中國天文學;敦煌星圖;星表;絲綢之路
中圖分類號:G256.1;P11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0)02-0043-08
一 簡介
敦煌星圖是天文學歷史上最讓人嘆為觀止的文獻資料,它描繪一連串星圖,完整展現了中國的星空中無數的星星和星宿(圖1),它是人類文明迄今發(fā)現的年代最久遠的星圖。
該星圖所提供的信息是獨一無二的,它詳細記錄了以下幾點:①描繪了在中國皇家觀星臺中肉眼所能看見的1300顆以上獨立的星;②用非常現代的方法繪圖——十二時角圖和一張北極星圖,記錄天空;③標記星官名稱;④用兩種顏色在極其精細的紙上繪制,還配有補充說明文字;⑤資料顯示該圖繪制于唐代(618—907)初期,年代次早的星圖則是11世紀繪制的。
該星圖在各類百科全書和普及性出版物中經常被引用,它有很重要的歷史和科學意義,但西方文化界卻沒有進行過深入研究和分析。只是李約瑟(1959:264)1959年出版該卷的局部,并給過一段很短的描述。自那以后,也只在其他研究中被順帶提及過。(見鄧文寬和劉樂賢,2003;孫小淳和基斯特梅科,1997:29)。
2004年,大英圖書館舉辦“絲綢之路”展覽,這張星圖也在展覽中展出,當時附有一些說明(博奈-比多和普熱得瑞,2004)。此后,我們決定對此圖進行深入研究。本文中,我們首先考察資料的歷史來源,綜述星圖內容,進而考核圖中恒星圖像描繪的精準度,從天文學理論中尋找證據確定制圖年代;然后比較中國其他星圖,深入探討文獻資料的情況,論定該星圖的繪制年代。附錄中,我們還將詳細描述星圖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兩個部分。本次研究得到國際敦煌項目部支持,提供了高清數碼星圖復本。
星圖的“發(fā)現”。星圖繪制在一張中國紙卷上,被發(fā)現的時候,無疑已是過了相當久遠的年代,這卷子奇跡般地完好保存至今。1907年,奧雷爾·斯坦因在至少40,000卷經卷(漢米爾頓,1986年)中發(fā)現了這張星圖。當時這些經卷被封在敦煌莫高窟的藏經洞(第17窟)中。莫高窟是幾百個佛教洞窟群,里面有大量的雕塑和壁畫。這地區(qū)從公元360年起就非?;钴S,一直到元代末期,大約公元1000年的時候,其中一個洞就被封了起來(榮新江,1999),以保存珍貴的經卷和其他一些印刷的材料,其中包括世界上最早的印刷品(魏泓和西姆斯威廉斯,2004)。
敦煌干燥的沙漠氣候,為洞窟提供了天然優(yōu)越的保存條件。許多敦煌寫卷都是佛教經卷,但也有一些社會經濟、醫(yī)藥、占卜和天文學(卡里諾夫斯基,2003)資料。天文學的資料大多是些歷日,另外還有兩張星圖。一張描繪了在北緯34度所能觀察到的星空圖像,那就是我們現在所講的這張敦煌星圖。另一張(可能只是一張大圖中的某一部分)只是描繪北極星區(qū),缺少其他部分。
斯坦因之后,其他外國人,如伯希和、大谷光瑞和奧登堡隨之而至,最后中國政府清空了藏經洞,但敦煌經卷已經散布到英國、法國、俄羅斯、中國和日本。斯坦因的收藏最后轉移給了大英博物館,編號為Or.8210/S.3326(S.代表斯坦因;下文均以S.3326代指該卷)。另一張星圖(D.B.76)現收藏于敦煌市博物館。
S.3326在發(fā)現之初并未引起太多的關注。翟理斯(1957年)將此手卷分為兩部分編入目錄,一部分是“占卜”說明文字(目錄第6974號),另一部分他提到:“附有說明文字的13張星圖?!彼麤]有推斷其年代。其圖錄1947年整理完成,1957年才出版發(fā)行。較早時期的研究中,還有李約瑟和陳士驤在研究中國天文學的書中(李約瑟,1959年)對斯坦因收藏品中與天文學有關的手卷做了一些研究。書中一處腳注表明李約瑟已經認識到此圖的重要性:“我和我的朋友陳士驤教授一起發(fā)現了一張非常有趣的星圖”。李約瑟還推斷了此星圖的大致年代:“它有可能和阿爾德·拉赫曼·伊本·馬瑪爾·蘇菲(903—986)所作的《恒星圖象》一書是同時代的。”并且他在他文章以及復制的圖中標注為“公元940年”。
遺憾的是,李約瑟的資料中并有更多關于他去大英博物館觀看此星圖的的記載,也沒有研究筆記(約翰·莫費特,2007年1月9日私人通信)。那本天文學著作1959年出版,其中很多研究工作是在1949—1956年間進行的,這段時間內已經完成了對該星圖的編入。因此,李約瑟“發(fā)現”該星圖的時間,可能是在50年代初。直至那時,翟理斯已經完成了目錄編著,雖然還未出版,但也有可能引導李約瑟在收集相關天文資料時關注該圖。
二 中國的相關資料
1.中國天文學背景
雖然我們都知道,中國、印度和美索不達米亞對星象的觀察至少已達4千年之久,但是留下的文字或者圖畫的記載資料卻支離破碎。中國這種情況很顯著,盡管很多朝代正史中都有記載天文學的篇章,從公元前2世紀司馬遷的《史記》(沙畹,1895年)開始就有相關記載?!妒酚洝ぬ旃贂分杏杏涊d恒星的圖錄,是戰(zhàn)國時期(-476—221年)的復本。該圖錄的傳世源于三位古代天文學家甘德、石申和巫咸,他們各自代表不同的派別,分別撰寫了描述星官和與之相關的星占預言(沙畹,1895;馬斯貝羅,1929)。司馬遷沒有區(qū)別派別地將其全部記錄,漢代時這三種不同的星圖同時共存,直到后來另一位天文學家陳卓(220—280)將其合并。中國星宿之所以成為獨立派系傳世,歸根結底是人們對于星占的需求。
對中國星象最完整和最詳細的描述,包括以中國度為坐標定位,出現在729年天文學家瞿壇悉達所編的《開元占經》里。其中部分內容在《晉書·天文志》和《隋書》中也有記載,這兩部分內容可能都是天文學家李淳風(602—670)所撰(何丙郁,1966年;李約瑟,1959年:197,201)。
中國天文學與黃道上的希臘占星傳統不同,其原因在于北極星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畢奧,1862;索素爾,1930)。赤道附近的天空被分為二十八宿,可以視為中國的黃道十二宮。星宿是根據相鄰兩顆主星的中天位置所形成的時角來劃分的。中國星群也完全不同于希臘分法,除了赤道附近,天空的其他部分還被劃分為許多小星群(接近300個星官),大部分和皇室實際事物或人相聯系,指引星占預言。中國星宿名稱貫穿整個中國歷史,至今仍幾乎沒有變化,這成了中國星象學的根基(何丙郁,1966;孫和基斯特梅科,1997)。
2.回顧S.3326的資料來源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學者,包括歷史學家、天文學家等,根據照片副本,已經在一些文章中提到過S.3326。席澤宗(1966年)是第一個在他的文章中刊登了全圖的人,他用的可能是相片的傳真圖像。他首先強調了S.3326星圖不是用圓形投影法繪制的,而是用類似于麥卡托投影法繪制的,卻比麥卡托早了幾百年。他還指出每幅時角圖中的文字是和《開元占經》第64章所寫的很相近,并找出了更完整的文字敘述。然后他闡述了時角圖和環(huán)極圖,指出了星群的具體數目,根據星宿排列星群。他數出了圖中總共描繪了1359顆,并將之與陳卓綜合匯編自甘德、石申和巫咸(李約瑟,1959:265)的1464顆星的星表進行了比較。
馬世長(1983)則特別關注星圖的繪制年代。李約瑟的940年之說并沒有充分論證,馬世長則從以下三點進行分析:①字體,②圖末電神的服飾,③文字中的避諱字。圖卷中避諱“民”字,可以推斷出該圖繪制于唐太宗李世民統治(626—649)之后,但卻多處出現“旦”字,又說明是在唐睿宗李旦即位(710)之前。馬世長還認為,圖末電神的服飾風格(下篇也將談到)是從武則天統治時期(690—705)才開始出現的,而文本中并未出現武則天時期所避諱的字,由此可推測應該是在武則天統治之后,即705年之后。從以上幾點可以推斷,該星圖的繪制年代應該是公元705—710年間。不過,馬教授仍然對此結論持保留意見。
潘鼐(1989:148)也對S.3326的年代進行了重要討論。他細心指出了該圖與原作的區(qū)別,認為S.3326專用于占卜,很可能是參照李淳風繪的圖卷。潘鼐駁斥該星圖是源自于《步天歌》(590—600年間描述星空的詩歌)啟發(fā)(李國豪,1982年)的觀點。他認為應該是李淳風作的原始圖,而S.3326只是抄本。根據圖中文字的字體,他推斷此副本大約是10世紀時臨摹的,這與李約瑟觀點一致,但他沒有深入論證這一觀點。
鄧文寬(1996:58ff)在研究敦煌發(fā)現的天文學和歷法寫卷的過程中,也發(fā)表了對S.3326的看法,他重點研究圖卷中的文字內容。在近期發(fā)表的新書中,說到他在《晉書·天文志》找到與S.3326中相符的內容,另外《開元占經》以及李淳風的另一著作(《乙巳占》)中也有類似的內容(2002:25—37)。
馮時在一本有關中國古代星圖的書(2001:330)中也有關于S.3326的簡單概括。
三 綜述S.3326
1.圖卷的物理特征
S.3326現藏于大英圖書館,卷子長3.9、寬0.244m,保存狀況良好。原紙厚0.04mm(現代托紙厚0.16mm),存放于絲套之中,放置在木圓筒里。原紙非常精細,最新分析顯示,卷子是用純桑皮纖維做成的,卷軸完全用棕色牛皮紙襯里②。這裝裱是20世紀50年代所做的處理,它的風格和當時乃至隨后十年大英博物館所采用的風格相同。卷子的照片還提供了另外一些信息。這是1953年拍的照片,可見當時已經裝裱過。而牛皮紙部分可能是在李約瑟看過之后才裝上的。
卷子單面書寫,首尾都遺失了,所以不知道作者的名字,而且由于長期卷藏,所以有些地方有一些褶皺和暈染的痕跡。該卷分為不同的兩個部分:從右至左,第一部分是云氣占經,包括在26幅不同形狀的云氣圖下,80行文字。有趣的是,第43行中提到“臣淳風言”(鄧和劉,2003;潘鼐,1989),很可能是指天文學家李淳風本人。其中,秦代呂不韋的名字也被提到。
星圖緊跟在第一部分之后,沒有斷開。圖長2.1m,由12幅圖組成,每幅圖的左邊配有文字,另附一環(huán)極天區(qū)的星圖沒有文字。星圖最后還有一行文字,總共是13幅圖和50行文字。圖的最后部分畫一個穿著傳統服裝、拉著弓箭的人,右邊文字寫著“電神”。緊挨著他左邊的文字,看似點題文字。中國經卷習慣首尾點題,所以推斷此處應和前文標題一致。但是,題目的意思至今仍未有令人信服的解讀。
2.天文學內容
①星圖
12張星圖以獨立的時角區(qū)分開描繪,從虛宿和危宿開始,涵蓋了整個天空,稱為二十八宿和它們的南北延長區(qū),每片天區(qū)東西距離約30°。在每一張星圖中畫出赤緯約-40°至+40°的星狀圖形以及名稱。星星用涂色圓點表現,大多數加黑色圓圈表示。所有圓點大小相似。點與點之間的黑色連線表示星官圖形。坐標方向:上北右西,因此該星圖的赤經(黃經)自右向左遞增。赤緯、黃道和銀河均未出現,也沒有坐標系。第13張星圖畫的是北極天區(qū)星象,描繪了半徑大約40°的星官圖。顯然,這12幅星圖南方星空的星是相當有限的,這是由于中國皇家觀星臺可能是在長安或者洛陽,這兩個地方均是在北緯34°上。
值得注意的是,S.3326記錄了幾顆很靠南方星空的星。從長安或者洛陽很少能見到,如圖中農歷五月(第6張圖)中的“老人”(船底座α星),雖然位置有些偏差,比實際位置偏南更靠近赤道。盡管如此,但司馬遷的《史記》中記載了這顆星,指出了它是與“天狼”(大犬座α星,天狼星)更偏南一點——“狼比地有大星,日南極老人”。司馬遷還記載了其他位置極南的星,如“北落柿門”(第1張圖,南魚座α星)和“南門”(第9張圖,人馬座)的兩顆星。這些都顯示了中國天文學家在724—725年向南拓展疆域之前,早已對南方星空有所探索。這歸功于唐朝天文學家一行和尚,他重新測量了陳卓星表中許多星的位置,建了至少11座觀星臺,最南到達林邑,即今越南境內,北緯17.4°(beer et al,1961)。
每顆星就像是從陳卓的星表中逐一拿出來陳列的一樣,雖然陳卓的星表已經遺失,據說里面也附有星圖(何,1966:67)。《開元占經》中仍然保留著三個不同派別的星表,總共記錄了1464顆星、283個星官。S.3326所載信息與之極為相近,而且,它是迄今發(fā)現的第一張用不同顏色的點來區(qū)別石申(紅點)、甘德(黑點)和巫咸(白點或黃點)的星表所列星的星圖。然而,S.3326還是有很多改動,這說明繪圖并不是嚴格要求遵照傳統的。盡管有一些圖像重疊,還有一些沒有圈線的圓點混淆了我們的計數,但我們還是數出了1339顆星,分為257個星官,而席澤宗(1966)在這張圖上數出了1359顆星。除了其中15個星官之外,其它的我們都可以根據其中文命名辨認出來。
二十八宿之中,S.3326星圖中畫出了27個,像一條粗大的紐帶沿著天赤道,每個星宿中的主星都很明顯。唯一遺漏的是“胃”宿,它原應該出現在第3張星圖的東部,但只出現了一個字,還是個錯別字。按照《晉書·天文志》所載,S.3326所展現的中國星空的三垣,即紫微、太微和天市,三垣各自被其它的星隔開,它們是和北極星在同一天區(qū)。紫微垣包括小熊座α星、天龍座的一些星垣和仙后座;太微垣包括室女座B星和其它星;天市垣包括蛇夫座r星和其它星。所有在北緯34°能見到的明亮的星在圖中都能找到。至于最暗的那些星,天文學家要有很好的視力才能用肉眼觀察到。奇怪的是,既然中國的天文學家對星空觀測了那么長時間,卻從未在圖紙上標示星的亮度等級。S.3326也是這樣。我們估計,圖中最暗的星按現在肉眼可見亮度等級衡量,應該是6.5等。
這份手繪圖卷,很可能是一件臨摹品,它所描繪的星,位置總體上準確度是相當高的。中國的天文學中,有大量的星官(257個中國星官,而現代天文學則分為88個)使人們可以清晰地描述非定態(tài)的天體,如太陽、月亮和五大行星的“坐標”,甚至是偶然出現的“客星”(如彗星等)。不過后者在該星圖中沒有出現。
圖中有一些星和星官錯位,既有原本的錯誤,也有臨摹時的疏忽。比如在第6張星圖中,柳宿(長蛇座的一部分)應該和“南河”(小犬座α星在其中)赤緯同度,但是圖中柳宿位置太靠北了。我們還注意到不同星官名字卻相同的,但這和中國的傳統有關。比如牛宿(第12張星圖)和角宿(第9張)都出現了“天田”;而第13張星圖中出現兩組以三顆星為一星官的,都名為“三公”,一組在“北斗”的南面,另一組也在“北斗”的旁邊,靠近大熊座α星的地方。這似乎是復制時錯誤的重復。此外,左右和星官的東西指向有些混亂,比如第3張星圖中,“右更”在婁宿之東,而“左更”在西;第8張星圖中,“右執(zhí)法”在“太微”(室女座B星)之東,而“左執(zhí)法”在西。這兩處似乎是S.3326星圖的作者出的錯,在第12張圖中就沒有出現,“右旗”在西,而“左旗”在東。
圖3和圖4是兩張有代表性的圖——獵戶座天區(qū)(第5張星圖)和環(huán)極星區(qū)(第13張星圖),將在附錄中詳細論述。
②歷法說明文字(歲次)
每一張時角圖左邊都配有一兩行說明文字,只有北極星圖沒有。
這些文字是中國歷法一年的12個星占預言。每一張星圖里面,赤道帶用中國度精確分區(qū),和木星運行相關,木星繞日公轉周期為11.86年,中國古時約為12年。因此天空分為12區(qū),并為每一區(qū)命名,木星每年值一區(qū)(歲次)。此外,圖中每欄文字還有另外兩項說明:與歲次相關的地支和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各周郡邦國的名稱,古人認為天區(qū)與不同的邦國相對應(見表1)。
比如第1張圖中提到歲次玄枵:
自女八度至危十五度于辰在子為玄
枵。玄枵者,黑,北方之色;枵者耗也,十
一月之時陽氣下降,陰氣上升,萬物幽
死,未有生者,天地空虛,故曰玄枵,齊之
分也。
這主要是為占星所用,但是這些在一定程度上科學的敘述,顯示了中國古人是根據天文的觀察,并且盡力做到最精準。有趣的是,在《晉書·天文志》中找到了更為精短但內容相近的記載,應該是出自李淳風手筆,其中只提到了天區(qū)的度數、地支和所對應州國,沒有星占預言(何,1966,113—120)。我們核對過S.3326星圖,確定天區(qū)分區(qū)大致和《晉書》所載相同,只有很小變動,只在三處出現了一度之差(見表1)。
根據與木星運行方向相反的假想星“太歲”的長期運行規(guī)律,我們還注意到有5張星圖(第1、4、5、7、9圖)中,文中所寫月份和星圖所繪不一致(見李約瑟,1959:402)。
類似的評論前人也曾有過,之后的《開元占經》第64章《分野略例》也有記載。根據這些資料,可以知道完整的中國十二月歷法說明文字,可以補充S.3326中所缺漏的文字內容(鄧,1996:58;席,1966)。S.3326中的占辭看似比《晉書》中的更進一步,而且可能是《開元占經》中此部分內容的雛形。
分析顯示,S.3326圖中,歲次赤緯分區(qū)基本是相等的,大致范圍在27.1°~31.4°之間(對于700年的天赤道來講),平均為29。。但是有一些不同的地方,鶉火(六月)和鶉尾(七月)分別為36.7°和19.7°(表1),張宿原本應該是給出18°的,這里明顯出了10°的錯誤,整個星次在這里總共只有8°(這不是歲差的影響,歲差不會導致這么大值的誤差,即使在公元前500年,也只在1°之內而已。)
表1顯示敦煌星圖中歲次和星官,與李約瑟研究(1959年)中的圖91和表34所載幾乎一致。其實,相對于歲次而排列星宿的做法是因舊傳襲的,而且還是相當古老的傳統(索素爾,1930年)。這些歷法說明文字是根據歲星紀年而言,所提供的信息對推斷該圖的年代就幫助不大。
“中天”說明文字
在星圖的下面,有一些文字,寫著農歷月份和主要的星宿位置。月份之后,就是根據圖中星宿指出太陽的位置以及旦昏時的中天星官。第一張圖寫的是“農歷十二月”,第8、10、12張星圖中該部分內容缺失。比如第1張圖中寫道:“十二月日會女虛,昏奎婁中,旦氐中?!边@部分內容在表2中歸納總結,多位專家(鄧,2002;潘,1989)研究認為,這些文字出自月令,在《呂氏春秋》(一240年)或者《禮記》(前2—3世紀)中都可以找到。表2中列出了該部分資料,總體來說,圖中信息和月令很相近,但也有一些不同之處,如昏旦中天星宿,星圖中(有文字注明的9個月份當中)第二、六、十月有不一樣的地方,和一處明顯的抄寫錯誤(表2)。
有趣的是,關于太陽所會星宿,第三、四、五、十、十二月中給出的星宿都不是一個而是兩個,而且第二個星宿的赤經度數都比月令中的更高。如果說是考慮了進動的影響,以致漫長時間之后會比月令所載推后一些,從而對月令進行更正的話,那這結果卻是和預想的相反。不管怎樣,圖中注明的“中天”說明文字,也許通過和相關的天文圖對比,可以找出其年代(詳下篇)。
3.極星
環(huán)極星圖在附錄(見下篇)和圖4中有詳細描述。北極天區(qū)在中國星空中是非同尋常的,它是天帝所在的紫微宮,天帝是北極星,周圍是他的皇親、仆人、文武官和宮殿。
根據宋君榮的研究(1819)。索素爾也提過,中國在公元前一千年就把小熊座B星定為北極星,并取名“帝”,但它和真正的北極星有6度30分的偏差,由于歲差的原因,地軸延長線25800年繞黃極一圈。重新認識北極星有助于推斷此星圖的年代。在S.3326中,北極星宮畫得很清晰,有4個紅色黑邊圓點(小熊座γ星,小熊座β星,小熊座5和小熊座4)和1個淺色紅點,這淺紅色的圓點不好辨識,坐落在小熊座4附近。北極星在此圖中倒是指示不明,可能就是那顆淺紅色的點,很奇怪,整張星圖對這么重要的一顆星竟這樣輕描淡寫。和蘇州石刻天文圖(見下篇)很不同的是,S.3326中,“四輔”之內沒見極星,由此推斷,此圖之中很可能并沒有畫出北極星。不管怎樣。即使北極星沒有畫出來,S.3326環(huán)極星區(qū)采用的繪圖風格也是有利于我們推斷星圖年代的。
(未完待續(xù))